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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掌克毒


  王立文眼看白少輝真的讓九毒娘子點了穴道,不覺猶疑的道:“白尼那是真要跟她去了?”
  白少輝淡淡一笑道:“兄弟雖被她點了穴道,但她也給了解藥,咱們這是交易,這就誰也沒欠誰了。”
  錢春霖為人工于心計,已經听出白少輝言外之意,心中暗道:“听白兄口气,似是另有主張,但他明明被九毒娘子點了穴道!”
  金一凡道:“白兄,你還不知道這妖婦心如蛇蝎,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被她……”
  九毒娘子笑容一斂,叱道:“你再要多嘴,莫怪我翻臉無情。”
  白少輝忙道:“姑娘不用和他們多說,現在已有一盞熱茶時光了吧?”
  九毒娘子輕嗯了一聲道:“我們也該走了,你不放心,就問問他們,毒是不是已經解了?”
  白少輝目光一抬,問道:“王兄運气試試,劇毒是否已解?”
  王立文閉目調息,運气檢查全身,然后睜目道:“兄弟運气檢查過了,体內劇毒,果然已解。”
  卓維和道:“不錯,大概已經沒事了。”
  九毒娘子低笑道:“怎么,我沒有騙你吧?”現在你總該放心跟我走了?”
  白少輝瀟洒的笑了笑,道:“既如此,姑娘請吧!”
  九毒娘子听出白少輝的口气,媚眼一丟,問道:“你呢?”
  白少輝微笑道:“在下和他們結伴而來,自然要結伴而去。”
  九毒娘子一陣格格嬌笑,點頭道:“你可是想說了不算?”
  白少輝道:“在下說過,姑娘給他們解藥,在下也給姑娘點了穴道,咱們該是誰也沒有欠誰。”
  九毒娘子道:“可是你方才答應跟我去的。”
  白少輝道:“在下好像是答應過的,但姑娘在他們身上,暗中施毒,事先并未明說,在下縱然說了不算,咱們之間的過節,也正好兩下扯過,在下不和姑娘計較,姑娘也不該再和在下計較了。”
  九毒娘子媚笑道:“歪理一百條,說來居然振振有辭,我倒真還是第一次遇上,但我得提醒白大護法,你別忘了被我封閉的三處穴道,是我獨門手法,普天之下沒有第二個人能解。”
  白少輝笑道:“這是在下的事,不勞姑娘費心。”
  九毒娘子臉容一正,道:“你當我危言聳听么,如果十二個時辰不解,等到血脈凝固,那時就后悔莫及了。”
  白少輝敞笑一聲道:“多謝姑娘關照,你看我會血脈凝固么?”垂下的雙手,隨著話聲,仰天舉了起來。
  金一凡瞧的大笑道:“白兄真有你的!”
  九毒娘子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獨門手法連點了他三處大穴,竟然會被對方不動聲色的化解開去,一時不禁臉色大變,迅速后退一步,冷笑道:“白護法這一手果然高明!”
  她身形疾退之際,左手輕揚,一點灰影閃電般朝白少輝口中投來!
  這一記,正是九毒娘子的拿手絕活“口不擇食”,那點灰影,當然是一粒毒藥無疑!
  白少輝目光過人,自然看的真切,突然張口大笑,右手屈指輕彈,嗤的一聲,一縷指風,迎著灰影破空射出!
  九毒娘子打出的灰影,吃白少輝指風反擊的倒飛回去。
  白少輝一吸气,疾退五尺,低喝道:“大家快快退開。”
  王立文、金一凡等人依言退了數尺。
  九毒娘子眼看一擊不中,心知白少輝果非易与,口中嬌笑道:“我若是不把你擒下,也枉稱九毒娘子了!”
  嬌軀一晃,突然欺身而進,雙手齊齊向外一彈,兩股白色的粉末,應手飛出,在白少輝身前,靠靠蒙蒙的向四散飛揚,籠罩了八尺方圓!
  白少輝睹狀大惊,大喝一聲,右手一掌,朝前直劈運去。一掌出手,人已飛快的疾退出一丈開外。
  白少輝練成了“九轉玄功”,一身功力,大非昔比,但他自己并不知道本身功力,究竟到了何种程度?眼看九毒娘子酒出毒粉,心頭一慌,這一掌上不覺使出了八成力道。
  要知他練的“九轉玄功”,乃是玄門先天真气,和罡气功夫,同屬道家上乘練气之術。
  不過罡气功夫,必須循序漸進,它的成就,要看每人的修為而定,你修為越深,罡气也越強,反之功力較淺,罡气也決難練成。
  但“九轉玄功”的先天真气,只要真气九轉,豁然貫通,初步就算練成了,當然,要練到上乘的境界,以气克敵,傷人無形,仍非修為功深不可。
  白少輝練成不久,還只有几分火候,當然還談不到以气克敵的境界,但“九轉玄功”的威力,豈同尋常?
  一掌出手,但听“呼”的一聲,一團凌厲強猛的潛力,隨掌而出,罡風激燙,暗勁排空,朝九毒娘子直撞過去。
  九毒娘子万沒料到一個俊美瀟洒的少年,會有這般深厚功力,自己打出去的毒粉,悉被狂飆吹散,一股如山晴勁,已經直涌。過來心頭不禁大惊,她欺身直上,此時再待飄退,已嫌不及,只好銀牙一挫,揮掌硬接。一雙玉掌,和白少輝的掌風乍接,但听波的一聲,白少輝一掌擊出早已飄身后退。
  九毒娘子卻震的向后連退四五步,才行站定,只見她花容失色,一手掩丰酥胸,紅菱般的嘴角間,緩緩流出血來。
  白少輝也沒料到自己這一掌,會有這大的力道,竟然把九毒娘子擊傷,怔的一怔,目注九毒娘子,拱了拱手,徐徐的道:“在下一時失手,姑娘万勿見怪。”
  他舉止瀟洒,使人有气也發不出來。
  九毒娘子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嘴角間泛起一絲慘笑,咬咬牙道:“你好狠的心,哼,我不會讓你們跑出十里路的。”說完,轉身疾奔而去。
  白少輝一掌之間,就把大名鼎鼎的九毒娘子擊退,瞧得在場五人,莫不聳然動容。
  白少輝瀟洒的迎風而立,望著她后影,既沒說話,也并沒攔阻,任由九毒娘子自去。
  金一凡大拇指一挑,洪聲笑道:“白兄硬是要得,放眼江湖,能在一招之下,傷得九毒娘子的人,只怕也數不出几個人來!”
  白少輝吁了口气,笑道:“說來慚愧,其實這只能怪她太以輕敵,正好兄弟情急拼命,才僥幸得手。”
  金一凡道:“就是情急拼命,也要使得出力,若是換了兄弟,那有僥幸的份儿?”
  他說話之時,敝見王立文攏著眉頭,似在想什么心事,心頭不覺暗暗一凜,忖道:“少庄主定是目睹白兄功力高得令人惊駭,越發怀疑他是天山門下了,唉,不知葬花門和天山門究竟有什么梁子?”
  錢幫霖道:“九毒娘子臨走時說的話,只怕另有文章呢!”
  趙君亮笑道:“咱們騎驢看腳本,就走著瞧,難不成她還會在十里之外,等著咱們?”
  錢春霖道:“你莫忘了九毒娘子是有名的使毒能手!”
  趙君亮大笑道:“他知道咱們東南西北,走那一條路?”
  白少輝望望日頭,道:“時間不早了,咱們還是赶快走吧!”
  金一凡道:“兄弟帶路。”
  說完,當先長身掠起,連縱帶躍,朝山上奔去。
  白少輝、王立文等人緊跟在他身后,一路舉登而上。
  這六人輕身功夫全不含糊,不消片刻,便已翻越過一重山頭,他們按照花大姑密柬上指示,一路向東急奔,這條路上,果然并沒遇上百花谷的人。
  看看已經奔出了十四五里,金一凡一馬當先,跑的不慢,但在烈日之下,敞開著胸襟,還是嫌熱。
  這陣工夫,他額上漸漸敞下汗水,連呼吸也粗了許多,回過頭去,瞧瞧白少輝,人家可依然神態安逸,從容跟在自己后面,不見絲毫汗水。心中不覺叫了聲慚愧,暗中咒詛著道:“真他娘的越來越不中用了,這有多少路?跑的自己滿身臭汗!”
  用衣袖擦了擦臉,再看看王立文、錢二他們,臉上全有了汗水,心頭也覺得稍微安慰,流汗的可不是自己一人!
  本來嘛,五月榴火當今,這般在炎陽底下提气縱躍,翻山越岭,誰不流汗?
  除非這人內功練到相當火候,寒暑不侵,才能身著輕云,把高山峻岭,視如平地。心中想著,用衣袖擦擦前額,依然足不停蹄的領先奔行。
  趙君亮在奔行之中,豁然笑道:“錢老二,怎么樣,我說九毒娘子只不過說的是門面話,現在總該相信了吧?”
  錢春霖吸了口气,道:“你好像唯恐她不來?”
  趙君亮道:“咱們跑了快二十里,你口不渴?”
  卓維和道:“不錯,兄弟覺得确實有喝水的必要了。”
  金一凡笑道:“咱們是跟白護法巡山來的,行止可得由自護法決定。”
  白少輝笑道:“金兄說笑了,大家就在這里休息片刻也好,看看能否找點水喝?”
  大夥停了下來,錢春霖目光轉動。說道:“這里附近,也找不到溪水,就是有,兄弟之意,還是不喝的好。”
  趙君亮道:“難道你一點不渴?”
  錢春霖拭拭汗水,道:“流了汗,誰不口干?只是九毒娘子跑在咱們前面,万—……”
  趙君亮道:“你說她會在溪水里放毒?”
  錢春霜道:“她若也是從這條路來,兄弟保證她會在水里放毒。”
  王立文道:“錢二弟的顧慮,也不無道理,咱們就在這里休息一會再走,忍耐些時,等出了山再找水喝不遲。”
  趙君亮道:“老大怎么也相信起老二的話來,他是書生之見。”
  王立文道:“咱們還是小心些的好。”
  金一凡敞著胸襟,緩緩走到白少輝身邊,笑道:“兄弟平日自夸腳程不慢,但和白兄一比,我簡直成了老牛破車。”
  白少輝目注遠處,問道:“金兄,這里离出山還有多少路?”
  金一凡一手拂著樹根間碎石,坐了下來,答道:“不多了,大概還有三十來里,白兄,你也坐下來憩息,唉,這時候,如果有人送一壺酒來,該是多好?”
  他敢情洒癮發了,伸了個懶腰,兩手枕著頭,仰天躺了下來。
  趙君亮笑道:“可惜花大姑娘沒算到這一點。”
  錢春霖道:“院花宮的迷魂酒,你們想不想喝?”
  金一凡舒适的躺著,說道:“迷魂酒也好,已經有一個晚上滴酒沒有沾唇了,兄弟實在連一點勁也提不起來。”
  趙君亮接道:“有道理,兄弟和金兄一樣,功夫全是酒里來的,沒有酒喝,連功夫都快要散了。”
  王立文道:“咱們還是快些出山,赶到安縣,任由你們痛痛快快的喝。”
  金一凡精神一振,大笑道:“不錯,咱們腳下緊一緊,三十里路,頓飯時光多一點,也就可以赶到了……”
  隨著話聲,腰骨一挺,正待一個虎躍,躍將起來,但他并沒有躍起,口中忽然“咦”了一聲,同時其余四人也在這一瞬之間,齊齊變了臉色。大家要待站起,卻沒站起身來。
  白少輝堪堪起身,很快就發覺情形不對,目光迅疾一搶,問道:“金兄怎么了?”
  金一凡緩緩翻身坐起,一臉惊奇的道:“奇怪,兄弟當真像散了功一般,一點气力也用不出來!”
  錢春霖皺皺眉道:“糟糕,兄弟早就怀疑九毒娘子給咱們的解藥,會有問題。”
  王立文睜目道:“不錯,這妖婦的解藥,只是暫時抑制毒性,其實咱們身上之毒,并未消解。
  趙君亮大聲道:“該死,這妖婦簡直該死,方才白兄就不該放過她的。”
  白少輝憤慨的道:“兄弟因諸位身上劇毒已解,不想多事,真沒料到她會如此狡猾。”王立文道:“這也怪不得白兄,連咱們中毒的人,都被她瞞過了。”
  白少輝道:“不知諸位目前是否還能行動?”
  金一凡道:“咱們手腳一點勁也使不出來,一身功力全都散了,縱能行動,三十里路,只怕要走上兩個時辰,還不夠呢!”
  白少輝道:“只要大家還能行走,就是慢一些,也以离開此地為宜。”
  錢春霖首先支撐著站了起來,道:“白兄說的极是,咱們未离險地,走一步,總少一步。”
  金一凡咬咬牙,跟著站起,道:“走,還是由兄弟領路。”
  大家紛紛站了起來,金一凡正待舉步,朝坡下走去!
  白少輝驀然伸手一攔,低聲道:“金兄且慢。”
  他凝神矚視似在傾听著什么?
  金一凡怔得一怔,緊張的道:“白兄可是發現了什么?”
  白少輝神色凝沉,一雙斜飛入鬢的劍眉,微微一蹙,說道:“好像有人朝山上搜索而來人數當在十人以上。”
  王立文道:“九毒娘子在咱們身上下了劇毒,自然要回去通報的了。”
  錢春霖道:“据兄弟看來,九毒娘子不像是百花谷的人。”
  趙君亮道:“你沒听白兄方才說過,百花谷三個壇主和湘云賤婢,分四路搜山,附近百里,都在他們的勢力范圍之內,九毒娘子還會不是他們的人?”
  金一凡緊握拳頭向空一晃,道:“咱們跟他們拼了。”
  錢春霖道:“咱們功力全散,跟人家如何拼法?”
  白少輝只是凝目注著山坡間一片濃密的樹林,一眨不眨,此時果見一行十余個青衣勁裝漢子,穿林而出,矯捷的朝山上奔行而來。
  金一凡也看到了山腳下的人影,只是相距尚遠,又有林木遮擋視線,看不真切,不覺問道:“白兄看清了沒有,來的是什么人?”
  白少輝目不轉睛的瞧著山下,微微搖頭道:“好像不是百花谷的人。”
  趙君亮道:“那九毒妖婦有沒有跟來?”
  白少輝道:“百花谷外三堂手下,都是一身黑衣,但來人穿的卻是一式青色勁裝……”
  卓維和突然睜大眼睛道:“一式青衣,白兄你沒有看錯?”
  白少輝回頭道:“大概不會錯了。”
  王立文目注金一凡,問道:“難道會是咱們的人?”
  金一凡道:“咱們的人,怎會到這里來的呢?”
  正說之間,那一行人全已翻上山坡。”
  為首的大漢也迅速發現了坡上有人,口中打一個忽哨,振腕往后一揮,大聲喝道:“山上是那一路的朋友?”
  他這一揮手身后十几名漢子,立時矯捷异常的分作兩頭,朝山坡上竄來!
  但听一陣啷啷鋼叉之聲,左右兩側,同時出現了六七名身穿青色勁裝,膚如古銅,膚色突出如栗的彪形粗擴大漢!
  每人手上各自執著雪亮的滾叉,陽光之下閃射出鋒利的光芒!
  金一凡這回看清楚了,突然仰天一聲狂笑,大叫道:“高沖,果然是你們。”
  原來那領頭的漢子,正是舞猩隊領隊矮腳虎高沖!
  他聚然听到有人開口就喝出自己名字,不由任的一怔,驀地棄去手上鋼叉,大喜過望的道:“是總教練……”
  金一凡豁然笑道:“你再看看,還有是誰?”
  矮腳虎上前定睛一瞧,不由失聲道:“少庄主……啊…三位公子也全在這里,屬下這廂有禮。
  在极度惊喜之下,他興奮得連話也說不清楚,慌慌忙忙躬身施禮。
  兩邊十余名青衣壯漢,也紛紛躬下身去,同聲說道:“屬下參見少庄主,三位公子。”
  王立文擺擺手道:“大家快不用多禮,高領隊,這位是白公子。”
  高沖朝白少輝抱抱拳道:“白大俠請了。”
  白少輝連忙拱手還禮。
  王立文問道:“高領隊,你們怎會找到這里來的?”
  高沖道:“此事說來話長,自從少庄主打開地室鐵門,放走浣花宮的人,夫人就要倪副教練率同屬下等人,分頭追蹤。那知這些人,一出咱們崇宁分庄,竟似憑空生了翅膀,再也找不到他們的下落,夫人一气之下,正要調集各處分庄人手,挨次搜山。恰好接到羅江方面的報告,說有一批不明來歷的江湖人物,曾在羅江城中出現,夫人据報之后,就親自赶來……”
  王立文听的精神一振,喜道:“姑母現在就在羅江么?”
  高沖點頭道:“夫人現下坐鎮羅江,由倪副教練,万領隊,卜領隊和屬下分四路搜山,不想卻在這里和少庄主遇上了。”
  白少輝心中暗道:“敢情好,他們雙方的人,都在搜山,這下有熱鬧瞧了!”
  趙君亮笑道:“妙极,師傅她老人家赶來了,百花谷几個妖女,一個也逃不了!”
  王立文問道:“你們可曾帶得有干糧么?”
  高沖忙道:“少庄主可是還沒吃東西?屬下手下還有十几名兄弟,留在山下小廟里,咱們是做的大鍋飯。”
  王立文問道:“信鴿也帶來了?”
  高沖道:“帶來了,咱們這次搜山,除了由夫人親自主持之外,還有上賓庄的高手,沿途接應,只要發出求援信號,一盞熱茶工夫,后援高手,准可赶到。”
  王立文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就好,我只要稟報姑母一聲,咱們全已脫險了,免得她老人家操心。”
  高沖伸手一指,道:“那所小廟,就在前面山下大石,屬下替少庄主領路。”
  金一凡道:“高領隊且慢,咱們几人無法行動,得叫他們背下去才行。”
  錢春霖道:“不錯,咱們确要弟兄們背下山去了。”
  高沖楞的一楞,吃惊道:“少庄主几位,可是都負了傷?”
  金一凡道:“傷倒沒有,是中了毒。”
  高沖道:“后者也來了,就在羅江分庄。”
  他口中的唐老,自然是指八面玲瓏手唐守乾了。
  金一凡道:“目前咱們先下去了再說。”
  高沖一招手,命五名壯漢,背起了王立文等人,一路朝山下奔去。
  不消片刻,便已越到了山下,遠處已經有了村落,那是大石霸。山神廟還在山麓間,圍著濃密的樹林,殘敗破落,香火久絕。
  高沖引著大家,赶到山神廟,吩咐五名壯漢,把王立文等五人,放到拜台上坐定。然后又從案上取過紙筆,由王立文簡單的寫了几句,裝了竹筒,放起飛鴿。
  弟兄們舀了水送上,大家早已渴得要命,接過水瓢,痛痛快快的喝著,高沖命人搬出一大鍋飯,和兩大盤菜肴。
  王立文、白少輝等人足足一晚半天,沒吃東西,腹中早已饑餓,也就各自吃了起來,就在此時,突听廟前響起一陣喝叱之聲,遠遠傳來!
  金一凡猛地抬起頭來,問道:“高領隊,像是有點沖著咱們來了!”
  高沖忙道:“總教練放心,兄弟在小廟四周,都放了崗……”
  話聲未落,那喝叱之聲,很快的朝廟前移近!
  只听一聲悠長的忽哨響處,廟前同時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了過去!
  矮腳虎高沖臉色微微一變,突見一名青衣壯漢飛快的奔了進來,朝高沖躬身一禮,說道:“報告領隊,前面來了一個黑衣怪人,兄弟們沒法攔得住他……”
  高沖听的心頭一震,自己手下,三十六名弟兄,個個練有一身橫練功夫,手底下不弱,怎會攔不住人家?一面問道:“有几個人出去了?”
  那壯漢道:“原在廟前打接應的弟兄,全赶去了。”
  王立文問道:“來的是何等樣人?”
  那壯漢躬身道:“屬下沒有看到,听說是一個穿黑衣的怪人。”
  叱喝之聲漸漸接近,還夾雜著一片啷啷叉聲,顯然已經動上手了,但奇怪的那嘈雜聲音好像在一步一步的移動。愈來愈近。
  矮腳虎高沖再也忍不住,隨手抄起一柄鋼叉,掂了一掂,回頭道:“屬下出去瞧瞧。”
  白少輝接口道:“高領隊不用去了,此人似是朝廟中來的,那就讓他來吧。”
  几句話的功夫,一簇人已從樹林間出現!
  現在大家已可看到,十來名青衣壯漢手搶雪亮的鋼叉,團團圍著一個長發披肩,身穿寬大黑衣的老人,不住的叱喝扑攻。但那黑衣怪人卻視若無睹,一步一步的朝山神廟走來。
  他任人扑攻,也不還手,但奇怪的是這十來個壯漢手上揮動的鋼叉,竟然誰也刺不到他的身上。
  黑衣怪人徐步行來,大家就不得不往后退讓。
  白少輝暗暗忖道:“此人似是練成了護身罡气,是以鋼叉刺到他身前,就被震彈出去。”
  心中想著,只听金一凡低咦一聲,吃惊的道:“會是黑風怪申頭陀,此人听說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動,原來也投到百花谷手下去了。”
  白少輝經金一凡一提,忽然想起自己曾听師傅說過,黑風怪申頭陀一身武學,屬于奇門邪功,但他很少和人動手,如若和人動手,必取對方性命。因此江湖上只知黑風怪出手狠毒,誰也不愿意招惹于他。
  想到這里,連忙說道:“高領隊,快叫貴屬弟兄退下來,還是由兄弟會會會他。”
  金一凡道:“白兄小心,此人練有奇特工夫,和他動手的人,從無一人能……。”
  他心直口快,要說“從無一人能活著退下來的。”但話到口邊,忽然想到這話不對,連忙住口。
  白少輝笑了笑道:“兄弟自會留意。”
  話聲出口,正待朝店外走去。
  突然廟前一棵大樹上,微風颯然,枝葉搖動,嗖嗖兩聲,兩條人影,輕如落葉,飄落在緩步行來的黑風怪申頭陀身前。
  這兩人前面是一個身穿團花藍緞長袍的老人,此人生得身材高大,臉如重棘,額下留著一把花白胡子,手托鐵膽,望去神態威猛。
  后面一人,身穿黑袍,背負長劍的,正是葬花門的副教練賽洞賓倪長林。
  高沖喜道:“倪副教練陪同上賓庄的人赶來了”
  白少輝不知他口中的“上賓庄”,又是何許人物?想來那藍袍老人定是大有來歷的人!
  只听王立文吁了口气道:“白兄且請留步。”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賽洞賓倪長林飛落地面,目光一搶,沉聲喝道:“你們還不退下?”
  十來名青衣壯漢一眼瞧到副教練赶到,立即鋼叉一收,迅速的向兩旁退下。
  那緩步行來的黑衣怪人,長發披臉,只見他一雙奇大的眼睛,閃著森森的藍光,望了擋在前面的兩人,冷漠說道:“老夫正感不耐,兩位倒是來的正好。”
  藍袍老人點點頭道:“尊駕大概就是黑風怪申老哥了吧?”
  黑衣怪人呵呵大笑,道:“正是老夫……”
  笑聲頓住,語气又轉冷漠,徐徐說道:“朋友眼力不錯,但老夫從未見過朋友,眼生得很。”
  藍袍老人仰首微哂道:“那是申老哥沒見過老朽,這又何足為奇?”
  黑風怪冷漠一笑,道:“但老夫從不和不知名的動手,朋友快快退開,莫坏了老夫規矩。”
  藍袍老人站在路上,紋風不動,冷笑道:“申老哥要老朽讓路么?”
  黑風怪道:“老夫不喜多言。”
  藍袍老人一手托著鐵膽,說道:“老朽很想讓開,只是申老哥的名頭雖大,老朽同來的伙計,不見真章,不肯知難而退。”
  黑風怪巨目望了藍袍老人身后的倪長林一眼,冷哂道:“憑他么,一個三四流的角色!”
  倪長林听他說自己三四流角色,老臉一紅,正待發作!
  藍袍老人右手迅速朝前一推,含笑道:“老朽的伙計在這里。”
  黑風怪微微一怔,道:“很好,江湖上使鐵膽的人不多,朋友報個名來。”
  藍袍老人道:“老朽從不和人通姓報名。”
  黑風怪沉冷的道:“朋友倒是自負的很!”
  藍袍老人緩緩說道:“申老哥沒听人說過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么?”
  黑風怪仰天狂笑一聲,點點頭道:“很好,老夫就交你這個朋友了。”
  藍袍老人含笑道:“申老哥如肯賜教,老朽深感榮幸。”
  白少輝心中暗道:“這兩個都是极端自負之人,這一動手,不知鹿死誰手?”
  黑風怪申頭陀道:“朋友請吧!”
  藍袍老人道:“申老哥兵刃呢?”
  黑風怪雙手一伸,道:“老夫就以雙掌領教。”
  藍袍老人道:“但老朽膽不离手,申老哥不怕吃虧么?”
  黑風怪道:“老夫從不使用兵刃。”
  隨著話聲,他右掌緩緩舉起,便卻停在胸前,冷聲道:“老夫手下,不死必傷,朋友要小心了。”
  藍袍老人道:“申老哥好意心領,你只管放手施為就是了。”
  黑風怪嘿的一聲,當胸右掌,緩緩推出。他出手勢道极緩,掌上也不帶絲毫風聲。
  但白少輝看得出他這一掌,不但蘊有奇變,而且真力內蘊,真要和他硬接,只怕足有千鈞之力!
  藍袍老人肅立不動,直等對方掌勢快要及身,突然身形一側,快速絕倫的避開一掌,人已閃到黑風怪身側。
  右手鐵膽陡地斜飛而出,迎而擊去,沉重鐵膽這一脫手,快若流星,風聲颯然,真有奔雷疾發之勢!
  黑風怪身子隨著一轉,擊出右掌方向不變,掌勢突然加快,依然朝藍袍老人劈擊而來,左手朝上一托,五指箕張,迎著鐵膽抓去。
  藍袍老人見他和自己同時旋身,又對了面,而且對方右掌,原式不變,快速絕倫的朝自己劈來!不覺激起了豪气,大喝一聲,左手化拳,對著他掌心擊去。
  但听“拍”“拍”兩聲,藍袍老人左拳擊上黑風怪右掌,黑風怪左手抓住藍袍老人鐵膽,四下硬碰硬的接實!
  兩人同對被震的后退了一步。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藍袍老人在后退之際,右手微微一抖,套在腕上的白金練子,經他這一抖動。黑風怪但党左手抓住的鐵膽,忽然朝上一繃,滑不留手的一下掙脫自己五指,飛了回去。
  黑風怪怔的一怔,陡然大笑道:“老夫還當是誰,原來朋友竟然是長安騰家堡的鐵膽胜鎮山,果然名下無虛!”
  白少輝听他叫出鐵膽胜鎮山之名,心中不覺一動,暗道:“自己義父失蹤時,江湖上盛傳長安胜家堡鐵膽胜鎮山,青峰鎮流云劍季廷芒,和君山入云龍常維仁也同時神秘失蹤,由此看來,這三位一代高手,都參加了葬花門!不錯,自己親眼目睹黑手屠夫屠千里和惡丐錢平,被葬花夫人手下的紫鵑姑娘請去,如今也加入了葬花門。唉!看來莽莽江湖,多少成名人物,在浣花宮和葬化門兩幫人的爭相羅致之下,大有不入於赤,則入於墨之感。”
  他心念轉動,原是一瞬間的事,只听藍袍老人沉聲道:“中老哥只怕看錯了人,老朽可不是鐵膽胜鎮山。”
  黑風怪大笑道:“老夫要是看走了眼,立即自挖雙目,嘿嘿,胜朋友身為少林俗家掌門,居然戴著人皮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倒叫老夫覺得可笑的很。”
  藍袍老人冷冷的道:“這有什么可笑的?動手過招,胜者為強,似乎用不著多說。”
  右手一送,呼的一聲,鐵膽迎面遞去。
  黑風怪大喝一聲,左掌一引,拍擊鐵膽,右手拍出一掌,直取藍袍老人。
  兩人陡然間由分而合,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机的惡斗,但見兩條人影,交錯起落,難分敵我。
  這一場快速搏斗,足有三十余個回合,突听有人發出一聲輕哼,兩條交錯的人影,倏地一分。
  白少輝凝目望去,只見黑風怪申頭陀一頭長發,四散披飛,拂拂自動。
  藍袍老人同樣胸間衣衫,不住的起伏,雙目凌芒四射;一手托著鐵膽,只是注視著對方,凝神戒備。
  這一情形,敢情是兩人在搏斗之間,遇上險招,硬拚了一招之后,才被震退開來的。
  只听黑風怪申頭陀冷森的道:“朋友這一記少林大摔碑手,果然練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藍袍老人嘿然道:“申老哥的護身罡气,也著實厲害。”
  黑風怪干笑道:“好說,好說!”
  身形一晃,揮手一掌,劈了過來。
  藍袍老人右腕一掄,鐵膽從他身側飛出,呼的一聲,朝黑風怪后心擊去。”
  兩人這番動手,誰都不敢輕視對方,各逞奇能,异招迭出,雙方見招破招,手法詭奇,變化精妙
  其中只要有一方出手稍慢,露出了破綻,給對方有机可乘,立即如迅雷奔發,襲擊而至。
  藍袍老人一枚鐵膽宛如在他身外繚繞,呼呼有聲,更兼他左手時掌時拳,不出則已,一經擊出,就勁風激燙,威勢奇猛。
  黑風怪申頭陀一身寬大得拖在地上的黑衣,此刻飄飄有致,一個人宛如离地飄起,形如鬼魅,雙掌伸縮,快捷逾電,絲毫不帶風聲,招術變化,更見譎詭。
  白少輝心中暗暗忖道:“這黑風老怪功力深厚,果然不可輕視!”
  這是一場江湖上极為罕見的惡戰,看的人屏息凝神,眼花繚亂。
  兩人又斗了數招,突听黑風怪口中一聲大喝,左手“啪”的一聲,拍開鐵膽,右手乘隙使了一記“直劈華山”,五指并直,銳利如刀,由頭臉直指胸腹。
  藍袍老人右腕一縮,收回鐵膽,左手疾起,迎前劈出。雙掌接實,響起一聲蓬然大震。
  黑風怪申頭陀突然哈哈一笑,身形向后疾退了兩步,雙手一合,忽然在胸前搓了几下,緩緩平胸推去。
  他這几下掌心互搓,太陽之下,肉眼可以看得到從他掌心,飛出縷縷灰色淡煙,朝藍袍老人飛射過去!
  白少輝看的心頭猛凜,暗道:“這是什么功夫?”
  再看藍袍老人,神情嚴肅無比,雙手當胸,捧著一個大鐵膽,兩道精光如刀的眼神,緊緊盯住對方。
  腳下站樁,既不發招,也不還擊,只是一動不動的站著,但他一襲藍袍,卻似灌滿了風,全身鼓了起來。
  他這一式,使的正是少林七十二藝中的“羅漢抱日”,乃是外門气功中最上乘的的功夫!
  這真合了說時遲,那時快,黑風怪申頭陀掌心飛射出的縷縷灰煙,一閃而沒,既無絲毫聲音,也沒有狂飆疾卷的威勢。
  但在方圓數丈之間,卻有一股使人窒息的万鈞潛力,看不見,听不到的狂涌而至,暗勁逼人!
  藍袍老人也适在此時,宛如焦雷驟發,大喝一聲,雙臂一振,一枚鐵膽,快若流星,迎擊而出,朝黑風怪當胸砸去。他這奮力一擊,不僅是擲出鐵膽而已,全身鼓足的气功,藉鐵膽一擊之勢,同時進發。鐵膽成了他全部力道中心,但在鐵膽周圍。罡气呼嘯,光涌成團。排空席卷而出。
  兩股力道,懸空一接,兩人之間,爆發了震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黑風怪全身似受重擊,身不由主的向后連退了兩步。
  藍袍老人打出的一枚鐵膽,白金練震斷,斜飛出數丈之遠,轟然附地。同樣被震的連連后退,步履不穩,臉上宛如落葉一般,飄落一張人皮面具,露出另一張滿頭大汗的蒼白臉孔。
  原來他果然戴著人皮面罩,因他方才全身布滿气功經這奮力一擊,真气驟發,貼在臉上的面具,在全身气功一漲一縮之下,自然就會飄落下來。
  白少輝心中暗道:“看來這藍袍老人,果然是少林俗家掌門鐵膽胜鎮山了。
  賽洞賓倪長林赶忙閃身而出,伸手扶住了藍袍老人,低聲問道:“你老怎么了?”
  藍袍老人緩緩吸了口气,道:“老朽還不礙事……”
  “哈哈!”一聲長笑,一道黃影,划空飛來,從林梢瀉落,大笑道:“堂堂少林俗家掌門,也投附到婦道人家的手底下去了?”
  此人黃衫蒼須,背負一柄劍身奇闊的四尺長劍,正是凶名滿天下的劍煞蓬老邪!
  金一凡驟睹逢老邪心頭猛震,惊駭的道:“會是劍煞逢老邪!他不是已有多年不在江湖上露面亟?”
  趙君亮道:“近來的江湖上,好像成了封神榜,凡是榜上有名的人,全得出來!”
  錢春霖道:“逢人就殺一到,咱們先得歸位了。”
  白少輝心中暗道:“他們把逢老邪說的這般厲害,今天我非好好的斗他一斗不可!”
  王立文面色凝重,朝高沖低低吩咐道:“速放飛鴿求援。”
  高沖答應一聲,立時放起了一頭灰鴿,沖霄飛去。”
  那黑風怪申頭陀正在運气調息的人,此時緩緩睜開眼來,笑道:“逢老哥來的正好,把少林俗家掌門擒住了,胜過他人多多。”
  劍煞逢老邪眯著雙目,大笑道:“正是,正是,兄弟就是奉幫主之命,接應申兄來的。”
  他口中說著,人已朝藍袍老人走了過來。
  倪長林見他來勢不善,赶忙轉過身去,沉聲道:“逢老邪,你給我站住!”
  逢老邪目光落到倪長林身上,再從他身上轉到肩頭長劍之上,口中不由怒嘿一聲,瞪目喝道:“老小子,逢老邪也是你喊的?嘿嘿,居然還敢在我老逢面前,大模大樣的挂著劍?”
  前面書中已經說過,逢老邪自以為劍術獨步天下,看到江湖上佩劍的人,他就气往上沖。
  賽洞賓倪長林仰天朗笑道:“倪某使了几十年劍,可不是今天第一天佩劍了。”
  逢老邪嘿然道:“你口气不小,不知手底下如何?”
  倪長林道:“你可要和老朽試試?”
  逢老邪冷晒道:“老天正要估量你配不配佩劍?”
  倪長林面對這樣一位強敵高手,那敢絲毫輕敵,嗆的一聲,翻腕擊出長劍,舉劍平胸,肅然道:“閣下請亮兵刃。”
  逢老邪大笑道:“老夫劍在袖中,你只管發招就是了。”
  倪長林緩緩吸了口气,道:“老朽有僭。”
  右腕斜舉,一劍平刺而出。
  他使的是一招“天道中和”,出劍雖緩,但凝气內涵,劍勢极沉,而且在這一劍后面,蘊藏著多种變化,可以隨時變招。
  崆峒劍法,素以看似平實,中多奇變著稱,每招之間,都可互相貫通,這也是崆峒派劍術的特長。
  倪長林是崆峒高手,這出手一劍,使得朴實無華,也足見他功力的深厚。
  逢老邪斜睨著他,笑道:“崆峒門下,這一劍倒還有几分火候,你要小心了。”
  語聲甫落,左手大袖一揮,一道寒芒,從袖中飛出,直向倪長林劍上射來,快如閃電,劍風嘶然!
  倪長林劍尖一振,立時化作“迎擊流星”,劍勢陡快,斜點出去!便听“叮”的一聲,把逢老邪那柄短劍震開了五寸,他自己卻也被震的后退了一步。
  那知短劍這一震,突听嘶的一聲,化直擊為橫斫,閃電朝倪長林右肩削到。倪長林應變卻也不慢,長劍一翻,又是當的一聲,架開了橫削而來的短劍。
  逢老邪站在原地,哈哈一笑,左手連揮。他那柄短劍,受到細練的操縱,翻騰盤旋,剎那間,幻化起四五道劍光,左右前后,朝倪長林刺到!
  這一輪快攻,但見寒光連閃,根本使人無法分得清劍招路數,倪長林連封帶架,才算把閃電般的急攻避開,已然被逼的手忙腳亂,連連后退。
  照說倪長林架開這一輪急攻之后,對方劍勢,必然也會因此一緩,那知他腳跟還沒站停。
  陡听途老邪大喝一聲:“去吧!”
  一道匹練似的寒鋒,貫胸電射而至。
  倪和林連連后退,全力封架之余,手上長劍變化已盡,那里還來得及再回劍護身,眼看他還手無力,森森劍鋒就得洞穿胸腹!
  倪長林長歎一聲,擲下手上長劍,閉上眼睛等死。
  破廟中的人,全都瞧的惊啊一聲,誰也不忍再看。
  矮腳虎高沖大吼一聲:“老子和你拼了!”
  健腕一振,一柄鋼叉,挾著啷啷聲響,老遠朝逢老邪投去!
  他這一出手,站在林前的十几名大漢,吆喝乍起,紛紛把鋼叉脫手擲出!
  十几柄鋼叉,同時出手,化作了十几道精虹,集中一人射來,勢如飛蝗,尤其一片啷啷又聲,挾著破空嘯音,聲勢也著實駭人!
  但這些鋼叉,發的終究已經遲了一步,對森森劍峰已及胸口的倪長林,是挽救不了的。
  但就在逢老邪短劍快要刺上倪長林胸口之際,突然從橫里飛來一顆石子,“叮”的一聲,把短劍震蕩開去!
  逢老邪但覺左腕驀地一震,劍勢已然被人震偏,心頭更覺一楞,這時十几柄飛叉,也已參差射至,舞獅隊的武士平日久經訓練,這投擲飛叉,正是他們拿手絕活,十几柄勢猛力沉飛叉,同時投射而來,逢老邪倒也不敢輕視。口中大喝一聲,左腕一抖,短劍閃電般回過頭來,盤空一匝,但听半空響起一陣爭驟的當當金鐵交鳴。十几柄飛叉,盡為那短劍磕飛出去。
  逢老邪大袖再抖,嘶的一聲,短劍宛如靈蛇一般,縮入袖中,雙目滾動。大聲道:“是什么人震飛老逢飛劍,請出來讓我見識見識。”
  話聲方落,只听一個清朗聲音應聲說道:“區區在下。”
  逢老邪回頭瞧去,只見左首林中,緩步走出一個身穿青衫的俊美少年!
  那美少年生得雙眉斜飛入鬢,目若朗星,唇紅齒白,尤其一張白里透紅的俏臉,簡直吹彈得破,就是姑娘家也沒有這般嬌嫩!尤其他腰間,居然還佩著一柄形式奇古的短劍!
  逢老邪不覺怔的一怔,他只當這投石震開自己飛劍的人,定然是武林中有數的几名高手之一,沒想到此人竟然恁地年輕!他兩眼精芒閃動,從俊美少年的臉上,緩緩移到了俊美少年腰間短劍之上,似是對這柄短劍,极為注目。然后摸著他額下蒼須,點頭道:“小兄弟這柄寶劍不錯啊!”
  俊美少年瀟洒一笑,拱拱手道:“逢老哥夸獎了。”
  逢老邪听的臉色一沉,道:“小兄弟師傅是誰?難道沒和你說過老夫來歷么?”
  俊美少年道:“家師已有多年不出江湖,逢老哥的大名,在下倒是久仰了。”
  逢老邪冷哼一聲道:“尊師和老夫也許都是舊識,你對老夫如此無禮?”
  俊美少年微笑道:“江湖上已經沒有家師的朋友,在下不知什么地方對老哥無禮了?”
  逢老邪自視甚高,听他又是一聲“老哥”,那還忍受得下,一拂蒼須喝道:“老夫已是古稀之年,這老哥也是你后生小子叫得的?”
  俊美少年哦了一聲,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你稱我小兄弟,在下尊稱你一聲逢老哥,這也并沒有錯,不叫你逢老哥,難道要叫你逢老邪么?”
  逢老邪須發戟張,瞪著雙目,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俊美少年瀟洒一笑,道:“在下白少輝。”
  原來自少輝方才瞧到劍煞逢者邪突然現身,心中暗暗感到奇怪!上次他在半路上攔擊紫薇壇主,可見他并非百花谷的人了,此時又赶來接應黑風怪,攔襲葬花門的人,當然也不會是葬花門的人。
  若說他并不屬于那一方面,只是獨往獨來的人,那就不會和黑風怪沆瀣一气,說出什么奉命接應來的了。
  他想到目前在這一帶山區中,除了百花谷和葬花門兩大勢力之外,只有花大姑率領的魔教勁旅,莫非黑風怪申頭陀和劍煞逢老邪兩人,和魔教有關?
  他們原是奉花大姑之命,接應自己等人來的,不料赶到此地,無巧不巧遇上了葬花門赶來的后援,誤把鐵膽胜鎮山和倪長林等人,當作了百花谷的人,才有此場誤會。
  因此他報出自己姓名之后,雙目望著逢老邪,只是含笑而立。這情形似在等待對方的答覆,但逢老邪可誤會了!
  江湖上只有大大有名的人物,報出自己名號之后,為了表示風度,才有這般笑容,意思就是告訴人家:“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吧?”
  “白少輝”三字,名不見經傳,逢老邪看在眼里,不覺气往上沖,心里怒道:“你小子在我老逢面前,還敢這般裝模作樣!口中嘿嘿冷笑了兩聲,才道:“老夫從沒听到過什么白少黑多。”
  白少輝含笑道:“在下賤名,逢老哥自然沒听人說過,在下說出一個人來,老哥也許知道。”
  逢老邪微微一怔,問道:“那一個?”
  白少輝道:“花大姑娘花如玉。”
  逢老邪怫然哼道:“好小子,你找姑娘找到老夫頭上來了,什么大姑娘小姑娘的,老夫一概不知。”
  白少輝听的一楞,口中說道:“這就奇了。”
  逢老邪嗔目喝道:“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夫看你身佩著一柄上好寶劍,大概學會几手吧?老夫倒要瞧瞧你配不配使這樣的名劍?”
  白少輝心中暗道:“他這般說法,自然也不是花大姑這邊的人了,那么他們又是什么路道呢?看來這片山區之中,竟會赶來不少武林中人!”想到這里,不禁皺皺劍眉,拱手道:“老哥要伸量在下配不配使劍,在下自當獻丑,但在下有一疑問……”
  逢老邪不耐的道:“你要說什么?”
  白少輝道。“在下想請教兩位究竟是那一方面的人?”
  逢老邪道:“老夫和申老哥都是南北幫的的護法。”
  “南北幫……”白少輝愈听愈奇,江湖上几時又多了一個南北幫來了?”
  逢老邪哈哈一笑,接道。“天南地北,悉在本幫范圍之內,夠了吧?你可以亮劍了!”
  白少輝緩緩從腰間抽出短劍,他才一按吞口,但听鈄的一聲,短劍出匣,頓覺寒光奪目,宛如一泓秋水,可襤毛發,心頭不禁一怔!
  昨晚花大姑替自己准備此劍,當時雖覺形式古朴,但因它入手甚輕,只當是普通短劍,那知竟是一柄斬金切玉的稀世寶劍。
  逢老邪炯迥目光,也只注視著白少輝短劍之上,忍不住微微點頭道:“劍是秋霜,人如玉樹,但愿你能在老夫手下,走得出十招。”
  白少輝道:“走出十招,又當如何?”
  逢老邪道:“普通人能在老夫手下,走出三招,老夫就承認他差可使劍,但你身上佩的是秋霜劍,就得走出十招,老夫才能承認你有佩此劍的資格。”
  白少輝心中哦道:“原來這柄短劍,就叫做秋霜!”
  他听逢老邪說出要接得下對方十招,才有資格佩帶此劍,不覺豪气陡生,仰天長笑,道:“就是接下老哥百招,又何足為奇?”
  逢老邪雙目精光暴射,也大笑道:“年輕人好大的口气,只要你接得下老夫百招,就是老夫的劍友了。”
  白少輝短劍斜舉,斯文的笑了笑,目光掠過逢老邪肩頭那柄奇闊奇長的寶劍,說道:“老哥也該亮劍了吧?”
  逢老邪道:“老夫在前三招,照例不使長劍。”
  白少輝道:“老哥名堂倒不少!”
  听只金一凡大聲叫道:“白兄不可大意!”
  他此話自是提醒白少輝,強敵當前,不可大過驕矜。
  白少輝回頭笑道:“金兄放心,兄弟自會留神。”
  逢老邪冷哼道:“你敢輕視老夫!嘿嘿,老夫劍下少有走過百招之人,你要小心了!”
  喝聲出口,但見他左手大油一揮,一道寒光,才從他抽中飛出,銀練一振,登時幻起三朵劍花分取白少輝胸前三處大穴。他這柄短劍僅憑一條細練指揮,等于是脫手飛出,是以來勢勁急,快若掣電,劍風帶起輕嘯之聲!
  白少輝看他出手第一劍,就有這等威勢,比方才和倪長林動手,大不相同,心頭暗暗惊歎:“無怪他自以為劍術獨步天下,看來劍上造詣,确有過人之處!”
  心念一動,腳下斜遲半步,手中短劍不慌不忙在胸前一圈,劍尖朝上,斜拍而出。但听“當”的一聲,把逢老邪飛射而來的三朵劍花架開。
  他這一劍看去并不太快,但心須拿捏得准,在逢老邪射來的劍勢,將及前胸,腳下才能后退。因此時對方變化已盡,勢成強署之末,适時圈劍,故可從容把他拍擊開去。
  逢老邪望了自少輝一眼,喝道:“好一記‘一元复始’使的不錯,你是武當門下了?”
  白少輝道:“在下不是武當派的人。”
  逢老邪嘿然道:“好小子,你投到了百花谷,連張三丰也出賣了!”
  長身抖腕,短劍左右飛舞,矯若游龍,突然暴出兩道白光,像交剪一般,一左一右,猛向白少輝絞射而至!
  白少輝短劍一揮,身隨劍轉,劍芒流動,兩點寒星;朝左右疾點而去,又是“當”“當”兩聲,把逢老邪的劍勢分左右點蕩開去。
  逢老邪眼光何等銳利,一見白少輝這一招使的居然是昆侖派的“左右逢源”,心中冷冷一笑,突然長嘯一聲.高大身子舉步逼來,右腕抖處,短劍盤空一匝,劍光如電閃,暴出滿天劍花,直向白少輝當頭罩下。
  就在逢老邪振腕發劍的同時,白少輝手中短劍也突然揮掃而出,一片光幕,繞身而起!但听一陣急驟的金鐵交鳴,嗆嗆連響,青芒白光,一触即分,光芒消斂,兩人已然被震后退,相對而立。
  劍煞逢老邪雙目神光,直以兩道冷電,投注在白少輝身上,緩緩說道:“你能以武當、昆侖、華山三招不同劍法,架開老夫三招劍,劍上果然有些功夫!”
  白少輝瀟洒一笑,拱手道:“老哥過獎了,現在你可以亮劍了吧?”
  逢老邪沉聲道:“不錯。”嗆的一聲,從肩間抽出一柄又闊又長的長劍,喝道:“老夫雙劍同發,勢若風雷,你可得要小心了!”
  白少輝朗笑一聲道:“方才三招,老哥總該知道在下只是封架并沒有出手還擊吧?”
  大家听他一說,才想方才三招,白少輝除了封架對方攻勢,果然沒有出手反擊。
  那就是說逢老邪沒使雙劍,他也沒正式出手了。
  這話听得逢老邪雙目圓瞪,仰天大笑道:“好,好,有意思,看來你倒真像一個對手,你發招吧!”
  白少輝短劍一指,緩緩遞出,口中說道:“在下有僭。”
  這一劍去勢飄飄,如行云流水,悠然攻到。
  逢老邪享譽江湖,盛名久著,一眼看出白少輝使的正是武當“太极劍法”,心中暗暗哼道:“這小子方才故意掩飾,連使了三招不同門派劍法,但你使出‘太极劍法’來,難道還不是武當門下?”
  他目注白少輝劍勢,并沒有立即出手,只是以靜應變。
  白少輝見自己緩去的劍勢快要刺到逢老邪身前,已然只有尺許光景仍不見對方出手,心中暗道:“此人不但劍術精深,而且自負己极,他這不動則已,一動必然如迅雷驟發,使人不及掩耳,自己可不能落在他之后!”心念一動,立即一吸真气,緩去的劍勢,陡然變快,去如星火,一閃而至,奇快無比!
  逢老邪見多識廣,早已看准他有此一著,哈哈一笑,高大身軀迅疾的向一邊閃開,身形一旋,右手長劍作勢,正待劈出!
  那知自少輝在逢老邪旋身之際,那里還容得他還擊出手?人隨劍進,刷,刷、刷、刷、刷、一連擊出五劍。
  這五招劍勢,發如電閃,奇快絕倫,連綿不絕,名雖五招,事實上有如一劍。
  逢老邪但覺白少輝這五招劍法之中,竟然有少林棍、峨嵋待、楊家槍、六合刀和李公拐的打法,心頭不覺一怔:“這小子的武功,那來這般駁雜?”
  他這一遲疑,不禁被白少輝一片綿密劍光,迫得連退五步,長劍疾封。才算把一輪急攻,拆解開去。心中也不禁微泛怒意,暗暗罵道:“你也太小覷老夫了,今天如不給你一個厲害,還當老夫是浪得虛名之輩了!”
  突然長嘯一聲,陡施反擊,左手一抖,短劍伸縮搶攻,閃起點點寒芒,右手闊劍同時像破竹般直掠而進。
  白少輝由攻易守,迅疾封拆,秋霜劍幻起了一片護身光幕,逢老邪一口气攻了十來招,都被白少輝掄劍封擋開去,但他由于從小練的原是簫法,此刻以劍代蕭,運用上終究不太習慣,尤其師傅的“游龍十八式”,又未便施展。
  因此,他雖然封開了逢老邪一輪快攻,一時之間,為了思索劍招,并未立即借勢反擊。
  逢老邪被他擋開了自己的十招猛攻,心頭更惊愕不止,他練劍數十年,劍上造詣,何等深厚?此刻發現白少輝使出來的劍招,竟然包羅了江湖上各門各派各种兵器的招式,東一招,西一招簡直駁雜無比。
  這些招數,盡是普普通通之學,并無深奧可言,但在白少輝手中施展出來,威力卻是异常惊人,這并不是說平凡手法,到了白少輝手上,就變得如何奇奧,而是他一柄短劍上,似乎含蘊著一股极為強勁的內力。雙劍尚未接,這股內勁;就已透劍而出,使你遞出的劍勢,未盡變化,先受到了阻礙。
  逢老邪在江湖上闖蕩了數十年,從未遇到過這等怪事,他簡直不敢置信,對方輕輕年紀,竟會有這般深厚的功力!不,這分明是武林中久已失傳的“劍杰”功夫!
  他心頭不覺起了戒心,眼看白少輝擋開自己攻勢之后,并未立即出手反擊,也就手執闊劍,雙目神光炯炯,凝注在白少輝臉上,全神戒備。
  雙方相持了約有一盞熱茶功夫,逢老邪已是不耐,大喝一聲,闊劍一挺,直攻過來。他這一劍快迅絕倫,劍風如輪,凌厲無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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