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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彩帶女郎


  赶到泰安,城門早就開了,他一晚未睡,依然回到前晚住過的泰安老店,要了個房,就蒙被大睡。
  一覺醒來,已是午牌時候了,店伙打來洗臉水,岳小龍洗過臉,叫店伙送了碗面來,在房中吃了,就會賬出門。
  他因藍衣人已經對自己起了怀疑,暫時只好放棄彩帶門這條線索,于是決定先去黃山,見過天都老人,再作計較。從泰安動身,一路南行,第三天中午,經過徐州府,就在大路旁一家面館打尖。
  這家面館地方不大,一共只有四五張桌子,此刻正當中午;小面館中已經坐著不少人,岳小龍在中間打了個空位坐下。伙計替他倒了杯茶,問要吃些什么?岳小龍要了碗面,几個饅頭和一盤鹵菜。伙計又問要不要酒,岳小龍搖搖頭。
  伙計退走之后,他取起茶碗,喝了一口,目光略一打量,座上食客,全是些過路的販夫。
  只有靠自己右首桌上,坐的是兩個勁裝漢子,似是鏢行中人,他們一面喝酒,一面正在低聲說話,岳小龍只望了一眼,也并不在意。
  不多一會工夫,伙計端上面食,岳小龍正在低頭吃喝,忽听右首桌上有人低聲說道:“這事兄弟有些不相信,一個死了几十年的人,還會复活?”
  岳小龍听的好奇,不覺轉臉望去。
  只見另一漢子正容道:“陸老哥,這是千真万确之事。”
  先前那人道:“有誰看見了?”
  另一漢子道:“据說是一個年輕小伙子,在泰山腳下遇到的。”
  先前那人呷了口酒道:“那真是活見鬼。”
  另一漢子壓低聲音道:“目前江湖上正在盛傳著,說魔教中原有一种魘胜術,死了的人,可以复活,不然的話,憑泰山云中叟老前輩那等高人,還有誰能揪著他脖子,套進繩子里去?”
  岳小龍听出他們是在說七太婆,心中暗暗覺得好笑,這人好像親眼目睹云中叟被人揪著脖子,套進繩子里去的,說的這般活龍活現!
  正當此時,門外走進一個紫臉大漢,目光一瞥,瞧到岳小龍桌上還有空座,就大步走了過來。正待坐下,忽然大笑道:“劍兄,陸兄兩位,也在這里!”
  正在低頭說話的兩個漢子聞聲抬頭,口中同時“啊”了一聲,慌忙站將起來,同聲笑道:“原來是趙老哥,多年不見,來,來,這里坐。”
  岳小龍抬頭望去,那漢子紫膛臉,身軀魁梧,背上背著一個長形包袱,自然也是武林中人。
  此刻他已經轉身朝右首桌上走去,在兩入橫頭坐下,洪聲笑道:“兩位怎么湊在一起,在這里喝酒?”
  那姓陸的漢子笑道:“兄弟和劉兄是剛才在路上碰到的,趙兄到哪里去?”
  紫臉漢子道:“兄弟是赶到金陵去。”
  姓劉的漢子道:“貴局的生意興隆,無怪趙老哥紅光滿面,春風得意。”
  那紫臉漢子忽然歎了一口气,目光朝四外一掃,低聲道:“兩位老哥都不是外人,兄弟也無須隱瞞,這次奉總鏢頭之命,赶往金陵,實是收歇金陵分局去的。”
  姓劉的漢子吃惊道:“貴局在江湖上信譽卓著,誰不知道你們總鏢頭,是當今少林方丈的同門師弟,難不成還會出事?”
  紫臉漢子道:“最近江湖上發生的事,兩位總已經听說過了吧?這是總鏢頭臨時決定的,听說和九大門派有關的鏢局,已有不少家都准備收歇了。”
  姓陸的漢子听的一呆,道:“情勢真有這么嚴重?”
  紫臉漢子歎息道:“從前江湖上若是發生了事故,憑九大門派的聲望和實力,還壓得下去,這次連九大門派本身都出了事。”
  姓陸的漢子道:“就是最近發生了些事故,九大門派真要聯手起來,難道還會壓不下去?”
  紫臉漢子搖搖身道:“這很難說,就像武林四老那等聲望威名,和超凡絕俗的武功,尚且接連傳出噩耗,江湖上還有誰頂得住?”
  姓劉的漢子身一震,睜大眼睛,急急問道:“接連傳出噩耗?除了云中老人,還有那一位也仙逝了?”
  紫臉漢子啊了一聲,道:“原來兩位還不知道黃山天都老人逝世的消息?”
  這句話听得鄰座的岳小龍也心頭驀然一惊,急忙轉臉瞧去。
  那姓陸的漢子低聲問道:“趙老哥此話當真?”
  紫臉漢子道:“這消息兄弟是昨晚听總鏢頭說的,八卦門掌門人歐陽大俠、嶗山謝觀主、和少林智通大師,此次從泰山下來,昨天中午經過開封。咱們總鏢頭在局里設宴替他們洗塵,正好咱們有一趟鏢,從安慶回來,說出天都老人在三天前中風逝世的消息。”
  姓陸的漢子道:“天都老人是中風死的?”
  紫臉漢子沒有立時回答,接著道:“那天都老人還是八卦門掌門人歐陽大俠的師叔,歐陽大俠听到噩耗,放下酒杯,匆匆走了。后來据敝局那位鏢頭告訴總鏢頭,天都老人盤膝死在靜室蒲團上,雖無异處,但在靜室門上,不知什么人挂了一條彩帶。那條彩帶顏色鮮艷,似是女人束腰之物,決非天都老人所有……”
  他底下的話,還沒說出,忽然臉色大變,住口不說。
  姓劉的漢子道:“是條女人束腰的彩帶?”
  他堪堪問出口,突然“啊”了一聲,就不再說話。
  岳小龍自然全听到了,心頭不覺一怔!自己正要赶去黃山,不料天都老人不早不晚,會在此時忽然死去,听那紫臉漢子的口气,似是又和彩帶門有關。心中想著,忽覺那三個漢子片刻之間,忽然噤若寒蟬,一句話也不說了,這情形瞧得岳小龍深感奇怪。
  正待回頭瞧去,瞥見自己前面一張桌小,兩名食客不知何時已經會賬走了,此刻坐著的竟然換了一位綺年玉貌,風姿綽約的妙齡女郎!
  那女郎身穿紫紅衣裙,腰間還挂著一口兩已來長,綠鯊皮鞘鑲嵌的短劍,但最使人触目惊心的,她纖細的腰肢間,赫然束著一條彩帶!
  岳小龍暗暗忖道:“又碰上彩帶門的人,難怪那三個漢子不敢再說。”
  岳小龍朝她望去,恰巧那彩帶女郎一雙杏眼,也朝他望來,四目交投,她春花似的臉上,忽然一紅,矜持的板了臉孔,她那紅菱般嘴角,也似乎微微撇動了一下。
  伙計慌忙趨了過去,欠身問道:“姑娘要些什么?”
  那彩帶女郎道:“給我來一碗冬菰素面就好。”
  她這一開口,聲音清脆得宛如出谷黃鶯一般,听來十分悅耳。
  此時從門口大步走進兩個全身勁裝,背負單刀的大漢。
  伙計向前招呼道:“兩位請坐。”
  兩個大漢理也沒理,四道目光虎視眈眈的投注在彩帶女郎身上,大步走了過去。
  伙計眼看兩人神色不對,有如凶神惡煞一般,不禁駭得往后連退。
  岳小龍暗忖道:“這兩人敢情是尋仇來的?”
  心念方動,兩個大漢已經走近彩帶女郎那張桌子面前,停了下來,只听左面一人抱拳道:“姑娘請了。”
  彩帶女郎眼波一抬,打量了一眼,冷冷問道:“什么事?”
  左面大漢道:“咱們奉主人之命,請姑娘出去。”
  彩帶女郎道:“你們主人是誰?”
  右面大漢道:“姑娘見了面,自知道。”
  彩帶女郎板著面孔,冷冷的道:“我又不認識他,要見我,他不會自己來么?”
  左面大漢道:“除了咱們主人,還有不少人在外面等著,咱們主人只要我等進來告訴你一聲,出不出去,悉听尊便。”
  說完,轉身往外就走。
  彩帶女郎倏地柳眉一挑,嬌喝道:“你們給我站住!”
  右面大漢回過頭來冷嘿道:“姑娘這般呼喝,對誰說話?”
  彩帶女郎听他如此無禮,不禁粉臉一寒,叱道:“你們不說說清楚,就想走了么?”
  左面大漢道:“咱們奉命傳話,話已說完,自然要走了。”
  右面大漢接口道:“咱們自知武功不是你對手,但也不是任人呼喝的人。”
  彩帶女郎不禁呆了一呆,道:“好,你們出去吧,我倒要瞧瞧你們主人是什么三頭六臂的人。”
  說著,盈盈站了起來。
  那兩個大漢相互望了一眼,大步走出店門,彩帶女郎跟在兩人身后,走了出去。
  只听右首桌上那紫臉漢子低聲道:“這兩人似是徽幫中的弟兄,莫非他們總瓢把子赶來了?”
  姓劉的漢子道:“趙兄,咱們出去瞧瞧。”
  三人同時站起,丟了一錠碎銀,就朝店外行去。
  岳小龍跟著站起,會過面賬,匆匆跟了出去。
  這面館就是靠著大路,門前柳樹下,還拴著一匹小白馬,敢情就是彩帶女郎的坐騎。
  那紫臉漢子和姓劉姓陸的兩人,就在店門前的樹下站了下來。岳小龍也在門前不遠停下。
  原來前面兩個漢子引著彩帶女郎朝大路右邊的一片草坪上走去。那里負手站著一個四十上下,身穿青綢長衫的漢子,此人身后還有兩名大漢,一式勁裝,背負單刀,和方才傳話的兩個大漢裝束相同。
  這時兩個帶路的大漢已走到身穿青綢長衫的漢子面前,同時欠身道:“彩帶門姑娘已經請來了。”
  穿青綢長衫的漢子擺了擺手,兩個大漢立即左右一分,很快站到他身后。
  穿青綢長衫的漢子自從彩帶女郎走出店門,他一雙虎目早已盯在她身上,此刻跨前一步,供拱手道:“姑娘請了。”
  彩帶女郎柳眉一揚,問道:“你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她口气雖冷,听來依然那么悅耳!
  穿青綢長衫的漢子道:“兄弟鄭開泰。”
  彩帶女郎微哂道:“原來是徽幫的總瓢把子,不知有何見教?”
  鄭開泰干笑道:“不敢,兄弟和几位武林朋友,想見見姑娘。”
  彩帶女郎道:“人呢?”
  鄭開泰道:“他們就在林中……”
  話聲未落,只見東首林中,緩步走出一個身穿月白僧袍的老和尚和一個方面大耳,年約五旬的老者,在兩人身后還跟著四名勁裝大漢。
  岳小龍認識那老和尚正是少林智通大師。
  只听站在柳樹下的紫臉漢子低啊一聲道:“總鏢頭也來了!”
  鄭開泰指著智通大師和方面老者說道:“這位是少林智通大師,這位是開封通達鏢局總鏢頭鐵掌崔德和崔大俠。”
  智通大師和鐵掌崔德和各自向彩帶女郎行了一禮。
  彩帶女郎也不理睬,冷冷問道:“就是他們几個么?”
  “無量壽佛。”
  松林東南方,忽然響起一聲僚亮道號,隨著走出一個身穿青袍的矮小道人。
  鄭開泰又道:“這位道長是嶗山通天觀謝觀主。”
  彩帶女郎目光朝西一掠,不耐煩的道:“還有什么人,怎么不叫他們通通出來?”
  西面林中,突然有人大笑一聲,緩步走出兩人。首先一個紫臉虯髯,腰背微駝,右腳已跛的,正是八卦門掌門人跛俠歐陽磐石。緊隨著跛俠身后的是一個身穿團花藍袍的紅臉老人。
  鄭開泰又道:“這位是八卦門歐陽掌門人。這位是江淮大俠金眼雕關鎮山。”
  這些人走出草坪,很自然的就把彩帶女郎圍在中間。
  岳小龍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忖道:“看來江湖上人,對彩帶門已經動了公憤!”
  彩帶女郎冷峻目光,環場一掃,說道:“嶗山派、八卦門的掌門人全在這里,那倒是省了我跑冤枉路了。”
  跛俠歐陽磐石雙目寒光凌凌,鐵拐篤煌一聲,朝前跨了一步,怪笑道:“姑娘可是找謝觀主和老朽兩人么?”
  他因師叔天都老人之死心頭怒火已熾,口气咄咄逼人。
  彩帶女郎嗯道:“現在是你們找上我了。”
  江淮大俠金眼雕關鎮山側臉問道:“歐陽老哥在泰山遇到的,就是此女么?”
  歐陽磐石道:“那是另外一個女子。”
  徽幫總瓢把子鄭開泰道:“姑娘可是從黃山來的?”
  彩帶女郎冷笑道:“你們之中,不是有人一路跟著我下來,何用多此一問?”
  鄭開泰臉色一沉。怒嘿道:“很好,姑娘那是承認了。”
  彩帶女郎一雙杏眼之中飛過一絲疑惑之色,問道:“我承認什么?”
  鄭開泰道:“姑娘可是彩帶門下?”
  彩帶女郎道:“是又怎么樣?”
  江淮大俠關鎮山大喝道:“這就是了,你一路行來,連施毒手,殘殺不少武林同道,難道咱們還是冤枉你的不成?”
  彩帶女郎微微一怔,嬌叱道:“你們簡直滿口胡說,姑娘殺了誰來?”
  鄭開泰厲聲道:“你從黃山一路行來,連挑敝幫三處分舵,殘殺十七條人命,究竟咱們徽幫和彩帶門何怨何仇,你要這等赶盡殺絕?”
  彩帶女郎緩緩掃過眾人,問道:“還有么?”
  通泰鏢局總鏢頭鐵掌崔德和濃眉陡軒,大聲道:“通泰鏢局几十年來,從不介入江湖恩怨,自問也并沒開罪貴門之處,但敝局一輛鏢車卻在長淮衛遭到姑娘攔截,兩位鏢頭和十六名伙計,全遭毒手……”
  彩帶女郎道:“你是說我劫鏢了?”
  鐵掌崔德和道:“那是卸鏢回來的空車,足見姑娘是向敝局殺人示威。”
  江淮大俠金眼雕關鎮山一字一字的道:“姑娘可知死在你劍下的兩個鏢師是誰么?”
  彩帶女郎平靜的道:“你說呢!”
  金眼雕關鎮山再也忍不住,嗔目喝道:“一個是老夫侄子,一個則是老夫門下。”
  彩帶女郎道:“你們都是親眼看到我殺的么?”
  鄭開泰道:“你方才不是承認是彩帶門下?”
  彩帶女郎淡然道:“不錯,我是彩帶門的弟子,但我可沒有殺人呀!”
  金眼雕關鎮山怒喝道:“這些死去之人,都是在你經過之后,才被殺害,不是你,難道還會是旁人殺的不成?”
  彩帶女郎問道:“這些人如何致死的?”
  鄭開泰道:“死因如一,都是被劍尖刺破咽喉,顯系出于一人之手。”
  謝忌量打個稽首道:“無量壽佛.女施主輕輕年紀,貌美如花,出手也太毒辣了!”
  彩帶女郎听他稱贊自己貌美如花,不禁嫣然笑道:“我從沒使過寶劍。”
  金眼雕關鎮山大喝道:“小丫頭,你身佩短劍,還說從不使劍,那是把咱們都當三歲小孩了,武林中人講究敢作敢當,昔年彩帶魔女,縱然嗜殺成性,也沒有……”
  彩帶女郎倏然柳眉一挑,臉上隱現怒容,嬌叱道:“住口,你們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出言不遜,那是逼我……”
  跛俠歐陽磐石究竟是一派掌門,修養有素,聞言不覺濃眉軒動,說道:“老朽由黃山一路追蹤姑娘,可惜遲了一步,雖非親眼目睹姑娘出手,但那些人确是不遲不早,在老朽赶到之前,堪堪遭人殺害,死去不久,如說不是姑娘下手,天下那有這般湊巧之事?姑娘不肯承認,不知還有什么更好的理由?”
  彩帶女郎冷聲道:“不是我殺的,就是不是,這有什么理由,老實說,姑娘身邊這柄寶劍,從不輕使,听你們的口气,那些死去的人,不過是江湖上二三流角色,姑娘就是要殺他們,也用不著使劍。”
  江淮大俠金眼雕關鎮山唰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嗔目喝道:“小丫頭,好狂的口气,老夫領教領教你彩帶魔女的門下,究竟是些什么惊人之藝?”
  他在江淮一帶,极負盛譽,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門人侄子被殺,還被彩帶女郎當面說成江湖二三流角色。心中忿怒已极,抽出長劍,隨著話聲,就是一記“月移花影”,劍尖一振,直向彩帶女郎咽喉刺去。
  彩帶女郎听他一再辱及師尊,心中不覺有气,身形輕輕一閃,避開了金眼雕劍勢,怒叱道:“老匹夫,姑娘奉命下山,另有要事,只是不愿和你動手,你當姑娘怕了你么?”
  就在她說話的工夫,那金眼雕關鎮山劍勢如電,已接連攻出了三劍,他盛怒之下,劍招老練凌厲,剎那之間,彩帶女郎立處危境。但也就在此時,突見彩帶女郎鐵手一揚,屈指輕彈,但听“錚”的一聲,金眼雕刺出的長劍,立時被她勁急指風,震彈開去!
  金眼雕做夢也想不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竟然身擅佛門上乘工夫“彈指神通”,長劍被她震彈開去,心頭不覺大駭,赶忙一吸真气,向旁躍退。
  四周的人眼看彩帶女郎舉手之間,就把金眼雕逼的向旁躍退,無不心頭大震,相顧失色。
  彩帶女郎也并不迫擊,春花般臉上微露不屑,轉身朝謝忌量,歐陽磐石兩人施了一禮道:“家師命小女子資書而來,赶巧兩位掌門人大駕全在這里,那就不用小女子專上寶山了。”
  說完,從身邊采囊中取出兩封信柬,雙手遞來。
  跛俠歐陽磐石炯炯目光,注視著信上,卻并未伸手去接,沉聲道:“尊師又下書來了,是什么事?”
  他這話自是說第一次接到無頭信,邀他前往泰山碧霞宮,第二次在碧霞宮也是一封無頭信,限各大門派在三月之內解散,如今又差人下書,已是第三次了。
  彩帶女郎道:“家師只命我送上書信,什么事,歐陽大俠看了自會知道。”
  謝忌量朝歐陽磐石點點頭道:“這位女施主既是奉命送書來的,咱們自然要看看她師傅在信中寫些什么,道兄還是把信收下了吧。”
  說完,伸手取過書信,小心翼翼的拆了開來,抽出一張信箋。
  歐陽磐石也從彩帶女郎手上接過書信,瞧到謝忌量拿著信柬,仔細察看,不覺洪聲笑道:“謝觀主,這信上可有劇毒?”
  彩帶女郎怫然道:“你歐陽大俠也是一派掌門,怎好如此說話:家師和兩位無怨無仇,縱然有仇,也不至于在信上施毒?”
  歐陽磐石大笑道:“老朽等人已經上過一次當了……”話未說完,謝忌量忽然咦了一聲,道:“這就奇了,歐陽道兄快請看看孟女俠的書信。”
  歐陽磐石听謝忌量一說,心知其中必有緣,他自撕開封口,抽出信箋,只見上面寫道:
  “書奉八卦門掌門人歐陽大俠閣下:
  近聞流言,盛傳彩帶門人曾在泰山碧霞宮有開罪諸位之處,尤其秦(云中叟)姜
  (天都老人)二老先后謝世,亦曾發現遺有彩帶,咸疑与凌云有關,聞悉之下,深感惊
  駭。
  查凌云退出江湖,已十有八載,彩帶門中,亦從無一人涉足江湖,此事顯系有不肖
  之徒,嫁禍敝門。凌云當于三月之內,查明真相,以白事非,為恐貴派有所誤會,謹奉
  寸緘,伏希亮書是幸。
  孟凌云敬上。”
  這是彩帶魔女孟凌云的親筆函!
  她否認泰山碧霞宮那件事,和她彩帶門有關,她否認云中叟和天都老人死后,發現的彩帶,不是她彩帶門的東西。
  歐陽磐石一手拿著信箋,皺皺濃眉,抬目道:“謝觀主覺得如何?”
  謝忌量道:“貧道也深感詫异,孟女俠既是來書鄭重否認,此事自然可信。”
  歐陽磐石把手上信箋朝智通大師遞了過去,說道:“大師請看。”
  智通大師略一過目,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轉臉向彩帶女郎問道:“令師還要女施主送到哪里去?”
  彩帶女郎道:“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都有一封信,但不是我一個人送的。”
  岳小龍不知彩帶女郎送給他們的信中,寫些什么,但可以看出這封信似是十分重要。
  歐陽磐石沉吟道:“如此說來,這一路上連續發生的事,真非姑娘所為了。”
  彩帶女郎冷聲道:“諸位之中,不是有人一路跟在我后面么?后面的人尚且沒看清楚,走在前面的人如何知道?”
  歐限磐石臉上不禁一紅,望了謝忌量、智通大師兩人一眼,說填:“兄弟之意,今日這場誤會,也許另有凶手,這位姑娘既是奉有孟女俠之命,就請便吧!”
  彩帶女郎冷冷說道:“那是說我可以走了?”
  金眼雕關鎮山大喝道:“且慢!”
  彩帶女郎道:“關大俠還有什么見教?”
  金眼雕關鎮山道:“老夫門人侄子,遭人殺害,當時只有你一人經過,在老夫尚未查出真凶之前,你也脫不了干系。”
  彩帶女郎冷笑道:“依你關大俠之意呢?”
  金眼雕關鎮山道:“歐陽老哥既然說出要你走了,老夫也不好留難于你,這筆賬日后老夫自會找你師傅論理。”
  彩帶女郎道:“關大俠只管放心,彩帶門決不含糊。”
  說完,朝柳樹下走來,開韁繩,飛身上馬,小白馬一聲低嘶,屏開四蹄,絕塵而去。
  謝忌量、歐陽磐石等人也邊走邊談,朝西行去。
  岳小龍毫無江湖閱歷,眼看著這等复雜情形,心中大感困惑,他想到自己此行,原想赶去黃山,拜謁天都老人,但如今天都老人既已謝世,自己還是早些回家去才是,心意一轉,立即放腿向前奔去。
  突听身后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小施主請留步。”
  岳小龍回頭一瞧,只見智通大師大袖飄飄,跟了下來,心頭暗暗一震,忖道:“這老和尚莫非對自己起了疑念?”腳下一停,抱拳說道:“老師父可有見教么?”
  智通大師飄然行近,雙拳合十道:“老衲又在這里和小施主相遇,可謂有緣,小施主此刻要往哪里去?”
  岳小龍道:“在下赶回家去。”
  智通大師道:“小施主家住哪里?”
  岳小龍道:“南陽。”
  智通大師目光湛然,凝注在岳小龍臉上,緩緩說道:“小施主從泰山回到南陽,似乎毋須繞道徐州府,那是有事來的了?”
  岳小龍見他一直盤問不休,顯然把自己當作了彩帶門的人,心中雖覺不大自在,但一來因對方乃是少林有道高僧,二來又救過自己的命,不好拂袖而去,這就答道:“不錯,在下原想赶去黃山,拜謁天都老人,但适才听到老人已歸道山,所以只好中途折回,赶回家去。”
  智通大師雙目暴射冷電般神光,問道:“小施主赶去黃山,拜謁天都老人,不知有什么事么?”
  岳小龍道:“老師父這般追問,可是對在下有什么怀疑之處?”
  智通大師合掌當胸,神色一怔,寶相庄嚴的道:“阿彌陀佛,出家人戒打誑語,老衲對小施主确實心有怀疑,不知小施主能否和老衲開誠一談?”
  岳小龍問道:“不知老師父怀疑在下什么?”
  智通大師道:“老衲第一次遇上小施主,是在云步橋,小施主自稱是求見云中叟去的,第二次小施主在碧霞宮和那位女施主同時出現,后來也同時离去,這是第三次了。近日來連續發生事故,連連和小施主相遇,也許事出偶然,但在老衲心中,焉能不起疑心?”
  岳小龍仔細一想,覺得他說的也的确是實情,難怪他要對自己起疑,這就微微一笑道:“老師父誤會了,在下前去泰山,實是湊巧遇上……”
  智通大師沒待他說完,凜然道:“小施主如能和老衲開誠一談,不但可以解去老衲心頭疑念,也可以洗刷小施主的嫌疑,小施主以為然否?”
  岳小龍道:“不知老師父要和在下談些什么?”
  智通大師道:“老衲想知道的是小施主赶去泰山,求見云中叟,和匆匆赶去黃山,求見天都老人,究有何事?”
  岳小龍心中暗道:“自己前往泰山,求見云中叟之事,娘一再交待,不可向人吐露,但目前這老和尚對自己動了疑念,若不解釋清楚,決不肯放過自己。”轉念一想:“對方乃是少林有道高僧,何況自己父親遺留之物,又已被人取走,就是告訴了他,也已無關緊要……”
  智通大師見他沉吟不語,合掌說道:“小施主似是有什么為難之處,如能信得過老衲,但說無妨。”
  岳小龍道:“老師父既然如此說了,在下自當奉告。”
  當下就把自己奉母親之命,遠來泰山,求見云中叟,被人假冒云中叟騙去布包,后來云中叟回轉,問起自己,据告那布包之中是天都老人的一枚信物,因自己父親有一件東西寄存云中叟處。必須憑天都老人信物,始能取回,但前一日已經有人持了寒鐵八卦,將存物取走。
  當時云中叟命自己前去黃山,向天都老人查問這枚寒鐵八卦的來處,云中叟交待完畢,就追假冒他的人去了。自己回出云步橋之時,就遇上老師父,詳細說了一遍,同時伸手從怀中取出寒鐵八卦,朝智通大師遞了過去。
  智通大師仔細聆听,直等岳小龍把話說完,瞧了寒鐵八卦一眼,徐徐說道:“如此說來,倒是老衲錯怪了小施主,可惜此刻歐陽老施主已經走了,不然,小施主倒可把你經過情形,和他談談,也許歐陽老施主對這枚寒鐵八卦,多少會想出一些眉目,亦未可知……”說到這里,語气一頓,接著又道:“那么小施主怎會和那個黃衣姑娘,走在一起的呢?”
  岳小龍臉上一紅,道:“在下原是一時好奇,暗中撮在車大先生師徒身后上去的,不知樹上已經隱藏著一位姑娘,后來想到先父遺物可能就是彩帶門取去的,才一路追了出去,但那位姑娘已經走的不知去向了。”
  智通大師沉吟有頃,突然問道:“小施主令尊名號,如何稱呼?”
  岳小龍道:“在下幼年喪父,由家母扶養長大的。”
  智通大師目中神光一閃,問道:“小施主一身武功,也是令堂傳授的么?”
  岳小龍點點頭道:“在下胡亂練過几年,老師父見笑了。”
  智通大師合掌道:“小施主家學淵源,一身武功,足可濟身武林高手之例,他日有暇,還望來少林寺一敘,老衲不多打扰,就此別過。”
  說完轉身朝大路上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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