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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假鳳虛凰


  尹劍青眼光一抬,發現岸上站著四五名佩刀兵勇,還有一個頭戴瓜皮帽,身穿夏布長衫的老者,赫然是金家庄總管陸連奎。
  尹劍青心中暗暗吃惊,忖道:“金家庄的勢力果然不小,居然動用了官家的人!”
  柔柔自然也看到了,她神色端庄,當真像是一派少夫人的模樣!
  岸上那為首的兵勇,走近船艙,探頭朝艙中打量了一眼,向尹劍青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尹劍青在他走近之時,早已緩緩站了起來,拱拱手道:“在下周少卿,那是我的內眷,到廬州府探親去的。”
  他早經柔柔叮囑過,說話的聲音故意放得緩慢而沉,听來确合他的身份。
  那兵勇又道:“你親戚做什么的?”
  尹劍青暗暗一呆,隨口道:“敝戚在府台衙門擔任錢彀。”
  擔任錢彀師爺,自然是府尊的親信。
  那兵勇听了這話,立時換了一副笑臉,說道:“周相公對不起了,實在四鄉都鬧盜匪,咱們奉公差遣,對過往船只,不得不盤問清楚,才能放行,打扰了,你們請開船吧!”
  尹劍青含笑道:“不要緊,軍爺辛苦了。”
  周福立即走上前來,拉起了艙篷,船家就撐開船頭,繼續上路。
  船到江心,柔柔朝尹劍青嫣然一笑道:“公子應付得好,他們對我們這條船,本已經發生了怀疑,要不是你說出和府台衙門的錢彀師爺是親戚,他們說不定會上船來搜查呢!”
  尹劍青道:“我這話也很冒險,他只要再問一句我親戚姓甚名誰?我就答不上去了。”
  柔柔嬌笑道:“那也不要緊,你隨便說個張三李四,這些巡防兵勇,也不知道府台衙門里有沒有這個師爺呀!”
  “對呀!”尹劍青道:“看來還是你聰明,方才我話是說出來了,心里真就擔心著他再追問下去。”
  柔柔道:“你看到陸總管沒有,一雙眼睛直盯著你臉上瞧,他是老江湖,不知會不會看出你臉上戴了面具?要是給他看出來了,那就麻煩了。”
  尹劍青道:“那也沒什么,難道在下會怕了他不成?”
  翠翠端來早餐,那是一鍋白米粥和几碟小菜,尹劍青和柔柔一同吃了。
  這條水道,因為通向廬州,江面上來往的船只也增多了。
  柔柔等翠翠收拾過碗碟,就要她打開一道船篷,好例覽江上景色。
  中午時光,船抵橫店(地名)距离廬州不過二三十里水程了,船家在江邊上停了下來。
  這橫店雖是一個小鎮,但因接近廬州,岸邊就停著不少船只,因為水路,二三十里船還得行駛一個多時辰,因此就必須在這里打尖,一條小街上,倒也顯得十分熱鬧。
  船停妥之后,周福提著食盒上岸。
  尹劍青和柔柔儼然是一對恩愛夫妻,只是憑艙閒眺。
  這時走來一個手挽竹籃的村女,脆生生叫道:“賣花,少夫人,要不要買一串茉莉花?”
  柔柔抬了抬眼,就朝翠翠吩咐道:“翠翠,你去給我挑一串吧!”
  翠翠答應了一聲,走出船艙,在那賣花村女的竹籃里,東挑西挑,挑了一串茉莉花,給了她几個制錢。
  那村女說了聲:“多謝。”
  就挽著竹籃,回身行去,口中嬌聲喊著:“賣花!”
  翠翠把一串茉莉花替柔柔挂在胸前。
  船艙里登時有一股沁人的花香。
  周福提著食盒,從小街上回來,跨入船艙。早有翠翠把自盒接過,然后放到艙板上,打開食盒,取出四盤菜肴,和一籮白飯,她裝好了兩碗,又取出竹筷,一邊叫道:“公子、少夫人請用飯了。”
  尹劍青和柔柔對面坐下,尹劍青回頭道:“翠翠,你也一起來吃吧!”
  翠翠道:“婢子不敢,婢子等公子、少夫人用過了再吃不遲。”
  柔柔也道:“翠翠,我們出門在外,你也不用拘泥了,一起坐下來吃吧!”
  翠翠道:“少夫人陪公子用吧,菜飯快涼了呢,小婢等一回再吃的好。”
  她這句“少夫人陸公子用吧”,听得柔柔臉上不禁一熱,口中降了一聲:“死丫頭。”也就和尹劍青一同進食,翠翠站在一旁,抿抿嘴,粉臉上不禁綻起了笑意。
  就在此時,忽听岩上有人高聲叫道“少爺、少奶奶行行好喲!”
  跟著又有一人接口道:“吃剩的飯菜好布施哪!”
  翠翠抬眼看去,只見兩名缺了一條臂膀的化子,走進艙口,望著尹劍青和柔柔吃飯,口里唱起蓮花落來。
  周福走上前去,叱道:“你們快到別處去吧,咱們是過路的。”
  左首一名化子理也沒理,依然唱道:“炮火不知餓人饑喲!”
  右首一個接道:“莫要狗眼看人低哪!”
  這話听得周福變了臉色,大聲叱道:“什么,你們強要飯,還敢出口罵人?”
  左首一個又唱道:“化子罵狗不罵人喲!”
  右首一個接造:“打狗也要看主人喲。”
  左首一個又唱道:“主人若肯賞碗飯喲!”
  右首一個接道:“走狗何必亂咬人喲。”
  周福被他們罵成“走狗”自然怒不可遏,大喝道:“你們兩個化子當真無法無天了,要飯還敢口里不干不淨?”
  左首一個又高聲唱道:“化子要飯不犯法喲!”
  古首一個接道:“睜著狗眼不認識人哪。”
  周福听得忍無可忍,嘿然道:“你們兩個才是狗眼不認識人!”
  喝聲出口,雙手突出,朝兩人肩頭抓去。
  那兩個獨臂化子身手毫不含糊,兩人同時一個旋身,轉到了周福身后,各出左手,五指箕張,朝周福雙肩“肩井穴”直落。
  周福身手也极矯捷,口中冷笑一聲,身形疾轉,雙掌齊發,迎著對方兩只左手擊去。
  這一記三人出手均极快速,但听“啪”的一聲,三掌接實,那兩個化子被震得退了三步。
  左首化子臉上飛過一絲惊异之色,冷冷說道:“這位管家好高的身手,你報個万儿吧!”
  周福哼道:“我是周府的管家,不在江湖道上,沒什么万儿好報的。”
  右首儿子大笑一聲道:“好、好,老大,咱們走,他只是替主子看門的,有什么好問的?”
  兩人隨著話聲,揚長而去,眨眼工夫,已在街角處一晃隱沒。
  柔柔低聲道:“公子看到沒有,這兩人都缺了一條右臂,很可能是獨臂幫的人了。”
  尹劍青道:“獨臂幫這樣強橫霸道的要飯,還能算江湖上的一個幫派么?”
  柔柔撤撇櫻唇,說道:“只怕他們來意不善呢!”
  尹劍育道:“你是說,這兩個獨臂幫的人,是沖著我們來的了。”
  柔柔攢攢眉道:“方才周福不該和他們動手,這一出手,不就證明了咱們船上的人,會武功嗎?”
  尹劍青道:“會武功也不犯法呀,難道江湖上只有他們獨臂幫的人才會武功?”
  柔柔輕輕嗯一聲道:“你不知道。”
  尹劍青道:“這里离廬州已是不遠,在下獲金姑娘相救,又獲二位姑娘相送,如今离金家庄已很遠了,在下這就上岸去,二位姑娘請回吧!”
  “啊……不…”
  柔柔忙道:“我們奉命把公子送到廬州,才能向小姐有交代,公子不可在這里上岸……”
  尹劍青道:“那又何必呢?在這里上岸,和在廬州上岸,不是一樣么?”
  柔柔美眸一轉,嫣然笑道:“那自然不一樣了。”
  尹劍青道:“為什么?”
  柔柔道:“小婢不是告訴過公子么?小姐已把艾姑娘先送出來了,不把公子送到廬州,公子如何找到艾姑娘呢?”
  尹劍青道:“你們小姐把青青送到廬州什么地方?”
  “小婢不知道。”
  柔柔嫣然一笑道:“小婢只知小姐把艾姑娘先送出來了,只要咱們到了廬州,自會有人到岸上來接公子的。”
  尹劍青搖搖頭道:“你們小姐辦事還真神秘。”
  柔柔道:“這叫做將門虎女,金庄主是江湖上有名的財神爺,有錢就有人听命,小姐手下,自然也有一批听她命令的人了。”
  尹劍青點點頭道:“好吧,看來在下也只好听娘子的命令了。”
  柔柔听得大羞,她臉上戴著面具,但耳根子都紅了,低下頭陣道:“公子學坏了。”
  尹劍青覺得有趣,大笑道:“在下難道錯了么?”
  翠翠道:“公子自然沒有叫錯了。”
  柔柔叱道:“你也嚼舌根。”
  翠翠笑著收過食盒,獨自到里艙吃飯去了。
  周福跳落船頭,船又緩緩离岸,駛向江心,鼓浪前進。
  未牌時光,船駛了將近半個時辰,忽然駛入一條港灣。
  周福在船頭叫道:“老大体駛錯了,到廬州不是朝這里去的。”
  “沒錯。”船老大道:“這里要近得多。”
  “不對,不對!”周福大聲道:“你快退出去。”
  船老大笑道:“不用退,咱們已經到啦!”
  船筆直朝蘆葦淺灘沖了過去。
  周福臉上變了色,厲聲道:“你不是宋老七,你是什么人?”
  船老太太笑道:“我自然不是宋老七,宋老七昨晚就淹死了。”話聲甫出,雙腳一頓,“扑通”一聲,跳入水里。
  翠翠還在后艙吃飯,听到聲音,一閃身到了船尾,問道:“周管事,他不是宋老七?”
  周福站在船頭,直是跺腳,說道:“宋老七昨晚大概遇害了。”
  他因船身不大,又在往蘆葦中沖去,怕船身不穩,不敢朝船尾扑去,只有眼睜睜的看著船老大鑽入水里,一點辦法也沒有。
  船尾經船老大雙腳一頓,去勢更快,船底一陣沙沙輕響,已經沖上淺灘,停了下來。
  柔柔在艙里也听到了,赶快探出頭來,問道:“周福,是不是出了漏子?”
  周福又气又急,躬著身道:“真糟糕,昨晚一點聲音也沒有,宋老七怎么會出事的呢?”
  柔柔急道:“那怎么辦呢?船停在這里,這里离廬州不知道還有多遠?我看你還是赶快去廬州,也好教人來接……”
  只听有人大聲唱道:“我的少奶奶呀,化子已經來迎接哪?”
  又有一個接著唱道:“相公,少奶奶呀,快些請出來哪!”
  一听聲音,就知是方才那兩個獨臂化子!
  周福听得大怒,洪笑一聲道:“果然是獨臂幫的人!”
  迥自四顧,這一瞬間,兩邊蘆葦間,走出七八個獨臂漢子,方才的兩個獨臂化子,也赫然在內。
  其中一個為首的年約五旬,臉色白中透青,緊閉著嘴唇,一副陰沉模樣,此時忽然冷冷一笑道:“閣下原來是青衣幫的周管事,兄弟幸會得很。”
  周福竟會是青衣幫的周管事!
  周福一怔,定睛看去、嘿然道:“原來是哪老哥,數年不見,老哥竟然成了獨臂幫的頭儿了。”
  他正是琵琶手鄢茂元!
  鄢茂元深沉一笑道:“周管事好說。”
  周福道:“鄢老哥率領幫眾,意欲何為?”
  鄢茂元逆:“兄弟听說貴幫劫持了一位姓尹的少俠,不知可有此事?”
  周福怒聲道:“鄢老哥是從哪里得來的消息?”
  “這個周兄不勞動問。”鄢茂元道:“周兄只要告訴兄弟可有此事就成了。”
  周福哼道:“有如何?沒有又如何?”
  鄢茂元陰沉一笑道:“有,兄弟請貴幫放個交情,把尹少俠放出來。”
  周福道:“沒有呢?”
  鄢茂元道:“兄弟立時就走。”
  周福哼了一聲道:“那老哥和尹少俠有過節?”
  “哈哈!鄢茂元大笑一聲道:“兄弟和尹少俠哪有什么過節,只是兄弟和他師尊石大俠倒頗有淵源,石大俠無故失蹤,兄弟總不能坐視他門人也遭人劫持吧?”
  “哈哈!”周福也打了個哈哈,道:“石大俠為人正派,息隱林泉,不入江湖,鄢老哥在江湖上,令人不敢恭維,不知和石大俠加問會攀上淵源的?”
  鄢茂元怒聲道:“周馥,你敢對兄弟如此說話。”
  原來周福,他叫周馥。
  周馥道:“你要兄弟怎么說?”
  鄢茂元道:“你先回答我一句,貴幫可曾劫待了尹少俠?”
  周馥道:“兄弟說沒有,鄢老哥就肯相信了么?”
  鄢茂元道:“兄弟得到消息十分可靠,周兄如果言不由衷,兄弟自然不會相信的了。”
  周馥道:“那么鄢老哥的意思,又當如何呢?”
  鄢茂元道:“周兄若要取信于人,就要他們打開船艙,讓兄弟瞧瞧。”
  周馥怒聲道:“辦不到。”
  鄢茂元沉笑道:“兄弟既然說出來了,辦不到也要辦了。”
  周馥道:“鄢老哥帶了几個人來,可是想倚多為胜么?”
  鄢茂元道:“那就要看周兄開不開竅了。”
  周馥仰天長笑一聲道:“兄弟久聞鄢老哥琵琶手之名,從未領教過,今天正好領教你的高招。”
  “很好。”鄢茂元道:“看來周兄不到黃河是不死心的了,听說你以‘龍拳’聞名,那就使出來給兄弟瞧瞧吧!”
  *****
  他們這番話,船艙里的人自然全听到了。
  尹劍青心中暗暗感到奇怪,周福會是青衣幫的管事,鄢茂元說什么青衣幫劫持了自己。
  鄢茂元是獨臂幫的頭儿,和自己師傅好像又有著淵源。江湖上,這些紛爭,真使他弄不清楚。
  柔柔細聲道:“公子認識他么?”
  尹劍青搖搖頭道:“在下從未听過鄢茂元其人。”
  柔柔撇嘴道:“這就是了,獨臂幫都是些黑道敗類,怎么會和公子尊師有淵源?他只是信口胡扯,作個藉口罷了。”
  尹劍青道:“但周福是青衣幫的管事,對不對呢?”
  柔柔道:“這是沒錯,他在這一帶很吃得開,因此小姐請他幫的忙。”
  尹劍青听了她的解釋,覺得事情又很簡單,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柔柔柔聲笑道:“你當我騙你的?”
  她嬌軀緩緩靠了過來,依著尹劍青,仰起臉道:“我知道公子武功高,但今天的事儿,若非万分危急,你切切不可出手。”
  她呵气如蘭,說得十分溫柔。
  尹劍青心頭不禁一落,問道:“為什么?”
  柔柔眨眨眼睛,細聲道:“你一出手,九宮門的武功,人家自然看得出來了,獨臂門這些人,自會有人對付他們的,你不用管。”
  尹劍青望著她,點頭道:“我听你的就是了。”
  柔柔柔順一笑,一只溫軟的柔荑,緩緩伸了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尹劍青也握住了她的手,胸口跳得好猛!
  淺灘上,琵琶手鄢茂元和周馥已經動上了手。
  周馥展開“龍拳”,一連使出“金龍繞柱”、“反擒子午”、“上步加封”三招,步步進逼,忽拳忽掌,果然輕捷沉穩,兼而有之,使得十分凌厲!
  琵琶手鄢茂元只有一只左手應敵,但身法十分靈活,藉著變動轉閃,以彌補他殘缺的右手,左手五指勾曲,狀若琵琶,每一出手,都是殺著。
  周馥一上手,就因為對方右臂已斷,是個空門,但几次進擊,都落了空,而且同時遭到他左手的強烈反擊,才知對方雖然只剩一條左手,武功絕不比自己雙臂不缺的人,差到哪里去。
  再仔細觀察,對方僅憑一條左手應付裕如,有攻有守,原來走的竟是“九宮步法”,變換繁复,心中暗暗忖道:“他說和擎天劍石大俠有淵源,看來倒似乎不假了!”
  兩人這一動上手,龍爭虎斗,旗鼓相當,一時之間,自然很難分得胜負來。
  但就在兩人動手之際,其余七個獨臂漢子忽然忽哨一聲,各自亮出兵刃,縱身掠起,向船艙扑來。
  艙中尹劍青低聲的道:“船已擱在淺灘上了,我們出艙去瞧瞧吧!”
  柔柔依然牽著他的手,婉然笑道:“不用出艙去。”
  她起身走近船艙,伸手打開了一扇窗門。
  七個獨臂漢子打開船艙窗戶的時候,扑近船艙,但他們堪堪扑到,就有人惊“啊”出聲,紛紛跌倒在地,他們敢情是腳部中了細小暗器,再也越不起來。
  尹劍青雖然目光犀利,卻也沒有看清這些獨臂漢子是什么暗器傷的?心中暗暗覺得惊异不止。
  翠翠沒在艙中,她一手叉腰,站在船尾,這篷暗器,自然是她出手的了。
  只听有人大喝一聲:“好個歹毒的暗器,小丫頭,是你出的手了?”
  隨著話聲,又有三個人,從岸上緩步走來。
  這三個人,自然也全都斷了一條右臂,只要看他們有手是一只虛飄飄的衣袖,束在腰帶里,就可知道他們是獨臂幫的人了。
  這三人中,中間一個年約五句,尖瘦臉,鷹鼻隼視的老者,正是通臂猿侯椿年。
  他左右二人,一個是濃眉如帚的矮胖老者,一個卻是瘦削臉,臉露青筋,生著三角眼的中年人。
  發話的是通臂猿侯椿年,他走近這片淺灘,就擺了一下左手。
  那濃眉如帚的矮胖老者,突然身形移動,一下閃到正在激戰中的兩人身邊,朝琵琶手鄢茂元道:“副幫主把他交給兄弟吧!”
  他口中說著,人已側身閃入,左手揚起,一掌朝周馥劈去,輕而易舉的替下了鄢茂元。
  周馥右手一抬,硬接一掌,雙方掌力接實,那矮胖老者紋風不動,周馥卻被震得倒退了兩步。
  周馥心頭猛然一惊,舉目看去,就已認出這矮胖老者的來歷,暗暗攢了下眉,忖道:“這魔頭怎么也加入獨臂幫了?”一面哼道:“鬼手搜魂申一絕。”
  矮胖老者陰森笑道:“你知道老夫名號,還不快快退下,換個夠份量的人來。”
  周馥對江湖上的人物知道得很詳細,青衣幫才會延攬他出任管事,他自然知道鬼手搜魂申一絕武功之高,遠在鄢茂元之上。自己和鄢茂元力拼百招,已經漸漸屈居下風,自然絕非他的對手,但此時援手未到,除了和他硬拼,實在想不出第二條路來。心念閃電一動,大笑道:“就憑周某,還不夠么?”
  申一絕裂嘴一笑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呼的一掌,迎面劈了過去。
  周馥看他說打就打,余音未絕,就一掌劈來,心頭不禁大怒,明知自己不是鬼手搜魂的對手,江湖上人爭的是一個名,賭的是一口气,自然咽不下去,口中大喝一聲,橫臂出掌,使了一招“寒梅迎春”,潛運功力硬接對方一掌。
  申一絕哪會把青衣幫一個管事放在眼里,嘿然冷笑聲中,左手又是一掌,朝他右肩劈來。
  周馥也是气瘋了心,大喝一聲:“來得好!”
  左手同樣朝前推出,迎向對方左手。
  但听先后發出“啪”“啪”兩聲脆響,四只手掌交叉接實,周馥雖然使出了全力,但內力總究要遜申一絕一籌,申一絕后退了一步,周馥卻被震得連退了三步之多!
  周馥雙頓通紅,怒吼一聲,猛地縱身躍起,直向申一絕當頭扑去,身子凌空,右腳飛起,“魁星跟斗”,朝對方頭顱踢去,右腳方出,左腳跟著踢出,左腳踢出,右腳又相繼踢到!
  這是周馥從不輕使的看家本領,“懸空連環三踢”,這三腳,踢得虎虎生風,好不快速。
  申一絕沒想到青衣幫區區一個管事,竟會如此勇猛,心頭也不禁微生凜駭,隨著對方接連三腿,迅速的往后連退三步。
  周馥這三腿連環,把敵人逼退三大步,他身子懸空,自然非落地上不可。但就在他三腿甫發,緊握的雙拳,隨著他直瀉而下的身子,猛地吐气開聲,使了一招“上步加封”,右足迅速向前跨進一大步,在拳在前,右拳在后閃電般擊出。
  這一招,自然更出申一絕的意外,因為一個從空中瀉落的人,決不可能不加喘息,就出手攻敵的。但周馥苦練多年,學的就是這一招,出敵意外的“龍拳”,雙拳貫風,勢扶風雷,銳不可擋!
  申一絕再想閃避,時間上已來不及,只得左手平胸推出,迎接對方的拳勢!又是“砰”“砰”兩聲,單掌接住了雙拳,但這一招上,申一絕可吃了虧!
  因為周馥以“龍拳”成名,這兩拳是換飛身直扑的余威,雙拳上都凝足了十成力道,申一絕是在來不及閃避下,才出的掌,最多也只能使上五成功力。
  申一絕的五成功力,大約相等于周馥的七成,中間還差了三成,因此單掌和雙拳接實之后,申一絕就被震得后退了兩步。
  周馥左腳朝前猛跨一步,有足又隨著一記“撩陰腿”,飛踢出去。
  申一絕真沒想到周馥竟會形同拼命,急切之間,只得右腿一招,去掃周馥踢來的右腿。
  但他怎知周馥這一記右腿,只是虛招,他便的是“進步腿”,右腳踢出,立即落地,足尖一點,身形躍起,左腳猛然向上飛踢而去。
  這一腿,申一絕實在防不胜防,他右腿攔了一個空,已是避無可避,只好隨著右腳攔踢之勢,身子迅若陀螺,向右疾轉。
  因為他身子轉動,周馥這一記飛踢也落了空,但他在右腳落地之時,身子隨著左轉之際,左手一記“單邊掌”,向右劈出。
  申一絕堪堪轉出,自然無暇封架,但听“篷’油勺一聲,周馥這一掌,結結實實努在申一絕的右肩之上。
  申一絕悶哼一聲,但他左手也在旋身之際,向后拍出,這一掌,正好是周馥向左轉來,拍上了周馥的左肋!
  (周馥劈掌在上,申一絕反拍在下,是以一個劈上對方后肩,一個擊中對方左肋)
  申一絕肩后中掌,一個人朝前沖出去了兩步,左肩骨已被擊碎,左手下垂若廢。
  周馥掌中肋上,擊碎了三根肋骨,口中悶哼一聲,當場往后栽倒。
  通臂猿侯椿年揮揮手,示意申一絕接替下鄢茂元的同時,(周馥和申一絕剛交上手)又向石首的瘦削臉中年人低聲道:“慕容兄,去看看他們還有救么?”
  瘦削臉中年人答應一聲,趨步向七個身中暗器的獨臂漢子走去,目光一注,冷嘿一聲道:“好歹毒的暗器!”
  翠翠一手叉腰,站在船尾,听到侯椿年的喝聲,撇撇啥道:“你們是強盜,七八個人抬上來,我使用暗器,把他們打倒,錯在哪里了?難道你們攔路打劫,不歹毒嗎?”
  “好個利嘴丫頭!”侯椿年嘿然道:“老夫不和你多說,快去叫你們的主子出來吧!”
  翠翠撇撇嘴道:“你是什么人,也配支使我嗎?”
  侯椿年怒笑一聲道:“小丫頭,你再敢哼一聲,老夫就先劈了你。”
  翠翠哼道:“你神气什么?我們的接手,不是也來了么?”
  侯椿年回頭看去,果見兩艘快艇,朝淺灘直駛過來,每艘快艇船頭,站著一個青衣勁裝少女,肩頭劍穗飄風,宛如玉女凌波,別有一股剛健婀娜之气!
  這兩個青衣少女,看去不過十七八歲,既是赶來的后援,武功一定不弱,但竟有這般年輕,當真是江湖新起之秀!
  就在侯椿年沉思之際,兩艘快艇已經駛近淺灘,相距還有三數丈遠,只見兩個青衣少女雙足在船頭輕輕一點,兩條人影雙雙凌空飛起,直上三丈,橫越五丈,翩然落到小船附近的沙灘上。
  這時周馥和申一絕正好打了個兩敗俱傷,周馥昏倒地上,申一絕起了殺机,口中明嘿一聲,不顧左肩疼痛,有爪提胸,朝周馥走去。
  兩個青衣少女中的一個足尖一點,搶先揀到周馥身邊,取出一顆珠紅丹藥,俯下身去,塞入周馥的口中。
  申一絕狂厲的道:“小姑娘,你走開。”
  青衣少女緩緩直起身道:“為什么?”
  申一絕咬牙切齒的道:“這姓周的該死。”
  青衣少女冷聲道:“你才該死。”
  申一絕喝道:“小丫頭,你敢對申某如此說話。”
  右手楊處,一掌朝青衣少女迎面劈來。
  青衣少女左手舒展如蘭,輕輕一拂。
  申一絕但覺她一只纖纖柔美,碰上自己右腕,整條右臂,突然完全麻木,劈出的掌力頓時消散,心頭大吃一惊,失聲道:“拂脈鎖穴手!”
  青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你還識貨。”
  琵琶手鄢茂元目光一注,發現這兩個青衣少女青色勁裝的左胸上,都別著一枚金光燦爛的東西,再一細瞧,和申一絕動手的青衣少女,胸前別的是一枚雕刻精細的金色燕子,站在小船的青衣少女,身前別的是一枚金雕。
  鄢茂元口中嘿嘿干笑了兩聲,說道:“二位姑娘,大概是青衣幫中的金雕、金燕二位令主了?”
  金燕令主傲然道:“不錯。”
  金雕令主眼波一轉,接著道:“獨臂幫新近崛起江湖,听二位(侯椿年、鄢茂元)的口气,好像身份不低呢!”
  鄢茂元陰沉的道:“兄弟和侯兄喬掌敝幫副柁。”
  金雕令主冷哼一聲道:“獨臂幫赶來了兩位副幫主,如此大張旗鼓,那是沖著咱們青衣幫的了?”
  鄢茂元道:“敝幫并無和貴幫為敵之意。”
  金雕令主哼道:“那么你們為什么攔截咱們的船只?”
  鄢茂元道:“敝幫是在找一個失蹤了的年輕人……”
  金雕令主道:“就在咱們這條船上嗎?”
  鄢茂元道:“兄弟得到了消息,确在這條船上。”
  金雕令主哼道:“你當這條船上是敝幫的什么人嗎?”
  鄢茂元道:“這倒愿聞其詳。”
  金雕令主道:“這船上住的乃是敞幫副幫主夫婦,敝幫副幫主,可和貴幫二位副幫主有些大大的不同了。”
  鄢茂元道:“如何一個不同法子?”
  翠翠站在船尾,接口道:“我們副幫主,大家閨秀,金枝玉葉,在江湖上有崇高身份,誰像你們阿拘阿貓都是副幫主。”
  這話自然說得太重了!
  鄢茂元臉色微變,沉喝道:“小丫頭,你說什么?”
  翠翠道:“我說什么,你沒听清楚?”
  侯椿年勃然大怒,哼道:“青衣幫二位令主都在這里,你們幫中丫頭,當面出言侮辱本幫副幫主,二位如何說法?”
  金燕令主冷然道:“獨臂幫二位副幫主都在這里,你們幫眾公然把本幫副幫主夫婦劫持到這里來,二位又如何說法呢?”
  侯椿年听得不覺一怔,仰天洪笑一聲道:“令主這么說,咱們之間,就沒有話可說了。”
  沒有話可說,自然只能訴之于武功了。
  他這話的口气,自然含有威脅之意,因為以目下的形勢來說,獨臂幫似乎稍占优勢。
  金燕令主冷笑道:“本來就是如此。”
  在他們說話之時,那瘦削臉中年人,已用磁鐵把七名獨臂大漢身上暗器吸出,七名大漢各自站起身來,一手從地上拾起兵對,怒目瞪著翠翠,大有得之而甘心的意思!
  翠翠依然一手叉腰,臉露不屑,連正眼也沒瞧他們一下。
  雙方的人,劍拔弩張,很可能一触而發。
  “哈哈!”侯椿年仰天一聲狂笑道:“金燕令主這話,那是說咱們雙方,非一決胜負不可了?”
  金雕會主冷然道:“青衣幫在江湖上,不惹事,也不怕事,今日之事,釁由貴幫而起,應該如何解決,我想貴幫早已胸有成竹,何用諉過于人?”
  鄢茂元陰惻惻道:“這樣也好,江湖上的事情,本來沒有什么是非可言,胜者為強,二位令主既然赶來,那就請划下道來吧!”
  侯椿年道:“鄢兄,人家副幫主就在船上,這道該請她們副幫生出面來划,才能算數。”
  他的意思,這許多時光,不見船上動靜,想看著船上之人,究竟是不是青衣幫的副幫主?
  “用不著。”金雕令主冷然道:“本幫副幫主從不見江湖三流腳色,有我和金燕令生就可作主了。”
  原來她們眼里,獨臂幫的二位副幫主,只是江湖上三流腳色!
  說實在,像通臂猿侯椿年,琵琶手鄢茂元,如果不是在獨臂幫擔任副幫主,原也只是江湖上的三流腳色而已!
  侯椿年一張尖臉,气得煞白,點頭道:“好!你,那么就請二位令主划道好了。”
  “要我們划道?”
  金雕令主冷笑一聲,道:“這不是笑話?船是你們攔劫來的,還赶來了兩位副幫主,可見你們是有備而來,有為而來,我們原是迎接副幫主伉儷來的,中途听說副幫主的船只,被一群不開眼的東西攔截了,才赶來此地,這道應該由你們划出來,咱們接下來才是。”
  她又是“江湖三流腳色”,又是“一群不開眼的東西”,這些話,當真把獨臂幫的人气得破肚子。
  琵琶手鄢茂元平日城府极深,這回也被激怒了,大喝一聲道:“不知死活的丫頭,今天讓你們活著离開此地,咱們獨臂幫就該在江湖除名了!”
  翠翠冷聲道:“不知誰不知死活呢!”
  “好!”鄢茂元獨臂一抬,指著金雕令主唱道:“老夫就先領教金雕令主的絕活。”
  那尖瘦臉中年人接話道:“副幫主請息怒,要把這兩個丫頭拿下,殺雞焉用牛刀,屬下一個人就夠了。”
  “憑你也配和兩位令主動手。”
  翠翠站在船尾的人,忽然一躍而下,朝金雕金燕二位令生欠欠身道:“他說的沒錯,殺雞焉用牛刀,像他這樣一個獨臂幫的下三濫,屬下打發他上路就夠了。”
  說到這里,雙眉一揚,喝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先報個名來,本姑娘從不和無名之輩動手。”
  瘦削臉中年人臉色青中透黃,怒嘿一聲:“老子慕容新。”
  人已迅若飄風,一閃而上,左手一掌拍了過來。
  “原來是個淫賊……”翠翠雙掌一錯,不退反進,右手一格,左手朝他當胸劈去。
  慕容新大笑道:“姑娘也知道區區賤名么?”
  身子一個飛旋,左手一收即發,隨勢斜劈她右臂,人在轉身之際,他右手衣袖本來插在束腰帶,像是缺了一條右手的人,這時突然從腰帶中滑出,一掌朝翠翠后心擊到。
  原來他和申一絕一樣,雙手好好的并末殘缺一手。
  這下翠翠几乎吃了大虧,急忙之中,上身往前一俯,左腳一記“裙里腿”,往后踹了出去。
  這一腳當然也大出幕容新意外,他這只右掌几乎已快要擊上翠翠的后心,只須再往前遞送,就可把這利嘴丫頭劈了!
  但他一掌擊下,這丫頭后端的一腳,也必然被增中小腹,尤其女子的腳上,弓鞋尖里,很可能暗藏鐵鉤,給她跟一腳不礙事,若是被她鞋尖鉤子一鉤,可能連肚腸都被約出來。
  兩敗俱傷的事儿,慕容新自然不肯干,右手迅疾收回,腳下跟著往后急退。
  翠翠左腳后瑞,雖然落空,但身子卻快速右轉,左手化掌,隨著外銷,一下搭上了慕容新的右腕,右手一掌,按在他右臂后肩,把對方一個人往前撤了下去。
  這是一記反“擒拿手”在她便來,輕巧輕快已极!
  慕容新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竟然會在毫無准備之下,一下被人拿住,心頭自是不甘,依樣葫蘆,趁著右臂被拿,上身微俯之際,同樣使了一記后端腿,飛踢翠翠小腹。但他動作慢了一步,翠翠右手突然一拂,抬起右足,把慕容新像皮球般踢了出去。
  慕容新若是光被她踢出去,最多翻上一個筋斗,倒也沒有什么?但翠翠最后右手那一拂,可出了問題!
  翠翠這一拂,使的乃是青衣幫獨門絕技“拂脈鎖穴手”!
  慕容新一個筋斗栽了出去,他雙腳一蹬,人便站了起來,但一條右膀子,竟然全已麻木不仁,再也舉不起來,心頭一凜,一雙三角眼凶光梭梭,厲聲道:“好個丫頭,你敢驟施毒手?”
  翠翠和他動手,好像手上玷污了什么,拍著手,輕笑道:“你是獨臂幫的人哈,應該只有一條臂膀才對,姑娘廢去你一條手臂,不是正好嗎?”
  要知申一絕和慕容新是剛加入獨臂幫,尚未自毀右臂,膽申一絕剛才被金燕令主廢了一條右臂,現在慕容新又被翠翠廢去右臂,兩人此后也成了獨臂人,他們對金燕令主和翠翠怀恨在心,金燕令主和翠翠日后差點送了性命,此事后話。
  卻說慕容新听得臉上青筋一根根綻了出來,左手突然探怀取出一柄八寸許長,月牙形的彎刀,切齒道:“大爺今天不切下你兩條手臂來,就誓不為人!”
  身形突然疾欺而上,左手彎刀忽左忽有,閃電般攻出。
  翠翠冷笑道:“敗軍之將,也吹什么大气,你不怕閃了舌頭?”
  她口齒清晰,說話像連珠一般,人卻隨著那彎刀,忽東忽西的閃動,雙手也跟著忽點忽拍,在閃避幕容新政出的彎刀之際,以牙還牙,和他搶攻,而且專找對方關節大穴下手。
  慕容新外號“月下客”,本來就因他這柄刀形像月牙,叫他月牙刀客,但后來大家叫別了,變成月下刀客了。“月下刀客”四個字念起來不順口,又改為“月下客”。
  因為慕容新是個生性好色的淫賊,白天作文士模樣,在大街上走動,人家只當他是個衫褲大少,到了月夜,他才出動,成為不速之客,所以“月下客”三字,倒也名副其實。
  月下客慕容新在大江南北,犯案累累,白道中人,久欲把他繩之以法,他自知無處可以容身,才投靠獨臂幫的。
  他在這柄月牙刀上,可下過一番苦功,江湖上有一句話,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月牙刀長才八寸,使的自然全是近攻招式,記記貼著你身子攻到,你說凶險不凶險?但翠翠身如穿花蝴蝶,閃來閃去,任你刀法記記不离她左右,卻依然一點衣角也休想碰到。
  不過慕容新也有吃虧的地方,他不是一只臂膀的人,平時用慣了雙手,忽然一條右臂失靈,身手總會受些影響,何況平日使刀的是右手,如今使的是左手,左手就是會使,總不如右手的純熟。
  時間稍久,翠翠就漸占上風,慕容新雖未落敗,先前攻勢凌厲,攻多守少,現在漸漸的攻少守多。
  琵琶手鄢茂元心中暗暗惊奇:“青衣幫的人,個個都是十七八歲的小丫頭,武功居然全非弱手,不在成名多年的人之下!”
  他眼看慕容新一上手就吃虧在一念輕敵,此時敗象已萌,如不再及時收手,只怕還要吃虧,一念及此,口中沉喝一聲:“住手。”
  慕容新正在越打越窩囊,自己也算得在江湖上闖出万儿來的人,竟然連青衣幫一個丫頭都敵不住,听到鄢茂元的喝聲,立時虛晃一招,住手后躍。
  翠翠拍拍雙手,也自停住,冷冷的望了鄢茂元一眼,哼道:“怎么啦,你們又想出什么新花招?”
  通臂猿侯椿年怒哼一聲,沒有理她,回頭朝申一絕、慕容新二人說道:“申兄、慕容兄右臂還能動么?”
  申一絕苦笑道:“屬下被金燕令主‘佛脈鎖穴手’所傷,剛才用誰富過穴手法,推了一會,仍然無法解得開被鎖脈穴。”
  翠翠冷笑道:“拂脈鎖穴是我們青衣幫的獨門手法,如是能用推宜過穴就解得開來,那還稱什么獨門手法?”
  侯椿年道:“那么貴幫要待怎么呢?”
  翠翠道:“要解開他們穴道也不是難事,今日之事,岭由你們而起,只要他們兩個跪下來叩上几個頭,跟咱們副幫主賠禮謝罪,我就馬上替他們解開被鎖的脈穴,至于你們這几個人,留下兵刃,就可以去了。”
  申一絕沒待侯椿年開口,怒笑一聲道:“丫頭片子,你好大的口气,士可殺、不可辱,申一絕今日認栽,這條臂膀不要了。”
  慕容新大笑道:“申兄說得极是,兄弟這條臂膀也不打算要了,江湖上山不轉路轉,咱們有一天會連本帶利,加倍要回來的。”
  他們既已參加了獨臂幫,本來就該自殘一臂。
  “土可殺,不可辱?”翠翠冷笑道:“憑你們也能算士?哼,不要就不要,臂膀又不是我的。”她轉臉朝侯椿年、鄢茂元兩人道:“你們呢?留下兵刃,就可以走了。”
  侯椿年外號通臂猿,鄢茂元外號琵琶手,他們原本都不使兵刃,但翠翠這句話,自然是指隨同鄢茂元來的七名獨臂大漢而言。
  侯、鄢二人,身為獨臂幫副幫主,他們用不著留下兵刃,但隨同他們來的人留下兵刃,豈非和他們留下兵刃一樣?
  是可忍,孰不可忍?侯椿年滿臉怒容,朝翠翠沉哼一聲道:“你這話是代表青衣幫的么?”
  翠翠冷笑道:“我這話是咱們副幫主方才交代的,咱們副幫主看你們都是殘廢之人,不忍心難為你們,才要你們留下兵刃,放你們回去,這已經格外施思了,難道你們還不滿足嗎?”
  侯椿年几乎气破了肚子,仰天狂笑道:“你們副幫主好像認定我侯椿年和鄂兄不是你們的對手?”
  翠翠冷冷的道:“這我不管,副幫主這么交代的,我就這么說,難道你們一定要不是對手,才肯放下兵刃嗎?”
  鄢茂元道:“很好,老夫要你們副幫主跪下來跟咱們磕三個頭,咱們也可以放過你們了。”
  翠翠撇撇嘴道:“憑你們配么?”
  侯椿年道:“配不配,不是動嘴皮就可算數,咱們手底下見個真章,就可以見分曉。”
  剛說到這里,突听,聲長笑,傳了過來!
  這笑聲有如龍吟一般,歷久不絕,岸上已經出現了一行人,隨著笑聲,朝淺灘行來。
  當前一個是身穿紫紗長衫,手搖象牙摺扇的年輕文士,生得劍眉朗目,唇紅齒白,一派風流蘊藉模樣。
  他身后緊跟著五個人,有四個卻是江湖黑道上大名鼎鼎的人物,那是十二煞神中的門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行瘟使者溫比龍,財神金祥生,和金家庄總管陸連奎。
  十二煞神中人,侯椿年、鄢茂元當然認識,兩人心頭不期一怔,一時不知這些煞神,是不是青衣幫的后援,如果他們是青衣幫的后援,今日自己這一行,當真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尤其這一行人,以那穿紫紗長衫的文土為首,這人江湖上從未見過,但只要看十二煞神中的四個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而行,此人的身份,自然又高過十二煞神了,不知他是青衣幫中的什么人?
  金雕令主和金燕令主眼看紫衫文士率同四個煞神一起赶來,也不禁心頭暗暗震惊,和翠翠一同退到了船邊。
  原來這緊衫文土,正是自稱紫煞神的司馬綸,他步下淺灘,明亮如電的目光輕輕一轉,就落到侯椿年、鄢茂元等人的身上,含笑道:“金兄,這几位大概就是新近崛起江湖的獨臂幫朋友了?金兄可認識他們么?”
  他說話一向都是面帶笑容,態度溫文,使人覺得他是個十分和藹的人。
  金財神連忙欠著身道:“這几位朋友,兄弟全都認識,只是不知道他們都參加了獨臂幫。”
  說著,就指點著侯椿年、鄢茂元、申一絕,慕容新四人,低低說著。
  司馬綸點著頭,等他說完,就朝侯椿年等四人投拱手,含笑道:“兄弟司馬綸,久仰大名,幸會得很。”
  侯椿年等人不知他的來歷,也不明他的來意,只是人家既然笑臉招呼了,也一起抱拳還禮,說了聲“久仰”的話。
  司馬綸淡淡一笑道:“這倒真是巧极,資幫高手齊集于此,想必有什么貴干了?只是兄弟几個朋友也在這里有些小事待辦,貴幫如果事情已經辦妥,可否先請?”
  他來的較后,卻要人家先退,這話如果沒有強有力的武功作后盾,在江湖上是沒人會賣帳的。但從他口中說來,不但笑容可親,話也說得婉轉,好像人家就非讓他不可。
  侯椿年還未開口,金雕令主已經搶先說道:“不成,獨臂幫仗恃人多勢眾,劫持敝副幫主船只,他們不留下兵刃,誰也休想一走了之。”
  侯椿年、鄢茂元相互看了一眼,他們都是老走江湖的人,這一眼就互相交換意見,因為他們一行,對青衣幫毫無胜算,如今既已听出司馬綸一行,并非青衣幫的人,而且從司馬絡的口气中已可听出所謂“有事待辦”很可能就是沖著青衣幫來的。
  鷸蚌相爭,他們正好坐山觀虎斗,豈肯輕易言退?
  侯椿年大笑一聲道:“司馬老哥听到了,敝幫和青衣幫這場過節,還沒有了結!”
  “哦!”司馬綸輕哦一聲,轉頭笑道:“原來青衣幫二位令主在此地,兄弟方才沒有看到,真是失敬得很。”
  他雙手拱了供,又含笑道:“只是這船上之人,据在下所知,并非貴幫的人,不知貴幫何以要把事情攬過去呢?”
  翠翠道:“你怎知船上不是咱們的人?”
  司馬綸依然溫文一笑道:“据在下所知,這船上二人,一位是在下的朋友,一位是金兄府上之人,似乎和貴幫一點也扯不上關系。”
  翠翠道:“這船上是咱們副幫主伉儷,怎會和咱們扯不上關系?”
  司馬組回頭叫道:“陸總管。”
  陸連奎連忙趨前一步,應道:“屬下在。”
  司馬綸問道:“你說的就是這條船。”
  陸連奎道:“就是這一條。”
  司馬綸問道:“船上是什么人?”
  陸連奎道:“方才在范家岡停船檢查之時,屬下就在邊上,他們先由一位管家周福的答話,說是安慶到廬州去的,船上是少主人,少夫人和一個使女,后來船篷打開了,那少主人自稱周少卿,那使女就是這位姑娘。”
  (周馥因傷已經回到船上去了)
  馬司綸道:“你說那少主人和少夫人的臉上都易了容,可有此事?”
  陸連奎道:“是的,屬下一眼就看出他們臉上都易了容,絕不會錯。”
  翠翠哼道:“咱們副幫主伉儷,有事到廬州,為了避免引人注意,江湖人行走江湖,易容改裝,也是常有之事。”
  司馬紹又道:“你不是說來老七已經全說了么?他怎么說?”
  翠翠听得暗暗一怔,心中叫了聲:“糟糕,宋老七原來落在他們手里了。”
  陸連奎道:“他說:他們是從溝二口一條港灣上的船,是二位姑娘,和一個大麻袋,麻袋里面裝的是一個年輕公子……”
  “夠了!”司馬綸一擺手,回過頭來,含笑道:“姑娘說船上是資幫副幫主伉儷,那么麻袋里的一位年輕公子又是誰呢?”
  翠翠被披嘴道:“你听他胡說。”
  司馬綸微微一笑道:“陸連奎是在下手下,他怎敢胡說?”
  “信不信由你。”翠翠道:“你們要待怎的?”
  司馬綸道:“在下有一位朋友無故失蹤,同時金兄在上,也走失了一名丫鬟,是不是在你們船上,在下雖然不敢肯定,但你們這條船嫌疑最大,至少在下上船看看總可以吧?”
  他隨著話聲,舉步朝小船走來。
  “站住!”金雕令主冷冷的道:“本幫的船只,豈容別人查看?”
  司馬綸輕搖把扇,含笑道:“在下當然不愿開罪青衣幫,但也不能讓人家擄走在下的朋友,貴幫如果講理,就該讓在下上船瞧瞧了。”
  “不行。”金雕令主冷峻的道:“朋友這是無理要求,青衣幫在江湖上不惹事,也不怕事,青衣幫的船只,若是讓人隨便查看,咱們今后也不用再在江湖行走了。”
  司馬綸笑道:“在下若是非看不可呢?”
  “那也不難。”參雕令主傲然道:“你先得胜過了我再說。”
  山魁竹老四怪笑一聲道:“小丫頭,你要跟咱們頭儿動手,那可還差得遠著哩!”
  司馬綸回過頭去,把扇一搖,含笑道:“你們都退下去。”
  他淡淡一句話,力量竟是很大,十二煞神中的財神金祥生,行瘟使者溫化龍、山魈竹老四月神沙老三,以及金家庄總管防連奎等人,果然全都依言退后几步。
  通臂猿侯椿年心中暗暗忖道:“這姓司馬的,不知究竟是何身份,連十二煞神這等桀傲之人,都對他惟命是從。”
  一面始自朝琵琶手哪茂元望去。
  鄢茂元朝他暗暗點了下頭,意思是咱們看下去再說。
  司馬綸又回過頭,朝金雕令主微微一笑道:“金雕令主的意思,是要和在下動手嗎?”
  他依然面含微笑,風度十分瀟洒。
  金雕令主哼道:“不動手,朋友肯退嗎?”
  馬司綸笑道:“那當然不會退的了。”
  “鏘”!金雕令主抬手從肩頭撤下長劍,冷然造:“你落敗了,就非退不可。”
  “這個當然。”
  司馬給用扇當胸輕搖,大笑道:“金雕令主只要把在下擊敗了,隨同在下來的人,立時退走,沒有一個會留下來的。”
  金雕令主經常在江湖走動,自然知道十二煞神凶名久著,不好對付,但眼前此人卻從未听人說過,這就問道:“你說話算數?”
  “在下說出來的話,自然算數了。”
  司馬給朝她微微一笑,手中象牙把扇一舉,說道:“在下很少使用兵刃,令主要使長劍,在下就用這柄招扇奉陪好了。”
  他這几句,說得很狂,但他含笑說來,意態從容,又使人覺得他風度极佳,絲毫沒有狂傲之气。
  金雕令主冷笑一聲道:“你發招吧!”
  “且慢!”司馬綸招扇一指金燕令主,說道:“這位金燕令主呢?不上場嗎?”
  金燕令主哼道:“憑你也配我們兩個人上場嗎?”
  “這有什么配不配?”司馬綸朗笑道:“二位一起上,不是可以節省時間了嗎?”
  這話听得金雕令主。已頭不禁有气,在青衣幫中,金雕、金燕二位令主,是青衣幫中的翹楚,江湖上名頭之響,也在其他六位令主之上。如今司馬綸當著眾人,居然口發狂言,要她們二人一起上,可以節省些時間,這不是說金雕、金燕二人不堪一去嗎?
  他要以一柄牙骨用扇,和金雕令主的三尺長劍動手,已經夠狂,再說出這几句話來,實在有點狂妄得太過了。
  金雕令主冷叱一聲:“好個狂徒,你敢如此輕視青衣幫?”
  司馬綸微微一怔,說道:“姑娘何用生這大的气?在下說的乃是實話。”
  金雕令主冷笑道:“那你就接招吧!”
  喝聲中,身形一晃,長劍已然當胸遞去。
  她這一出手,劍勢如電,劍風嘶然!旁觀的侯格年、琵琶手等人,都看得暗暗點頭:“青衣幫金雕令主果然名下不虛,只要看她這一劍,就可看出她劍上造詣极深了!”
  司馬綸微微一笑,不退反進,手中把扇一收,輕點金雕令主執劍右肘“曲地穴”。
  他這跨上半步,恰好避開了金雕令主的劍勢,這等以進為退的身法,武林中极為少見!
  金雕令主這出手第一招,當然不會是真正攻敵的殺著,她遞出的劍勢,因對方斜跨上來而落空,她左腳隨即斜退半步,長創未收,突然劍勢一沉,往下疾划而下。
  這一記中途變把,因為她左腳斜退,正好以退為進,劍尖直落,使的是“剖龍取肝”,劍勢之快,一閃即至,比第一把更快更芻
  司馬綸仍然一臉微笑,右手把扇扇頭一橫,“叮”的一聲,敲在劍尖之上。
  不!把扇敲落,正好壓住了金雕令主的劍尖。金雕令主急忙抽劍,哪知劍尖竟似膠住在對方扇骨上一般,哪想抽得回來?心中雖然暗暗吃惊,口中冷笑一聲,左手纖纖玉掌閃電股朝司馬綸右肩拂去。
  這一拂,正是青衣幫的獨門絕技“拂脈銷穴手”,在金雕令主手中使出,手法神速,几乎使人看不請她是如何拂出的!
  但就在她左手堪堪拂出之際,不知如何一來,反而竟被司馬綸把扇搶先敲上了她的香肩,金雕令主一個人立被制住,右手長劍下刺,左手纖掌上揚,原式定在那里,一動不動。
  這一招上,雙方出手實在太快了,大家誰都沒有看清。司馬綸已經面含歉意,拱拱手道:“令生原諒,在下實在情非得已,只好得罪了。”
  他此話出口,大家才發現金雕令主原式不動是被他制住了穴道!
  這下直把獨臂幫的二位副幫主侯椿年、鄢茂元看得聳然動容!
  “鏘”!金燕令主怎么也想不到金雕令主會在兩把之內,就給對方制住,她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長劍出鞘,口中一聲嬌叱,人已飛扑過去,右手連揮,劍光綿密,忽東忽西,忽上忽下,一口气刺出了九劍之多!
  這九劍,一劍接一劍,連气也不換,快到無以复加。
  “哈哈,在下早就叫你一起上了,這不是浪費時間?”
  司馬綸在笑聲中,只見他紫衫擺動,并未舉扇封解,但金燕令主每一劍都刺在地閃出的空隙之間,好像他先留出了這一空隙,等待金燕令主劍尖刺去的一般!
  他身子擺動得雖然十分快速,但旁觀的人,卻看得清清楚楚!
  當然他身子擺動,比金燕令生刺出的劍還快,只是在大家看來,覺得他動作又不怎么快法,這簡直奇妙已极!
  只听司馬綸又道:“姑娘已經連刺了在下九劍,應該夠了吧?”
  他右手語扇。忽然從劍影中穿出,一下敲在金燕令生的左肩之上!
  金燕令主第十劍還沒刺出,身形也突然停住,這一劍再也刺不出去了。
  翠翠看得心頭大急,一聲不作,左手楊處,打出一蓬細如發毛的金針。
  司馬綸話聲甫出,“豁”的一聲,摺扇打了開來,輕輕一圈,把翠攀一篷金針悉數卷在他捐扇扇面之上,抬目朝翠翠微微一笑道:“姑娘怎么連招呼也不打一聲,這篷‘太陽金針’豈是好玩的?”
  摺扇隨手一翻,數十支金針,洒落了一地。
  他這番動作,直看得獨臂幫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气,各自忖道:“這人的武功,竟有如此高強,江湖上怎會沒听人說過呢?”
  司馬綸望望怔住了的翠翠,含笑道:“在下現在可以登船了吧?”
  船篷豁然開啟,一個女子嬌脆的聲音道:“不勞閣下登船。”
  走出來的正是云譬高峨,体態輕盈的少婦柔柔,和衣衫華麗,貌相溫文的中年漢子尹劍青。
  翠翠立即躬身一禮,說道:“好啦,副幫主出來啦!”
  他們在淺灘上前后所說的話,船上的人,只隔了一道竹編船篷,自然全听到了。尹劍青心中暗道:“難道柔柔真是她們副幫主?這似乎不可能,柔柔只是金家庄的一名使女而已!”
  司馬綸心中也暗想:“難道這船上真如她們所說,會是青衣幫的副幫主不成?”
  柔柔舉手攏攏長發,姿勢十分柔美,口中輕嗯一聲,回頭道:“夫君,我們該下去了!”
  尹劍青心中暗道:“看來今日之事,假戲也得真做了!”他以低沉的聲音,溫柔的道:“娘子說得是。”
  在船艙里,柔柔早已和他說好了,要地挽著她手臂,同時飛身下船,最好能在下船的時候,也同時解金雕、金燕兩位令主被制的穴道。
  這點尹劍青自問還辦得到,因此柔柔話聲一落,尹劍青就有手輕挽柔柔玉臂,微一吸气,兩人既沒點足,也未作勢,就翩然飛起,像一縷輕云,飄落沙灘!就在兩人快要落地之際,尹劍青左手暗暗一抬,朝金雕、金燕二人,輕輕拂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兩人堪堪落到地上,金雕、金燕二人但覺一陣輕風拂身而過,受制穴道登時解開,身手已能活動,立即長劍一收,一齊躬身道:“屬下見過副幫主。”
  這一手,不僅把獨臂幫的二位副幫主侯植年、鄢茂元等人看得一怔,就是連司馬綸等一干人也同樣給怔住了!
  因為他們并不知道,這是尹劍青暗中展露了一手,在他們的心目中,一直把青衣幫的副幫主作為目標,大家都清楚的看到,兩人手挽手從船上飛落,并不是縱身躍下來的,而是使的上乘輕功——“馭气飛騰”。
  尤其在兩人落地之際,大家并沒看到兩人有何舉動,(尹劍青是在身未落地之際,抬了下手,這時大家注意力全在柔柔身上,自然沒注意到了)而金雕、金燕二位令主被制穴道也解開了!
  青衣幫名動武林,看來她們副幫主的身手果然不同凡響。
  司馬綸一雙炯炯目光,只是打量兩人,他自然也看得出尹劍青和柔柔的臉上,都戴著面具,但江湖上人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戴一張面具,也是常有之事。
  何況青衣幫崛起江湖,本來就是一個神秘組織,誰都不知道他們幫主是誰?經常在江湖走動的,只有金雕、金燕二位令主,但也沒有人知道她們的姓名,只知她們衣襟上繡的是金雕、金燕而已!
  因此青衣幫副幫主夫婦瞼上戴一張面具,也就不足為奇了。
  司馬綸朝二人拱拱手道:“青衣幫名聞江湖,在下真是幸會之至,只不知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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