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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芒雨尖風一簫已無敵 疏星淡月雙劍若有神


  尹稚英知道獨角獸功力較深,出手狠辣。
  當下側身橫躍一步,避開來勢,嬌聲喝道:“我就斗斗你們兩位,看能把我怎樣?”
  她口中說話,手上卻絲毫未停,玉腕疾翻,一招“橫斷巫山”。白虹繞身,凌厲劍風,跟著橫掃而出,分擊兩人!這一招她用上了七八成內力,威勢惊人。
  獨角獸祁天鵬,粉蝶追魂楚天行,驟覺一股寒森森劍气,透劍而出,向自己掃來。威力之大,無可比倫!兩人做夢也想不到她內力竟有如此深厚,一時不敢硬架,只得撤招避讓。三人倏地一分。
  楚天行避過橫掃之勢,緬刀划起一道藍光,矯若游龍,立即以攻還攻,奮力劈出!
  獨角獸祁天鵬以一支判官筆,揚万江湖,如今身為玄陰教襄江分堂堂主,隱然獨霸長江上下游。平日趾高气揚,目空一切。初意對方雖是教主嫡傳弟子,但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娃儿,頂多也不過仗著一些精奇的招術罷了。自己出手,還不手到擒來?是以看到楚天行不肯后退,心中還著實不快。那知自己出手第一招上,就被人家迫退,對方劍勢勁力,竟然大得出奇。不禁心頭一震,猛的一聲暴吼,運起全身功力,驟然搶攻。判官筆點、打、崩、砸,像冰雹驟雨般疾向劍光中投去!
  霎那之間,點點筆影,恍如千百顆流星。一齊指向尹稚英周身要穴,煞是霸道凌厲!此時的尹稚英,今非昔比,那會把他們兩人放在眼內。冷笑一聲,玉腕輕揮,就把獨角獸急驟攻勢,封解出去。接著劍尖一振,銀虹如雪,化成漫天光网,挾著絲絲風聲,一下就把粉蝶追魂圈入劍影之中。她含憤出手,立意要把楚天行活劈劍下!
  獨角獸睹狀大惊,立即騰身猛攻過去。那知几次扑擊,都被對方隨手揮洒,迫退回來。眼看楚天行困在劍幕之下,面露獰惡。一柄緬刀,翻翻滾滾,左沖右突,已感十分吃力。
  獨角獸心頭猛怒,自不待言,正待揉身再進,拼個存亡。猛听一聲吆喝,神手天王盂逢春業已一躍而出,飛抓如電,從側面攻出!他回頭一瞧自己堂下兩位香主,鐵沙掌陸長胜,笑面虎林翼兩人,似還心存顧忌,愣愣的站在一旁觀戰,動都不動。不由心頭又气又怒,喝道:“陸香主,林香主,還不協力把叛徒拿下?”
  陸長胜,林翼兩人,經堂主一喝,不好再不出手。
  “敬領堂主法令!”兩人應了一聲,一個揚起鐵掌,一個掣出單刀,邁步而出,齊向尹稚英圍了上去!
  “尹香主請恕兄弟無禮!”笑面虎雖然奉命出手,口上還要著外交詞令!
  劍影光幕之中,傳出銀鈴般笑聲:“姑娘如果接不下你們聯手群斗,也就不叫紅線女了!”
  尹稚英的話,還沒說完,手中長劍刷刷刷盤旋飛舞。劍尖上精芒電掣,閃起千朵瓊花,万點瑞雪,一齊向五人頭上洒落。襄江分堂的白虎堂,乃是平日議事之所,地方并不太大。這時但見刀光筆影,褢著四五條黑影,像走馬燈般兔起鶻落,交相進擊。呼呼勁風,絲絲銳嘯,夾雜著金鐵交鳴之聲,叮叮不絕!
  尹稚芵自從服過十滴天府玄真,功力奚止倍增!像黑煞掌商震天,碧落宮三仙的古九陽,兩個一流高手,她尚能打出百招之外。目前五人,那能贏得了她?不過人家可也不是弱手,能夠在玄陰教中當上堂主香主的,至少也得有几手絕活。如論單打獨斗,固然遠非尹稚英對手,但這時五人聯手,各展所學,拼命搶攻,聲勢也非同小可!時間一久,雙方都是頭見汗水,看看已近五六十招,仍然是個平手。
  尹稚英粉臉通紅,不由激起了一縷好胜之心。驀地連聲嬌叱,玉腕急翻,劍法驟變。霎那之間,銀虹匝地,劍气彌空。凌厲劍勢,直若長江大河,滾滾不絕!飛絮舞步的曼妙身法,像穿花蛺蝶般,在五人之間穿插游走。大家只覺得到處都是尹稚英的倩影劍光,若有無數化身,飄忽其間。使人頭昏目眩,看不清她是什么身法。一時只得各竭所能,緊守門戶,那里還敢冒昧還攻。正在此時,猛听白虎堂前緊閉著的兩扇大門,蓬然巨響。
  堂門開處,從外面走進兩個少年書生。
  一個青衫飄忽,手中擄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一個白衣翩翩,右手執著一支白玉洞簫,態度從容,安步而來。這兩人正是岳天敏和万小琪。原來他們自尹椎英和笑面虎林翼兩人走后,枯坐了一陣,還不見尹稚英出來。起初以為祁堂主在白虎堂議事,許是石了耽延。那知坐了一會又一會,兀自不見尹稚英影子。岳天敏心中漸生疑竇,他背負著手,踱到廳前,舉目一望。唔!除了客廳中燈火輝煌,照耀得如同白晝之外。四外的甬道回廊上所有風燈,不知何時早已全部熄滅。到處都走灰沉沉的一片漆黑。
  岳天敏自下山以還,屢經大敵,經驗閱歷,已增進了不少。眼看這副情形,分明這玄陰教分堂,安排著什么陰謀詭計?他心念一動,再一細瞧,果然黑暗之處,人影幢幢,隱伏著不少教下弟子。連四面屋背上,也有人暗中監視。
  岳天敏藝高人膽大,根本沒把這些人放在眼內,他耽心的卻是英妹妹,孤身深入,不要著了人家道儿?就在他發覺不對,正待知會万小琪留意的當儿,猛听對面圍牆上一聲梆子響。玄陰教的人,已猝然發動。從四面屋背上及黑暗的走廊中,激射出鏢、箭、匣弩、鐵彈子、子午釘,紛紛向三人存身之所,像驟雨般打到!人暗我明,目標顯著,只听拍拍嗤嗤之聲,盈耳不絕。漫天暗器,破空呼嘯,漀勢好不嚇人!
  岳天敏大喝一聲:“琪妹小心!”
  雙袖一擺,太清罡气陡煞發出,一陣無形的气体,擋在三人面前,早把電射而來的暗器,震彈開去。他一旋身挾起鳳儿,雙足一點,人從箭雨中蹤出廳去。
  万小琪見變生俄頃,心頭一惊,忙從袖中抽出白玉洞簫,一聲清叱:“不知死活的鼠輩,竟敢驟施偷襲,暗箭傷人!”
  玉腕輕擺,立時涌起一團晶瑩白光,如祥云繚繞,把周身護的風雨不透。只听一片叮叮鏘鏘之聲,又百大半暗器,俱被她玉簫掃蕩開去,接著緊跟著敏哥哥身后,躍出大廳。
  “玄陰教的人听著,你們再不停手,在下可要不客气了!”岳天敏舌綻春雷,大聲喝止。
  但襄江分堂的弟子,大多數隱伏在四面屋背之上,岳天敏、万小琪蹤出客廳,落在大天井中,全身暴露,正是最好目標,那會听你的忠告?漫天暗器,挾著嗤嗤尖風,竟然從四面八方,越打越多。點點寒星,如狂風暴雨,又緊又密的激射而來!
  岳天敏看他們出手歹毒,早已怒不可遏。猛的一墼長嘯,清越越的激蕩長空,聲若龍吟。右臂一揮,太清罡气陡然暴漲。先前,只不過把打來的腤器震落罷了。這回可不同啦!心中起了略予薄懲的念頭,罡气向四外反震出去。千百件暗器,呼嘯而來,經罡气反彈之力一震,不但悉數倒射回去,而且比打來時還要勁急迅速!一霎時,四面響起了惊呼聲,慘叫聲,和不少人從屋下摔下來的“噗通”之聲,亂成一片。弩箭暗器,來勢稍挫!
  咚咚!又是兩聲梆子連響。軋軋之聲,立時大作,飛蝗般的匣弩,突然轉盛。其他的鏢、釘、彈子,又紛紛跟著激射!
  “鼠輩真是找死!”万小琪嬌滴滴的聲音未歇,一團晶瑩白光,早已凌空而起,快如閃電,向暗器發射之處,飛蹤過去掄簫就掃。但見滾滾白影所過之處,凄厲刺耳的慘叫,就此起彼落響成一片。
  “琪妹,不可多傷無辜!”
  “哼!他們這种下流行徑,死有余辜,還有什么客气的?”
  万小琪大概气忿已极。一邊回答,手可沒停,白光繚繞,屋背上又發出几聲慘叫!
  “嘿嘿!小子你真活得不耐煩了,郝二爺就送你回姥姥家去!”破鑼般喉嚨,大聲吆喝,一條高大黑影,疾如隼鳥,凌空扑來,手中鬼頭刀帶著勁風,已向万小琪當頭劈落!
  “不知是誰找死吶?”万小琪輕松的回了一句。
  玉腕微抬,一招“梅花三弄”,白玉洞簫划起三朵梅花,晃悠悠地迎著過去,分點他右腕“曲池”,右肩“肩井”,右胸“將台”三穴。別看這一招三式,簡直快到极點!
  夜游神扑來的勢子,又猛又急,驟見三朵白玉梅花,迎面而來,他几曾見過這种怪招!心頭一震,雙腳相互一踹,倏然橫飛出去。差幸他應變迅速,才堪堪避過,但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好險!
  万小琪并沒追赶,只不屑的道:“這樣膿包,也來現眼!”
  夜游神慌忙后退,一個不留神,格登!踩碎了兩塊屋瓦。身形初定,被她一聲“膿包”,罵的臉上一熱,怒气千丈。“嘿嘿”!雙眉一晃,掄起鬼頭刀,又猛扑過去。同時,屋脊后面,人頭一探,一條瘦小黑影,也已掩近万小琪身后。舉起峨眉刺,兜心就戳!
  万小琪冷哼一聲,頭也不回,洞簫向后一撩,“倒卷流沙”!拍的一聲,把水蝎子丁雄一柄峨眉刺震飛起三丈來高。
  她好快的身法,霍地轉身,左手駢指如戟,朝丁雄“巨骨”穴上輕輕一點。右手白玉洞簫猝然發出懾人的嘯聲,內力四溢,“春雷惊蟄”,一大片晶瑩霞光,向前面的夜游神郝老二掃去!
  “噗!”夜游神鬼頭刀脫手,一條右臂被震得差點脫臼。就在他這一呆愣之際,万小琪玉簫一挑。
  一個高大人影,就像稻草人似的,被挑起三丈來高。
  “噗通”!結結實實的摔下天井,一時里,那還爬得起來?
  万小琪這兩招,真快似電光火石,輕描淡寫,就把襄江分堂兩位香主,一起制住。教了弟子,早嚇得魂飛天外,目瞪口呆,誰還敢再打暗器?一個個噤若寒蟬,躲在暗處,渾身打顫。
  万小琪在屋上像老鷹抓小雞般拎起水蝎子,飄身下地。隨身又點了郝老二穴道,才揚聲向四周喝道:“玄陰教弟子听著,你們兩個頭儿,已被我點了要穴。今晚之事,料你們不過是奉上差遣,身不由己,我也不為己甚,快給我一起出來,決不難為你們。若有人敢再施偷襲,哼!這就是榜樣!”
  她說到樣字,白玉洞簫對准兩丈開外,一堵牆上,遙空緩緩點出。
  “噗”的一聲,一縷勁風,和清水磚牆相接,粉壁上立時透出一個滾圓的小洞,對穿過去了!這一手果然看得人触目惊心,靈效無比,玄陰教弟子有誰不怕死的?
  大家硬著頭皮,紛紛從暗陬走將出來。啊!人數真還不少,怕不有五六十個?
  万小琪叫他們把死傷的人,抬去治療,余人各自散去。另外找了兩個小頭目,要他們領著自己前往白虎堂去。
  岳天敏牽著鳳儿的手站在一旁,靜看万小琪,心中暗想:“莫看她平日嬌憨刁蠻,處理起事情來,居然也井井有條,十分得當。”不由點頭微笑。
  万小琪處理完畢,回過頭去,看到敏哥哥正含笑瞧著自己,不由心中一甜,也輕輕的笑了一笑。那兩個小頭目,听万小琪說要自己帶他們去白虎堂,這可作了難啦!
  白虎堂乃是分堂的禁地,壇下弟子,不奉堂主特派,不得擅入一步。
  教中法規嚴峻,誰敢違拗?不由苦著臉道:“兩位公子饒命,白虎堂乃堂中禁地,小的實在不敢帶兩位前去。”
  万小瑛柳眉一豎,叱道:“你們找死!”
  兩個小頭目一陣哆嗦,囁嚅的道;“教中法規嚴厲,如有触犯,實在比死還難受,小的家有妻孥,兩位公子,就高抬貴手罷!”說著連連叩頭!
  岳天敏知道這兩人如果把自己領去,等自己一走,他們不知要遭多少酷刑,當下就道:“既然如此,你們只要說出白虎堂方向就是。”
  兩人這才戰戰兢兢的指點了去路。
  岳天敏向兩人揮了揮手,就對万小琪道:“英妹去了多時,這時恐怕早已動上了手,我們快去!”
  万小琪本是個心急的人,聞言答聲是,轉身就走。一路上轉彎抹角,玄陰教布置著許多明樁暗卡,三五步一崗,煞有介事。
  但岳万兩人,何等功夫?值崗弟子,只覺輕風拂面,根本連影子都沒看見,人家已經擦身過去。不多一會,到了白虎堂,但見兩房滿綴銅釘的大門,卻閉得緊緊地,十分靜寂。大門外站著二十多個手執單刀的教下弟子,挺胸凸肚,如臨大敵。這時猛見分堂禁地,居然闖進人來,那還了得?一聲吆喝,立時圍了上來。
  万小琪早有准備,一閃身搶到前面,簫指并施,片刻之間,一個個全點住了穴道。她不假思索,白玉洞簫對准大門門縫輕輕一點,砰然巨震,大門開處,只見里面刀光劍影,金鐵交鳴,果然動上了手,打得好不熱鬧!
  英妹妹力敵五人,似還綽有余裕!
  云鳳儿小眼骨碌碌一轉,驀見五個大漢圍著師傅一人在惡狠狠的拼斗。她這份气可就大啦!“哼!你們敢欺侮我師傅?”兩手一翻,“嗆”!從背后抽出雙股鴛鴦劍,就向戰場中奔去,口中叫道:“尹叔叔,鳳儿來幫你!”雙足一點,疾如小鳥投林,兩道銀虹,交剪而起,對著面笑虎林翼直劈過去!
  笑面虎林翼,猛覺自己身后寒風颯然,赶緊旋步回身,向后一瞧,原來是個小姑娘,她苹果似的小臉,繃的气鼓鼓的,右手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劍,已向自己刺來。
  他一閃身避過來招,口中叫道:“小妹妹,刀劍不是玩的,你快退下。”
  下字還沒出口,鳳儿右劍落空,左手劍招,又已攻到。
  笑面虎心頭一惊,什么?這女娃儿左右兩手的劍招不同?連忙又疾退了一步,口中急道:“小妹妹,你快別……”
  “哼!你是坏人。”鳳儿被笑面虎避開兩招,小心眼中又气又急,突然跨上一步,兩手齊發。
  右手一招“少清劍法”的“擲米成珠”,左手一招“玄陰劍法”的“天仙散花”。她一共才只會了四五招,居然全使出來啦!這兩招齊發,聲勢可真不小!陡見銀芒四射,花雨繽紛,齊向笑面虎胸前洒去!
  笑面虎林翼,在江湖上少說也混了一二十年,這种兩手齊發的劍招,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心頭發愣,單刀向前一封,人又向后躍出,他是不愿和小娃儿動手。說實在,這女娃儿的怪异招法,自己也無法破解。“嗆”!笑面虎突覺手上一輕,在封招后躍之時,手上一柄單刀,已被鳳儿的短劍削斷。
  幸虧躍退得快,沒被划上,但也使他惊得說不出話來,一時怔怔的愣在那里。
  “鳳儿快退!”一聲嬌叱,緊接著一聲慘叫。
  神手天王孟逢春變成了獨臂將軍,一條右臂,已齊肩砍斷,血如潮涌,噗地向后栽倒。原來笑面虎連翻避讓,鳳儿初生之擴,一再進招,恰巧躍到孟逢春身側不遠。
  神手天王被尹稚英迫得急怒交加,一肚子怒火,正沒處發泄。驀見一個小女孩手持雙劍,向笑面虎進招,离自己漸近。
  他凶心一動,惡向膽邊生,覷准她后心,一抖手鋼抓猝然飛去。距离既近,發難又快,眼看一條小性命就要立傷抓下。
  尹稚英一眼瞥見,猛的大吃一惊,嬌喝聲中,身若飄風,手起劍落,銀妅如電。
  孟逢春一條右幦已齊肩削斷,慘叫了一聲,痛昏過去!
  獨角獸祁天鵬,要想搶救,己是不及。眼看兩個敵人,已在白虎堂突然現身。
  堂下香主水蝎子丁雄和夜游神郝老二,卻一個不見,想來已遭毒手。他急怒攻心,一橫心打算拼命,忽覺眼前白影一閃,自己已被人制住了穴道。就在神手天王慘叫倒地之時,白虎堂上陡然嗤嗤之聲大作。
  只見有無數銀色小媩蝶,上下左右,翩翩亂舞,滿空飛翔!
  這是粉蝶追魂楚天行的粉趐蝴蝶鏢,一經出手,兩翅能自動扇翕,上下翻飛。不知底細的人,只要用兵刃一格,它還會藉著震彈之力,划個弧形,再次飛來,使人防不胜防,极難躲避。而且蝴蝶頭上裝有一枚淬毒鋼針,碰上人身,震動腹內机簧,毒針就自動剌出,見血封喉,端的歹毒無比!只因制作較難,楚天行視為至寶,平日极不輕易出手。這一陣,怕不有數十枚之多,他是因為敵人勢強,才孤注一擲呢!但當他蝴蝶鏢脫手飛出之際,岳天敏早已大喝一聲,右掌跟著凌空拍出!一陣勁風,掃過眾人頭上,立即把翩翩而出的十几枚蝴蝶鏢,悉數卷飛。嗤嗤連響,一只只沒入白虎堂左側粉壁之中。這一連串的變化,原不過瞬息之事,獨角獸祁天鵬,鐵沙掌陸長胜,都被万小琪點了穴道。
  尹稚英四面一瞧,獨少了粉蝶追魂楚天行,大概他就在放出蝴蝶鏢之后,趁机溜走。
  只得收了長劍,一面拉著鳳儿小手,臉色一沉,說道:“鳳儿,以后不准你如此胡鬧!”
  鳳儿那知适才危險,還自以為削斷了笑面虎單刀,正幫尹叔叔的忙。那料沒有被夸獎,倒反而受了叱責,一時委屈得差點要哭!
  笑面虎被鳳儿的奇异劍招,削斷單刀,惶急后躍,在這微微一怔之際,一場激戰場面,已是急轉直下,孟逢春斷臂昏死,楚天行逃逸無蹤,祁天鵬,陸長胜,卻被人制住。
  白虎堂上,只剩了自己一人,手持著半截斷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万分!
  岳天敏一雙星目,望著尹稚英,顯出十分關心,問道:“英妹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尹稚英眼圈一紅,气得有點儿答不出話來。滿腔委屈,凄然一笑。回頭對万小琪道:“琪姐姐,你就看小妹薄面,把他們穴道解了,我們走!”
  万小琪听她反而替玄陰教的人求情,一時弄不清內情如何,她既然這么說了,只得替獨角獸和鐵沙掌。解開穴道。要知万小琪的點穴功夫,出自玉簫真人傳授,手法和一般點穴拂穴,截然不同,生死輕重,隨心所欲。這次她只是要把眾人制服罷了,出手還算极輕。但獨角獸已是全身酸麻,苦頭吃足,此時雖經解了穴道,血气未調勻,只是瞑目息調不敢稍動。
  尹稚英掃了獨角獸祁天鵬一眼,粉臉一沉,冷冷的道:“祁堂主,今天這檔事,是非曲直,大家總壇上再談好了。”說著拉著鳳儿,回頭就走。
  獨角獸祁天鵬气得心肺欲炸,望著尹稚英背影,“嘿嘿”冷笑。
  “你敢笑我尹叔叔?”鳳儿突然停下步來,小眼一瞪,回頭凶霸霸的叱了一句。
  “姓祁的,你們這种鬼蜮伎倆,暗箭傷人,今天如果不是英妹妹說情,看我不廢了你才怪!要尋仇江湖,只管找我西崆峒万小琪好啦。啍!下次再碰到我手上,可沒今天這么便宜了。”
  万小琪白玉洞簫遙對著獨角獸虛虛作勢,一縷尖細勁風,已拂到祁天鵬的臉上。
  她是故意唬唬他的,可是祁天鵬倒真不敢作聲了,干瞪著眼睛,看他們揚長而去。
  万小琪出了白虎堂,把門前二十几個教下弟子穴道解開,赶到前廳,又替水蝎子丁雄和夜游神郝老二兩人,解了穴道。四人找到自己馬匹,就翻身上馬,离開黑流波襄江分堂。這時差不多已近二鼓,他們從中午到現在?還沒進過晚餐,各人腹中都感到饑腸轆轆。可是這時候農村的老百姓,都已入了睡鄉,一路上連半點燈火都找不到,那里弄得到吃的?大家只好在道旁小憩,每人服了一粒“辟谷丹”,又舀了點水喝了。
  尹稚英才把剛才的經過情形,說了出來,接著又問敏哥哥和琪姐姐的情形。休息一會,繼續赶路。
  万小琪一路上气得大罵笑面虎林翼,又說:“早知道要在黑夜中空著肚子跑路,就該讓那什么獨角獸多吃點苦頭!”
  東方逐漸透出魚白色來,四人三騎,足足奔了三個更次,總算赶到天門,找了一家客店,安歇下來。
  岳天敏因四師兄万松齡和祝三立一行,在洞庭要比自己四人遲走一天,而且還須上一趟少林寺,計算日程,至少要落后數日,才能抵達孟津。是以自己一行,倒不必急于赶路。大家累了一晚,就在天門耽擱一天,俟次日再走。從天門北上,如果抄近路,走直線,就得橫越大洪山脈,不過那是一條荒僻山徑。既然時間寬裕,還是沿應城、云夢、安陸這條官道上走,既可按站打尖,就要舒服得多。
  第五天的中午時分,他們經唐縣鎮,万福店要赶到隨陽店打尖。叢樹修竹,已隱隱在望。大家腹中也感到有點饑餓,正想催馬快行。驀見從興隆集方向的道上,黃塵滾滾,兩匹快馬,四腳翻騰,鸞鈴齊鳴,急馳而來。轉眼工夫,已到了四人身前。
  馬上坐著兩個三十來歲的勁裝青年,背插長劍,一手控著韁繩,一手揚著馬鞭。神色倨傲,不屑似的瞥了四人一眼,就兩腿微夾,潑刺刺擦身而過。到了四五丈外,還回頭向万小琪的玉獅子馬盯了兩眼,才向北急馳而去!
  看方向也是奔鹿頭鎮去的,不知有什急事,這樣緊赶?在江湖上闖的人,誰不隨身帶著青子(兵刃)?但江湖上流傳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兩句話,誰都不愿故意炫露,多數人都用長包袱裹兵器,不使它露出形跡。這馬上兩人,背插長劍,趾高气揚的神气,如果沒洧几手,誰敢如此目空一切?
  唔!瞧他馬上身手,可真還不含糊!
  一陣被馬蹄掀起的滾滾塵沙,扑面揚起,洒得四人滿是灰頭土臉,一身黃沙!
  “好小子!你們神气什么?”万小琪心中有气,嬌叱一聲,縱馬就追!
  岳天敏知道她又要惹事,連忙雙腿一夾馬腹,追了上去,喊道:“琪妹,不可造次!人家也許有什急事,你何必跟他們生气?”
  人家兩匹馬,已去得只剩了兩個小黑點。跑得好快!大概已出了隨陽店。
  “哼!有什么了不起?這兩人決不是好東西,下次再撞上,要饒過他才怪!”万小琪望著他們后影,還是气呼呼的,噘著小嘴。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到了隨陽店,大家就在鎮口一家飯館進了飲食,略事休息,才繼續上路。赶到鹿頭鎮,已是傍晚時分,這里是豫鄂交界的邊區,鄰近桐柏山,地方較為偏僻。鎮甸雖然不小,卻只有一家客棧。
  岳天敏等下馬之后,店伙搶步迎出,看到四人服飾高華,气宇不凡,那敢怠慢,立即引著大家直入后進一所院落之中。別看這家客棧門面古老,這所后院卻著實清靜幽雅!東西兩廂,各有一明二暗三間寬大房間。
  岳天敏要了靠東首三間,店伙送上臉水,又沏好香茗,才退了出去。
  岳天敏洗了把臉,因琪妹妹和英妹妹都要盥洗,就獨個儿踱出房來,在院落中負手閒眺。卻好店伙又引著一位方面大耳的老者進來。此人年約五旬有余,腰干挺直,步履從容。一雙眼神,精光奕奕,和藹之中,顯出十分气概!那老者瞥見岳天敏站在院落之中,不由注意了兩眼,敢情他惊訝在這荒村野店,居然會碰上像這樣玉樹臨風,俊秀不群的人物,當下就向岳天敏含笑點頭。
  岳天敏也赶緊含笑答禮,跟著店伙已引著老者進入西廂房去。天色逐漸黑暗,岳天敏四人在客店中用過了晚餐,閒談了一陣,就各自回房練功。時當二月上旬,一彎新月,三分峨眉,荒村客店,分外清幽!
  鳳儿前几天在襄江分堂,初次出手,就迫得笑面虎連連后退,還削斷了人家兵器,她小心靈上這份高興,簡直不可形容。一路上恨不得把岳叔叔尹叔叔所授劍法,立時全部學會,這次上五台山去,就好大打一陣,出出風頭。是以連日路上只要一休息下來,她就爭取時間,勤練不息。這時眼看岳叔叔等三人,都各自回房練功,她也就帶了鴛鴦劍,悄悄地找到客店后面一個小山坡,獨自練起劍來!右手少清劍法“玉笏朝天”、“撥云開路”、“物換星移”、“擲米成珠”。左手玄陰劍法“乾坤易位”、“倒轉陰陽”、“玉女投梭”、“天女散花”。兩套劍法,她一共只會了八招,雙手齊發,一遍又一遍的從頭到尾,反覆演習。其實這八招劍法,她已練了一個多月,顛過來,倒過去,早練得滾瓜爛熟了。但兩位師傅,卻要她循序漸進,不肯多教。每天練完了劍,她總要想著:“明天,尹叔叔一定會教我新招術了!”
  她對新招術,是如何的渴望。倚著劍,望著星星和月亮,她心中在暗自揣摩,明天教我的新招術,會有那一手她猛的跳起身來,自己對自己說道:“時間還早,你不能自以為練熟了,就不練呀!”身法霍地飄起,踩著僅會的几步飛絮舞。
  練雙劍一分,刷刷刷,兩手四招劍法,連續出手!還真虧她,淡蒙蒙的月光下,只見一蓬銀雨,一道匹練,飄忽不停,相映生輝!
  鳳儿兩柄短劍,正舞得十分得意的時候。突然!自己耳朵邊上好像有個蒼老的聲音,在低低說話!
  聲音輕得像蚊子叫,但卻一個字一個字十分清楚:“女娃娃,劍舞得真不錯,唉!不知你肯不肯幫我老人家一個忙?”
  鳳儿驀地一怔,回頭四顧,月色空蒙,小山坡邊黑沉沉的只長著蓬蒿一類短草,根本沒有半個人影。夜風蕭蕭。景色极為幽森恐怖!分明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那會听錯?
  她人小膽大,竟毫不畏怯,手中握緊了兩柄寒光閃閃的短劍,脫口問道:“你是誰?”
  “是我老人家,女娃娃,不要害怕。”极低的聲音,又在耳朵邊上響起,這會可听得更清楚了,果然是個蒼老的口音。
  “哼!自稱老人家,好不識羞!”鳳儿心中暗暗哼了一聲,她明知有人躲在暗處,只是自己找不到罷了!不由抬頭來,小嘴一披,說道:“我才不害怕呢!”
  耳朵邊又道:“女娃娃膽量真好!我老人家有件事儿,你肯幫忙嗎?”
  聲音近在耳旁,遠在天邊,根本無法捉摸!
  鳳儿兩只小眼,睜得滾圓,向外不停的亂轉,一面點著頭道:“只要你不是坏人,我就幫你。”
  “不是!不是!我老人家那會是坏人?”
  鳳儿眉毛一挑,俏皮的道:“你不是坏人,就該讓我瞧瞧,要幫什么忙,再當面告訴我,不好嗎?”
  “女娃娃,這檔事我老人家不好出面,才要你幫忙,因為我老朋友的一個侄儿,這時被兩個坏人攔著打架,你只要把坏人打跑就好了。”
  鳳儿見他只管說著,不肯出來,不由搖頭道:“我不去,你躲著不肯出來給我瞧瞧,我才不去呢!”
  耳朵旁那人笑了,他在拍著手,哈哈大笑,不過這大笑的聲音,還是极輕极輕。“我老人家早知道你沒有膽量不敢去打架。哈哈!只會了四手少清劍法,四手玄陰劍法,那里打得過人家?好!你不去就不去。”
  這會鳳儿可听得气起來了,你敢小覷我?她鼻孔中重重的“哼”了一聲,鼓著腮道:“誰說我怕打架?他們在那里?”
  “他們就在東邊的山腳下,不過女娃娃你還是不要去!”
  “哼,我偏要去!”鳳儿個性好強越叫她不要去越要去。話才說完,一賭气把雙劍交到右手,足尖一點,小身体嗖的蹤起,往東就跑!
  那知她這一蹤,就發生了奇跡!腳尖离地,陡覺自己恍如被一股气流裹住,往上一托,輕飄飄的足不沾地,向前疾飛,耳朵旁風聲呼呼,黑越越的樹林,直向身后滑去!奇怪!她找不出自己突然會飛的理由。這時間很短,總共不到一盞茶光景,自己已經落到一株大樹的椏枝上。
  耳朵邊又響起了那個蒼老聲音:“女娃娃,現在可不要開口了,在這里先瞧瞧他們打架多好!”
  這會鳳儿可明白過來了,耳朵旁說話的人,原來是有大本領的。
  她乖乖的伏著身,向林外望去!
  曠地上正有兩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手中各執一口長劍,微躬著身軀,相對而立,你瞧著我,我瞧著你,好像斗公雞似的,動都不動。過了半天,才相互對比了一兩個手勢,又停著不動了。看他們卻鄭重其事,神色緊張!
  鳳儿并不感覺興趣,暗忖:“這有什么好玩?”
  距离兩人不遠,另外站著三人,前面是一個生著一把山羊胡子的老道士,頭戴通天冠,身穿杏黃袍,斜背著一支長劍,手執拂塵,岸然而立,蠻像個有道之士,兩只黑暗中望過去發亮的眼睛,緊盯著戰場之中,連眨都不眨,似乎十分關心,還帶點焦灼?他身邊站著兩個青年,正是中午騎快馬赶路的兩人。啊!兩個老頭移動啦,他們盯著眼在轉圈,這會比方才有點意思。嘻,兩個人的圈圈,越轉越快了,但見兩點影子,迅速轉動。
  他們手上各有一口明晃晃的長劍,這時給月光一映照,變成了兩圈銀虹,不停的流動。
  鳳儿看得出了神,差點叫起“好來”,她正在高興頭上,忽然“呸”了一聲,暗叫:“沒出息!”
  原來兩個老頭,又站停了,泥塑木雕般紋風不動。
  鳳儿又覺得一點也不好玩了,嘟著小嘴不想再看。驀听一聲大喝,一道匹練般的劍光,暴然伸長,光華奪目,迅疾無比的激射而起!
  “叮”,一串火花,像流星般洒起,瞬即幻滅。
  就在這一霎那間,有人悶哼了一聲。一個人影,登、登、后退了三數步,那是個瘦小老頭。
  “哈哈,天目山分光劍法,果然名不虛傳,難怪龐大俠目空一切,不把我們崆峒派放在眼內了。鄔師弟,你且后退,讓我來會會高人。”
  山羊胡子的老道聲若洪鐘,震得鳳儿兩耳嗡嗡作聲。只見他拂塵輕揮,大踏步走入場中。瘦小老頭面帶愧忿,依言退了下來。
  “通靈道長肯于賜教,老朽幸何如之!”
  姓龐的老頭,身轉之間,月光照到他臉上,看得十分清楚,方臉大耳好不面熟?噫!他不是傍晚時落店,住在西廂房的那個老頭嗎?是他,還和岳叔叔點頭呢!”就在她略一沉思之際,龐老頭和山羊胡子打起來了,這回可熱鬧啦!劍光出手,疾如風雷,兩個人快打快拼,互制机先,有時毫厘之差,就會生死俄頃。
  但見劍影縱橫,銀光繚繞,直看得鳳儿目不暇接,心頭又興奮又緊張。
  龐老頭起先還打個平手,一百多招過去逐漸走了下風。
  山羊胡子突然一聲陰惻惻的長笑:“龐大俠,再試試貧道這几劍!”
  他劍法驟變,一霎時冷芒電掣,劍气彌天,劍尖上震蕩出嗡嗡之聲,盈耳不絕。直逼得龐老頭手忙腳亂,應接不暇,堪堪只余下了勉強招架之功。
  “女娃娃,這回該你出場啦!”鳳儿正在怵目心惊的時候,耳朵旁響起蒼老聲音,叫自己去幫忙?
  這……她可有點躊躇了,山羊胡子的劍法,快得自己連看都還看不清,如何去和他打呢?
  心念方動,耳朵邊蒼老聲音又道:“女娃娃,不要怕,你放心打好了,保你不吃虧就是,快去!”
  去字入耳,自己的身体,已被一股無形气体卷起,身不由己的直朝戰場中落去!去勢之快,鳳儿連看都來不及。
  一眨眼,已到了兩人頭頂,只覺劍气森森,白光耀眼,暗叫:“這回完了!”
  她心慌意亂,連自己兩手握著兩支短劍,可以去擋一下都忘了個干淨!那知不用她著急,兩只手卻自動的向左右一撩。揮手之間,好像有兩股勁風,從自己劍上迸發!鏘!鏘!無巧不巧四支劍,劍身相撞,同時把山羊胡子和龐老頭震退了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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