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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舍利為餌


  這黃衣偕人并非老方丈,竟然是悟通和尚!
  韋宗方不由瞧得一怔,還沒開口,悟通和尚含笑招呼道:“兩位施主請坐。”
  韋宗方心里有些明白,拱拱手道:“大師父請了,五天前老方丈約在下今日前來,不知……”
  悟通和尚沒待他說完,連連合十道:“大師兄既然約韋施主前來,兩位快請坐了好說話。”
  一面回頭喝道:“倒茶”!
  一名沙彌應聲端上茶來。
  韋宗方回頭一瞧,果然也不是從前那小沙彌了。
  悟通和尚抬手道:“兩位請用茶,大師兄已在兩天之前圓寂了,韋施主有何見教,和貧僧說也是一樣。”
  韋宗方看情形早就料到了,想起那天小和尚說的話,他們師兄弟之間,似有隱情,心中雖覺可疑,但這是他們寺內之事,和自己無關,這就拱拱手道:“在下原是應老方丈之約而來,老方丈即已西登极樂,在下并無他事,這就告辭了。”
  悟通和尚微微一怔,立即笑道:“五天之前貧僧容有冒犯之處,韋施主幸勿介意,兩位既然來了,縱不吃了素齋再走,也該喝杯茶水,聊盡貧僧敬意。”
  韋宗方道:“大師父不用客气了。”說到這里一面回頭道:“妹子,我們走吧!”
  悟通和尚臉上閃過一絲陰笑,又道:“韋施主急于要走,貧僧也不好挽留,只是韋施主既是應大師兄之約而來,可算是大師兄生前方外故友,大師兄捏盤西歸,韋施主似乎該到大師兄藏骨之所,一瞻舍利佛骨,也算盡了此來心意,不知韋施主以為如何?”
  韋宗方道:“老方丈佛骨放在何處?”
  悟通和尚詭笑道:“就在敝寺后方,貧僧這就帶韋施主前去。”
  韋宗方點點頭道:“有勞大師父帶路。”
  悟通和尚合十道:“施主言重,兩位請隨貧僧來。”
  轉身向靜室外走去。
  韋宗方、陸綺緊隨在悟通和尚身后,离開方丈室,直向后山走去。
  一會工夫,業已到了報恩寺后山,但見一片石崖之間,有一道寬闊石級,走了二十來級,使已登上平台。
  迎面又是一座殿字,上面橫匾上寫著“祖師堂”三字,兩扇朱紅殿門,鎖著一把大鐵鎖。
  悟通和尚開啟鐵鎖,雙手推開殿門,舉手肅客道:“兩位施主請。”
  韋宗方因悟通和尚把自己引來此地,心中早已暗暗生疑,此時一見這座祖師堂竟然建造在石壁之內更覺可疑,正待開口。
  陸綺突然伸手一攔,說道:“表哥,請大師父先走咯!”
  悟通和尚目光一閃,笑道:“貧僧自當先行,兩位請進。”
  合十一禮,果然當先走了進去。
  這座祖師殿地勢較高,三間大殿足有十丈來寬,雖建在山腹之中,卻也十分光亮。
  正中供著一人來高一座鐵佛,方面大耳,貌相雄偉,塑得栩栩如生!
  悟通和尚神色恭敬,走近鐵佛面前,合掌禮拜了几拜,才道:“兩位施主,這是先師一燈大師,肉身成佛,所以供在正殿,大師兄的佛骨,就在左首配殿。”
  說話之間,人已朝左首一座神龕走去。
  韋宗方目光一抬,看到神龕中,放著一個瓦缸,那自然是老方丈悟明禪師的骨灰子,這就跟著走了過去。
  悟通和尚行到龕前,點了三支香插到爐中,合十道:“大師兄,韋施主應約而來,可惜遲來兩天,只能贍仰你的舍利佛骨了。”接著伸手朝案上一指道:“韋施主請看,這玉盤之中,放著就是大師兄的舍利子了。”
  說完,退到邊上。
  韋宗方隨著他手指看去,果見案上一個玉盤之中,放著大大小小數十粒不同顏色的舍利子,晶瑩有光,不覺對這位西去的老禪師肅然起敬!
  陸綺走到韋宗方身邊,低聲問道:“表哥,什么叫舍利子?”
  就在此時,那悟通和尚陰笑一聲,身形突起,閃電朝殿外掠去!
  陸綺應變也不算慢,嬌叱一聲:“那里走?”
  身形凌空飛起,如影隨形,急追過去,右手一探,飛攫悟通和尚后領!
  但終究遲了一步,悟通和尚身子一仆,箭般竄出殿外,兩扇殿門就砰然合攏來!
  陸綺一抓落空,凌空飛掠而來的身子,几乎撞上殿門,慌忙剎住身形,落到地上,雙掌一抖,朝殿門上擊去,但听“啪”一聲,雙腕震得隱隱作痛,兩扇殿門,卻是紋風不動。
  韋宗方也适時掠到,舉手一掌劈了過去,又是砰的一聲,殿門還是絲毫無損,不覺臉色一變,猛吸一口真气,功運雙掌,奮力擊出。
  陸綺伸手一攔,搖搖頭道:“不用多費力气了,這兩扇石門,堅厚得很。”
  韋宗方气憤的道:“這個和尚果然不怀好意!”
  陸綺道:“我方才看他一再要留我們,后來又拿話激你,早就猜他居心不良,所以才要他先進來,唉,結果還是遲了一步,被他逃了出去,表哥,你知不知道他到底為什么要對我們不利嗎?”
  韋宗方道:“我想他一定有什么秘密,怕人知道,啊!對了,那老方丈八成是他害死的,怕我知道內情,才想殺我滅口。”
  陸綺道:“你就是喜歡多管閒事,現在好了,被他關在這里,豈不要活活餓死?”
  韋宗方道:“我們想法子破門出去!”
  陸綺搖搖頭道:“不可能,這石門堅厚得很,他把我們引來,一定早已計算好了,那有這么容易,讓我們破門出去?”
  韋宗方呆得一呆,道:“那么難道我們就坐以待斃?”
  陸綺想了想道:“我看兩扇石門,既有這么堅厚,一定也十分沉重,凡是沉重的東西,關起來自然不會很快,但他方才逃出去的時候,這兩扇石門很快的合了起來,可見這石門另有啟閉的机關,他計算好時光,故意引我們去看舍利子,他就按上了机關,等兩扇石門快要關閉,他才縱身竄了出去,我們遲了他一步,追到門口,石門也剛好合上。”
  韋宗方道:“是了,這兩扇石門,准是有机關操縱。”
  陸綺笑了笑道:“我們只要找到開閉石門的机關就好。”
  韋宗方道:“那么我們就快找……哦,不對,這机關不可能會在這里。”
  陸綺道:“為什么?”
  韋宗方道:“開閉石門的机關,要是就在里面,他把我們關在這里面,豈不是白關了?”
  陸綺笑道:“我說,它一定在里面。”
  韋宗方道:“你說出來听听?”
  陸綺低笑道:“我自然有理由,你沒看到,悟通賊禿進來的時候,是用少林派大力金剛掌力推動兩扇殿門,但他出去,并沒有用力去推,而殿門自動合起來的,由此可以證明啟閉石門的机關在里面,不在外面。”
  韋宗方听得暗暗佩服,她雖然是稚气未脫,但心思細密,江湖經驗比自己要多得多,自己方才只看悟通和尚,雙掌推門,十分吃力,并看不出他使的是“大力金剛掌”,原來她卻早已看出來了。心中想著,不覺連連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我們快找吧!”
  陸綺見他立即放棄自己的意見,稱贊著自己,嫣然一笑,道:“我听大哥說過,江湖上所有机關消息,都是裝的十分隱秘,不知內情的人,決難發現,我們縱然知道它在殿上,要找起來,只怕也不容易找!”
  說話之間,兩人已分頭在殿上找尋起來。
  半個時辰過去,偌大一座寬敞大殿,已經被兩人找遍了,但依然找不到啟閉殿門的机關。
  陸綺忽然直起腰,掠掠她一頭黃發,嬌聲叫道:“表哥,快不用找了。”
  韋宗方道:“你找到了?”
  陸綺道:“沒有,我現在才想起來,就是找到開關,也沒有用。”
  韋宗方道:“那為什么?”
  陸綺道:“你方才沒看到殿門外面還有一把大鐵鎖么?”
  這話不錯,外面鎖上了,就是找到開關,又有何用?
  韋宋方哦了一聲,默然不語。
  陸綺緩緩走了過來,柔聲道:“看來我們真要在這里活活餓死了。”韋宗方堅決的道:“不,我非破門出去不可,我不能餓死在這里。”
  陸綺星目一睜,道:“你一定還有很重大的事,是么?”
  韋宗方仰臉望著殿頂上,漆得金碧輝煌的鐵梁,點點頭喃喃的道:“不錯我父親十五年前,死在仇人手里,父仇未報,我母親雖還健在,但我找不到她老人家,甚至連我身世姓名,至今未明。”
  陸綺輕輕歎息一聲,眼中流疏露出無比溫柔之色,緩緩伸出手,握住韋宗方的手,焦的的道:“那怎么好呢,我實在想不出怎樣才能破門出去。”她眨眨眼睛,問道:“哦,韋哥哥,一個人不知餓上几天,就是餓死了?”
  韋宗方道:“只怕兩三天下來,就是不餓死,也沒有力气了”
  陸綺忽然伸手揭下面具,扯下假發,一齊丟到地上,把嬌軀緩緩向韋宗方身上偎了過去,仰臉道:“方哥哥,如果過了兩三天,還出不去,你就把我吃了吧!”她說來認真,情意綿綿!
  韋宗方听得不期一怔,本想推開她偎上來的嬌軀,但瞧到她臉上嬌羞盈盈,睜著兩只大眼睛,瞧著自己,緩緩偎來,神態自然,好像自己決不會把她推開一般。心頭一動,暗想:“她嬌稚天真,胸中無邪,我若把她推開,只怕會大傷她的自尊!”心念轉動,只好輕輕張開雙臂,抱著她偎來的嬌軀,微笑道:“天下那有人吃人的?”
  陸綺仰臉笑道:“我們兩個人,都洁生生的餓死,倒不如我讓你吃了,也許那禿賊過了二三天,啟殿門,進來瞧瞧,那時你就可以沖出去了。”
  韋宗方被她說得大為感動,抱著她的手臂,不自覺的一緊,說道:“快別說這些話了,我們總可以想出辦法來的。”
  陸綺幽幽的道:“所有的辦法,我都想過了……”
  她回過頭去,瞥見正中蓮座上跌坐著的那尊鐵佛,好像正在對著她微笑!
  她先前也并沒注意,這座大殿,建在山壁里面,殿門關上了,應該是一片漆黑,那里還有光亮?
  原來穹窿似的殿頂上,嵌著不少徑寸明珠,珠光輝映之下,竟然把這不見天日的山腹,照得祥气隱隱,不帶半點陰森之气!心中暗暗覺得奇怪,這座大殿上,光是這些明珠就价值連城,和尚廟里,那有如此考究?不覺理理散亂的秀發,說道:“方哥哥,這地方有些奇怪!”
  韋宗方松開抱著她的手臂,問道:“你可是發現了什么?”
  陸綺道:“我想,這地方平日連悟通禿賊都很少進來的,你看光是殿頂上這些明珠,就价值不貨,普通和尚廟里,那會有這般豪華?”
  韋宗方抬目望道:“不錯,這座大殿建造十分華麗,和前面的殿宇不同,好像后來改成祖師殿的。”
  陸綺道:“就是咯,如果建造的時候,就是租師殿,開啟殿門的机關就該裝在外面,但開關明明裝在里面。那就是說這里原先有人居住,平時就不准什么人進來,后來雖然改了祖師殿,依然殿門常鎖著,所以連悟通賊禿都不大清楚。”
  韋宗方點點頭道:“說的有理,這人不知是誰?”
  陸綺道:“這座報恩寺,已經有几百年了,這人能在寺后山腹中,建造美侖美矣的殿宇,那自然是寺里极具威權的人,除了方丈,還有誰?”
  “哦……”她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口中哦了一聲,又道:“方哥哥,我時常听大哥說,江湖上有許多寺院,表面上是出家修行的和尚,暗地里就是江洋大盜。他們在寺院里建造了机關密室,到外面去搶擄良家婦女,關在室里尋歡作樂,有時候連進香拜佛的婦女,只要稍具姿色,也會無緣無故失蹤。我看這里就是不好的寺院咯!”
  她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是以說來毫無顧忌。
  韋宗方終究比她大一、二歲,听她言詞直率,但又不好阻攔,等她說完,微微搖頭道:“江湖上,這种寺院,自然也有,但這報恩寺,乃是少林寺的分院,少林寺清規素嚴,不可能會有這种事情。”
  陸綺披披嘴哼道:“照你說,少林寺就沒有坏人了?那悟通賊禿呢?他要是不是坏人,會把我們關到這里來?”
  韋宗方沉吟道:“我想悟通和尚早已和毒沙峽的人有了勾結,害死老方丈,可能是陰謀。”
  陸綺道:“誰管這些?嗯,方哥哥,你猜這座毆宇,是誰建造的?”
  韋宗方問道:“你說是誰?”
  陸綺用手一指,道:“就是這尊鐵佛!”
  韋宗方回頭瞧了室相庄嚴的鐵佛一眼,道:“一燈大師?我以前曾听叔叔說過,一燈大師是少林有道高憎。据說,數十年前,少林上代方丈,原要把衣缽傳授給他,命他繼承少林掌門,他卻薄掌門面不為,甘愿讓与師弟,后來就到這里當了住持。”
  陸綺接口道:“后來就在這里建了這宮麗堂皇的山腹密室。”
  韋宗方道:“你如何知道的?”
  陸綺道:“這還不簡單,不是他生前往的地方,怎么替他鑄造一座鐵像?”
  韋宗方笑道:“一燈大師是肉身成佛的,所以替他澆上了鐵去,才能保持千百年不坏。”
  陸綺問道:“什么叫肉身成佛?”
  韋宗方道:“那就是他道行高深,死了之后,尸骨不腐,依然像平時人定一樣,他門人弟子,就替他在肉身外面,鑄上了鐵。”
  陸綺听得好奇,口中啊了一聲道:“難怪塑得栩栩如生,方哥哥,我們快去瞧瞧咯!”
  說著,轉身就朝鐵佛走去。
  韋宗方瞧她這一陣工夫,似是已把被困在山腹之事,全都丟到九霄云外去,但也不忍佛逆,只好跟著她走了過去。
  陸綺童心未渦,覺得一燈大師“肉身成佛”,甚是好奇,不覺用指叩著佛像,側耳細听。忽然目光一轉,發現這座鐵佛,全身黝黑,只有右手握著一串十六粒念珠,大如龍眼,色若亮銀,寶光閃閃,不由叫道:“方哥哥你瞧,這串念珠還是白金的呢?咦,念珠該有十八顆,他這里只有十七顆呢?方哥哥,你猜怎么少了一顆。”
  韋宗方道:“也許這是一燈大師昔年的暗器,其中一顆,打出去了,沒收回來,”
  陸綺嫣然笑道:“是啊,我也這樣想。”
  說話之時,不禁伸出手去,摸著念珠,輕輕拉了一下!
  原來白金念珠,竟然是活動的,這一拉,經由鐵佛掌心拉過了一粒,只听“篤落”一聲輕響,好像有一顆石子從鐵佛肚中,落入蓮座!
  陸綺吃了一惊,接著喜道:“方哥哥,這大概是殿門的開關了?”
  急忙回頭瞧去,兩扇毆門,依然是好好的,一動沒動。
  “難道不是么?”陸綺口中說著,手上又輕輕拉了一下,只听又是“篤落”一聲,從鐵佛肚中落了下去!
  陸綺愈覺奇怪,手上不由一下一下的拉去,白金念珠一顆顆從鐵佛掌心掄過,每拉一顆,就發出“篤落”一聲,朝下落了下去。
  她一口气連拉了十六記,也同時響了十六聲“篤落”,等他拉到十八記的時候,鐵佛肚中“篤落”之聲,已不再響了,但兩扇毆門還是緊合如故。再拉了几下,也不再听到聲音,不由失望的道:“我還當找到了机關,原來不是的。”
  韋宗方道:“妹子,別拉了,你說的不錯,縱然找到了開關,殿門外面還鎖著一把大鐵鎖,也是打不開的。”
  陸綺气憤的重重拉了一下,才行放手。一面卻伸手向鐵佛邊上挂著一支粗逾鵝卵的精鋼禪仗摸去,口中說道:“方哥哥,這敢情是一燈大師昔年的兵器了,光瞧這禪仗,可見他臂力惊人,只怕有百斤以上呢?”
  手握杖身,輕輕朝上提了一下,那知這禪杖,竟像生了根似的,動也沒動。
  陸綺原是生性好強的人,當著方哥哥面前,連人家一支禪杖都提不起來,不禁粉臉一紅,气道:“我提不起你才怪呢!”
  韋宗方呂待勸阻,她已經吸了一口真气,功運右腕,嬌喝一聲“起!”
  猛力朝上一提,這下,她用出全身力气,提是給她提出來了,但只提起一尺來高,好修地下有著一股极大吸力,一起即落,發出“砰”然巨震!
  這一聲巨震,居然震得整座殿宇,都起了震憾,隱隱發出隆隆之聲!
  陸綺也吃了一惊,但她只提起一尺來高,就提不動落了下去,自然心有未甘,冷笑一聲,握著禪杖待用力再提!
  那知就在這一陣隆隆震撼之中,一燈大師的一座鐵佛像,竟然緩緩地側過身來,朝左移去!
  陸綺不防鐵佛會轉過身來,心頭猛然一惊,“啊喲”一聲,嬌軀疾向后退,一下扑入韋宗方怀中。
  韋宗方也吃了一惊,慌忙伸手抱住陸綺扑來的嬌軀,腳下連退了几步,道:“你……怎么了?”
  陸綺偎在他怀中,羞泥的道:“嚇死我了……”
  韋宗方這回把她抱了一個滿怀,胸脯上感到軟綿綿的,兩顆心,隔著衣衫,都在劇烈的跳動。
  他有些迷迷糊糊,她也有,于是兩個人緊緊地互相擁抱著,誰也不想分開。
  隆隆之聲,停下來了。
  兩人偎依著定神瞧去,那尊鐵佛已經移到左邊坐著,正面石壁上,卻開了一個圓洞門,遠望進去,但見里面金碧輝煌,又是一座殿宇!
  陸綺緩緩的离開韋宗方怀抱,迅速的探手入怀,取出一個銀色圓球,錚的一聲,一道銀光,掙得筆直,原來是一柄狹長緬刀,順手一掂,說道:“方哥哥,我們進去!”
  她現在“方哥哥”已經叫順口了,不再覺得忸怩。
  韋宗方也听慣了,不再感到拘謹,此時听她一叫,立即跟著朝里走去。
  這是一條南道,兩旁壁上光滑如鏡,每隔一丈來遠,都嵌有一粒徑寸大小的明珠,珠光柔和。
  甬道并不太長,兩人并肩而行,人還未到,迎面一座殿宇中,已有一片輝煌祥光,洒了過來。
  這是一間宮殿式的石室,約有數丈來寬,看去像是客廳,布置窮极奢侈,豪華得几如王侯宅第,但卻靜寂如死!
  韋宗方、陸綺兩人,几曾見過這般華麗的陳設,不禁瞧得呆了,再看客廳左右兩邊各有兩道圓門,竟然是白玉為門,門上雕刻著許多佛像,雕工精細。
  韋宗方惊疑的道:“這到底是什么人住的?”
  陸綺收起面刀,笑了笑道:“自然是和尚住的了,嗯,我說那悟通禿賊,都沒有進來過,不然他就住在這里了。”
  韋宗方點點頭,沉思道:“我想他也許知道一點,唔,對了,那老方丈一定知道,不然悟通和尚就不會勾結外人,謀害他師兄了。”
  陸綺道:“別想東想西了,我們再進去瞧瞧才是正經,這兩間屋子里,也許會發現什么?”
  她當先朝左首一個洞門走去,伸手一推,那圓形玉門,隨手而啟!
  這間石室,地方不大,敢情是一間臥室,布置得甚是華麗,中間放著一張紫檀雕花臥榻。
  臥榻左側靠壁處,還有一具高大木櫥,櫥上銜著一把小小金鎖,并沒有鎖上,陸綺覺得好奇,取下金鎖,打開櫥門。
  這一開,不禁把兩人瞧得一呆!
  原來櫥內分為上下四層,每層上,都擺著一二十件奇珍异寶,珍珠、瑪瑙、珊瑚,燦爛奪目,每一件珍寶都是价值連城的罕見之物!
  陸綺瞧得目不暇接,惊喜道:“方哥哥,這一燈大師不知從那里弄來了這許多珍寶?”
  韋宗方道:“想來他是個有收藏癖的人。”
  陸綺嗤的笑道:“收藏癖,你倒說的好听,這些東西分明來路不明……”
  她說話之時,眼光瞧著架上一個小小錦盒中,放著的一對翡翠玉塊這對玉塊不但翡色奇佳,隱隱泛著碧綠光華,一龍一鳳雕刻精細,上面刻著四個繩頭細篆,那是“鸞鳳和鳴”四字。陸綺忽然取了起來,說道:“我們既然來了,入寶山,總不能空手而返,就取他一件,留作紀念也好。”
  她自己留了一件,把另一件迅速塞到韋宗方手上。
  韋宗方原想說:“你既然喜歡,就收起來吧!”
  但這一回頭,發現陸綺粉臉發紅,垂下眼帘,似乎不胜嬌羞,心中不禁恍然大悟,一張俊臉也登時紅了起來。
  陸綺早已轉身,朝外走去,一面說道:“這里沒什么了?我們到對面那間去瞧瞧。”
  韋宗方低頭瞧了手中玉塊一眼,隨手收入怀中,跟著陸騎退出石室,朝右首圓洞走去。
  這間石室,大小和左首一問相同,敢情這是一間書室,書架上放著許多佛經典籍,桌上擺有文房四寶等物,中間還有一個紅木扁盒。
  陸綺目光一轉,就直向書桌走去,一手打開木盒,嬌聲叫道:“方哥哥,你快來瞧!”
  韋宗方不知她發現了什么,立即跟著過去,只見木盒里面放了一張寫滿字的箋紙,字跡端正,紙張已呈黃色,想見年代甚久!
  陸綺輕聲道:“這時一燈大師的筆跡了?”
  韋宗方點點頭,兩人并肩看去,大意是說:“他自幼在少林寺出家,深得師尊愛護,二十年勤修若練,未曾踏出寺門一步。因為他是少林“一”字輩的首席大弟子,該是未來掌門的繼承人,按寺規矩必須下了山歷練,托缽行腳三年,始准回寺……”
  陸綺道,“這口气果然是一燈大師了。”
  韋宗方沒有說話,依然只點了點頭,繼續朝下看去。
  “他從沒出過門,自然不知江湖險詐,終因交友不慎,被人引誘投入一個秘密幫會,万劍會——”
  韋宗方看到這里,不禁哦了一聲,奇道:“万劍會?原來那時候已經有万劍會了?”
  陸綺道:“我听師傅說,万劍會早在百年前就有了,据說:他們上代劍主,武功高得出奇,尤其在劍術上,武林罕有敵手。”
  兩人一面說話,一面繼續朝下看去。
  “直到后來,他才知道,万劍會的人,早就注意到他,他們籠絡、結納,主要是為了少林寺歷代相傳,只有繼承掌門人的大弟子,才能蒙師尊傳授的一套劍法——達摩慧劍。
  万劍會主精擅劍術,廣搜天下各派劍法,少林‘達摩慧劍’創自達摩祖師,為少林七十二藝之冠,他自然志在必得。
  自己在對方威力利誘之下,終于獻出了少林不傳之秘,同時也當上了万劍會八大護法之一。
  他因自己投入了万劍會之故,心存內疚,同時生怕一旦當上少林掌門,會對師門不利,才堅決不接受掌門人職務,情愿到這報恩寺當住持。
  左首石室中的許多珍寶,就是這數十年聚斂之物。
  万劍會的崛起江湖,使四大劍派都凜然失色,昆侖、武當、峨嵋、華山四派掌門,先后都敗在一個蒙面劍客手下。此人是誰?正是手創万劍會的劍主,但誰也沒見過万劍會主的真面目,就是身為八大護法的自己,也不例外。”
  陸綺看到這里,不禁口頭說道:“方哥哥,你猜得出他說的八大護法是誰么?”
  韋宗方搖搖頭道:“不知道。”
  陸綺輕笑道:“我想這八個人,一定都是當時很有名頭的人,不然,憑万劍會主的武功,那會請他們當護法。”
  韋宗方點點頭道:“妹子說的极是,我想這八個人,恐怕都是各大門派的高手了。”
  陸綺扭扭頭:“就是咯,我也這么想!”
  兩人靠得极近,她這一轉過頭來說話,吹气如闌,幽香微度,韋宗方不覺心神一蕩,急忙低頭往下看去。
  “万劍會主以劍術縱橫江湖,所向無敵,但他不知從那里得到的消息,听得南海門有一顆寶珠,叫做引劍珠,是天下唯一克制他的東西……”
  “引劍珠?”陸綺看出興趣來了,好奇的道:“方哥哥,不知引劍珠是什么東西?”
  韋宗方道:“你別打岔,快看下去就知道了。”
  “引劍珠出于南海銅椰島,該島山石,均為磁鐵,据云磁石落入海中,為巨蚌所吞,孵而成珠,能避兵刃……”
  陸綺道:“有這等事,嗯,我如果得到了引劍珠,就把它鑲成戒指,戴在手上,什么兵器都傷不了我,這該多好?”
  她說話之時,伸出纖纖玉手,在面前輕輕擺動了一下,忽然目光一轉,瞧到韋宗方兩只手上,無名指都套著一枚黑黝黝的指環,不覺奇道:“方哥哥,你手上戴的是什么指環?”
  韋宗方瞧了自己手上一眼,答道:“這是烏金做的兩儀環,原是防身暗器。”
  說到這里,突然想起不知名的叔叔,曾經一再告誡自己,這兩枚“兩儀環”,不到危急不准使用,而且只准使用右手的一枚,左手的一枚,戴上了,就不准脫下來的。
  陸綺喜道:“對了,指環當暗器,這該多好,几時我也去打上几個,戴在手上,啊,方哥哥,我想起來了,你是武當天元子門下,我曾听師傅說過,天元子從前是修羅門出身,他有沒有教你修羅門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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