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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磨劍老人听溫九姑說不要,不禁大失所望,把他抱在怀里的鴆頭杖朝溫九姑面前送去,還輕輕和溫九姑攔在桌邊的鴆杖碰了一下。
  接著說道:“老夫人,你不妨比比看,小老儿這支鴆杖比你的這支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呢,不信,你拈著看看就知道了,這有多輕,那像你那支,拿在手里多笨重?”
  他一面說話一面又用杖頭輕輕的碰了溫九姑的鴆杖一下。
  丁天仁看得心中一動,暗道:“敢情他在溫九姑的鴆上,使了什么手腳不成?”
  溫九姑大是不耐,但以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對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出手,癟嘴鼓動,怒聲道:“走,老婆子說過不要,就是不要。”
  磨劍老人連連點頭道:“好,好,走,走,這樣上好的陰沉木鴆頭杖,老夫人錯過了,會后悔一輩子,嘻嘻!”
  他又把鴆杖抱在怀中,像大馬猴般一顛一顛的朝門外走去。
  茶館里只有一個溫九姑是上了年紀的老太婆,她不買,自然沒有人買了。
  就在磨劍老人走出茶園門口之際。
  丁天仁耳邊突然響起一絲极細的聲音說道:“小伙子,你二叔已經走了,今晚咱們白帝城外再見。”
  丁天仁听得不期一怔,同時也想到他和石破衣可能己見過面,他口中的“二叔”,自然是指石破衣了。石道長已經走了?他去了那里?磨劍老人說今晚在白帝城外見面,不知又有什么事?只听易云英咦道:“大哥,他走了,我們要不要跟出去呢?”
  丁天仁慌忙以“傳音入密”說道:“快別作聲,溫九姑武功极高,咱們和她距离不過五丈,你說得最輕,只要她稍加留意,即可听得到。”
  差幸就在磨劍老人堪堪出去,一個身穿青布短衫的漢子匆匆走入,一腳朝溫九姑桌邊走去,接著朝溫九姑施了一禮道:“這位大概就是溫護法了?”
  溫九姑“唔”了一聲,水泡眼一翻,問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漢子恭敬的道:“小的在紅穗堂下任事,奉紀堂主之命,特來向溫護法請安,本來紀堂主要親自來的,因為……剛才余護法赶來,另有要事,所以要小的前來,敦請你老仙駕蒞止。”
  接著取出一份大紅請柬,雙手呈上。
  溫九姑一生最喜人奉承,一手接過請柬,只看了一眼,就呷呷笑道:“你們紀堂主真是大客气了,老婆子昨晚剛到,他中午就給我洗塵,這個老婆子如何敢當?”
  青衫漢子躬身道:“我們堂主說,像你老這樣大大有名的人物,平時只怕連請都請不到,難得你老到了菱州,稍盡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
  溫九姑听得大是高興,點著頭道:“好,紅儿去結過帳,咱們走。”
  青衣漢子忙道:“溫護法的帳,小的已經結過了。”
  溫九姑呷呷尖笑道,“強將手下無弱兵,你果然能干得很,待回見到你們堂主,老婆子要他好好提拔提拔你。”
  青衫漢子連連躬身道,“多謝老滬法栽培。”
  溫九姑一手擔著鴆杖,往外行去,紅儿緊跟著她身后,但一雙秋水般明亮的眼睛,卻向丁天仁投來。流露出依依之色。
  丁天仁也正好朝她看去,這回四目交投,她沒有迥避。還朝丁天仁幽幽的一笑,才急步跟隨溫九姑出門而去。
  臨去秋波那一轉,丁天仁望著她后形,几乎怔怔的出了神!
  金瀾看到眼里,輕笑一聲道:“三弟,你知道大哥在想什么心事?”
  易云英道:“大哥在想什么心事?”
  金瀾低聲道:“他是想著那個對他笑的姑娘出神!”
  易云英道:“對大哥笑的姑娘?那是誰呢?”
  金瀾抿抿嘴笑道:“你不會問問他?”
  易云英回頭叫道:“大哥,剛對哪一位姑娘對你笑了?”丁天仁口,中啊了一聲道:“沒有啊!”
  易云英道:“二哥說,你明明在想著心事咯!”
  丁天仁低聲道:“我是在想磨劍老人說的話。”
  易云英雙目一睜,急急問道:“他和大哥說了些什么呢?”
  丁天仁道:“他說今晚在白帝城外見。”
  初更時分。
  丁天仁、金瀾、易云英三人早已收拾停當,坐在大哥房里等待。
  這時由丁天仁力首,從后窗穿窗而出,就縱身掠起,飛越民房,一路朝東飛掠,一回工夫,就已奔近城腳,越城而出,不過頓飯時光,就已赶到白帝城。
  只見前面出現一條影綽綽的人影,迎著三入走來,抱抱拳問道:“來的可是丁少俠嗎?”
  丁天仁心中暗道:“扮自己的人叫王紹三,他叫自己丁少俠,這就表示自己今晚是以丁天仁的身份与會了。”
  心念迅速一轉,立即抱拳道:“在下正是丁天仁。”
  直到那人走近,才看清他是個一身藍布勁裝,背負紅穗長劍的漢子。
  他朝丁天仁躬身道:“小的紅穗堂下,奉命在這里恭候丁少俠三位的,三位請隨小的來。”
  丁天仁沒有多問,頷首道:“好,你只管請。”
  青衣漢子躬身應“是”,就走在前面領路,穿城而過,走了八九里光景,折入一條小徑,兩邊林木參天,不見天光,极為幽暗。
  又走了里許來路,山麓間果然影幢幢有一座小廟。
  青衣漢子走近廟前,就腳下一停,回身道:“丁少俠三位請進。”
  廟前左右兩邊,站著八名一身藍布勁裝背插紅穗長劍的漢子,挺腰凸肚,一副雄赳赳模佯。
  丁天仁剛走近石階,就听到耳邊響起一絲极細的聲舍說道:“小伙子,你們才來,听著,進去看到坐在中間的那個老小子,要說:“屬下丁天仁參見副總護法,不可忘了,其余的人,你要裝出有些傲气,只須點個頭就好。”
  這說話的敢情就是磨劍老人了。
  丁天仁絲毫不露,就率同金瀾、易云英二人昂首進入山門,穿過小天井,階上又有八名青衣勁裝漢子雁翅般站在兩邊。
  這座小廟只有一進殿宇,大殿中間、因有神龕,供桌,所余地方不大,神龕左首,點起兩盞气死風燈,擺了六把椅子,倚旁放一張小几,是放茶水的。
  中間一張椅上,坐著一個高大的黑袍人,臉色黝黑,雙目炯炯如電,頗有威儀!
  這人,丁天仁曾在百里洲見過,据巢湖蒙叟推測,他可能就是昔年玄陰教護法無敵陰手歐陽生。
  他下首左二右三五把椅子,已經坐了四個人,左上首是一個身穿藍袍的老者,年約六旬以外,方面濃眉,須發已見花白。
  這人丁天仁沒有見過,他正是九爪蒼虯余滄海。下首是九寡十八迷溫九姑,她身后待立著紅儿。
  右上首是一個又瘦又高的青衣老頭,臉型瘦得像一根木頭,除了兩眼會霎,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就是青竹神向問天。
  他下首空著一把椅子,還沒人坐。再下來一把椅上,坐的是一個藍褂漢子,就是在瞿塘春茶園被磨劍老人以一把普通青鋼劍當寶劍賣給他的紀堂主。
  這原是目光一瞥間的事,當下急趨而上,朝上首黑袍老者拱手道:“屬下丁天仁參見副總護法。”
  金瀾、易云英也一齊抱拳為禮。
  黑袍老者目光朝丁天仁投來,含笑道:“丁少俠不可多禮,快請坐下。”
  他右手抬了抬;指的就是右首那把沒人坐的椅子。
  丁天仁心中暗道:“這把椅子大概就是給自己留的了。”這就依言走了過去。
  坐在第三把椅子上的藍褂漢子慌忙站起,朝走來的丁天仁拱拱手道:“兄弟紅穗堂紀效忠,見過丁公子。”
  丁天仁記著磨劍老人的話,“對其余的人,要裝出有些傲气,只須點頭就好。”這就朝他略為點頭,口中“唔”了一聲,自顧自在椅上落坐。
  金瀾、易云英眼看只有大哥一人有坐位,只好站到大哥身后。
  這時九爪蒼虯余滄海,青竹神向問天也一齊朝丁天仁含笑點頭。丁天仁也和他們點頭答禮。
  溫九姑看得心中暗暗奇怪,忖道,余滄海,向問天這兩個老東西一向眼高于頂,對姓丁的小子似乎客气得有些過了份,點頭已經夠了,還要抬起屁股來欠著身,就算他是天殺星的兄弟,(她最近才知道的)也用不著如此奉承,嘿,這小子還是我溫九姑擒回來的,不然會有如此听活?心中想著,目光极自然的朝丁天仁投去,只見丁天仁神色倨傲的朝自己看來,心中不由驀地一惊,暗道:這小子‘迷信丹’好似解了?紅儿眼看丁天仁在副總護法面前居然也有坐位;而且還排在紅穗堂主之上,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听師傅說,在副總護怯面前只有護法身份才有坐位,能夠有資格當護法的,也只有像師傅等在江湖上成名几十年的寥寥數人而已,紅穗堂堂主紀效忠,是這里的地主,才敬陪未座的。
  這么說,丁少俠也是護法身份了,但他是師傅擒來的,又喂他服了“迷信丹”,這怎么可能呢?她一雙俏眼忍不住含情脈脈的只是看著他。
  一名青衣漢子沏了一盞茶送上,放到几上。
  黑袍老者輕咳了一聲道:“現在入都到齊了,咱們可以開始了。”
  他從大袖中取出一小卷紙條,續道:“這是上面傳下來金令,請大家傳閱,巫山神女宮聯合長江盟,到處搜索本盟下落,蓄意与本盟為敵。
  著令兄弟負責,會合諸位護法,一舉消滅神女宮,再順流而下,依次收服長江盟各個据點,目前第一步是對付神女宮,預定明晚行動,諸位可有什么高見?”
  九爪蒼虯余滄海笑道,“神女宮在江湖上獨樹一幟,雖然名气不小,其實只有秦楚云和她師妹白素素兩人較難應付,其余只是一些門人弟子,年輕的女娃儿們,有副總座領導,還不手到擒來?何況咱們這次行動,還有溫護法助陣,只要她抬抬手。就可把她們全數放倒,咱們根本用不上動手,就大功告成溫九姑最愛有人當面奉承,聞言癟嘴鼓動,呷呷尖笑道:“余老這是給老婆子臉土貼金,老婆子只會撤撒迷藥,那里比得上諸位?但區區神女宮,卻也不在老婆子眼里。”
  她口中雖說比不上在座諸位,但說到最后,還是夸下了海口。
  丁天仁突听耳邊響起磨劍老人的聲音說道:“小伙子,這小寡婦討厭得很,你不妨說她几句,行走江湖,當以武功為先,如果全仗迷藥,胜之不武,也易令天下人嗤笑。也好殺殺她气焰。”
  這話正合丁天仁心意,這就接口道:“我們行走江湖。當以武功為先,如果全以迷藥取胜,也胜之不武,适足以使天下人嗤笑。”
  他此話一出;听得溫九姑臉上大變,一雙水泡眼中精光大盛,雙腮鼓動,呷呷尖笑道:“小子,你懂什么?老婆子用了几十年迷藥,誰敢嗤笑?”
  說到這里,突然回頭朝黑袍人問道,“副總護法,這小子好像沒被‘迷信丹’所迷失?”
  丁天仁耳邊又響起磨劍老人的聲音,笑著道:“嘻嘻,小寡婦給你逗急了,小伙子,裝得傲一點,要虎的站起來,指著小寡婦大喝一聲:‘溫九姑,你說什么’?好,快站起來。”
  丁天仁虎的站起,目光一注,大喝道:“溫九姑,你說什么?”
  黑袍老者濃眉微皺,右手朝丁天仁輕輕揮了兩下,說道:“丁少俠,大家幸勿誤會。快請坐下。”
  一面回頭以“傳音入密”朝溫九姑說了几句。
  溫九姑听了他“傳音入密”的話,一臉厲容頓時消散,代之而起的是惊惶之色,朝丁天仁呷呷尖笑道:“原來丁少俠會是三公子,老婆子真是失言了。”
  丁天仁早已回身坐下,心中暗道:她口中的三公子,大概是指王紹三了,不知王紹三究竟是何來歷,會使得像溫九姑這樣的人物,都有三分敬畏。
  紅儿也听得暗暗奇怪,師傅何以稱丁少俠“三公子”,而且前据后恭,這也不類師傅平日為人,難道他竟是大有來頭的人?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覺更是朝他偷偷的瞧個不停!
  黑袍老者适時道:“好了,大家說過算了,咱們還是討論正事為重。”
  青竹神向問天裂嘴笑道:“副總座是此行的主帥,咱們听副總座分配就好。”
  黑袍老者听得极為受用,捻須笑道:“向兄好說,方才余兄說過,神女宮只有秦楚云和她師妹白素素兩人,其余只是些小女孩,咱們人手已多出她們甚多。
  其實也不用分配什么了,只要明晚二更,抵達神女宮之后,由兄弟和紀堂主從正面進入,向兄率領的人由神女宮后進進入,溫護法由左側進入,丁少俠三位由右側進入,以收分散敵人注意,在行動上務必力求隱秘,然后以流星炮為號,一起現身……”
  九爪蒼虯余滄海道:“副總座怎么把兄弟遺漏了?”
  黑袍老者笑道:“兄弟怎么會把余兄遺漏了?兄弟是想請余兄擔任咱們的總接應,即使響起流星火炮,也不用現身,那里需要支援,就支援那里,不知余兄意下如何?”
  余滄海听得极為高興,呵呵笑道:“副總座這是將令,兄弟得令。”
  黑袍老者回頭朝丁天仁道:“丁少俠大概對神女宮不大熟悉,明晚二更,自會有人接應。”
  丁天仁欠身應“是”。
  黑袍老者目光環視,問道:“諸位老哥還有什么問題嗎?”
  向問天道:“大概差不多了。”
  黑袍老者站起身道:“諸位請吧!”
  大家紛紛站起,黑袍老者當先走出,朝大家舉手為禮,立即身化長虹,激射而起,九爪蒼虯余滄海,青竹神向問天也相繼掠起,去勢如箭,瞬息沒人黑暗之中。
  溫九姑現在知道了丁天仁的身份,她一手拄杖,回身朝丁天仁含笑道:“丁少俠三位,恕老婆子先走一步了。”
  丁天仁道:“溫護法請。”
  紅儿俏目投了丁天仁一眼,跟著她師傅身后而去。
  丁天仁,金瀾,易云英三人也相偕走出,只見本來站在廟前的紅穗堂武士,這時也已全數撤走,只剩下了一個空廟。
  金瀾走了半里來路,忽然低笑道:“大哥,溫九姑門下的紅儿,你看如何?”
  丁天仁臉上微微一熱,故作不解,問道,“什么我看如何?”
  金瀾道,“我是問大哥,你覺得她如何?”
  易云英只是抿嘴笑著,沒有作聲。
  丁天仁道:“我們和她又不很熟。”
  金瀾笑道:“但我看她對大哥好像蠻有意思的。”
  丁天仁還沒開口,只听身后有人尖聲道:“對,對,那小妞确實蠻有意思,其實小姑娘家對小伙子有意思的還多著呢!”
  丁天仁已听出是磨劍老人的聲音,金瀾乍听有人接口說話,一手按劍,倏地回過身去,叱道:“什么人?”
  “小老儿,嘻嘻!”
  就在丁天仁身后不遠,像大馬猴似的站著一個人影,接著笑道:“你們走得真快,小老儿想叫你們等一等都來不及,只好跟著你們身后來了。”
  他不是磨劍老人還有准來?丁天仁道:“二弟,不得無禮。”一面連忙拱手道:“不知老丈有何見教?”
  易云英喜道:“你老就是磨劍老人?”
  磨劍老人道,“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來,咱們還是到小廟里面去坐。”
  丁天仁遲疑的道:“那里……”
  “都走了。”磨劍老人道:“時間不早,你們快些跟小老儿來。”
  他話聲一落,就像大馬猴似的一顛一顛朝小廟走去。
  你別看他只是一步一步的走著,實則快得如同奔馬,三人跟在他身后,只得加緊腳步,還是不行,只好連縱帶掠,才跟得上。
  回入廟中,磨劍老人已在殿前石階上坐下,用手拍拍石階,說道:“小伙子,你坐下來,時間不早,咱們長話短說。
  小老儿听假道士說過你的情形,要小老儿把一點破爛功夫傳給你。而且明晚就要應用,你愿不愿意學?”
  丁天仁剛在他身旁坐下,還沒來得及答話,易云英已經搶著道:“老丈是要把磨磨手掌就可以削斷長劍的功夫傳給大哥,大哥自然愿意了。”
  磨劍老人側臉笑道,“你急什么,不過見者有份,自然也少不了你們兩個的。”
  易云英喜道:“老丈也肯教我們嗎?”
  磨劍老人笑道:“你們兩個沒練過‘先天气功’,內力不足,雖然不能練‘掌劍功夫’,但小老儿拿出來的東西,也絕不會差到那里去。”
  易云英喜得跳了起來,說道:“謝謝老丈。”
  “咄!”磨劍老人道:“你們三個以后叫我老哥哥就好,老丈,老丈,小老儿又沒如花如玉的女儿好嫁給你們,這老丈人不做也罷。”
  這話听得金瀾,易云英二人臉上不禁一熱。
  磨劍老人又道:“小伙子,假道士要你明晚不可用紫虹劍,所以今晚必須把小老儿的‘掌劍功夫’學會,好了,咱們這就開始,你听清楚了……”
  接著念道:“左掌為陽,右掌為陰,陰触陽發,閃電乃生,功運勞宮,以掌代劍,以電擊物,無物不克。”一面把如何運功,如何揮掌的訣要,仔細解說了一遍。
  丁天仁一一牢記在心,磨劍老人問道:“小老儿講完了。你記住了嗎?丁天仁道:“在下記住了。”
  “那就好。”磨劍老人道:“你有假道士輸給你的二十年功力,內功已有五六成了,也就是說功力夠了,陰陽触發的電也夠了,只要懂得訣要,就可以使了,當然練到手法純熟,熟能生巧,也极為重要,不過以你目前的功力,雖是初學乍練,要使出三分力道,一定可以辦得到,明晚勉強也可用了。”
  說到這里,朝金瀾,易云英兩人說道:“現在該你們兩個女娃儿了,讓你們大哥一個人去琢磨琢磨,你們坐過來。”
  他這話“你們兩個女娃儿”,听到易云英耳里、大哥本來就知道自己是女的,倒也并沒有什么,這位二哥嘛,相處時間長了,也早就看出一些端儿來了,只是沒有說穿而已!
  但是對金瀾來說,她一直瞞著大哥,如今給磨劍老人一口叫出來,自然十分尬尷羞紅了臉,作聲不得。
  兩人依言傍著磨劍老人在石階上坐下。
  磨劍老人道:“你們看清楚了!”
  他左手五指并攏,由下往上,由內往外,在胸前划了個圓圈,然后手捏劍訣,食中二指直豎,朝前直點出去,就收回手勢。
  易云英問道:“老哥哥,就是這樣嗎?”
  磨劍老人笑道:“還不夠嗎?”
  易云英道:“這樣簡單?”
  磨劍老人聳聳肩道:“這還簡單?”
  他一面用手比划,口中講解如何圈手,如何發指,接著道:“小老儿教小伙子的那一手,只要懂得訣竅,就可使用,但你們的這一手可不同,出招手勢和運勁發力,都要中規中矩,才能發揮威力,所以你們今晚必須練會才成,好了,現在你們練給我看看。”
  金瀾、易云英各自站起,依照他說的方法,圈手、點指做了一遍。
  磨劍老人連連搖頭道,“不對,不對,你們只是依樣葫蘆,好像做得很像,但卻不能里外一致,這一招既要使內勁,又要使巧勁,要配合得恰到好處,純出自然才好。”
  他一面說話,一面隨時給兩人糾正姿勢,這一式看去最是簡單不過的招式,卻足足花了半個多時辰,才算稍梢中式。
  易云英問道:“老哥哥,這二招怎么用法呢?”
  磨劍老人笑道:“這招叫做‘混元一气指’,不論對方用拳掌刀劍攻來,你都可以使,小老儿要你們練在左手,就是可以配合右手劍招使出,嘻嘻,不是小老儿夸口,只此一招,已可打遍天下,不遇到特級高手,已經沒人接得下了,好了,你們再練一回,小老儿可要走了,明晚神女宮再見。”
  說完,彎著腰朝廟外走去。
  金瀾、易云英現在對這招“混元一气指”漸漸感覺到它的妙用,圈手之間,就有一股內力應手飛旋,等到驕指點出,也依稀似有一縷指風透指而出,信心大增,自然更加勤練不綴。
  丁天仁這一陣工夫,對“劍掌”的精要也揣摩純熟,融會貫通,站起身來,眼看金、易二人還在小天井中勤練不休,不覺笑道:“兩位賢弟,現在已經三更多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兩人同時收手,金瀾脹紅了臉,走到丁天仁面前,抱拳作揖,囁嚅的道:“大哥,小妹一直瞞著你,小妹本名蘭儿,因爹只有我一個女儿,所以從小就穿著男裝,和大哥結為兄弟,一直沒有和大哥說明白,大哥不會怪我吧?”
  丁天仁含笑道:“行走江湖,穿男裝要方便得多,愚兄怎么會怪你呢?三弟原是我師叔的義女,叫做易云英,就是為了要在江湖上行走,才改穿了男裝,改名丁天義的,今后我門仍以兄弟相稱好了。”
  “謝謝大哥。”金瀾回過頭去朝易云英道:“三弟,原來你也是女的,你怎不早說呢?”
  易云英輕笑道:“你沒有說,我怎么和你說呢?”
  金瀾拉著她手道:“現在好了,我總算有伴了。”
  丁天仁道:“我們該回去了。”
  三人赶回菱州客店,就各自回房就寢。
  第二天,因要下午才動身,在上午這段時間里就各自在房中練習磨劍老人教的一招奇學。
  午餐之后,就結算店帳,离開客店,出了菱州,剛到白帝城。就見路邊閃出一條人影,那是一個身穿藍布勁裝的漢子,老遠就躬著身道:“小的紅檐堂下,奉命給丁公子三位領路來的。”
  丁天仁點點頭道:“好,你只管走在前面好了。”
  藍布勁裝漢子應了聲“是”,返身在樹下牽過馬匹,翻身上馬,一領緩繩,當先馳了出去。丁天仁三人跟在他馬后,一路追了下去。
  四匹馬穿城而過,又奔馳了半個時辰光景,藍布勁裝漢子忽然舍了臨江大路,朝右首一處山勒間馳去。
  丁天仁三騎跟著他折入小徑,但見兩邊山勢逼仄,古木參天,雖在大白天,也使人有陰森之感。
  不多一回,已經來至一座宅院前面。
  藍布勁裝漢子迅速下馬,躬身道:“丁公子三位請下馬了。”
  丁天仁跨下馬鞍,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藍布勁裝漢子恭敬的答道:“這是屬堂的一處庄院,因為地近巫山,平日只是用王家偶作掩護,丁公子三位請到里面奉茶,牲口自會有人照料的。”接著連連躬身抬手道:“丁公子三位請。”
  山間的庄院,當然不會很大,只有三間兩進。藍布勁裝漢子領著丁天仁進入大門,在左首廂房落坐,就躬躬身道:“三位公子請稍坐,小的告退。”接著由一名庄丁給三人送上茗茶。
  接著只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及門而止,一個身穿藍布夾袍的中年漢子頭先人后鑽了進來,朝丁天仁連連拱拱手道:“小的王長根見過三位公子。”
  丁天仁點點頭問道:“你在這里是什么職司?”
  王長根道:“小的是紅穗堂派在這里的管事,方才溫護法四位也剛到不久,小的剛把他們送進去,沒想到三位公子來了,小的沒有在門口迎迓,特來請罪。”
  丁天仁含笑道:“王管事毋須客气。”
  金瀾問到:“溫九姑她們也來了?任在那里?”
  王長根道:“這是紀堂主昨晚著人來吩咐的,溫護法是女的,安排在后進休息,丁公子三位在這里休息。”
  敢情他平日很少遇上大人物,這回听紀堂主吩咐,今天來的人,都是上面派來的,因此說話之時,就特別緊張,臉上也有了汗水,卻不敢用手去揩。
  丁天仁道:“王管事一定很忙,不用招呼我們了。”
  “是,是。”王長根連應了兩聲是,又道:“這里离神女宮還有六十多里,晚餐之后要等天色全黑了,才能出發,三位公子的牲口,只好暫時留在這里了。”
  丁天仁點點頭道:“好。”
  王長根才躬著身退出。
  易云英悄聲道:“大哥,今晚我們怎么辦呢?”
  丁天仁道:“石道長,磨劍老人都己去了,他們自然會有安排的,這里耳目眾多,你們說話務必小心。”
  易云英輕哦一聲道:“大哥,我和二哥都不會傳音入密,你教我們咯!”
  丁天仁道:“傳音入密,學并不難,只是它必須以內功作基礎,內功越高,可以傳得越遠,內功較差,只能對面才听得到。”
  易云英笑道:“我們只要對面听得到就好了。”
  丁天仁就把如何練音成絲,如何傳到對方耳中的決要,和兩人仔細的講解了一遍。
  金瀾。易云英二位姑娘都是冰雪聰明的人,自然一听就能領悟,用心的練習起來,不過半個時辰,就已學會了十之六七,可以在對面互相說話了,只是限于內力,無法把話聲送到十步之外,但就是如此,已使得她們喜形于色,甚是高興。
  一直練到傍晚時分,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接著只見管事王長根一臉恭敬的走了進來,躬著身道:“丁公子,晚餐已經准備好了,三位請入席了。”
  他領著三人進入中間大廳,廳上早已點起了燈,也擺好一桌筵席。
  左首一徘椅几,已經坐著九寡十八迷溫九姑,和兩個青年,這兩人丁天仁自然認識,穿紫紅長衫是金少泉,穿白長衫的是白少云,紅儿自然只有站的份儿,垂手伺立在溫九姑身后。
  她看到王長根領著丁天仁三人走入大廳,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含情脈脈的朝丁天仁投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會對他有如此關切?小姑娘春花般臉上,不禁熱烘烘的有些發燒。
  現在溫九姑已經知道了丁天仁的身份,可不敢再托大了,一眼看到丁天仁走入;慌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腮鼓動,呷呷尖笑道:“丁少俠來了,快快請坐,老身給你們介紹……”
  她朝跟著她站起來的金少泉,白少云兩人說道:“這位是丁天仁丁少俠,這位是丁少俠的義弟金瀾金少俠,這位是丁少俠的胞弟丁天義丁二少俠。”
  一面又朝丁天仁道:“這位是自流井金家庄少庄主金少泉,這位是劍門山少庄主白少云,跟老婆子一起來的。”
  金少泉,白少云中了她的“迷信丹”,本來出身武林世家傲气天生,如今卻是十分謙恭,听了溫九姑的話,朝三人拱手為禮,連說“久仰”。
  丁天仁、金瀾、易云英三人也連忙拱手答禮,各自落坐。
  溫九姑尖著嗓子,叫道:“紅儿,還不過去見過丁少俠?”
  紅儿紅著臉,躬躬身低低的叫了聲:“丁少俠。”
  丁天仁因自己扮的是王紹三,不好說曾和紅儿見過,慌忙起身道:“紅儿姑娘不可客气。”
  溫九姑已經呷呷尖笑道:“她是小徒,丁少俠不用和她客气,以后還要丁少俠多多指教呢!”
  她竭力的跟丁天仁拉著近乎。紅儿心里可越听越覺得奇怪,師傅何以對他會有如此跡近奉承的“客气”?王長根一直站在下首直到此時,才躬身道:“筵席已經擺好,丁公子可以入席了。”
  溫九姑雙腮鼓動,呷呷尖笑道:“丁少俠請上坐”。
  丁天仁忙道:“在下不敢當,溫護法年長名重,職位崇高,自然該由溫護法上坐才是。”
  這話听得溫九姑大是高興,呷呷尖笑道:“丁少俠少年雋才,人品武功,不愧是盟主門下高弟,最難得的還是謙讓美德,老婆子那就不客气了。”
  她走上去坐了首席,一面拍拍她左首一把椅子,尖笑道:“來,丁少俠,你也坐下,不用和他們客气。”
  了天仁落坐之后,心中暗道:她稱自己是盟主門下高弟,盟主,該是‘武林聯盟’的盟主了。難怪她對自己前倨后恭、一直在和自己拉著近乎了。
  他坐下之后,金瀾,易云英就在他下首相繼落坐。溫丸姑也招呼金少泉。白少云兩人坐到她右首,紅儿則是坐了未座。
  桌上早已放滿了菜看,還有一錫壺酒,放在最下首,紅儿取起錫壺,聲上去給師傅面前斟滿了酒,順著次序第二個自然是丁天仁了。
  丁天仁慌忙站起身來,說道:“多謝姑娘,在下如何敢當?”
  溫九姑沒待紅儿開口,就尖笑道:“敢當,有什么不敢當的?丁少俠只管坐著;不用站起來,和小徒客气什么?”
  紅儿站在丁天仁身邊,早已雙頰飛紅,垂首不語,等她師傅說完,才手捧錫壺、給金瀾、易云英兩人面前斟酒。
  金瀾站起身悄聲道:“謝謝紅儿姑娘,你真美!”
  易云英接口道:“和我們大哥真是天生一對!”
  紅儿听得心頭大羞,但也有一絲甜甜的感覺,迅速走開,又給金少泉、白少云二人斟滿了酒,才回到自己座位落坐。
  溫九姑站起身,手舉酒杯,說道:“今晚咱們還有事去,酒不宜喝得大多,老婆子這一杯,敬丁少俠,也敬大家的。”
  說完,一口喝干。
  丁天仁和大家一起干了一杯,紅儿慌忙給大家斟滿了酒。
  接著丁天仁站起身,舉杯道:“在下這一杯敬溫護法,也敬大家。”一口干了。
  溫九姑一臉高興的和大家干了一杯,就目視紅儿,尖聲道:“紅儿,丁少俠是年輕一代中不可多得的秀才,少年老成,前途似錦,今后還要丁少俠多加指教;你該敬他一杯才是。”
  她把所有的好話都搬了出來,敬酒的主要目的,還是有意給兩人拉攏也。
  紅儿心里一百個愿意,但卻有一份少女的矜持与嬌羞,但師命難違、脹紅了臉,站起身來,舉杯道:“我……我敬丁少俠……今后還要請丁少俠多多指教……”
  丁天仁慌忙站起身,說道:“在下敬姑娘。”
  兩人對飲了一杯,才各自坐下。
  溫九姑看得好不高興,尖笑道:“丁少俠不用和她客气,今后就叫她紅儿好了。”
  她有意要紅儿結交丁天仁,(其實是王紹三)自然要竭力給兩人拉攏了。
  金瀾朝紅儿舉杯道:“紅儿姑娘,在下敬你。”
  紅儿喝了兩杯酒,早已紅透雙頰,秋波如水,聞言作難的道:“謝謝金少俠,我不會喝酒,再喝就會醉了……”
  金瀾含笑道:“姑娘方才和我大哥喝了一杯,在下敬你就不肯喝了,豈非厚此薄彼……”
  紅儿脹紅了臉,嬌急的道:“我……真的不會喝酒……”
  丁天仁道:“二弟,咱門飯后還有事去,紅儿姑娘不會喝酒,就不可勉強她了。”
  金瀾嗤的笑道:“我是逗逗她的,早就料到大哥一定會幫她說話的,那好,這杯酒就由大哥代她干了吧!”
  說完一口把酒喝干了。
  丁天仁被她說得玉臉通紅,只好笑道:“賢弟要愚兄喝,愚兄只好喝了。”
  果然一口把酒喝了。
  易云英就坐在紅儿上首,故意湊過頭去,悄聲道:“你看,大哥對你真好。”
  紅儿羞得一張粉臉比大紅緞子還紅,芳心可可,低著粉頸連頭都抬不起來。
  溫九姑內功精深,易云英說得雖輕,她自然全听到了、心頭更是高興,看看丁天仁,又瞧瞧自己徒儿,年輕人果然一說即合,看來自己的心事,已有七八分光景,自然喜在心里,笑得一張癟嘴几乎合不攏來!
  這一席酒筵,是紅穗堂特別准備的,菜看自然十分丰盛,大家都吃得十分愉快。
  只有紅儿今晚一副羞人答答的模樣,菜吃得很少,但內心有著一股甜甜的喜悅,卻是十八年來最美好的一餐了。
  飯后,由兩名青衣漢子撤去筵席,沏上香茗,天色差不多已經黑了一會。方才陪同丁天仁三人前來的青衣漢子和王長根一同走入。
  那漢子朝丁天仁拱手說道:“丁少俠三位,乃由小的領路,現在該上路了。”
  丁天仁喝了口茶,放下茶盞,說道:“二位賢弟,咱們走吧!”
  接著一面朝溫九姑拱拱手道:“溫護法,金兄、白兄、紅儿姑娘在下兄弟先走一步了。”
  他雖在和溫九姑說話,但站在溫九姑身后的紅儿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朝自己投來,自然也看到了,不覺朝她微微點了下頭。
  溫九姑也站了起來,尖笑道:“丁少俠請,老婆子過一會也該起程了。”
  紅儿一顆心都在丁天仁的身上,他雖然輕輕的點了下頭,對她來說,已經芳心可可,极為滿足了。
  金少泉、白少云也同時站起,說了句:“三位兄台請。”
  丁天仁三人舉步走出大廳,王長根一直送到大門口,才躬著身,恭敬的道:“今晚多有待慢,小的不送了。”
  丁天仁道:“王管事不用客气,請留步。”
  當下仍由青布勁裝漢子領著三人,展開腳程,一路東行。這領路的漢子一身輕功相當不弱,丁天仁目下功力大進,跟在他后面,自然毫不吃力,金瀾和易云英姑娘家天賦較弱,時間稍久,就感到心跳气粗。
  這情形,丁天仁自然看得出來,這就腳下一停,回頭笑道:“二弟,三弟,你們伸過手來,愚兄帶著你們走好了。”
  易云英和大哥較熟、立即依言伸過手去。金瀾因大哥已經知道自己是女的了,就顯得有些忸怩,但還是把手伸了過去。
  丁天仁雙手分別握住了兩位姑娘的纖纖玉手,“柔荑入握軟如棉”,心頭也不禁怦怦跳動,立即洒開大步,朝前赶去。
  兩位姑娘家讓大哥手牽手奔行,先前也有些异樣感覺,但奔出一段路之后,就漸漸感覺到從大哥手中傳來一股無形潛力,奔行之間,絲毫不覺得吃力,當然心也不跳了,气也不粗了,心中暗暗奇怪,只有几天工夫,大哥功力似乎比從前不知精進了多少。
  這條山路雖然還算寬敞,卻是盤旋在崇山峻岭的山麓之間,有時還可隱隱听到壯大的水聲,今晚沒有月色,四周全籠罩在一片云霧之下,更顯得伸手不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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