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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約莫奔行了五六十里路程,前面領路的青衣漢子忽然腳下一停,回過身來,悄聲道:“丁少俠,前面就是神女峰了,從現在起,千万不可出聲了。”
  說完,輕快的朝路側一片樹林中閃入。
  丁天仁三人跟著閃入林中。林中當然更為黝黑,青衣漢子似是對這片森林极為熟悉,一路穿林深入。
  丁天仁內功精深,目能夜視,還能看到青衣漢子的人影,金瀾、易云英什么也看不清了。
  入林之后,丁天仁就不能和兩人手牽手并行,由他握著金瀾的手,金瀾再握住易云英的手,朝前行去。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只听前面忽然傳來兩聲啁啾鳥鳴!
  丁天仁心中暗想:深夜之中,怎么會有鳥鳴之聲?莫非是暗號不成?心念方動,只听領路的青衣漢子也嘬口發出了調嗽鳥鳴之聲。
  接著只听前面有人低聲喝道,“來人報數。”
  領路青衣漢子說道:“紅穗十二。”
  前面那人問道:“丁少俠來了嗎?”
  領路青衣漢子答道:“屬下是領路來的。”
  前面那人道:“好,你們快過來。”
  領路青衣漢子應了聲“是”,當先走去,丁天仁三人正待跟去,突听有人悶哼一聲,扑倒地上,丁天仁方自一怔,腳下立即一停。
  只听有人尖聲笑道:“小伙子,你們還不快過來?”那是磨劍老人的聲音。
  丁天仁放開金瀾的手,急忙掠了過去,喜道:“是老哥哥。”
  這一掠近,就看到磨劍老人身側不遠的地上,直挺挺扑倒著一個人,那正是剛才領路的青衣漢子,心中覺得有些不忍,問道,“老哥哥殺了他嗎?”
  磨劍老人笑道:“几十年來,小老儿從未殺過人,只是點了他睡穴而已!”
  話聲未落,金瀾,易云英相繼掠來,口中也叫著“老哥哥。”
  磨劍老人道:“你們快隨我來。”
  一手抓起青衣漢子朝林中走去。
  了天仁三人緊隨他身后而行,又深入了二三十丈光景,只見前面一棵大樹下站著一個淡金臉紫衣少年。
  磨劍老人走近樹下,停下身來,從怀中取出三張面具分給三人,說道:“你們三個戴上面具,這里有三件長衫,快換上了。”
  丁天仁三人迅速戴上面具,從地上取過三件紫色長衫,穿到身上。丁天仁目能夜視,看到易云英二人戴上面具,換上紫色長衫,和站在樹下的淡金臉少年十分相似,敢情自己也變成淡金臉了,只不知道這人是誰改扮的?只見磨劍老人含笑道:“你們原是熟人,他就是王小七,王老二的令侄。”一面又朝王小七笑道:“他叫丁天仁,你們不是見過嗎?”
  丁天仁心中暗暗哦道:“原來他就是王紹三!”
  王小七果然抱抱拳道:“原來是丁兄。”
  丁天仁連忙還禮道:“王兄也來了。”
  磨劍老人道:“王老二也來了,他正在忙著,你們四個今晚排定的對手,是溫九姑,除了丁小兄弟對付溫九姑,其余的人由你們自己決定,好了,你們現在跟小老儿來。”
  說完,領著四人穿林而出。
  這里正好是神女宮右首一片樹林,林外不遠已是神女宮的高牆。
  磨劍老人領著四人迅速繞過宮牆,來到神女宮左側,朝身后打了個手勢,一下閃人東首一片樹林,丁天仁等四人急忙跟了進去。
  磨劍老人已在入林不遠站停下來,低聲說道:“好了,你們就在這里待著,等小寡婦來了,就在這里截住她們。”
  一面以“傳音入密”朝丁天仁道:“王小七神智受迷,要有人指揮他才行,這里就交給你了。”
  了天仁遲疑的道:“老哥哥,溫九姑我對付得了嗎?”磨劍老人拍拍他肩膀,笑道:“你一定行,我走了。”話聲一落,人影閃動,就已穿出林去。
  丁天仁道:“我們現在不妨先坐下來休息一回。”
  四人找了樹根坐下。
  易云英道:“大哥,我們應該分配一下人手才好。”
  丁天仁道:“待會由我對付溫九姑,王兄迎戰金少泉、二弟對付白少云,三弟監視紅儿。”
  王小七問道:“金少泉是誰?”
  丁天仁道:“到時我會指給王兄看的。”
  王小七點點頭道:“好。”
  易云英道:“大哥要我監視紅儿,那就不用動手了?”金瀾輕笑道:“紅儿人還不錯,她如果不動手,三弟當然不用動手了,大哥,我說得對不?”
  ***時間斬漸接近二更,神女宮三重殿宇,在夜色籠罩之下,影幢幢不見一點燈光,好像事前沒有得到一點消息,是以毫無戒備。
  現在神女宮正面,突然間有了情況,那是宮前一片石砌平台上,一下出現了三四十條人影,這些人影個個身手矯捷,在石砌平台上集結,面向神女宮大門,雁翅般排開。
  當前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袍老者正是武林聯盟副總護法陰陽手歐陽生。緊隨他身后的是紅穗堂堂主紀效忠,和三十六名紅穗劍士。
  歐陽生眼看自己到了神女宮大門前,對方依然毫無半點動靜,心頭不禁暗暗有些怀疑,威震江湖的神女宮,就算事前沒有得到什么消息,但敵人已經到了門前,不應毫無動靜?他右手摸著垂胸長須,嘿然道:“紀堂主,你去通知神女宮一聲,就說老夫請秦宮主答話。”
  紀堂主答應一聲,朝前走了一丈光景,面向神女宮,正待開口!
  就在這一瞬之間,神女宮兩扇高大宮門豁然開啟,門樓上隨著挑出十六盞气死風燈,燈光大亮,從門內分兩排走出一式青衣窄腰的神女宮弟子,一個個花不溜丟年在二十上下的少女,生得眉目如畫,嬌艷如花,纖纖柳腰旁,分插著兩柄柳葉銀刀,不但婀娜多姿,還英風颯颯,不遜須眉。
  青衣少女一共是二十四名,稍后一個同樣是二十來歲的。青衣少女,只是左手提著一柄長劍,像是這些人的領隊。她就是宮主的小師妹葉青青。
  然后是一個鳳髻高峨,面垂輕紗的白衣女子,神女宮宮主散花仙子秦楚云。
  她身后是兩個青衣丫頭,一個手捧長劍,一個手捧玉拂。最后則是四個身穿青布衣服腰插雙劍的大腳婆子,乃是秦仙子的護轎四煞。
  紀效忠眼看神女宮的人已經列隊走出,不用自己再通報了,就悄悄退下,站到了副總護法的身后。
  散花仙子一雙寒電般的目光透過蒙面輕紗,一下落到對面歐陽生的臉上,冷冷的道:“你就是武林聯盟副總護法歐陽生?”
  歐陽生所得不期一怔,她居然連自己來歷都查清楚了,可見神女宮果然消息靈通,這女魔頭當真輕估不得!
  心中想著,不覺嘿嘿沉笑道:“秦宮主既已知道,何用再問?”
  散花仙子微哂道:“歐陽副總護法今晚大學率人來犯,這是有意向神女宮尋釁來的了,我想听听你有何說辭?”
  她聲音极冷,說來极為柔婉,不帶絲毫怒意!
  歐陽生道:“好,秦宮主既然這么說了,老夫那就直說了。”
  散花仙子柔聲道:“你只管請說。”
  歐陽生道:“听說神女宮和長江盟聯合,正在到處明查暗訪,查探武林聯盟,不知可有此事?”
  散花仙子輕唔一聲道:“神女宮一向和武林同道河水不犯井水,你們自稱武林聯盟也好,武林盟主也好,都与神女宮無夫。
  但你們卻故意把長江盟的人引來,又經‘百變神功’假冒‘天龍爪’和文中秀的摺扇,巢湖蒙叟的旱煙管殘殺我宮中弟子一十九人,我自然要找你們的巢穴所在,找你們頭儿討回這筆血帳,這有什么不對嗎?”
  “哈哈!”歐陽生大笑一聲。接著道:“武林聯盟,聯合天下武林同道,和武林聯盟作對,就是和天下武林作對,秦宮主可知和武林聯盟作對的人,有什么后果嗎?”
  散花仙子道:“我想不出什么后果,歐陽副總護法不妨說出來听听?”
  歐陽生一字一字的道:“和武林聯盟作對的人,武林聯盟決不會讓他留在江湖上的。”
  散花仙子微微頷首道:“這么說,歐陽副總護法今晚大舉率人而來,是要把神女宮鏟為平地了?”
  歐陽生道:“所以老夫奉勸秦宮主最好加盟武林聯盟,庶可保全神女宮兩百年來的基業……”
  他話聲未落,卻听散花仙子發出一聲冷哼,徐徐說道:“歐陽生,你率領四路人馬,夜襲神女宮,以為一定有胜算嗎?就憑你歐陽生、余滄海、向問天,再加個溫九姑,就能動得了神女宮一草一木,神女宮就不用在江湖上開門立派了。”
  這話听得歐陽生心頭猛然一震,己方來了几個高手,對方竟然了若指掌,憑自己這邊的實力,要吃掉神女宮,可說綽有余裕。但看散花仙子這份毫不在乎的神情,好像已經胜算在握!
  就算她有長江盟的人赶來助拳,也未必是己方的對手,那么難道還另有高手相助?今晚這一行動,早就有了詳細布置,也早已把可能有長江盟助拳的人都已算了進去,何況神女宮一向很少和武林同道有交往,另有高手相助,實在并無可能。
  心念閃動,不覺大笑道:“秦宮主消息果然靈通得很。
  但今晚……”
  散花仙子抬了下手,截著他話頭,說道:“你不用說了,不信的話,你要手下施放起流星火炮,看看他們還會赶來會合不?”
  這話听得歐陽生又是一楞,她居然連己方以流星火炮為號,進攻神女宮都知道了,但他堅信今晚同來的高手,神女宮縱然有人助拳,也決不是己方的對手,散花仙子說不定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這就呵呵一笑道:“其實秦宮主既已知道,咱們也不用隱瞞了,紀堂主,你就施放火炮,要大家到這里集合也好。”
  紅穗堂主紀效忠躬身領命,向后揮了下手,早有兩名劍士點燃號炮,“嗤、嗤”兩聲,兩道帶著銀色火花的火炮沖天直上,然后又“叭叭”兩聲,在半空中瀑出一大片銀雨,蔚為奇觀!
  這兩個火炮一直沖上十來丈高空才行爆開,在一里方圓的人,都可以清晰的听到看到。
  照說左(溫九姑),右(丁天仁)、后(青竹神向問天)三方面的人,早在二更以前已經齊集在附近待命,流星火炮放起之后,三方面的人就該同時現身才對;但事情并不如此,號炮響了,左、右,后三方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不但沒有一個人現身,甚至連一點聲息都沒听到。
  這下真把歐陽生看得臉色大變,三方面的人都是扎硬高手,神女宮縱然隱伏了高手,也應該經過一番激烈的打斗,才能分出胜負來,就算對方武功高過己方的人,也不可能全軍盡覆,何況還有余滄海一身武功之高,已經很少對手,由他擔任三方的總支援,連自己也想不出神女宮方面有什么人能夠和他抗手的,如今連余滄海在內,這許多人怎么會無聲無息都失去了蹤影?”
  散花仙子冷然道:“歐陽生,你現在相信了吧?此時爾等已陷入我‘朝云暮雨陣法’之中,在陣法還未發動之前,束手投降,還可保住性命,陣法一旦發動,如有頑抗,那就格殺毋論了。”
  歐陽生听說自己等人已落入她“朝云暮雨陣”中,心頭暗暗一凜,目光迅速一轉,但見自己等人身后三丈之外,不知何時,已多出四十八個青衣女子,這些女子衣著雖和那些少女相同,但年齡都在四十以上,她們早已遠遠分散開來,和對面二十四名青衣少女合圍,圍成了一圈,正好把自己一行人包圍在中間。
  歐陽生見多識廣,經驗丰富,一眼就看得出她們三三兩兩的站著,看去并無規律,實則由七十二人組成的陣式,各按生克位置編組,一經發動,就有扣輔相成之妙,即使沒有發動,也可感覺到從她們身上發出來的濃重殺气,即此一點,已可見“朝云暮雨陣”的威勢了!
  歐陽生心頭雖然暗暗震惊,但臉上絲毫不露,嘿然道:“秦宮主縱然搬出這副陣仗來,對老夫卻并無用處,因為老夫從不受人威脅,秦宮主如果愿意和老夫放手一博,以決胜負,老夫倒可奉陪。”
  散花仙子微哂道:“大概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好,取我劍,拂來。”
  話聲出口,她身后兩名青衣少女立即捧著劍,拂雙手送上。
  散花仙子左手中指套上拂塵,右手抬處,嗆的一聲抽出一柄青瑩奪目的長劍,目光盈盈注視著歐陽生道:“你兵刃呢?”
  歐陽生大笑道:“老夫從不使用兵刃,秦宮主只管請。”他在四十年前就以“陰手”成名,外號無敵陰手,自然從不使用兵刃。
  散花仙子右腕輕抬,劍尖朝前一指,口中嬌喝道:“好,那你就接著了!”
  她動作輕曼,連身子部未移動半步,但一縷森寒劍气,已從劍尖直射出去。
  歐陽生久聞巫山秦楚云是江湖上出名難惹的几個女魔之一,自然不敢掉以輕心,卻沒想到她舉手之間,居然就使出劍气來,心頭也不由一惊,忖道:此女果然不好對付。急忙右手橫掌拍出,人也跟著一個輕旋,閃了出去。
  散花仙子身形二晃,宛如一片輕云,歐陽生堪堪閃出,她已迎著而來,左手白玉拂塵一抖,千百縷銀絲散作一蓬白霧,朝歐陽生身前襲到。
  歐陽生沉嘿一聲,左手立掌如刀,猛劈而出。
  這一掌風聲如濤,凌厲無匹,和一蓬拂絲乍然一接,兩人之間,頓時激蕩起一陣強大的旋風,兩人也同時被震得各自后退了一步。
  歐陽生對敵經驗何等丰富,就在受到強大推力被推得往后退出之際,右手及時輕飄飄的一掌朝散花仙子遙遙拍去。
  他這一掌使出來的正是成名數十年的“陰掌”,一道無聲無形的潛力之中,含蘊的是他數十年潛修苦練的至陰至寒之气!
  散花仙子身如飛絮,早已飄飛而起,右手長劍在空中一圈,划起一道數丈長的青光,宛如一條青龍,張牙舞爪般朝歐陽生當頭扑攫而來。
  兩人這一交上手,心中都已知道今晚遇上了最強的勁敵,是以誰也不敢存有絲毫輕敵之意,數招之后,攻拒之勢,反而漸趨和緩,沒有先前的凌厲,但兩人使出來的一招半式,莫不蘊藏著無窮殺机,就算是一點衣角,一縷拂絲,都能置敵人于死地。
  就在兩人動上手之后,葉青青長劍一指紅穗堂主紀效忠嬌喝道:“姓紀”的,你給姑娘出來,再不束手受縛,姑娘就不客气了。”
  紀效忠在几位老護法面前,他似乎矮了一截,只有侍立一旁的份儿,實則他身為武林聯盟五大堂主之首的紅穗堂堂主,身份已是极高。
  在江湖上,不論任何組合,決無夤緣幸進之輩,職位高低,一定是和他一身武功成正比的,武林聯盟有志爭霸江湖,所任用的堂主,武功自然不會弱到那里去。
  紀效忠听到葉青青指名叫陣,心頭不禁大怒,大喝一聲:“小丫頭,你說什么?”
  葉青青從小由散花仙子代師授藝,在巫山神女宮和她同年紀的人,都要叫她一聲“小師叔”,無形之中養成了她的驕縱,紀效忠這聲“小丫頭”,听得她柳眉儿挑,杏眼儿瞪,長劍直指,嬌叱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姑娘叫你出來,跪下受縛,可免一死……”
  紀效忠大笑道:“小丫頭。你少冒大气了,你能在老子劍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經不錯了。”
  口中喝著,人已大步走上,長劍一掄,發出嗡然劍鳴,喝道:“小丫頭……”
  葉青青沒待他第三聲“小丫頭”出口,人影倏然欺近,叱道:“看劍!”
  長劍疾刺,一點寒芒,直奔紀效忠前胸。
  紀效忠冷嘿一聲,長劍疾轉,朝刺來的劍上硬砸下去。
  葉青青劍法輕靈,豈會讓你砸中,長劍一收再刺,襲向紀效忠右肩。
  紀效忠一劍砸空,心頭更怒,厲笑聲中,長劍連搖,一連擊出五劍,記記都是力沉勢猛,和葉青青硬打硬砸。
  葉青青使的是神女宮劍法,因為神女宮弟子都是女子,女子天賦較弱,和人動手,不能以力拼取胜,因此劍勢以輕靈為主,再配“流星身法”,真有身如流云,劍似閃電,令人虛實莫辨,捉摸不定。
  葉青青是依照大師姐的吩咐行事,等大師姐和歐陽生動手之后,自己就指名向紀效忠挑戰,等葉青青和紀效忠動手之后,七十二名宮中待女布下的“朝云暮雨陣”也立即縮小包圍,圍住紅穗堂三十六名劍士動手。
  這一行動,是早就計划好的,正在逐步實施,現在葉青青和紀效忠動上手了,七十二名侍女也在此時,一齊施展“大挪移身法”,身形閃動,眨眼之間縮小包圍,把散花仙子和歐陽生、葉青青和紀效忠兩對正在動手的人划到陣勢之外。
  也在這頃刻這問,迅速無禱從腰間撤出雙刀,“朝云暮雨陣”隨著發動,人影飛閃,刀光如雪,朝雁翅般凜立的三十六名紅穗劍士像流水般攻去。
  紅穗堂三十六名劍士,都是從江湖黑白兩道中羅网來的好手,有些還是名門正派出身,誤入歧途,被武林聯盟所吸收,再經挑選,才能當上紅穗堂的劍士,因此每一個人的身手都不含糊,此刻被七十二名神女宮侍女圍入陣勢之中,遭到攻擊,也立即各自撤出兵刃,展開還擊。
  這是一場相當激烈的戰斗,如以武功來說,三十六名劍士一身武功來說,三十六名劍士和七十二名侍女相較,絕不會遜色,甚至還可能高過這些待女。
  這七十二名侍女,也該分為二撥來說,一撥是二十四名年齡在二十左右的少女,她們是近十年來才進神女宮來的第二批門下弟子,也是神女宮的新人,學武不過十年時間,功力也自然較淺。
  另一撥是年在四旬以上的四十八名侍女,她們進入神女宮已有三十年了,乃是散花仙子擔任神女宮宮主之后,招收的第一批弟子,練了三十年武功,自然要高出第二批甚多。
  如論單打獨斗,三十六名劍士利四十八名侍女中的任何一人,應該不相上下,但第二批的二十四名侍女,就會接不下來。
  但這場博斗,可并不是單打獨個,而是以有組織的陣法對付各自力政的劍士,而且在人數上又是二比一。
  因此三十六名紅穗劍士縱然武功高強,在“朝云暮雨陣”七十二名侍女一陣又一陣的沖擊之中,此去彼來,找不到一個固定的對手,好像只有被攻擊,沒有還手追擊的机會,逐漸落盡了下風,暫時安下不表。
  ***神女富后進,早就沒有燈火,二更光景,屋脊上突然出現了五道人影,這五個人一前四后,前面一個是瘦高老者,身穿一襲青衫,黑夜之中,一雙眼睛宛如兩點寒星。
  后面四個都以黑布蒙臉,只留了兩個眼孔,但每個人從眼孔中透射出來的目光,也同樣炯炯有神,可見這五個人各有一身极高的上乘武功。
  看情形這瘦高老者是五人中領頭的人,他目光朝四周略一打量,左手正待揮起!(他揮起左手,乃是要身后四人隨地朝前進掠去的暗號)就在此時,耳邊忽然響起一縷极細的聲音說道:“你老哥才來。”
  瘦高老者听得一怔,迥目四顧,問道:“什么人和老夫說話?”
  那聲音在耳邊又道:“和你老哥說話的自然是小老儿了,小老儿在這里等了快一個更次了,所以才問上一聲的。”
  瘦高老者嘿然道:“你人在那里?還不給老夫出來?”
  那聲音忽然輕笑出聲道:“嘻嘻,小老儿就在這里,你不會回過頭來看看?”
  話聲果然從身后傳來,瘦高老者心頭驀地一惊,身形電旋,一下轉過身去,目光一凝,果見离自己等人不過一丈來遠的屋脊上,像騎馬似的蹲著一個瘦小老頭,這時緩緩的站起身來。
  這人頭戴氈帽,身穿一件藍布大褂,藍布扎腳褲,看去像個鄉巴佬,但瘦高老者絲毫沒有輕視他。
  試想方才自己五人飛落之際,自己已經向四周察看過,根本沒有半個人影,此人能在自己毫不察覺潛入三丈之內,騎在屋脊上和自己說話,光是這份輕功己非同小可,心念轉動,一手摸著几莖蒼須問道:“老哥是什么人,找老夫何事?”
  瘦小老頭聳聳肩,笑道:“小老儿叫王老二,我有個朋友叫區老大,据說他昨晚到白帝城外那座小廟里去參加一個机密會議,要小老儿今晚在這里等候一個叫青竹神的人,他說這位青先生人生得瘦瘦高高的,就像青竹竿一般,很好認……”
  瘦高老者正是青竹神向問天,他當然不會相信面前這個自稱王老二的人,會是真的叫王老二,以他這身輕功而言,絕不會是名不見經傳的王老二。
  那么他說的區老大,當然也不會是真的區老大了,捏造兩個假名,原也無關宏旨,但使他吃惊的是那個自稱區老大的人,去參加了昨晚白帝城外小廟的机密會議。
  昨晚在小廟中參加會議的有副總護法歐陽生、九爪蒼虯余滄海、自己和溫九姑等人,可以說都是一流高手之列,那個自稱區老大的人即使想覷伺机密,如何能瞞得過這許多高手?這自稱區老大的人,和眼前這個王老二,究是什么來路呢?心中疑念愈來愈甚,但臉上絲毫不露,依然一手拈著几莖蒼須,徐徐說道:“你老哥說了半天,還沒說出找老夫何事?”
  “是,是!”王老二連連點頭,忽然瞪著兩顆豆眼,問道:“這么說,你就是青竹神老哥了?”
  向問天道:“老夫向問天,青竹神只是老夫的外號而已!”
  王老二喜道:“原來是向老哥,這就等對人了。”
  說完,連連拱拱手,看他模樣真是一副十足的鄉巴佬。
  向問天道:“王老哥在這里等候老夫,究有何事?”
  王老二聳聳肩,餡笑道:“小老几的朋友區老大再三拜托小老儿,務必在這里等到你老哥,要你老哥不用到前面去了。”
  向問天雖然看出此人可能是個扎手人物,但也未必把對方放在眼里,聞言嘿然道:“為什么不用去了?”
  王老二笑嘻嘻的道:“因為區老大付托小老儿,務必在這里把你老哥留下來。”
  向問天怒笑一聲道:“你留得下老夫嗎?”
  王老二古怪的笑了笑道:“小老儿受人之托,就是留不下也只好勉為其難了。”
  向問天對這個鄉巴佬實在有些莫測高深,問道:“你老哥打算如何留下老夫呢?”
  王老二得意的笑了笑道:“不瞞你老哥說,小老儿小時候練過几年拳腳,普通的三五個人,小老儿還能應付得下來。”
  向問天微晒道:“你說老夫五人都是普通人了?”
  “不,不!”王老二連連搖手道:“你老哥五位,當然不是普通人了,所以小老儿那朋友也給小老儿另外准備了四個人。”
  向問天目光環視,問道,“你准備的人呢?”
  王老二伸手朝屋脊后面一指,笑道:“你看他們不是在那里嗎?”
  屋脊后面果然隨著站起四個人來,這四人也和向問天帶來的四人一樣,每人臉上都蒙著黑布,只留兩個眼孔。
  向問天仰首大笑一聲道:“看來爾等果然是替神女宮助拳來的了,老夫那就不用和爾客气了!”
  笑聲中揮手一掌朝王老二迎面劈來,掌風呼然,划空生嘯,光听聲音,這一掌就十分凌厲了!
  王老二聳著肩笑道:“你老哥說得沒錯,小老儿受人之托,今晚是非把老哥留下不可,老哥總不甘心束手就縛吧,那就非頑抗不可,自然不用客气了。”
  他話說得并不快,在說話之時,才縮著頭舉足向左跨出,腳步當然也不會快到那里去,向問天這一記勢如奔雷的一掌,來勢何等快速,但不知怎的,好似在撞到他身前之際,勢道緩得一緩,直到王老二左足跨出去之后,才從他身邊掃過,這一記就這樣落了空。
  青竹神向問天成名數十年,豈會如此好對付,右手未收,身形已跟著右轉,(對面的王老二朝左跨出,他朝右轉,是同一個方向的)左手指勾屈,閃電般朝王老二右肩抓來。
  王老二好像背后長著眼睛一般,沒待對方抓到弓著腰頭先身后朝右(即向問天右方)鑽去,身形一閃,就閃到向問天身后,尖聲道:“你在小老儿背后發爪,難道小老儿不會?”
  向問天抓勢落空,眼前人影頓渺,心頭方自一怔,陡听王老二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不,自己右首腰眼上忽然被人抓了一把。心中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一個輕旋,身向后轉,那里有王老二的影子?不,自己左腰又被人抓了一把。
  急切之間,又是一個飛旋,向后轉去,還是沒有王老二的人影,自己“靈台穴”上又皺人輕輕戳了一下。
  向問天又急又怒,右手在腰間一探,“呼”的一聲,一條鞭影朝身后橫掃過去;但就在鞭影掃過之后,左肩又被人拍下一下。
  向問天一張青慘慘的臉上,几乎被气白了,身形電旋,一支金蜈鞭前后左右使得密不透風,就算蒼蠅也進不去,但他背后還不時的被人用指點中。
  就在他舞得興起,耳中突然听到王老二的聲音說道:“小老儿早就不和你玩了,你還一個勁的使著鞭做啥?”
  向問天循聲凝目看去,王老二果然悠閒的坐在屋脊上。
  手中拿著一很兩尺來長的旱煙管,正在吸著煙,笑嘻嘻的朝著自己望來。
  向問天心知今晚遇上了高手,但細數武林成名人物,怎么也想不出有這樣一個人來,口中狂笑一聲道:“閣下躲躲閃閃算得什么人物,有膽就該和向某放手一搏!”
  話聲甫落,人已一躍而前,手中金蜈鞭像泰山壓頂般朝他當頭砸落。
  “誰躲閃了?放手一搏,方才小老儿抓過你几把,怕過你几掌,你心里有數,小老儿只要稍微用上點力,你兩個腰子早就給小老儿挖出來了,你以為小老儿和你好玩?小老儿只是要讓你知難而退罷了!”
  王老二說起話來,嚕嗦得拖泥帶水,動作也不快,一邊說話,一邊站起身來,說也奇怪,向問天在他還沒說話之時,已經揮動鞭影,縱身扑來,這一扑,來勢如電,照說早該扑到了。
  但他扑到之時,王老二也正好說完話,站起身來,手中旱煙管迎著一圈金蜈鞭揮起,口中續道:“去吧,小老儿瞧在和你叔叔有過一面之緣,就放你一馬,不過你帶來的四個人,可得留下。”
  向問天話聲入耳,但听“啪”的一聲,手中猛然一震,連鞭帶人被震得“呼”的凌空飛出去三丈多遠,落到圍牆之外,虎口劇痛,一條手臂又酸又麻,金蜈鞭几乎脫手飛出!
  心中更是不胜駭异,這小老頭不知究是何人,就憑他剛才這一手,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他說和自己叔父相識,這話也許也可信。叔父去世己有四十年之久,那么此人少說也該有七八十歲了。
  哦,自己帶來的四人,他說要全數留下,自己身為武林聯盟護法這樣回去,顏面如何挂得住?一念及此,雙足一點,重又躍上牆頭,目光一注,不由得楞住了,方才自己和王老二動手之際,對方四個蒙面人也和自己帶來的四人動上了手,但這一瞬間,不但王老二沒了蹤影;連正在動手的八人,也已一個不見,屋面上黑沉沉的,不聞一點人聲,好像方才根本沒有發生過什么事一般!
  青竹神向問天一生之中,也經歷過不少陣仗,但像今晚這樣詭异的情況,真還是第一次遇上!
  他略為定了定神,想起今晚同來的几撥高手,不可能全軍盡覆,自己何不到前面去看看?心念轉動,立即縱身而起,朝前進掠去。
  讀者大概已經知道這個自稱王老二的人,就是石破衣了。
  原來昨晚歐陽生等人的集會,被磨劍老人听得一清二楚,還獲悉青竹神向問天率領的四個人是被“迷信丹”迷失了神志的荊門山山主季傳賢,徘教總舵主羅長發,冷面屠夫束大成,黑手神赫連天等四人。
  才決定今晚在神女宮后進由石破衣截注青竹神向問天,巢湖蒙叟,潛龍于千里,陰世秀才文中秀,白素素四人,迎戰迷失神志的四人。
  巢湖蒙叟,于千里,文中秀和迷失神志的四人,同是長江盟的人,對每個人少說也有二三十年交情,對方縱然蒙面而來,但身形步法,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
  今晚每個人的對手,早就預先計議好的,就在石破衣截住向問天的同時,四人也及時掠出,截著被迷失心神的四人立即動上了手。
  那是由巢湖蒙叟對荊門山主季傳賢,潛龍于千里對排教總舵主羅長發、陰世秀才對冷面屠夫束大成,白素素對黑手神赫連天。
  雙方武功几乎只在伯仲之間,要想在一二百招之內,制住對方,那是絕無可能之事,但就在石破衣一下把向問天摔出圍牆之后,即以极快的身法,在四對正在激戰的人影中一晃而過,就已制住了季傳賢四人的穴道,伸手抓起赫連天身子,低喝一聲:“咱們快退下去。”
  巢湖蒙叟、于千里、文中秀也各自挾起一人跟著飛身落地。隱入暗陬。
  白素素因自己的對手赫連天已由石破衣提著下去,她空著雙手跟在三人身后,飛落地面,心中暗暗忖道:石破衣人稱江湖清客,除了在江湖上人頭极熟之外,好像并無多大名頭,想不到他竟有如此高絕的身手!
  ***神女宮三進殿字,是依山而起的、所以一進比一進高。
  你如果坐在第二進大殿的屋脊之上,就可以清晰的看到第一進大殿前的物事。
  現在(二更時光)就有一個人大馬金刀般坐在第二進大殿的屋脊之上。
  這人是個藍袍老者,年約六旬開外,生得方面濃眉,花白須發一雙目光黑夜之中炯炯如電,他,就是今晚負責總支援的九爪蒼虯余蒼海,黑白兩道中极負盛名的扎手人物。
  這時也正是無敵陰手歐陽生率同紅穗堂三十六劍士抵達神女宮前面的同時,余滄海看到一行人在神女宮平台前雁翅般列陣擺開,臉上不禁微有笑意。
  他得意的是自己選擇的這個地方,可以安詳的坐著看到四面八方,那一方需要自己赶去支援,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他摸著花白胡子發出微笑之際,忽然從他右首伸過一支又髒又瘦的手來,手上還拿著一個酒葫蘆,一直遞到余滄海面前,同時也響起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你也來一口。”
  余滄海是什么人,在他右邊也坐著一個人,他居然會一無所覺,自然要大吃一惊,急忙回頭看去,這人不是和自己并肩坐在屋脊上,而且還靠得极近!
  這人余滄海并不陌生,正是前晚和自己動過手自稱區老大的瘦高老頭。
  他不待余滄海開口,笑嘻嘻的道:“坐著沒事做,喝上一口解解悶咯,這地方很好,居高臨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你老哥是四撥人馬的總支援,那一方有事才要你老哥哥去支援,沒事,就不用去。小老儿也一樣,奉命只要看注你老哥就好,你老哥沒事,小老儿也就沒事可做了。”
  余滄海霍地站起身來,嘿然道:“你知道的真還不少。”他站起之際,右手已提聚了十成功力。
  區老大也連忙跟著站起,說道:“你真的不喝?”左手酒葫蘆收了回來,一面埋怨道:“你老哥也真是的,坐著好好的忽然間要站起身來,小老儿是奉命要看牢你的,你站起來了,小老儿也只好站起來了。”
  兩次提到是奉命來看住余滄海的,余滄海听了焉得不怒,口中沉嘿一聲道:“你看得住余某嗎?”
  右手橫拍,一掌朝區老大當胸印去。(區老大站在他左首)區老大嘻的笑道:“自然看得住了,你坐著不動,小老儿也……啊,你怎么一聲不響就向小老儿出手……”
  他不慌不忙左手一抬,把酒葫蘆朝余滄海拍來的掌上推去,但听蓬然一聲,余滄海用了十成功力擊來的一掌端端正正拍在酒葫蘆上,兩人各自后退了一步。
  余滄海心頭暗暗震惊,以他的功力,這一掌,就算擊在磨盤大的山石上,也會被擊成碎粒,區區一個酒葫蘆,居然一無所損,還把自己震退了一步。這區老大的內力豈非還在自己之上?”
  區老大好像很生气,尖聲道:“你余滄海也是小有名气的人,怎好一聲不作就出手偷襲,再說小老儿也是一番好意,看你坐著無聊,請你喝上一口解解悶,你居然不識抬舉,真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是不是?”
  余滄海怒笑道:“老夫一生從沒吃過罰酒,吃吃罰酒也無妨,只不知你如何才能使老夫吃罰酒呢?”
  區者大嘻的笑道:“要你吃罰酒,還不簡單,小老儿只要捏住你脖子,酒葫蘆往你嘴里倒就是了。”
  余滄海怒极,沉喝一聲:“你找死!”右手箕張,猛向區老大當胸抓去,右爪甫出,左手隨著朝對方肩頭抓去,出手之速,何殊電光石火!
  區老大尖聲叫道:“好极,咱們今晚總是要動手的,早些動手也好,不過這樣一來,你就看不到前面的結局了。”
  口中說著,左手把酒葫蘆朝前推出,“砰”的一聲,接注對方右手一抓,再迅速把酒葫蘆交到右手,往上抬起,又是“砰”的一聲,接住對方左手一抓,同時左手朝前一探,在余滄海肩頭拍了一下,笑道:“你看,小老儿真要把你制住,還不容易?”
  余滄海大吃一惊,急急往后躍退七八尺遠。
  區老大像大馬猴似的站在原處,得意一笑道:“你不用慌慌張張的后退,小老儿只是告訴你一聲的,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你這手‘出云爪’,還差得多哩,不過只要你坐著不動,小老儿也會陪你坐著,你想离開,小老儿也不會攔阻你的,但你想在這里有什么行動,那就……嘻嘻……要吃罰洒了。”
  余滄海成名多年,心頭自然清楚,對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他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只要自己坐著不動,他就不會出手,但自己是總支援,如有那一方失利,自己豈有不出手之理?但只要自己出手,他就也要出手,而且可以預言,自己落敗的机會絕對比獲胜的机會要多得多!
  既然毫無胜算,自己還留在此地作甚?心念一動,立即長身掠起,一道人影像夜鳥般划空朝宮外投去。
  區老大望著他后形,聳聳肩笑道:“這小子還蠻机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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