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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橫山逸士


  韋宗方曾听不知名叔叔說過“行走江湖,同毒沙峽的人不可接近”之言,如今又听丁大哥提到“毒沙峽”,不禁問道:“丁大哥,毒沙峽到底是什么地方?”
  丁之江道:“毒沙峽么,他們里面的人,個個都擅于用毒,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行動,小兄也不太詳細。”
  韋宗方心中起了一种感覺,丁大哥原是個性豪爽的人,怎么今天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方才問他万劍會,他推說不知道,這會問他毒沙峽,他又說不詳細,但自己從他口气中听來,他分明知道得很多,只是不肯說而已!
  丁之江見他沒有作聲,忽然間流露出十分關切之色,認真說地道:“悟明法師說得不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毒沙峽的人,險詐難防,毒孩儿极可能在你兄弟身上,暗施“十日散”,走,咱們這就到橫山去。”
  韋宗方道:“丁大哥認識橫山逸士么?”
  丁之江道:“不認識,听人傳說,橫山逸士在江湖上名气极響,不但醫道极精,對解救各种劇毒,也有獨到之處,大家因他不問黑白兩道,不論善惡之分,只要上門求他,無不悉心治療,江湖上就以賽華佗相稱。”
  兩人邊說邊走,腳下极快,一會工夫,由南門穿越北門,直向橫山奔去。
  橫山,顧名思義,自然是山如橫置,這一帶山勢不高,山岭相連,确有“橫看成岭側成峰”之趣!
  兩人赶到橫山腳下,老和尚說的不假,橫山逸士的住處,修篁千竿,茅屋三楹,果然并不難找。
  板橋流水,清溪瀑緩,一條黃泥小徑,直通竹篱木門前面,沿路飛鳥啁啾,愈顯得景物清幽,凡慮盡滌!
  韋宗方不禁想起自幼長大的故居怀玉山那間茅屋,也正是這般光影!自幼相依為命的慈父,一下變成不知名的叔叔,身世成謎,前途茫茫,這种恬淡無爭的山居生活,從此只余回憶,他心頭起了無限感触,眼眶也有些濕潤。
  丁之江發覺他腳步突然慢了下來,不禁回過頭來,望了韋宗方一眼,吃惊的道:“韋兄弟,你神色不對,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嗎?”
  韋宗方搖搖頭道:“沒有,小弟看到這里景物,不覺想起從前住的地方。”
  丁之江道,“韋兄弟是想家了?”
  韋宗方道:“我……我……沒有家。”
  丁之江大笑道:“你兄弟到底年紀還輕,哈哈,大丈夫志在四方,豈能老守田園?有沒有家,何足索怀?”
  韋宗方被他一說,不覺心胸一寬,點頭道:“大哥說得极是。
  几句話的工夫,便已走到篱前,丁之江舉手敲了兩下,不見有人答應。
  竹篱里面,是一塊小小的藥圃,中間起了三間茅屋,但茅屋的兩扇木門,此刻也關得緊緊的,是以瞧不到里面有人在?
  丁之江又重重的敲了兩下,大聲問道:“里面有人嗎?”
  只听一個粗大喉嚨在里面問道:“什么人?”
  這答話人的口气,大有不耐煩之感!
  丁之江皺皺眉,心想:“此人口气粗魯,自然不會是橫山逸士本人,莫非橫山逸士不在家?”一面答道:“在下丁之江,求見逸士來的?”
  茅屋里面起了一陣竊竊私語,接著那個粗大聲音又道:“尊駕莫非是鐵筆幫主丁大俠嗎?”
  丁之江道:“不敢,正是區區在下。”
  那粗大聲音道:“請丁大俠稍等,我就來開門。”過了一會,茅屋木門開處,一個黑衣漢子大步走出,隨手打開柴扉,拱拱手道:“兩位請進。”
  丁之江打量黑衣漢子一眼,覺得此人步履矯捷,看去身手不弱,心中不覺暗暗動疑,一面連忙抱拳問道:“逸土在家嗎?”
  黑衣漢子道:“我家主人正在練藥,兩位請到里面坐。”
  丁之江听他稱呼,心中疑念不覺消了許多。試想橫山逸士在江湖上頗負盛名,自然精通武功,那么替他看門的人,身怀武功,就并不值得惊奇,就是方才的竊竊細語,想來也是他向橫山逸士請示,要不要開門了。
  心念轉動之際,已和韋宗方兩人,隨著黑衣漢子進入茅屋。這中間一間,就是客室了,陳設十分簡單,除了桌椅之外,別無他物,但卻打掃得點塵不染,另有一种山居隱逸古朴之風!
  他把茶碗放到几上,便自退去。
  過了一會,才听左首廂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接著房門開處,從里面閃出一個頭發花白,頦留山羊胡子的老者!此人當然就是賽華佗之名的橫山逸士了!
  只見他身上穿著一件极不合身的藍布長袍,連下擺扭扣都沒扣上,一腳跨出廂房,就很快的掩上房門,生似怕人瞧到他房中秘密一般。這也難怪,他精擅醫道,房中自然放著不能讓外人偷覷的家傳秘方和秘制丹藥。
  他掩上了門,才慢條斯理的抬了抬下巴,一手捻著山羊胡子,緩步行來,目光略微朝兩人一轉,瘦削臉上綻出一絲笑容,拱了拱手,笑道:“老朽正在練制一些藥丸,有勞兩位久候了,不知那一位是丁大俠?”
  兩人同時站起,丁之江還禮道:“在下丁之江,這是義弟韋宗方,慕名而來,打扰老丈清修,實在冒昧得很。”
  橫山逸士忙道:“好說,好說,兩位快快請坐。”他自己也在下首一把椅子上坐下,接著說道:“丁大俠難得到上饒來,寵臨寒舍,必有賜教。”
  丁之江道:“老丈岐黃之術,名滿武林,在下兄弟正有一事請教。”
  橫山逸士目光在兩人臉上打了個轉,道:“不敢,老朽只略通醫道,丁大俠有什么疑難,老朽知無不言。”
  丁之江指指韋宗方道:“在下這位兄弟,极可能被人暗下了劇毒,想請老丈瞧瞧。”
  橫山逸士吃惊道:“不知是什么劇毒?”
  丁之江道:“老丈可曾听過江湖上有一种“十日散”的毒藥么?”
  橫山逸士身軀微微一震,詫异的道:“十日散,老朽從沒听到過這個名稱?哦,哦,韋少俠身上,不知有何感覺?”
  丁之江代答道:“据說“十日散”無色無臭,中毒之人一無感覺,但十日之后,就無藥可救了。”
  橫山逸士目光閃動問道:“有這等事?韋少俠如何會中毒的,可不可說給老朽听听?”
  韋宗方道:“在下兩日前,受人之托,代捎一個口信,那人曾在在下掌心寫了几個字……”
  橫山逸士道:“這人是誰?”
  韋宗方道:“他叫毒孩儿。”
  橫山逸士搖搖頭道:“毒孩儿,老朽沒听說過。”
  丁之江道:“這毒孩儿似是毒沙峽的人。”
  橫山逸士又是一震,忙道:“韋少俠這就中了毒么?”
  韋宗方道:“他托在下捎口信給報恩寺方丈,在下是听老方丈說的。”
  橫山逸士張目道:“老方丈說了什么?”
  韋宗方道:“据老方丈說,五日之前,也有人托他一件事,曾在他掌心寫了几個字,后來那人臨走時告訴他已中了“十日散”之毒,因此推想在下也极可能被毒孩儿暗中下了毒藥,才囑在下前來,請教老丈。”
  橫山逸士笑了笑,道:“這真是聞所未聞之事!”說到這里,一手捻著山羊胡子,口中“唔”了一聲,點點頭道:“照這情形說來,韋少俠是可能中毒,也可能沒有中毒了?”
  丁之江接口道:“正是如此。”
  橫山逸士又“哈”了一聲,道:“韋少俠先讓老朽切切脈再說。”
  韋宗方伸過手去,橫山逸士右手三個手指頭落在他腕脈之上,緩緩地閉上雙目,過了有一盞熱茶時光,才微微睜目道:“換過手腕。”
  韋宗方依言換了一只手。
  橫山逸士又閉起眼睛,專心一意的切起脈來,但他瘦削的臉上,卻漸漸露出一片嚴肅。又過了一盞熱茶時光,突然睜目道:“張口,讓老朽瞧瞧舌苔。”
  韋宗方依言張大了口,橫山逸士右手伸出一個食指,輕輕壓著韋宗方舌頭,凝目瞧了一會。又翻起韋宗方的眼皮,瞧了瞧,放下右手,閉目向天,一聲不作。
  丁之江問道:“老丈,韋兄弟可曾中了毒么?”
  橫山逸士長長吁了口气,目光緩緩轉向丁之江道:“老朽細查韋少俠脈象,果然中了奇毒,只是此种奇毒,似是潛伏內腑,在毒性未發之前,老朽也說不出來……”
  韋宗方道:“在下曾听老方丈說過,這种毒藥,最少也要過了五日,才會稍微覺得有异。”
  橫山逸士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那你最好過了五日再來。”
  丁之江道:“老丈是說目前還無法用藥么?”
  橫山逸士道:“老朽醫道,雖然不敢自詡高明,但也治療過不少疑難雜症,但這等既已中毒,似又潛伏不發,深藏內腑的奇毒,老朽卻還是第一次是遇上,用藥之道,貴在對症,老朽還不知毒性如何,自然無法用藥了。”
  他話聲一落,朝丁之江瞧一眼,似乎張口欲言,但卻沒有說出。
  丁之江道:“老丈有話但請明說。”
  橫山逸士道:“老朽覺得丁大俠一身武功大非尋常,眼中神光,似乎不應昏而不清,而且准頭也略帶灰黯,照說是中毒之象,丁大俠可有什么感覺嗎?”
  這真是惊人之言,丁之江自問并沒和人接触過,再試一運气,也絲毫不覺得有异;但橫山逸士精干療傷治毒,江湖上素負盛名,說出來的話,自然必有所本。心中微微一怔,抬目道:“在下并無感覺,老丈……”
  橫山逸士一手摸著山羊胡子,徐徐說道:“老朽如果沒有看走眼的話,丁大俠所中的毒,毒性發作的較快……。”
  他一邊說話,一邊伸過手去,翻動了一下丁之江的眼眶,續道:“不錯。”
  毒性已經滲入血液,不出六位個時辰,就會發作,這种劇毒,倒是江湖上常見的……”
  話聲未落,一個女子嬌脆的聲音傳了進來,道:“先生在家么?”
  橫山逸士皺皺眉,自言自語的道:“又有人找我來了。”提高聲音道:“什么人,進來吧!”
  竹篱木門被人砰然推開,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少女很快沖了進來,目光朝三人一轉,急急問道:“那一位是先生?快給我看病。”
  這少女蓬著一頭黃發,面色焦黃,還長著一臉麻子,奇丑無比,但她身材,卻生得十分苗條,說話聲音,也嬌脆悅耳,和她這付尊容,簡直是大不相稱!
  韋宗方一瞥之下,只覺那奇丑少女,自己好像在那里見過?
  橫山逸士兩道目光緩緩朝奇丑少女投去,口中徐聲道:“老朽就是,姑娘是什么病?”
  那奇丑少女道:“我……是中了人家劇毒。”
  丁之江因橫山逸士說自己中毒之象,如今听奇丑少女說出她也是中了人家劇毒,不禁暗暗一怔,忖道:“不知她又是怎樣中的毒?”
  橫山逸士道:“姑娘坐下來,老朽替你切切脈看。”
  那奇丑少女依言在一張木桌邊上坐下,一手靠著桌子,仰起手腕,等待橫山逸士切脈。
  橫山逸士緩緩伸出三個指頭,朝她脈上按去!
  那奇丑少女仰著的手腕,突然翻起,一記“赤手縛龍”,朝橫山逸士右腕抓去!
  兩人相距不過數尺,橫山逸士怎么也未料到奇丑少女會突施襲擊,反腕抓來,要想閃避都嫌不及,右腕脈穴一緊,已被奇丑少女扣住。
  這一下,當真事起倉猝,連坐在邊上的丁之江和韋宗方也不及搶救,但兩人卻不約而同霍地站起身來。
  奇丑少女動作奇快,左手一把扣住橫山逸士右腕,右手揚起,已然點上了橫山逸士的“期門”穴,目光一抬,朝兩人冷笑道:“你們真當他是橫山逸士嗎?”
  丁之江、韋宗方听得方自一怔。
  那奇丑少女更不打話,右手一拉,卻把橫山逸士的一把山羊胡子扯了下來,再往他臉上輕輕一掀,隨手揭下了一張人皮面具。
  韋宗方舉目瞧去,只見這假冒橫山逸士的人,看去不過三十出頭,生得面型瘦削,此刻瞪著一雙鼠目,已是面無人色。
  “嘶……”突然三縷疾勁的藍影,從屋后射出,朝奇丑少女身后襲來!
  那是三支淬過劇毒的細小暗器,來勢如電,輕微的嘶風之聲,才一入耳,已然品字形射到奇丑少女身后,一取“鳳眼”,左右各取“鳳尾”,不但勢勁力急,而且認穴奇准!
  丁之江敢情不愿多事,明明看到了,卻依然袖手旁觀,視若無見。
  韋宗方瞧得一惊,不由脫口叫道:“姑娘小心!”
  其實不用他喊,奇丑少女早察覺了。只听她口中輕哼一聲,連頭也沒回,舉起手上的人皮面具,朝后揮去,同時還側過臉來,朝韋宗方笑了笑!
  莫看她面貌生得奇丑無比,但這一笑,厚厚嘴唇皮里卻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貝齒。射到她身后的三支淬毒暗器,經她輕輕一拂,突然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
  丁之江臉色似乎微微一變。
  韋宗方也呆得一呆,暗暗忖道:“這是什么手法?既不見她伸手去接,三枚暗器不知消失到那里去?”
  奇丑少女冷冷一笑,道:“你們既是找橫山逸士來的,還不快去把他放了,呆在這里作甚?”
  丁之江道:“姑娘不是也找橫山逸士來的么?”
  奇丑少女回眼哼道:“我已經擒住了一個,叫你們……”
  “呃……”就在她回頭說話略一分神之際,只听那假冒橫山逸士的漢子,突然“呃”了一聲,身軀往后倒去!
  這自然是那個偷襲奇丑少女的人,怕同伴泄漏了机密,才暗中出手,殺以滅口。
  “奸賊子!”奇丑少女嬌叱一聲,雙腳一頓,身形朝屋后掠去。在她扑起之時,回頭怒聲道:“你們再不去救人,只怕連橫山逸士都要遭人暗算了……”
  丁之江敢情也突然想到了這一著,不待奇丑少女說完,雙肩一晃,迅速朝左廂扑去。
  韋宗方急忙跟著進去。
  這左廂房想是橫山逸士的臥室了,靠壁處放著一張木床,四面壁架上,盡是大大小小的各式藥瓶。
  丁之江已經接近床前,舉手掀開棉被,果見躺歐著一個山羊胡子的老者。
  此人當然是如假包換的橫山逸士了。瞧他清懼瘦削的臉型,和額下一把花白山羊胡子,和假扮他的人,倒也卻有几分相似!
  韋宗方輕聲問道:“丁大哥,他怎么了?”
  丁之江道:“他只是被人點了穴道。”
  說著,伸出手拍開橫山逸士被掣穴道。
  橫山逸士雙目一睜,舒展了一下手足,才緩緩從床上坐起。
  韋宗方瞧他身上只穿著一件對襟夾衣,和一條扎腳夾褲,不由想起假冒他的人,穿的那件极不合身的長袍,正是從他身上剝下來的,難怪連下擺鈕扣,都沒扣好。
  丁之江也不覺一怔,暗想:“原來名滿江湖的橫山逸士,竟然是個不會武功的人!”
  橫山逸士跨下木床,朝兩人拱拱手道:“老朽多蒙援手,兩位想來就是丁大俠、韋少俠了?”
  丁之江抱拳還禮道:“原來老丈都听到了?”
  橫山逸士道:“老朽穴道受掣,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諸位方才說的話,卻是都听到了。”
  丁之江道:“老丈可知這人是何來歷?”
  橫山逸士道:“他們說是奉命而來,要老朽跟他們去,老朽不肯答應,正好丁大俠赶來了,他們怕老朽出聲,出手點了穴道,老朽也不知他們是何來歷?”
  丁之江听他口气,似是不愿多說,這就拱手道:“我們還是到外面坐吧!”
  三人退出廂房,這几句話的工夫,那奇丑少女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業已渾身發黑,他身上好像已經被人搜過了,連射在肩頭的暗器,也已被人起下取走,只剩一個小小創口,還在淌著黑血。
  丁之江暗暗哼了一聲,忖道:“這丑丫頭,好快的手腳,不知又是什么路數?”
  橫山逸士俯下身去,仔細察看著尸体傷口,吃惊道:“見血封喉,好烈性的毒藥暗器!”
  韋宗方目光一瞥,忽然瞧到桌上多了一個小小磁瓶,過去一瞧,桌面上還有字跡,寫著:“瓶中解藥,留贈兩位。”
  字跡纖秀,极似“金剛指”一類功夫寫的,入木三分,指間宛然,筆划极勻,敢情就是奇丑少女所留。
  橫山逸士取起磁瓶,瞧了瞧道:“這是那位姑娘留下的了?兩位莫非被人做了手腳?”
  丁之江想起方才那假冒橫山逸士的人,曾用指頭探看韋宗方的舌苔,又翻著自己眼眶,不由暗叫了聲:“慚愧,自己在是在江湖上闖蕩多年,連人家暗做手腳,還一無所覺。”這就說道:“韋兄弟,你先請老丈看看,是否中了“十日散”之毒?”
  橫山逸土道:“老朽從沒听說過“十日散”之名,是否中毒,要切過脈才會知道。”
  于是他又替韋宗方切了左右兩手腕脈,這情形,倒和方才假冒的人一模一樣,也是閉著雙目凝神不語,過了約有盞茶光景,睜開眼睛,口中低低說道:“奇怪呀!奇怪!”
  韋宗方听他連說兩聲“奇怪”,心中也覺奇怪,正待訊問。
  橫山逸士突然目光炯炯,盯在韋宗方臉上,百露惊奇,說道:“韋少俠方才确是無意之中吞服了一种毒藥,但卻被你体內另一种极強的解毒藥力,化解無遺……”
  韋宗方張了張口,又想問話。
  橫山逸士又道:“据老朽從脈象上察看,韋少俠兩日之間,已經中過兩次罕見奇毒,第一次當在兩日前,由左掌心手厥陰“勞宮”穴滲入心包絡,這是一种性道极緩,奇毒無比的毒藥……”
  丁之江道:“那是“十日散”無疑了。”
  橫山逸士又道:“另一种奇毒,卻是由右掌手少陰“神門”穴循臂而上……”
  丁之江听到這里,不由大笑道:“老丈脈理精通,在下佩服已极,韋兄弟昨晚确實被“藍家毒針”刺中右掌。”
  “藍家毒針?”橫山逸士听到“藍家毒針”也似乎吃了一惊,但立即點點頭道:“不錯,除了“藍家毒針”,确實找不出再毒的東西了。”
  語气一頓,接著又對韋宗方道:“韋少俠所中的這兩种奇毒,只要遇上一种,也是必死無疑,但韋少俠卻服了令人難以直信的解毒奇藥。唉!老朽也素以精通醫理,善解劇毒自負,想不到臨老之際,竟會遇上這等配合神奇的解毒藥物。不但把韋少俠体內劇毒,悉數化解,而且這种解毒藥性留在血液之中,至少可保持一個短時期,不受毒物侵襲。哈哈,韋少俠,誤服下去的毒藥要和前面兩种奇毒相較,那簡直是微不足道了,不知這解毒奇藥,韋少俠從那里得來的?”
  丁之江朝韋宗方微微一笑道:“老丈說的,想來是那位綠衣姑娘相贈之藥了。”
  橫山逸士追問道:“綠衣姑娘,那綠衣姑娘是誰?”
  韋宗方臉上一紅,接道:“在下也不知道,昨晚在下中了藍家毒針,幸蒙那位綠衣姑娘賜了三粒藥丸。”
  橫山逸士臉露惋惜道:“可惜,可惜,不知這位姑娘,究是什么人?”
  正說之間,丁之江突然一個踉蹌,几乎站立不穩。
  韋宗方慌忙把他扶住,吃惊道:“丁大哥,你怎么了?”
  丁之江道:“只是有些頭昏。”
  橫山逸士“唔”了一聲,道:“丁大俠果然被人做了手腳,毒性發作,老朽只顧說話,此事早該想到了。一說著抓起了丁之江左腕,切了切脈,道:“還好,毒性才發,還并不嚴重。”伸手取過桌上磁瓶,拔開瓶塞,湊著鼻孔聞了聞,點頭道:“不錯,正是解藥。”
  倒出少許,吹入了丁之江鼻孔。
  丁之江接連打了兩個噴嚏,果然立時覺得精神一爽。
  橫山逸士把磁瓶遞到了丁之江手上,笑道:“這瓶解藥,似是一种專解以指甲彈入口鼻毒藥的解藥,丁大俠行走江湖,大是有用。”
  丁之江伸手接過,揣入怀中,一面拱手道:“多謝老丈,在下兄弟告辭了。”
  橫山逸士歉然道:“老朽也有些瑣事,急待料理,不送兩位了。”
  丁之江、韋宗方別過橫山逸士,赶到城中,已是上燈時分。
  匆匆回轉客店,丁之江走在前面,經過東廊,瞥見一間房門邊上,插著一朵黑紙剪成的玫瑰花,微微一怔之際,臉不由微露笑意。
  兩人進入房中,店伙送上臉水,伺候著道:“兩位客官可要些什么嗎?”
  丁之江洗了把臉,回頭道:“我們還沒吃飯,你要廚下替我們做兩份飯菜送來。”
  店伙退出之后,丁之江道:“韋兄弟,你在房中休息一下,我去去就來。”
  韋宗方不知他有什么事,正待訊問,丁之江已經很快閃出身去。
  接著店伙送茶進來,陪笑道:“小的方才忘記告訴兩位了”
  韋宗方道:“什么事?”
  店伙道:“下午有位女客人問起丁客官?小的想到你老早晨吩咐過,這位客官正是姓丁,小的問她找丁客官可有什么事?那女客官說沒什么?只是隨便問問。”
  韋宗方道:“那女客人是何模樣?后來就走了么?”
  店伙回了頭,壓低聲音才道:“沒有,她就住在東廂五號房里,啊,那女客人模樣可真不錯,穿著一身玄色衣裙,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瓜子臉,彎彎的眉毛,亮亮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還有身材也很苗條……”
  他還想再說,只听隔壁房中有人叫著伙計,只好匆匆出去。
  韋宗方暗想那女客也許是丁大哥的熟人,也未便追問,起身倒了杯茶,回到椅上,慢慢喝著。
  過了一會,店伙送上酒菜,恰好丁之江也及時回來。
  店伙朝韋宗方笑了笑,隨手掩上房門。
  兩人就在房中吃喝起來。韋宗方抬頭道:“大丁哥,方才店伙說,下午有人找你。”
  丁之江急急問道:“他可曾說是什么人?”
  韋宗方道:“是一位女客人,住在東廂五號房里。”
  丁之江身子微微一震,臉露詫异,接著淡淡笑道:“女客人?小兄那有女客人找我?客店中五方雜處,姓丁的不止我一個,也許是找錯了人。”
  韋宗方看他言詞閃爍,心中雖覺可疑,但也不好多說。
  吃過晚餐,丁之江忽然低聲道:“韋兄弟,咱們先休息一會,今晚還有事呢!”
  韋宗方奇道:“什么事?”
  丁之江道:“時候還早,過了二更,咱們到安遠鏢局去。”
  韋宗方吃惊道:“可是安遠鏢局出了什么事嗎?”
  丁之江道:“不是,孟老哥的安遠鏢局,早已收歇,他那房子,也已換了主人!”
  韋宗方愈听愈奇,問道:“那我們還干什么去?”
  丁之江道:“我方才出去也就是為了此事,只是目前還弄不清楚,咱們到了那里看情形再說。”
  韋宗方不知他要去看什么情形?心中總覺了大哥好像已經知道了一些什么,只是不肯和自己明說,暗想:“自己跟你同去,你就是不說,我也會知道的。”一面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小弟跟大哥去瞧瞧也好。”
  丁之江微微一笑,不再說話,舉手熄去燈火,各自在床上運功調息。
  時間快近二鼓!丁之江一躍下慶,輕聲道:“韋兄弟,是時候了!”
  韋宗方應了一陣,也自床上躍下。
  丁之江悄悄推開后窗,手掌一按窗沿,人已穿窗而出,等韋宗方縱出窗外,才輕輕掩上窗戶,長身縱起,一路朝東掠去。
  此時二更不到,大街上華燈高挑,夜市未散,兩人翻越過几重屋面就悄悄躍落,穿行了几條街道,東橫街已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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