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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乘虛而入


  韋宗方听他說出勾漏毒君,不禁想起毒沙峽,就在勾漏山中,莫非九毒教主和毒沙峽有關?但這又不對,毒沙峽是從南海逃回來的毒劍谷胤所手創,該和九毒神君無關。這也不對,九毒教主一身服裝,甚至連手中也握一支竹杖,都和毒沙峽一模一樣,這真使人愈想愈覺紊亂。
  只听單世驊續道:“据說那勾漏毒君不但精干用毒,而且還精干易容之術,去向他買藥的人,每人所見的形狀,都各不相同。”
  韋宗方道:“听單兄所說,也只說明了九毒神君擅于煉毒,和精于易容,這九毒教主就算是他門人,但對丁大哥的性情大變,舉動乖异,似無關連。”
  單世驊道:“自然有關,第一、如果九毒教主是昔年勾漏毒君傳人,那就證明咱們見到的老人,決非他本來面目……”
  韋宗方點點頭。
  單世驊又道:“第二、只要證明他系勾漏毒君的傳人,那么丁幫主就是被他藥物迷失了本性。”
  韋宗方道:“何以見得?”
  單世驊道:“据江湖傳說,當時黑道中名噪一時的岭南雙雄,原是同胞兄弟,武功极高,老大早已娶了妻子,老二尚未成親,他垂涎嫂嫂貌美,就以言詞相挑,被他嫂嫂峻拒。老二怕老大回來,嫂嫂說出內情,就跑到勾漏毒君那里買了一包藥粉,暗中讓他嫂嫂服了,這一下他嫂嫂忽然性情大變,甚至親手毒殺丈夫,和老二雙宿雙飛,成了夫婦,直到十年之后,他嫂嫂已經有了四個孩子,不知怎的,她突然清醒過來,恢复了本性……”
  韋宗方道:“她一定羞愧自盡了。”
  單世驊道:“結果她又毒殺了老二,也毒斃了四個無辜的孩子,才自盡而死,這件事,引起中原武林的公憤,認為勾漏毒君不該以喪天害理的毒藥,貽害世人。當時就有不少白道高手,找上勾漏山去,据說沒有找得到勾漏毒君,那知過了不久,這些人先后毒發而死,自然都是被勾漏毒君在他們身上下了劇毒致死的,此后就沒人再找到勾漏山去。”
  韋宗方道:“如此說來,九毒教主如果真是昔年勾漏毒君的門人,丁大哥忽然性情大變,定然和他有關。”
  單世驊點頭道:“兄弟就怀疑是他弄的玄虛。”
  韋宗方沉吟道:“不知鏤文犀能不能解丁大哥所中之毒……”
  單世驊道:“如果兄弟猜得不錯,只怕此刻鏤文犀已經落在九毒教主手中了!”
  韋宗方突然想起九毒教主命藍君壁暗向束小蕙下手,逼取‘避毒金丹’原方之事,暗想:“莫非那‘避毒金丹’是他所練劇毒的唯一解藥不成?束小蕙對自己有恩,自己也不能坐視她落入歹人之手。那么只有找到束小蕙,使她有所防范,同時也好要上一粒‘避毒金丹’,解救了丁大哥身上之毒。正是一舉兩得……”想到這里,不覺眼睛一亮,忙道:“單兄,目前唯一辦法,只有找到南海門的束姑娘,也許能解丁大哥中的邪毒。”
  單世驊道:“不知這位束姑娘現在何處?”
  韋宗方道:“不知道,可能她遠在江南一帶。”
  單世驊道:“只要束姑娘仍在江南,咱們總可找到她。”
  韋宗方想起那天和束小蕙分手,是在大陽附近,江西和廣東接壤,她如果尚未南返,那么要想找她,只有從江西一路南行,也許可以碰上,當下就和單世驊說了,兩人沿著怀玉山脈,由浙西進入江西,一路向南行去;
  這是第三天下午,兩人正行之間,韋宗方忽然,“咦”了一聲,道:“不對!”
  單世驊聞聲停步,道:“韋大俠可是想到了什么?”
  韋宗方道:“單兄,我們找個地方,歇歇腳再走。”
  單世驊知道韋宗方一身武功,遠在自己之上,他忽然提議歇腳,必有緣故,舉目一瞧,只見前面不遠正有一片樹林,連接山巒,這就回頭道:“咱們到前面樹林底下!”話聲未落,就在這一回頭之際,瞥見韋宗方嘴唇發黑,身軀搖搖欲倒,不覺大吃一惊,失聲道:“韋大俠,你怎么了?”
  慌忙伸手拉住了韋宗方的手腕,只覺他身子顫,入手冰冷,心頭更是大駭。
  韋宗方牙齒打戰,似在竭力忍耐,一邊說道:“兄弟冷……得很……”
  單世驊知道一個內功精深的人,平日寒暑不侵,韋宗方突然冷成這個樣子,實是少有之事。連忙從身上脫下夾衫,披到韋宗方身上,一面說道:“兄弟扶你到林下避風之處,坐下來休息,也許韋大俠路上受了風寒,運一回功,逼出風邪就會好的。”
  韋宗方只覺在剎那之間,奇冷難耐,自己全身血液,几乎快要凝結,這情形,和三天前中了九毒教主玉尺上的寒毒,完全一樣!心頭頓時明白,那天逼著九毒教主取出‘火毒金丹’,敢情藥量不夠,當時雖然好轉,其實寒毒依然留在体內,藥性消失,寒毒复發,要想說話,但覺全身骨体,都在冒著寒气,連舌頭都凍得發木,張了張口,那想說得出話來?單世驊也已發覺韋宗方在這一瞬工夫,竟然越來越冷,連話都說不出來,心中又駭又急,抱起他身子,大奔到林下避風之處,伸手一摸,除了胸口微溫,全身几已僵碎!這下當真把江湖經驗老到的單世驊,也急得手足無措。一時雙眉緊蹩,怔怔的道:“這到底是得了什么邪症,竟會有這般厲害?”
  夜涼露重,明月在天!
  幽寂的山林前面,正有一個苗條人影,款款的踏月而行!
  那是一個長發披肩的綠衣少女,她只是低頭走著,走得很慢,忽然抬手攏攏被夜風吹亂了的鬢發,仰首向天,幽幽歎息了一聲!這聲歎息,充滿了幽怨,好像她心里隱藏著一件极不愜意的事!
  不是么?她繼這聲幽幽歎息之后,口中還低吟著:“夜寒微透薄羅裳,無限思量……”
  隨口吟來,聲音雖低,但凄惋欲絕,剪水雙瞳中,忽然流出兩行情淚,順腮而下!
  就在此時,那綠衣少女身后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褐老頭,低聲說道:“你這是何苦?”
  綠衣少女里然一惊,急忙以袖拭淚,笑了笑道:“歐伯伯,你差點把我嚇了一跳!”
  她雖然臉上綻出笑容,但笑的勉強。
  褐老頭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去休息了。”
  綠衣少女搖搖頭道:“我睡不著。”
  褐衣老頭道:“你身体素來嬌弱,夜露漸重,還是回去的好。”
  綠衣少女凄涼一笑,搖搖頭道:“我要在這里站上一回咯,歐伯伯,你先回去吧!”
  褐衣老頭道:“姑娘要到江南來玩,老主人就是放不下心,才要老奴跟著你來,姑娘万一受了風寒,叫老奴如何向老主人交代?”
  綠衣少女突然哼道:“爹,他几時疼過我來?他要是疼我,也不會……不會逼我了……”
  褐衣老頭陪笑道:“不是老奴多嘴,其實藍家表公子,人品武功,也還說得過去。”
  綠衣少女突然臉色一沉,轉過身去,冷冷的道:“不要說了,我不要听,哼,爹逼我,你也來逼我了。”
  褐衣老怔的一怔,道:“老奴怎敢多嘴,只是姑娘不可多心,……只是……”他搔搔頭皮,道:“姑娘眼光是不錯,只是姓韋的……”
  綠衣少女沒待他說完,倏地轉過身來,急忙叫道:“歐伯伯,你不要說了。”
  褐衣老頭望著她道:“老奴不說就是,唉!老奴總覺得姑娘用情大專了……”
  綠衣少女一張美麗絕倫臉上,忽然泛起万种幽情,熱淚如泉,從雙目中涌了出來!
  突然,褐衣老頭雙目精光迸射,回頭朝林中喝道:“什么人?”
  林中那里有人?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綠衣少女睜大眼睛,問道:“歐伯伯你听到林里有人么?”
  褐衣者頭冷哼一聲,雙肩倏晃,一條淡淡的人影,比閃電還快,一下扑入林中。
  綠衣少女螓首微抬,望著歐伯伯扑向林中的身形,心中暗暗忖道:“我几時也有歐伯伯這般身手才好!”
  就在她思忖之間,只听歐伯伯的聲音忽然“咦”了一聲,吃惊的道:“會是韋相公?”
  “韋相公,’這三個字鑽進綠衣少女耳朵,听得比什么都清楚!她胸口驀地一震,忍不住急急問道:“歐伯怕,你說是誰?”
  微風輕颯,褐老頭雙手抱著一個人,落在她面前說道:“韋相公中人暗算,咱們快回去再說。”
  綠衣少女心情激動,嬌軀起了微微顫抖,吃惊道:“會是他?”
  褐衣老頭點點頭,抱著人朝山徑走去。
  綠衣少女跟著問道:“他傷得很重么?”
  褐衣老頭健步如飛,一面回頭答道:“好像是中了毒。”
  綠衣少女道:“中毒!那一定是毒沙峽的人,哼,這些人真該死!”
  到了,那是一座很大的寺院,褐衣老頭雙手平托著人,連腿也沒彎,一下飛越圍牆,進入西首院落。”
  綠衣少女也跟著飛掠而入,敢情他們就住在這寺院里面,西院自成院落,布置華麗,原是寺院里給進香的貴賓准備的。
  此刻一間陳設雅致的房間里,燈火通明,靠壁一張錦榻上,靜靜的躺著一個身穿青衫的俊秀少年,此人生得劍眉鳳目,但臉上卻是一片滲青,沒有一絲血色。
  榻前站著兩人,一個褐衣老頭,另一綠衣少女。褐衣老頭雙手在少年身上緩緩推動。綠衣少女臉露焦的,一雙美目,緊緊地盯在少年那張英挺俊秀的臉上,呆呆出神!
  過了一回,綠衣少女忍不住問道:“歐伯伯,他服了咱們的避毒金丹,照說,再厲害的毒,也該解了,怎么還沒醒過來呢?”
  褐衣老頭雙掌一停,道:“老奴替他推气過穴,也覺得他內腑之間,似乎并沒受傷現象,、想來是中毒時間長了一些……”
  綠衣少女道:“歐伯怕,你怎么也忘了,咱們的避毒金丹,只要一息尚存,人喉解毒,如果只是中毒,沒有受傷,怎會……”
  話聲未落,床上那位青衫少年突然輕輕一動,口中舒了一口气!
  綠衣少女嫩臉勻紅,綻出了笑容,輕輕叫了聲:“韋少俠。”
  青衫少年敢情听到有人輕聲喊著,眼珠動了動,緩緩睜開眼來,當他瞧到站在榻前的綠衣少女,四目交投,不覺怔得一怔,口中說道:“你……”
  綠衣少女沒待他出聲,就含笑問道:“你醒了?”
  青衫少年目光直盯著綠衣少女,奇道:“你是束姑娘?”
  綠衣少女被他瞧得臉上一紅,輕聲道:“是咯,你難道不認識我了?”
  青衫少年目光轉動,問道:“這是什么地方?在下怎會到這里來?”
  綠衣少女露出一口編貝般玉齒,笑了笑道:“你先別問,我問你,你是中了什么人的暗算?”
  “中人暗算?”青衫少年猛地一仰身,坐了起來,睜目道:“沒有啊,在下中了誰的暗算?”
  綠衣少女嗤的笑道:“看你中了人家劇毒,卻連什么人下的毒,都會不知道。”
  青衫少年道:“在下身中劇毒,想必是姑娘施救的了?”
  綠衣少女朝站在橫頭的褐衣老頭瞟了一眼,含笑道:“是歐伯伯發現的。”
  青衫少年根本沒有瞧到錦榻橫頭的褐衣老頭,聞言連忙轉過身去,拱手道:“多謝老人家援手,在下……”
  褐衣老頭沒待他說完,笑了笑道:“韋相公莫要客气,你劇毒初解,不宜多說話,還是休息一會的好。”
  青衫少年活動了一下手腳,道:“在下覺得已經痊好了。”
  綠衣少女道:“是啊!你還是快躺下來吧,方才要不是歐伯伯以本身真气,助你气机運行,那有好得這般快法?”
  褐衣老頭朝綠衣少女道:“韋少俠想必腹中饑餓,老奴替他去熬些粥來。”
  青衫少年道:“老人家不用忙著張羅,在下不餓!”
  褐衣老頭笑道:“傷毒初愈的人,肚子會餓得很快,粥熬好了,你就會想吃。”說完,轉身朝外走去。
  綠衣少女心里有數,歐伯伯熬粥只是藉口而已,其實是好讓自己和他談談。于是他臉上驟然紅了起來,心頭也開始跳躍,又是喜悅,又是羞澀!
  她不用交代,讀者也早已知她是南海門的束小蕙了,青衫少年正是她芳心私慕的韋宗方。
  歐伯伯走了,束小蕙紅著臉,還沒說話,韋宗方低頭之際,口中忽然惊咦出聲。
  束小蕙目光一抬,問道:“你怎么了?”
  韋宗方匆忙的朝怀中一摸,臉上頓時流露出急怒之色,道:“奸賊子……”
  他這一舉動,顯然是丟了什么東西。
  束小蕙道:“可是在你昏迷之際,被人偷走了什么?”
  韋宗方目中飛過一絲凶芒,恨恨的道:“這賊人太可惡了,他把在下身邊的鏤文犀,引劍珠,都取走了!”
  束小蕙道:“這人對你暗中下毒,自然是凱覦你身上兩件武林异寶,哦……你再檢查,檢查,還丟了什么?”
  韋宗方道:“在下怀中,除了鏤文犀,只有几十兩碎銀子,引劍珠是戴在手中指上的。”
  敢情他不愿跟束小蕙提起万劍會主借給他的劍譜之事,不知他劍譜丟了沒有?
  束小蕙道:“你的長劍呢?是不是也丟了?”
  韋宗方點點頭道:“不錯,劍也被解去了。”
  他似乎對失去寶劍,并不十分重視。
  束小蕙道:“你那柄劍不也是一件稀有寶物?那天我听慕容修說過,才知道它叫做七修劍,還是修羅門三件寶物之一。”
  韋宗方口中“唔”了兩聲,道:“不錯,七修劍,它外表雖鈍,卻是修羅三寶之一。”
  束小蕙幽怨的瞥了他一眼,道:“你那天急著要去找你叔叔,不知找到了沒有?”
  “啊,哦……”韋宗方目光閃爍,微微搖了搖頭,道:“沒……沒有。”束小蕙關心的問道:“那你這么多夭去了那里?”
  韋宗方道:“在下听到了丁之江丁大哥已經回幫,赶上天目山去,在鐵筆幫住了几天。”
  束小蕙道:“你目前又是到那里去的?”
  韋宗方兩只眼睛只是在束小蕙臉上打轉,好像舍不得离開一般,輕挑一笑,道:“就是為了找在下叔叔。”
  束小蕙被他瞧的有些不好意思,緩緩移開目光,幽怨的道:“你沒想到我們會在這里遇上吧?”
  韋宗方情不自禁,一把握住她纖手,輕輕撫摩著她手背,口中溫柔的道:“我确實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上你,你知道:“我多么想你……”
  他拉著她的手,微微用力,把她輕輕拉了過去。
  束小蕙心頭起了一陣激烈的跳躍,臉上更紅,但她像柔順的綿羊,絲毫沒有掙扎,一個嬌軀軟綿綿的投怀偎去,只是口中輕“嗯”了一聲,這一聲极其輕微,就好像沒有嗯一樣!
  韋宗方一張俊臉也漸漸紅了起來,飛漾起得意之色,眼中也同時射出异彩,那是嫉妒、貪婪和邪惡交織成的光芒,口中喃喃說道:“小蕙,你……真美……”
  隨著話聲,他漸漸俯下頭去,吻著她發鬢、粉額、眼睛、臉頰……柬小蕙身子起了一陣輕微的顫動,她不知是羞是喜,一顆心几乎要從口腔里直跳出來,緩緩的闔上眼睛,他火熱而有力的嘴唇,正待朝她鮮紅的香唇上印去!
  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束小蕙突然從夢幻中惊党,急忙從他怀中一掙而出,飛紅著臉,掠了掠散亂的鬢發。
  韋宗方暗暗罵了聲“老匹夫”,臉上卻是洒脫一笑,迅速恢复了常態。
  來的正是褐衣者頭——獨守南天門金臂神將歐桓,他手上端著一鍋熱粥和几碟小菜,進門就含笑道:“姑娘還在和韋相公親聊?韋相公傷毒初愈,實在不宜說話大多。”
  他說的是真話,束小蕙何當不知道?紅著臉,沒有作聲。
  韋宗方拱拱手道:“麻煩老人家了。”
  歐老頭把一小鍋粥放到桌上,笑道:“韋相公不用客气,趁熱吃吧!”
  韋宗方确也覺得腹中饑餓,當下也就不再客气,把一小鍋粥都吃了。
  束小蕙看看時光不早,說道:“時光不早,韋少俠也該休息了。”
  韋宗方目光轉動,忽然“哎呀”一聲,道:“在下想起來了,這里是姑娘的……”
  束小蕙嫣然一笑,點點頭道:“不錯,這里是我的臥房。”
  韋宗方急急說道:“這個如何使得?”
  束小蕙道:“不要緊,對面還有一間,這里原是清涼寺的客舍,被褥都是現成的,我到對面去睡就是了。”
  說完,又朝他笑了笑,便和歐老頭一起退了出去,隨手替他帶上了房門。
  韋宗方目送兩人走后,臉上不期飛起一絲冷酷的得意之色,望著房門微微的一笑,就在床上躺了下來,心中只是盤算著第二個步驟。
  第二天,韋宗方靜靜的在房中耽了一天,他是在養傷,其實他的傷早就好了!有柬小蕙陪伴著他,倒也并不感到寂寞。
  他從束小蕙口中,知道這里只有束小蕙和金臂神將兩人,其余的南海門家將都已回去,心頭更覺寬慰了許多。
  夜色又降!漸漸快近二鼓,燈火已熄,一片安靜。
  驀地一條黑影,悄悄出現在韋宗方窗前,此人十分審慎的傾听著院后,(金臂神將住處)和右廂(束小蕙住處)的動靜,然后,突然一揚右臂,打出三點藍汪汪的寒星,直向屋中射去,暗器脫手,身形跟著其快無比一閃而沒!
  “奪”,“奪”三聲輕響,透窗而入,全打到床上,這聲音雖然不算太響,但在万籟俱寂的深夜,卻是不算輕了!
  接著只听韋宗方大喝一聲,一掌震開窗戶,人隨掌發,一下躍出窗外,腳尖一點,一個鷂子翻身,人已躍上屋面。
  就在這一瞬工夫,左廂飛出一條嬌小的人影,一掠上屋,低聲問道:“你可曾見到敵蹤了么?”
  韋宗方急促的道:“你來得正好,我上來之時,發現有兩條人影,分頭逃逸……”
  柬小蕙道:“他們朝那里去的?”
  韋宗方伸手一指,低聲道:“你朝南追,我朝東去。”
  束小蕙一點頭,立即縱身掠起,朝廟外追了出去。韋宗方同樣一扑,接連兩個起落,飛射出五六丈外,隱入暗陬!
  此時西院屋上,又飛沖出一條黑影,韋宗方已在七八丈外,一個旋身,提吸真气,朦朧星月之下,宛如一道淡煙,迅疾朝北飛掠而去。
  躍登屋面的正是金臂神將歐老頭,他目光何等銳利,瞧到一點嬌小后影,朝寺外掠去。
  只當束小蕙追著韋宗方奔了同一方向,此刻眼看正北方冒出一條黑影,向山后逃去,口中不覺沉嘿一聲,雙臂一划,凌空扑起,追了下去,口中低喝道:“朋友還不給我站住?”
  他內功精湛,此刻夜色已深,怕惊動了寺內和尚,人在扑起之時,這聲低喝,是以內功傳出,聲音橫越半空,只有前面的人可以听到,但前面的黑影卻恍如不聞,只是像箭矢一般,朝北面山上急射而去。
  金臂神將歐老頭在南海門中,已是數一數二的高手,眼看對方一味急奔,他人老火大,不覺嘿然怒笑道:“好小子,你能從我歐大佬眼底里逃得出去,我還能叫做獨守南天門的神將?”
  划空追扑,簡直像天上流星一般,奇快無比!前面那條黑影,似是深知金臂神將的底細,如論輕功決難比得過歐老頭,一上山腰立即朝一片樹林中投入!
  黑影堪堪隱人樹林,一陣急勁風聲,已掠頂而至,歐老頭就像一頭老鷹直扑而下。他不管什么江湖禁忌“遇林莫入”,身挾風聲,目光如炬,朝林中沖入,就是這一步之差,前面的黑影,已經走得沒了影子!
  不,左首七八丈外,忽響起輕微的落葉之聲!
  金臂神將歐桓大喝一聲:“丟你老媽,小子,你往那里去?”
  雙手一分,比碗口還粗的樹身,一陣“喀”“喀”連響,齊腰折斷,歐老頭身發如電,已經身到人到,他堪堪扑到,又是一聲輕微的枝葉拂動之聲,從前面傳來。
  歐老頭人老火大,怒嘿一聲,右臂揚起,就是隔空一掌,朝三丈外劈了過去!
  此老怒火之中,這一掌的威力确實非同小可,但听“呼”的一聲,一團勁疾掌風,勢若雷奔!劈得數丈外樹枝斷折,發出“嘩啦啦”巨響,他隨掌扑到,端的迅疾無儔,可是這一陣枝葉斷折,落葉蕭蕭之聲,無聲中反而幫了對方的忙,而人就趁机飛了出去。
  兩人在這片林中,好像在捉迷藏,一個遮遮掩掩的躲避,一個在后追逐,逐漸接近山頂!
  不,歐老頭耳目并用,忽然發覺林中似有兩人,因為他依稀听到有人叱喝!突然數丈外響起“砰”的一聲,接著有人悶哼出聲!
  歐老頭耳朵何等靈敏,听出這聲悶哼,發自山頂,立即一吸真气,身形騰空躍起,穿出樹林。腳尖沾著樹枝,凌虛站立,抬目望去,果見山頂上,正有一條黑影一閃而沒,隱入石后。
  歐老頭這一發現,不覺暗暗嘿了一聲,腳尖微一用力,身形彈起三丈來高,雙臂凌空一划,頭先身后,獨向石后扑去,口中喝道:“小子……”
  巨靈般手掌,挾著強猛風聲,轟雷般直劈而下!
  石后那人机靈已极,沒待金臂神將掌風劈下,身子及時翻滾,就地滾出兩丈開外,只听“蓬”然巨震,石屑橫飛,硬生生把一方山石,震得粉碎。
  那人滾出兩丈,避開歐老頭轟雷一擊,身子突然一躍而起,沒待歐老頭站穩,大喝一聲:“賊徒接掌!”
  陡然欺近,閃電一掌,朝歐老頭攔腰橫擊而來!
  歐老頭火气迸頂,武功也确實厲害,扑擊而下的身形,眼看一掌落空,又被人家從掌下逃了出去!
  不!對方居然欺身反擊過來,他這气可就大了,身子還未站穩左掌翻起,吐气開聲,迎著擊來的掌風,拍擊出去。身形一沉,雙腳方始落地,口中沉喝道:“小子,來得好……”
  那人欺身而來,全力發掌,快到歐老頭身前三尺,突然失聲叫道:“歐老人家,是你!”
  糟糕,這發話的竟然是韋宗方的聲音!
  這下听的老頭心頭猛凜,要知金臂神將歐桓的武功,已達爐火純青,收發隨心之境,但因雙方距离過近,一時也感到收勢不及,但這一掌如不及時收轉,韋宗方万難承受得住,這原來是電光石火的一瞬,心念動作,間不容發!歐老頭猛地一吸真气,扭腰轉身,硬把擊出的左掌盡力帶轉,他因收勢不及,只好改迎擊為橫掃,朝左后方斜划而出!
  這一掌的聲勢,委實非同小可,但听掌風呼嘯,掃在一丈外的山石上,沙的一聲,宛如鐵帚橫掃而過,激起一道砂石麝土!
  歐老頭功力深湛,尚且難以收回已發的掌力,韋宗方的功力,自然比他要差得遠,那能收剎得住?“砰”的一掌,擊在歐老頭竭力扭轉的右肩之上。
  歐老頭左掌硬行帶轉,一掌落空,身子已經穩不住,往左斜傾,此刻再經韋宗方一掌擊中右肩,雖然他已經及時運气,擋受一擊,但腳下卻是踉踉蹌蹌的被震得向左連沖了几步。
  韋宗方右手擊的一掌,力道已經不輕,但他腳下還是收剎不住,一個身子跟著又撞了上去,左手又是一掌,連推帶拍,緊接著“砰”的擊在歐老頭后肩,
  這就不對,右手一掌,還可以說是收勢不及,左手這一掌,可不該再擊出來了!
  歐老頭武功再強,在他一掌落空,身形斜傾,又硬受了韋宗方一掌,腳下正在蹌蹌沖出之時,心頭全無戒備,那里還經得起韋宗方有意的撞了上去,和左手勢道极強的一記重擊?
  只听“砰”的一聲,威震天南的金臂神將一個身軀,被震得應掌飛起,一連翻了几個跟斗,直向山頂左側懸崖跌了下去。
  韋宗方似乎也不是有心的,他失手把歐老頭擊下了懸崖,口中失聲惊叫:“歐老人家……歐老人家……”
  空山回響,遠遠的也在喊著:“歐老人家,歐老人家……”
  但歐者頭已經從懸崖直跌了下去,他心頭還是十分清楚,暗暗叫了聲:“好小子,這分明是‘掌中針’……”
  鐵判單世驊眼看韋宗方全身僵冷,心頭又惊又急,自己雖然懂得一點跌打損傷的治療方法,但此時面對韋宗方突發的重病,一時正在束手無策之際,瞥見遠處有兩條人影,疾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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