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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用過早點,錢帳房親自陪著兩人來到碼頭,水手早已搭好跳飯。
  錢帳房陪同兩人進入中艙,就拱著手道:
  “兩位公子請坐,船就要開了,恕在下不送了。”
  徐少華道:
  “多謝錢帳房,你請上岸吧!”
  錢帳房連連拱手,才行退出,水手們等錢帳房上岸之后,立即抽去跳板,船頭就緩緩离岸,錢帳房依然站在岸上,拱手相送。
  中艙相當寬敞,兩邊有窗,除了兩把木椅,中間還放了一張小圓桌,桌上早已放好一把瓷茶壺,和兩個茶碗,另外還有一個九宮盒,盒內裝著瓜子、松子、核桃、杏脯、和几式甜點。
  徐少華道:
  “這位錢帳房設想倒是周到得很!”
  史元撇撇嘴道:
  “一副小人嘴臉,我討厭這种人,連話都懶得和他說。”
  這艘船,敢情是鳳尾幫專門迎送賓客之用。
  船艙前后共有八名划槳的水手,駛在波平如鏡的湖面上,划行得很快,也极為平穩,坐在中艙,毫無坐船的感覺。
  史元磕著瓜子,一面問道:
  “大哥,你見到了令姑丈和宋掌門人之后,還要到哪里去?”
  徐少華道:
  “這個愚兄也說不出來,要看姑丈和大師伯如何決定了,因為家師失蹤,和先父遇害,看來雖然是兩件事,但据我想不可能會是巧合。”
  史元道:
  “大哥的意思認為同是害死伯父的賊人干的了?”
  徐少華道:
  “不錯,這是早有預謀的,在先父遇害的半個月前,愚兄曾被‘黑沙掌’擊傷過。”
  史元一怔,吃惊的道:
  “大哥也被‘黑沙掌’擊傷過?我听說‘黑沙掌’很厲害,打中人身,會產生一种震力,專傷內腑,大哥怎么沒負傷呢?”
  “誰說我沒負傷?”徐少華道:
  “傷得還并不輕……”
  史元眼中閃著焦急和關切的神色問道:
  “大哥,你快說出來听听。”
  徐少華就把自己負傷經過說了出來,只是沒有把和丁鳳仙的一段戀情也說出來;但說到自己負傷這段經過,不禁使他想起丁姑娘來。
  史元偏著頭道:
  “這人既要把大哥打傷,卻又老遠的把你送到丁藥師回家必經的路上,這又為什么呢?”
  徐少華想著心事,并沒听到。
  史元看他望著艙板怔怔的出神模樣,叫道: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啊……”徐少華道:
  “沒……有……”
  史元嗤的笑道:
  “大哥,你是不是在想念那位丁姑娘?”
  徐少華俊臉一紅,說道:
  “賢弟別瞎猜。”
  史元神秘一笑道:
  “八九不离十,我猜的不會离譜大遠,哦,大哥,那位丁姑娘一定生得很美,對不?”
  徐少華道:
  “賢弟不許胡說,愚兄只不過在丁藥師家中住了三天。”
  史元眼珠轉動,說道:
  “這可說不定,也有一見鐘情的……”
  他話聲未落,忽然臉一紅,就沒有再說下去。
  徐少華也不在意,只是說道:
  “賢弟,我們換個話題好不。”
  史元道:
  “你要換什么話題呢?”
  徐少華道:
  “我們結了兄弟,我連賢弟几歲都還不知道呢?”
  史元臉上又是一紅,說道:
  “我……十八。”
  “賢弟小我兩歲。”徐少華又道:
  “你怎么會一個人出來的呢?”
  史元道:
  “我是跟爹一起來的,爹被賀幫主邀到洪澤湖作客,我要一個人玩,就沒跟爹去,沒想到身上忘了帶錢,后來就遇上大哥了。”
  徐少華道:
  “賢弟令尊一定也是江湖上的知名之士了?”
  史元道:
  “爹已經息隱多年……嗯,大哥見到了爹,自會知道。”
  “好吧!”徐少華道:
  “那么賢弟到了洪澤湖以后,打算如何呢?”
  史元道:
  “我只是去跟爹說一聲的,我并不想一直跟在爹身邊,那有多無聊?大哥不是要去找仇人嗎,我說過要幫你的,所以我還是和大哥做一路的好。”
  徐少華道:
  “有賢弟和我作伴,自是好事,只怕令尊不會同意呢!”
  史元笑道:
  “沒關系,爹一向很少管我,我愛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徐少華道:
  “看你樣子,就是一個被嬌慣了的人,也只有嬌縱慣了的人,才會在外面亂跑,像一匹沒韁的野馬。”
  史元輕笑道:
  “是啊,爹也這樣說我的,但我就是不喜歡待在家里,尤其在爹的身邊。”
  說話之時,一名小廝提著食盒推門而入,說道:
  “兩位公子請用午餐了。”
  他把飯菜一一放到小圓桌上,就躬身退出。
  錢帳房為了巴結云龍山庄少庄主,特別要廚房准備的菜肴,自然都是廚司的拿手好菜。兩人用過午餐,小廝進來收拾過碗筷,又提來一壺開水,沖好了茶,才行退去。
  史元雖沒在江湖上走動過,但對江湖上的掌故,卻十分熟悉。這時倚窗而坐,一邊喝茶,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和大哥談論著武林人物。
  本來這趟水程,要在船上枯坐上一天,該是最無聊的了;但兩人談談說說,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
  因為逐漸接近鳳尾幫總舵,湖面上不時發現梭形快艇橫掠而過,有時也可以看到較大的巡邏船,船頭站一個領頭的,中艙則是八名勁裝漢子,乘風破浪,雄糾糾的好不威武。
  徐少華心中暗道:
  “鳳尾幫在大江南北聲勢极盛,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這樣又過了一頓飯的時光,船就緩緩靠近埠頭,等船停妥,一名小廝推開船門,躬著身道:
  “兩位公子可以上岸了。”
  徐少華、史元兩人跨出艙門,只見碼頭上燈光明亮,一個身穿青布長袍的中年漢子鵲立岸上,拱著手道:
  “在下風尾幫管事田大年,奉幫主之命,恭迎徐少庄主、史公子而來的。”徐少華朝史元道:
  “賢弟,我們快上去。”
  兩人跨過跳板,登上碼頭,徐少華才拱手道:
  “有勞田管事久候了,請!”
  田管事連說了兩個“請”,接著道:
  “在下替兩位公子帶路。”
  說完,就走在前面領路。
  史元問道:
  “田管事,你們什么時候知道我和大哥到總舵來的?”
  田管事道:
  “昨晚初更,幫主就接到錢帳房的報告,知道兩位公子要來了。”
  史元奇道:
  “消息有這么快?”
  田管事陪笑道:
  “敝幫傳遞消息,都是用飛鴿傳書,所以百里外發生的事,敝幫差不多當天就可以知道了。”
  徐少華心中一動,問道:
  “敝庄發生的事,貴幫大概也知道了?”
  田管事點點頭道:
  “是的,云龍山庄毀于大火,這是震惊江湖的一件大事,敝幫昨天一早就已得到消息,好像庄上的人全數罹難,徐大俠也沒有消息,直到目前,江湖上傳說紛紜,幫主接獲報告,已命青鳥堂范堂主火速查報,如今少庄主來了,就可知道真相了。”
  徐少華目含淚水,感激的道:
  “賀伯伯這份盛情,在下感激得很。”接著問道:
  “江湖上還發生了什么事嗎?”
  田管事道:
  “有,丐幫左護法金長者前天在碾庄附近重傷身死,据說前胸有一個烏黑掌印,是被‘黑沙掌’所傷。”
  徐少華心中暗道:
  “原來那老化子還是丐幫的左護法。”一面問道:
  “金長老是丐幫的左護法,身份一定很高了?”
  田管事道:
  “是的,丐幫除了幫主,就是左右護法長老了,這兩位左右護法長老,還是老幫主的左右手,也是丐幫的托孤重臣。”
  史元忽然插口問道:
  “托孤重臣?”
  “是的。”田管事道:
  “丐幫老幫主王三元,五年前去世,那時現任幫主韋凌云還只有十五歲,老幫主臨終之時,自然要向兩位護法長者托孤了。”
  說話之時,已經到了山麓間一座大宅院的面前,院前是一片寬廣空地,兩邊有濃密的樹林,一道木柵欄,正好攔在兩邊樹林之間。
  木柵門敞開著,也高懸了八盞气死風燈,柵門兩旁站著八名持刀漢子,看到田管事領著兩人走近,一齊舉刀為禮。
  越過廣場,大門前也雁翅般站著八名持刀漢子,也一齊舉刀為禮。
  徐少華心中暗道:
  “鳳尾幫總舵,看去只像是一所大庄院,連鳳尾幫三個字都沒有。”
  進入大門,走了十几步,里面又是一個大天井,中間矗立著一支三丈多高的旗杆,懸一面繡有金線鳳凰的大旗,左右兩廊各有十几間房舍。
  田管事領著兩人從左廊穿行過兩處院落,再進入一道月洞門,門外花木扶疏,假山小池,景色清幽,中間一條白石舖成的路面,兩邊每隔一丈,就有兩盞六角風燈,迎面樹叢間,出現一幢五間樓字,燈光明亮!田管事回身低聲道:
  “到了,這里是幫主接待貴賓客的三友軒,几位掌門人都在里面。”
  三人行近樓字,階前站立著兩名青衣漢子,左首一個抱抱拳道:
  “幫主已經等候多時了,田管事快請兩位公子進去。”
  田管事點點頭,引著兩人走人,中間是一間大客廳,左首壁間有一個圓洞口,垂著一道紅絨門帘。
  門口站立著兩名青衣使女,看到三人,立即躬身為禮,一左一右撐起了門帘。
  田管事腳下一停,抬手道:
  “兩位公子請進,在下不進去了。”
  徐少華舉步跨入,史元緊跟他身后走入。兩名使女立即放下了門帘。
  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起居室,上面是一張長形的紫檀雕花坑床,兩邊各有兩排太師椅几,正中間放一個白沙火爐,爐上擱一把白銅大水壺,正在冒著裊裊熱气,是以一跨進門,就有一陣暖呼呼熱气迎人而來。
  坐在上首坑床上的是淮揚派掌門人宋天壽,和銀髯飄胸的杜髯翁。
  此外還有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人仲清和、六合門掌門人陸子惕、武功門掌門人高步云、形意門名宿祝士諤、黃山万選青、和主人黑面龍王賀天錫等。
  這些人正是從云龍山庄祝壽之后,被黑面龍王邀請來洪澤湖作客的。
  他們正在圍爐取暖,也是在等候徐少華听消息的。
  徐少華一進門,黑面龍王賀天錫霍地站起身來,迎上兩步,一把抓住徐少華的手,雙目直注,急急問道:
  “徐賢侄,你來得正好,令尊可有消息?”
  徐少華只叫了聲“賀伯伯……”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嗯聲道:
  “爹遇害了……”
  宋天壽坐著的人身軀一陣猛顫,說道:
  “少華,你說什么,二師弟遇害了,被什么人害死的?”
  杜髯翁虎的站起,說道:
  “天華會遭人毒手,這人是誰?”
  黑面龍王拉著徐少華的手,一面說道:
  “宋老哥、髯翁,且請坐下,徐賢侄遠道赶來,且讓他坐下來再說。”
  徐少華沒有坐,走到宋天壽面前,扑的跪了下去,垂淚道:
  “大師伯,爹是被人用‘黑沙掌’擊中前胸死的,師傅他老人家也失蹤了……”
  杜髯翁道:
  “少華,你站起來,慢慢的說。”
  宋天壽昨天已經得到云龍山庄被毀的消息,但卻沒有二師弟遇害的消息,心里總希望二師弟能平安無事。
  如今听了徐少華的話,證實二師弟确已遇害,心頭這份悲痛,自不待言,一手擦著老淚,點頭道:
  “不錯,少華,你起來,慢慢的說。”
  在他們的說話之時,史元朝黑面龍王抱抱拳道:
  “賀幫主,我爹不是在洪澤湖作客嗎?他老人家是不是已經走了呢?”
  黑面龍工望著他,拱拱手,哦道:
  “這位就是史公子了,令尊是……”
  史元臉上一紅,說道:
  “我爹就是……”
  他忽然壓低聲音低低說了一句。
  黑面龍王忽然輕哦一聲,笑道:
  “原來……哦,令尊此刻正在靜室之中。”他朝送茶進來的一名使女招招手道:
  “你領史公子到迎旭樓去。”
  那使女答應一聲,欠身道:
  “史公子請隨小婢來。”
  史元朝黑面龍王拱拱手道:
  “在下先行告退。”
  說完,隨同青衣使女朝外行去。
  徐少華依言站起身,就在大師伯左側站停,接著就把師傅如何失蹤,自己穿在身上的金縷衣也在當晚不翼而飛。
  赶回云龍山庄,一路看到庄中武士悉遭毒手,赶入爹的書房,發現爹已經死在床上,前胸留下一個烏黑的掌印。后來自己如何抱著爹的遺体,埋到后園,突然發現庄中起火,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宋天壽听得一呆,切齒道:
  “如此說來,老三已遭人劫持無疑,此人劫持老三,又從你身上取去金縷衣,和以‘黑沙掌’暗算你爹,這一連串的事情,顯系有計划的行動,老夫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動,原打算過了今年八十生辰,把這掌門人也交給你爹,從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如今事情落到我頭上,拼著這几根老骨頭,也要把這個万惡凶手抓到不可。”
  杜髯翁點頭道:
  “兄弟也算上一份,咱們不把凶手抓到,誓不為人。”
  黑面龍王道:
  “當日在云龍山庄,兄弟就主張立即偵查掌傷徐賢侄的人,還是被天華兄擱下來的。如今想來,賊人早就計算好的,可惜天華兄沒加注意,終于上了賊人預先布置的圈套。”
  杜髯翁一手捻著垂胸銀髯,問道:
  “賀老哥此話怎說?”
  黑面龍王道:
  “天華兄身上穿了金縷衣,‘黑沙掌’是不是傷不了他?他如果穿了金縷衣,是不是沒有人從他身上脫下來?這兩個問題,答案是不是只有一個‘不’字?”
  他口气一頓,接著道:
  “賊人所以要用‘黑沙掌’先傷徐賢侄,再把他送到丁藥師那里,讓丁藥師治好徐賢侄的傷勢,主要就是好讓天華兄在壽辰之后,把金縷衣傳給徐賢侄,賊人從徐賢侄身上取去金縷衣,自是易如探囊取物。但徐賢侄是和馬陵先生一起回馬陵山去的,要取金縷衣,自非先把馬陵先生引開不可,這就是馬陵先生無故失蹤的道理了。再說,此人武功也許差胜天華兄,天華兄身上既然沒有金縷衣,他的‘黑沙掌’就足以制天華兄于死地了。”
  他不愧是一幫之主,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推斷事理,如同目視。
  宋天壽頷首道:
  “賀者哥所推測的,大概也八九不离十了,只是還有一點,仍然有疑問。此人‘黑沙掌’縱然練到十二成火候,二師弟縱然不穿金縷衣,要想傷他,也不是易事。何況据少華所說,書房中并無打斗發生,二師弟中掌之后,死在床上,可見在未中掌之前,似是已經失去了戰斗能力,這一點真教人百思不解……”
  杜髯翁雙目矍然一睜,問道:
  “少華,是不是庄中的人,全遭毒手,一個也沒有和人動手的跡象嗎?”
  徐少華含淚點頭道:
  “是的,侄儿看到他們橫七豎八的躺臥地上,根本沒有一點打斗跡象。”
  杜髯翁猛地一掌拍在茶几上,說道:
  “這就對了,賊人所以放火燒了云龍山庄,就是怕人看出蹊蹺來!”說到這里,回目朝黑面龍王問道:
  “賀老哥,咱們都是老弟兄了,老夫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黑面龍王洪笑一聲道:
  “杜老哥,你不是說,咱們都是老弟兄嗎,有什么話不該說的?”
  “好!”杜髯翁道:
  “老夫那就直言了,賀老哥領導風尾幫,結交了不少黑白兩道的人,也可以說,在座諸位之中,沒有一人交游比你廣的了,尤其是黑道人物,和你賀老哥大都也有些交情,不知黑道中,有沒有什么人慣使某种藥物,可以使人失去動手能力的?”
  鳳尾幫雖然不是名門正派,江湖上大家也不把它看作黑道,但總是介乎黑白之間。杜髯翁這話,若在平時,就不好意思說出口來。
  黑面龍玉微作沉吟,說道:
  “用毒數四川唐門,用迷藥數岭南溫家,都可以使人失去動手的能力,另外,還有散功散、迷迭香等一類藥物,至于天華兄究竟是否被人下了某种藥物,以致失去應戰之力,目前已是很難下斷語了。”
  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人仲清和攢著眉道:
  “兄弟怀疑天華兄是不是死在‘黑沙掌’之下的。”
  黃山万選青接口道:
  “仲老哥說得极是,‘黑沙掌’就是練到十二成,總歸是外門功夫,天華兄內功精湛,像‘黑沙掌’一類外門功夫,應該不至于受傷,就拿丐幫護法金長老來說。不但在丐幫是一等一的高手,就是在武林中,也算得是內外兼修的頂尖高手,絕不是‘黑沙掌’所能傷得了他,但他也死在‘黑沙掌’下,方才就是仲老哥不說,兄弟也在怀疑,這傷人致死的‘黑沙掌’,到底是不是‘黑沙掌’,抑或是某一种厲害掌功,傷人之后,和‘黑沙掌’頗相近似?”
  這話,由少林俗家掌門人仲清和和黃山世家的万選青兩人提出來,大家都听得不期一怔!但誰也說不出這和“黑沙掌”外形頗相近似而厲害遠超過“黑沙掌”的掌功,究是什么功夫?
  只听一個清朗的聲音在門外接口道:
  “諸位都是武學大師,怎么忘了五煞掌呢?”
  門帘掀然,只見一個身材頎長的中年人,一手攜著一個青衫少年,緩步走了進來。
  這人約莫五十出頭,生得修眉鳳目,臉色紅潤,頦下留著五綹飄胸黑須,身穿紫色團花長袍,儀表清逸,神情和藹,面上帶著微笑。隨他一同進來的青衫少年,正是和徐少華同來的史元。
  這人大家從未見過,但只要看他气度雍容,聲音清朗,決非常人!尤其他說出“五煞掌”三個字,更是惊人之語!
  武林中确有“五煞掌”這一名稱,但“五煞掌”指的并不是一种武功,而是五种不同的煞掌。
  這五种煞掌,是以顏色分類的;第一种是“紫煞掌”,其實“紫煞掌”并不叫“紫煞掌”,它是玄門极厲害的降魔神功,正式名稱叫做“紫靈掌”,掌功出手,整雙手掌色呈紫色,据說“紫靈掌”出手,天下沒有能和它抗衡的武功。
  因為它色呈紫色,江湖上才把它稱作“紫靈掌”,列為五种煞掌之首,但這种掌功,失傳已久,不是老江湖,只怕連“紫靈掌”的名稱都沒听說過。
  其次是“赤煞掌”,又名“火靈掌”。是离火門的最上乘功夫,再其次是“青煞掌”,出手之際,色若靛青,這种掌功,也久已失傳。
  再其次是“白煞掌”。“白煞掌”也是江湖上人把它湊人五种煞掌而這樣稱呼的,其實它的真正名稱叫做“白骨掌”,是白骨門最厲害的掌功。再其次才是“黑靈掌”。
  五种煞掌中,只有“黑靈掌”練的是毒功,中人無救,而且毒气不散,被擊中的人,身上會留下烏黑掌印。
  如果以“黑沙掌”和“黑靈掌”相比,那么“黑沙掌”簡直只像是三歲的小儿而已!
  這五种煞掌,只有“青煞掌”和“黑煞掌”才是真正叫做煞掌,其余三种,不過因顏色不同,被后人湊成了五煞之名。
  但這五种煞掌,也有一點唯一相同之處,就是不論你遇上哪一种煞掌,都是死數,無可抗拒,所以才有煞掌之名。
  作者不嫌其煩的介紹這五种煞掌,就是因為本書中以后都會陸續出現,閒言表過。
  卻說黑面龍王賀天錫看到紫袍人走了進來,慌忙站起身,拱著手道:
  “史老哥來得正好,大家只怕沒有見過史老哥,兄弟正好給大家引見。”
  說到這里,就抬手指著紫袍人說道:
  “這位史老哥,大名是其川兩字,是青城派的名宿,一向隱居青城,很少在江湖走動,這位是史老哥的令郎,單名一個元字。
  接著又替在座眾人一一引見了。
  青城派的人,注重修真,從不涉足江湖,大家自然連連抱拳,說著“幸會”。
  史元朝徐少華招招手道:
  “徐大哥,你來見見我爹。”
  徐少華是晚輩,等大家寒喧過了之后,才走上前去,恭敬的作了個揖,說道:
  “晚輩見過史老伯。”
  史元在旁道:
  “爹,他就是云龍山庄的少庄主徐少華,孩儿在路上,多蒙徐大哥照顧……”
  史其川目光打量著徐少華,爽朗的笑道:
  “小兄弟不可多禮,元儿路上蒙你照顧,老夫還該謝謝你才是。”
  黑面龍王抬著手道:
  “史老哥請上坐。”
  史其川目光環顧,大笑道:
  “在坐的都是武林彥碩,兄弟草野之人,怎好上坐,賀老哥不可客气。”
  他這一環顧,目光清澈如電,大家都是行家,自然看得出來,此人看去不過五旬左右,但內功修為,只怕還在眾人之上,分明是一位奇人!
  宋天壽拱拱手道:
  “咱們都是多年熟朋友,只有史老哥遠從青城山來,也是難得見面的稀客,自然應該上坐了。”
  黑面龍王連連點頭道:
  “是、是,史老哥遠來是客,不用客气,快請上坐。”
  万選青心中暗道:
  “黑面龍王對此人似是十分恭謹,看來此人果然是大有來頭,只是怎么會從未听人說過呢?”
  史其川眼看情不可卻,就舉步走到上首雕花坑床前站定,拱拱手道:
  “諸位老哥如此盛情,兄弟那就盾坐了。”
  說完,大馬金刀的在坑床上落坐。
  万選青看得心中暗暗點頭,忖道:
  “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光憑此人的气勢,就已凌駕在座的眾人之上。就是一舉一動,都似有一种說不出懾人威儀,雖然他臉含笑容,對人十分和藹,但這种懾人威義是自然流露出來的,此人到底會是什么身份呢?”
  這時一名青衣使女給史其川父子送上茶來。
  宋天壽朝史其川拱手道:
  “史老哥方才提到‘五煞掌”想必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人會‘五煞掌’的了。”
  “哈哈!”史其川發出一聲嚎亮大笑,說道:“五煞掌中,除‘紫靈’、‘青煞’,失傳已久,‘火靈掌’出离火門,‘白骨掌’出白骨門,‘黑煞掌’出千毒谷,并未失傳,自是尚有傳人。”
  宋天壽听他說出千毒谷,不由微微一震,拱手道:
  “多承指教。”
  史其川含笑道:
  “宋掌門人太客气了。”
  杜浩然一手捋著銀髯,問道:
  “宋老哥,這位史老哥說得极是,‘黑沙掌’极難傷得了天華老弟,看來他果然是喪在‘黑煞掌,之下,咱們要不要去一趟千毒谷?”
  宋天壽苦笑道:
  “江湖上雖有千毒谷之名,但誰也說不出千毒谷在哪里?茫茫天涯,又到哪里去找呢?”
  “唔!”杜浩然看了徐少華一眼,點點頭道:
  “不錯,千毒谷只聞其名,究在何處,倒确實沒有人說得出來。”
  徐少華站起身道:
  “大師伯、姑丈,爹死在‘黑煞掌’下,小侄和凶徒有不共戴天之仇,小侄要立誓手刃仇人,替爹報仇……”
  宋天壽沒待他說下去,就搖著手道:
  “少華,此人殺死你爹,但你爹是老夫的師弟,老夫身為淮揚派掌門人,豈能坐視不管。
  江湖上人,雖然把千毒谷視作畏途,進去的人,從無一人生還,老夫又豈是怕事之人?不過,你年紀還小,不宜涉險,而且你爹究竟是‘黑沙掌’所傷?還是‘黑煞掌’所傷?尚須查證,在沒有查清楚之前,自是不可妄動,且等老夫查清楚了再說。”
  杜浩然接著道:
  “少華,你大師伯說得不錯,你爹是不是死在‘黑煞掌’下,目前尚難斷言,此事不如先由你大師伯和老夫兩人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作道理。”
  兩人這一說法,無非是因千毒谷非同小可,不想徐少華涉險。
  徐少華道:
  “但……”
  宋天壽攔著道:
  “你不用說了,父仇當然要報,但你年紀還小,憑你這點武功,不但父仇報不成,還白白送了小性命,何況事情沒弄清楚,你去找誰報仇?老夫之意,你不如暫時留在這里,好好用功練武,賀老哥這里消息靈通,只要一有确實眉目,老夫自會派人通知你的。”
  一面朝黑面龍王拱拱手道:
  “賀幫主,咱們淮揚派只有這個傳人了,暫時留在你這里,務請老哥多加照拂。”
  黑面龍王連忙拱手道:
  “宋掌門人言重,兄弟和天華兄數十年交情,少華賢侄留在這里,兄弟義不容辭。”
  接著朝徐少華含笑道:
  “宋掌門人要賢侄暫時留在這里,一來因賢侄年紀還小,江湖經驗不足,對方既敢對令尊下手,自然也會對賢侄下手。古人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宋掌門人和杜老哥既要調查令尊死因,如果帶著賢侄同去,又要照顧賢侄,勢必多一份顧慮。
  賀伯怕和令尊多年老友,昨日已派青鳥堂范堂主赶去調查此事,你留在這里,只要一有消息,自可赶去和宋掌門人、杜老哥會合,報仇之事,一時是性急不來的。”

  事情就這樣決定,徐少華暫時留在鳳尾幫中。宋天壽和杜浩然第二天就离開了洪澤湖。其余諸人,六合掌門人陸子惕、武功掌門人高步云、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仲清和、形意門名宿祝士諤和黃山万選青等人,也因在洪澤湖已經打扰了多天,也紛紛告辭,一同离去。

  徐少華就住在東花園的一幢精舍里,這是鳳尾幫招待貴賓的賓舍,每幢樓宇,自成院落。
  后院還有一片舖了細沙的場子,供住在這里的貴賓,早晚練武之用。
  清幽安靜,沒有人來打扰你,如果沒有事,住在這里當真舒适得很,但徐少華新遭大故,又礙著掌門大師伯之命,不敢不遵,不得不留下來,內心教他如何安靜得下來?
  傍晚時分,一名青衣使女掌上燈來,不久,送來了晚餐。
  鳳尾幫招待貴賓的菜肴,自然极為丰盛精致;但徐少華卻有食不下咽之感,勉強吃了兩碗飯。
  青衣使女進來收過盤碗,又沏了一盞茶送上,才行退出。
  徐少華喝了口茶,就起身上樓,掩上房門,熄了燈火,脫下長袍,就在床上盤膝坐定,准備運功。
  哪知坐下之后,只覺思潮起伏,一會想到爹的遇害,到底是“黑沙掌”還是“黑煞掌”?
  一會又想到師傅馬陵先生無故失蹤,會不會是被賊人劫持去的?
  越想越是無法澄心淨慮,索性不再運功,正待就寢,只听門上起了极輕的剝啄之聲!
  徐少華披衣下床,問道:
  “是誰?”
  門外響起史元的聲音說道:
  “大哥,是我。”
  徐少華過去打開房門,說道:
  “賢弟,這時候還沒睡嗎?”
  正待取火點燈。
  “噓!”史元口中輕噓了一聲,低聲道:
  “大哥快別點燈。”
  徐少華道:
  “你好像很神秘,究竟有什么事?”
  史元悄聲道:
  “大哥想不想報仇?”
  徐少華道:
  “殺父之仇不井戴天,我自然要報此仇。”
  史元道:
  “那就快走、我知道千毒谷在哪里。”
  徐少華一怔道:
  “這時候就走?只怕不行吧?”
  史元在黑暗之中霎著像星星的眼睛,說道:
  “為什么不行?”
  徐少華道:
  “我們要走,總得和賀怕伯說上一聲……”
  “唉!”史元道:
  “大哥,你這人真迂,和賀幫主說了,還想走得成?大丈夫說走就走,有什么好婆婆媽媽的,來,你快跟我走就是。”
  徐少華遲疑道:
  “但……我們沒有船只,如何……”
  史元嗤的笑道:
  “我的少庄主,你真沒出過門,這里是老子山,出去就是陸路,還坐什么船?”
  徐少華道:
  “但……這樣走總不太好。”
  “別這樣那樣了。”史元急道:
  “你到底走不走?”
  右手拉住了他的左手,驀地一轉身,往房外就走。
  徐少華被他拉著奔下樓梯,奔出樓宇,史元依然沒有放手,拉著他一路急奔,一面回頭叫道:
  “大哥,快點跑啦!”
  說話之時,已經奔近一道圍牆,徐少華跟著他點足飛起,兩道人影越過圍牆,剛落到地上。
  只听有人喝道:
  “來的是什么人?”
  史元右手一扯,兩人身子朝前疾沖過去,口中應道:
  “我們出來走走的。”
  黑暗中那發話的人連人影還沒看到,史元左手一指已經點了出去。
  徐少華問道:
  “賢弟把他怎么了?”
  史元道:
  “放心,我只點了他的昏穴,快走。”
  這里已是山麓,史元拉著他只顧急奔,這一路上,就遇上了三次崗哨,都被史元點了他們穴道。
  徐少華道:
  “這樣跑到几時去?”
  史元側臉道:
  “快了,我們至少要跑出鳳尾幫總舵的范圍,才能歇足呀!”
  也不知奔出了多少路,前面田販間已經有了房舍。
  史元朝他回頭笑了笑道:
  “大概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坐下來歇憩再走。”
  兩人在路旁一棵大樹底下并肩坐下。
  徐少華道:
  “賢弟,我們這樣不告而別,對賀伯伯真是不好意思。”
  “管他呢,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史元扭著頭說了一句,忽然又笑道:
  “我們兩個人一起出來,賀幫主一定會去告訴爹的,你猜猜看,爹會怎么說呢?”
  徐少華道:
  “史老伯怎么說,愚兄如何猜得出來?”
  史元笑道:
  “爹一定會說:‘隨他們去好了’因為我時常一個人偷偷的出來玩,有人去告訴爹,爹總是這樣說的。爹這樣一說,賀幫主就不會派人來找我們了。”
  徐少華不禁笑道:
  “你真頑皮。”
  史元笑了笑道:
  “你到現在才知道。”
  徐少華問道:
  “賢弟真的知道千毒谷在哪里?”
  史元得意道:
  “我自然知道。”
  他不待徐少華再問,就接著道:
  “這是昨天晚上,我跟爹打听來的,我怕爹猜到我的心思,故意問爹:‘爹,千毒谷真有這樣神秘,沒人知道他們在哪里嗎?’爹只是笑著沒有說話,我又道:‘爹還說武林中的事,你老人家沒有不知道的,千毒谷爹就說不出來了’。”
  徐少華問道:
  “史老伯怎么說?”
  史元道:“爹忽然大笑一聲道:‘為父怎么會不知道?你跟為父激將,是不是想替姓徐的小兄弟打听千毒谷?那宋掌門人和杜髯翁并不是不知道千毒谷在哪里,只是不想讓徐小兄弟涉險而已,你問了為父,又去告訴徐小兄弟,那可不得了。’我急忙說:‘爹,你老人家就是和我說了,我不會去告訴徐大哥的,我只是好奇罷了,爹,你快和我說嘛!,爹考慮了下,才道:
  “好,為父告訴你,但你不可告訴徐小兄弟,更不可和他兩個人偷偷的去涉險!’
  我點頭道:
  “我一定不告訴徐大哥就是了。’爹才笑著把千毒谷說給我听了。”
  徐少華急著問道:
  “千毒谷在哪里呢?”
  史元微微搖頭道:
  “我答應過爹的,怎么能告訴大哥呢?”
  徐少華道:
  “但你約愚兄出來,說知道千毒谷在哪里,怎么又不肯說了?”
  史元道:
  “我心里也很想告訴你,只是我在爹面前從沒說過謊話,我說過不告訴你的,就不能告訴你了。”
  徐少華一把握住了史元的手,說道:
  “賢弟,愚兄身負血海深仇,你卻不肯告訴我千毒谷在哪里,真急死了人了……”
  史元輕輕掙脫被他握著的手,偏頭笑道:
  “大哥,你急什么呢?”
  徐少華道:
  “賢弟,你把千毒谷的所在告訴愚兄,愚兄會感激你一輩子。”
  史元調皮的道:
  “我不告訴大哥,大哥就會恨我一輩子,對不?”
  徐少華道:
  “恨倒不至于,只是……賢弟用盡心思去向史老伯問了來,不告訴我,豈不是白問了嗎?”
  “怎么會白問?”史元眼光斜睨著他,低笑道:
  “大哥,你這人也真是的,我不是和你一起出來了嗎?我只要不親口告訴你,就不是對爹失信了,但我并沒有答應過爹不領你去呀,有我和你一起去,不是不用告訴你了嗎?”
  徐少華大喜過望,不覺雙手抓住了史元的雙手,一臉感激的道:
  “賢弟,你真好。”
  史元臉上忽然有些忸怩之色,赶快縮回手去,說道:
  “好了,我們已經休息了一回,該上路了,万一賀怕伯派人來找,那就麻煩了。”
  徐少華站起身道:
  “好,那我們就去吧!”
  兩人一路奔行,天色大亮,已經赶到盯眙。
  史元道:
  “大哥,我們這樣走法,不是太累了嗎?”
  徐少華道:
  “那怎么辦?”
  史元道:
  “我們到城門口去買頭牲口代步,總比步行要好得多。”
  徐少華搖搖頭道:
  “第一,像這樣的偏僻小城,只怕沒有牲口市場,第二……縱然不……”
  史元眨著眼睛問道:
  “大哥,你怎么啦?第二怎樣,你怎么不說下去呢?”
  徐少華苦笑道:
  “我身邊只有七八兩銀子了,也不夠買兩匹牲口。”
  史元輕笑一聲道:
  “我有。”
  徐少華道:
  “你有銀子?”
  史元伸手從怀里掏出几張銀票,在徐少華面前揚了揚,得意的道:
  “這回出來,我已經准備好銀子,路上還怕沒銀子花?”
  徐少華問道:
  “你哪里弄來的銀票?”
  史元道:
  “大哥,你這人也是的,沒有銀子要發愁,有了銀子又追根究底,反正我又不是偷來的。”一面催道:
  “好啦,快些走吧!”
  兩人匆匆赶到城南,只見一個庄稼漢子手里牽著一紅一白兩匹馬,站在路旁,看到兩人走近,就含笑問道:
  “兩位公子,可要買牲口嗎?”
  史元喜道:
  “大哥,這可巧得很,這兩匹馬看來不錯。”一面問道:
  “你要多少銀子?”
  那漢子道:
  “我家老爺在客店生了急病,不然還不會把牲口賣掉……”
  史元道:
  “我問你要多少銀子?”
  那漢子忙道:
  “這兩匹牲口,都是百中選一的好馬,本來是……”
  史元攢攢眉,不耐的道:
  “你干脆說個數目,不用嚕嗦。”
  那漢子接連應了兩聲“是”才道:
  “我家老爺說,能賣六十兩銀子就好。”
  史元取出一張銀票,卻是一百兩的,隨手遞了過去,說道:
  “你家老爺生了急病,這是一百兩的銀票,我們沒有零的,你就拿去吧!”
  那漢子接過銀票,看了一眼,就千恩万謝的塞入怀中,一手就把兩匹馬的韁繩遞了過來。
  史元用手撫著白馬,說道:
  “這兩匹牲口真還不錯,大哥,你騎棗紅的一匹,我騎這匹白的。”
  徐少華出身武林世家云龍山庄,自然也認得馬的好坏,這兩匹馬身上沒有雜毛,毛色光潤,看去甚是神駿,平常就是兩三百兩銀子,也未必買得到,心中自是十分高興,點著頭道:
  “好吧”
  史元遞過韁繩,說道:
  “我們還得赶路,那就上馬啦!”
  兩人跨上馬背,就一路馳了出去。
  史元在馬上回頭笑道:
  “大哥,我現在才真的放下了心。”
  徐少華道:
  “你是怕被賀伯伯派人追上來?”
  “誰說不是?”史元道:
  “鳳尾幫飛鴿傳書,快得很,盯眙距老子山不過几十里,我們跑得再快,也沒有鴿子飛的快呀!”
  徐少華道:
  “那就快點赶路吧!”
  中午,赶到一處鎮集,只打了一個尖,又繼續上路。
  徐少華道:
  “賢弟,我們一晚未睡,總得找個地方休息才好。”
  史元道:
  “要休息也得赶完這一程才行,大哥要是累了,那就下來坐一會也好。”
  徐少華道:
  “我倒不累,賢弟是不是累了?”
  “我才不累呢!”史元笑了笑道:
  “那就再赶一段路,前面就是嘉山了,到嘉山再休息吧!”
  兩人赶到嘉山,已是黃昏時候。
  兩匹馬剛馳到一一家招商客店門口,一名伙計就匆匆奔出,哈著腰問道:
  “兩位公子要落店嗎?”
  史元道:
  “不落店,我們是來做什么的?”
  “是、是!”店伙連忙上前接過馬韁,陪著笑道:
  “兩位公子請進。”
  兩人跨下馬鞍,徐少華問道:
  “有沒有上房?”
  店伙連聲應道:
  “有、有。”
  另一名店伙赶緊迎了出來,說道:
  “兩位公子請隨小的來。”
  他把兩人領到樓上,推開一間房門,說道:
  “兩位公子請進。”
  徐少華、史元跟著走入,那是一個雙舖房間,窗下放著兩張木床,對面相向。
  史元一怔,問道:
  “還有沒有房間?”
  店伙道:
  “這是雙舖……”
  史元道:
  “我問你還有沒有房間?”
  店伙道:
  “有是有,也是雙舖的。”
  史元道:
  “有就再要一間。”
  徐少華道:
  “賢弟,這是雙舖,我們只有兩個人,一間也就夠了。”
  史元道:
  “我們一個人一間,不是更舒服嗎,我會打鼾,怕吵了大哥。”
  徐少華笑道:
  “我不要緊。”
  史元急紅了臉,說道:
  “但……但我也怕大哥打鼾,我听到別人的鼾聲,就會睡不著覺。”
  店伙忙道:
  “這位公子,那就多開一間房好了,隔壁一間,正好沒有客人。”
  他當然希望兩位公子住兩間房。
  “好!”史元揮揮手道:
  “那我就住隔壁一間,你快去送洗臉水來。”店伙唯唯應是,退了出去。徐少華搖搖頭笑道:
  “賢弟,你真難伺候,要是沒有房間了,看你怎么辦?”史元笑一笑道:
  “真要沒有,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但既然有總是睡得舒服些的好,我們不是已有一個晚上沒有睡了嗎,今晚就得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還得繼續赶路呢!”
  說話之時,店伙已經端著臉水進來,一面說道:
  “這位公子的臉水,已經送到隔壁房去了。”
  史元轉身往隔壁房中走去,不多一回,兩人盥洗完畢。
  店伙送來了茶水,一面問道:
  “兩位公子,可要小店廚房准備酒萊嗎?
  史元沒待大哥開口,就吩咐道:
  “我們不想上街去了,你去關照廚房做可口的送來就好。”
  店伙應著“是”,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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