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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其中有毒


  桅子本來就只有十七歲,這假扮桅子前來臥底的女子,看去也不過十六七。芍藥在百花幫主下首的一張椅子坐下,然后朝兩人點點頭。玉蘭一掌拍開了桅子穴道。
  那假扮桅于的少女睜開眼來,發現自己坐在地上,心頭方自一怔,再抬頭一看,幫主、總使者全都在座,自己邊上,還站著總管玉蘭和侍者玫瑰。心頭更是暗暗震惊,慌忙爬在地上,連連叩頭道:“屬下叩見幫主、副幫主……”
  芍藥柳眉一挑,嬌叱道:“住口,本幫沒有你這個花女,告訴你,海棠已經全招出來了,你還不實話實說?要我動刑么?”。
  假扮桅子的少女打了個哆嗦,伏在地上,哭道:“幫主、副幫主,屬下是冤枉的。”
  芍藥一拍手道:“九妹,你給她一面鏡子,讓她自己去看。”
  玫瑰早就准備好了鏡子,隨手遞了過去。
  假扮桅于的少女,還不知道自己臉上易容藥物已被洗去,這一照鏡子,登時嚇得魂飛魄散,臉色煞白,哪里還說得出話來?
  芍藥冷冷一哼道:“海棠謀刺太上,已經處死,你若有半句支吾,也休想活命。”
  凌君毅适時朝百花幫主暗暗遞了一個眼色。
  百花幫主徐聲說道:“桅子,本座念你年紀還小,也許是受人脅迫而來,你只要從實說來,本座還可网開一面,饒你不死,若是執迷不悟,海棠就是你的榜樣。”
  假扮桅子的少女想起方才進來之時,就看到海棠倒臥地上,心頭一怕,爬在地上,連連叩頭哭道:“幫主、副幫主垂察,我原是水堂主手下使喚的使女,就因派到這里來的錢月娥說我面貌、年齡都和桅子差不多,才要我假扮桅子,混進來的。水堂主還扣押了我娘,說只要我出了差錯,就要連我娘一起處死。求求幫主、副幫主,可怜可怜我,就饒了我吧!”
  她口中的錢月娥,自然就是假扮海棠的女子了。
  芍藥問道:“你們如何混進來的?”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月娥姐姐如何進來的我不知道,我是三個月前,被他們送到花家庄院附近,由月娥姐約桅子出來,然后點了她穴道,領我進入花家庄院的。”
  芍藥道:“你知道錢月娥假扮海棠;混進來已有多久了?”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不知道,她好像已經很久了。”
  芍藥問道:“你們混進來之后,又如何和黑龍會聯絡的呢?”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這是月娥姐姐的事,我不大詳細,好像是另外有人負責傳遞消息。”
  凌君毅听得暗暗點頭、但并未開口。
  玫瑰忽然插口問道:“你和錢月娥,平日見面時,如何稱呼?”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見面時我叫她姐姐,她仍是叫我桅子。”
  芍藥道:“你看到過和她傳遞消息的人么?”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看到過一次,那人蒙著臉,又在夜里,看不清他是誰。但月娥姐姐蒙著臉,只怕那人也不知道月娥姐組的身份。”
  玫瑰道:“他們都蒙著臉,見面一定另有記號的了?”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那次月娥姐姐要我把風,我們到的時候,那人已經先在,我只看見那人舉起右手。勾起食指,月娥姐姐用手比了個圓圈。”
  芍藥回頭望著凌君毅,問道:“夠了么?”
  凌君毅拱拱手道:“果然是副幫主行,夠了。”
  芍藥道:“三妹,你點住她穴道,暫時就送到海棠房里去,另外派個人看守。”
  假扮桅子的少女伏地叩頭道:“幫主、副幫主開恩,屬下知道的都說出來了,句句是實……”
  玉蘭一指點了她穴道,挾著她朝外行走。
  玫瑰道:“總管,屬下幫你架出去。”
  玉蘭回頭笑道:“不用了,你有你的事去。”
  玫瑰轉身朝凌君毅欠欠身道:“不知總使者還有什么吩咐?”
  凌君毅道:“她說的話,姑娘都听到了,你就依計行事好
  玫瑰道:“屬下遵命。”再向幫主、副幫主行了一禮,翩然掀帘走出。
  百花幫主雙眉微攏,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輕啟櫻唇,問道:“總使者,咱們船上,還有潛伏的奸細么?”
  凌君毅沉吟道:“這個目前還很難說,但只要進行順利,大概很決也就可以揭曉了。”說到這里,忽然拱拱手道:“天快亮了,幫主、副幫主折騰了一夜,也可以稍事休息,這里已經沒有屬下的事,屬下告退。”
  黎明,晨光烹微!第二層膳廳中,還點燃著蜡燭。品字形的三張桌上,已經放好几碟醬瓜、豆腐乳、油炸花生等粥菜,和—大盤熱气騰騰的饅頭。這時,已是吃早餐的時候,從第一扇艙門中,陸續走出穿天青(護法)和青灰(護花使者)勁裝的武士,大家肅立兩旁,誰也沒有則聲。接著右首一間艙門啟處,左護法九指判宮冷朝宗,右護法三眼神蔡良也相繼走出來。
  站在膳廳兩旁的護法、護花使者們,看到左右護法,照例都得肅立躬身,口中說一聲:“屬下參見左右護法。”
  左護法冷朝宗那張瘦削而略帶陰沉的臉上。掩不住神采飛揚之色,一手摸著他頰下疏朗朗的胡子、目光緩緩一轉,點點頭道:“諸位早,大家請坐吧。”
  自從昨晚在總護花使者凌君毅房中搜出“森羅令”和那件“青衫”之后,凌君毅隨著幫主、副幫主去見太上,大家再也听不到什么消息。只知住在底艙的花女們,由虞美人率領,列隊到三層上去。太上也并沒有召見左右護法,足見太上對這件事十分震怒,已經暗地里處決了凌君毅,只是消息還沒有發布而已。總護花使者出缺,順理成章該由左護法接替。
  冷朝宗自然有些趾高气揚,在上首一桌的左首位子上落座,回頭看。看中間空著的位子,正待開口,要大家用餐,膳廳左首的房門開了!總護花使者凌君毅腰懸倚天劍。育衫飄忽,臉含微笑,緩步定了出來。沒有一個人看到他昨晚何時回房的,此時看做突然從房中走出,自然免不了咸感惊愕!只要看他依然那么從容洒脫,昨晚之事,好像已經雨過天晴,煙消霧散。大家一愕之后,立即紛紛站了起來。
  凌君毅含笑道:“大家請坐。”緩步走到上首,坐了下來。
  三眼神蔡良目光一注,問道:“總座沒事吧?”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多承蔡老關注,太上認為沒有兄弟的事,兄弟就沒有事了。”
  九指判官冷朝宗道:“有入謀刺太上,又貿禍總座,可見咱們船上有奸細潛伏,此事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不知太上有何指示?”
  凌君毅道:“冷老說的也是,太上雖极震怒,只是此事連一點影子也捕捉不到,要想把他找出來,又談何容易?目前只有一個力、法……”
  冷朝宗道:“什么辦法?”
  凌君毅道:“等他自己先露出破綻來。”
  三眼神蔡良道:“這人以后若不再有何舉動,我們難道就抓不住他了?”
  正說之間,艙帘啟處,昨晚出去巡邏江面的人,已經回來繳令,護法公孫相、宋德生,護花使者翟天佑、翟友成、許廷臣、何祥生魚貫走入。
  公孫相朝上躬身一禮,說道:“察報總座,昨晚江面上平靜無事,屬下等覆命來了。”
  凌君毅擔心的是公孫相,此時看他并無异處,不覺頷首道:“諸位辛苦了,請坐。”他目光緩緩從六人臉上掠過,有意無意地多瞧了何祥生一眼。
  公孫相、宋德生和四名護花使者抱拳一禮,便各自回到自己位上落座,接著白天輪值的社乾麟、羅耕云率同四名護花使者行禮退出。
  凌君毅目光一抬,問道:“楊家駒、沈建勳二人,傷勢還沒好么?”
  冷朝宗道:“他們二人,已能下舖走動,屬下覺得他們傷勢尚未复原,因此要廚下把吃的東西送列他們房里去的。”
  凌君毅頷首道:“如此甚好。”
  早餐之后,凌君毅回轉房中,公孫相跟著走了進來。凌君毅并未和他說,他好像很不放心門窗,第一件事就是先走到窗下,仔細察看著兩扇窗口。這一細看,臉上不禁微微變色,心中暗暗冷哼了一聲:“此人好大的膽子。”
  公孫相見他看著窗戶”冗自沒和自己說話,只當他不知自己跟了進來,忍不住在他身后叫道:“凌兄。”
  凌君毅已經轉過身來,含笑道:“公孫兄請坐。”
  公孫相看到桌上新沏的一壺茗茶,隨手倒了兩蠱,放到蔡上,就坐了下來,說道:“兄弟听說咱們船上昨晚出了事。”
  凌君毅道:“公孫兄已經知道了?”
  公孫相道:“兄弟回到船上,就听說了。”一手拿著菜蠱,抬目道:“有人在凌兄房中栽了贓,不知凌兄對此事如何處置?”
  凌君毅淡淡一笑,還未說話,突然目光注視著公孫相手上,
  道:“慢點,這茶恐怕喝不得。”
  公孫相已把茶蠱舉到嘴邊,聞言不覺一怔,朝茶蠱看了一眼,動容道:“凌兄認為有人在茶里下了毒?”
  凌君毅道:“此茶中是否下毒,還未能确定,但兄弟出去之后,房中已經有人來過。”
  公孫相奇道:“凌兄如何知道的?”
  凌君毅道:“此人穿窗而入,豈能瞞得過兄弟?大概就是因的栽贓不成,才另耍花樣,這房中—目了然,都可以看得到,要
  兄弟有所圖謀,除了下毒,就別無再好的辦法了。”
  公孫相听得一呆,道:“看來凌兄果然心細如發,兄弟平日他自詡精明,普通江湖伎倆,決難瞞得過兄弟的眼睛。但像這么一蠱新沏的清茶,絲毫看不出异處,就非兄弟所能辨識了。”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兄弟也只是猜測,茶中是否有毒,要試過方知。”說著,隨手從窗穴上撕了一角布條,朝茶蠱中浸去。蘸到茶水,既沒听到“嗤”的輕響,也沒飛起什么青煙,但凌君毅取出布條之后,浸到茶水之處,已經色呈烏黑,就像燒了一樣。
  公孫相看得惊然變色,道:“好厲害的毒藥,居然無色無味,一點也看不出來。”
  凌君毅沉著臉,沒有作聲。
  公孫相又道:“如此看來,那栽贓和下毒,必是一個人干的了。”
  凌君毅心中暗道:“栽贓的是海棠,早巳逮住了。”但這話他沒有說出來,只是微微搖頭道:“恐怕不是一個人。”
  公孫相吃惊道:“凌兄是說咱們船上潛伏的奸細,還不止—個?”
  “當然不止一個。”凌君毅搖頭笑了笑,又道:“一個人能做得出什么事來?目前我雖然還沒有把握,但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公孫相自告奮勇地道:“凌兄如有用得著兄弟之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凌君毅道:“兄弟确有煩勞公孫兄之處,到時我會知會你的。”
  底艙是樓船最底下的一層。底艙中間,隔著一道厚厚的木牆,把一層底艙,隔成了前后兩個部分,不能互相往來。后面一半,共有兩個大艙。靠前面一個艙,是貯放食水糧食雜物的地方,通稱貨艙。后面—個艙是水手們睡覺的地方,二十几個水手擠在一個艙里,自然又髒又亂,還有一股臭男人的气味。最后還有一個后艙,那就是船屁股,地方逼厭,而且往上成斜坡狀,根本不能住人,也不能放東西。前面一半,只有一個大艙和一個小房艙。大艙是二十名花女睡覺的地方,花女們個個是花不溜丟的小姑娘,每一張上下舖,都整理得干干淨淨,自然不會又髒又臭。只要你不是女人,跨進這間通艙,就會聞到沁人的脂粉香,保管你輕飄飄,暈淘淘!
  那個小房艙,是負責管理花女的虞美人住的,一個人獨占一間。另外還有一個前艙。從前的木造船只,船頭都往上翹的,前艙,自然和后艙一樣,成斜坡狀,地方十分逼厭。錢月娥就被囚禁在前艙里。
  花女們只知道昨晚逮住了一個行刺太上的奸細,沒有人知道她就是海棠。百花幫有一個极嚴的規矩,就是沒有告訴你的事情,誰也不准私相探詢,尤其昨晚虞美人已經警告過她們,昨晚的事,不准泄露一個字,自然更沒有一個人敢說。錢月娥雖然被凌君毅封閉了几處經穴,武功已失,但還得有人看守。這看守的人,是由虞美人派來的,由四名花女輪流值班。
  這四名花女,自然都經過虞美人的授意,在看守錢月娥的這一段時間中,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話題跟錢月娥閒聊。因為錢月娥忍受了凌君毅“逆血倒行”的手法,連一句口供也沒問出來,如能由花女們和她在閒聊中吐露出一兩句口風、也是好的。
  但錢月娥就有這么絕,任你看守她的花女舌翻蓮花,她只是閉著眼睛。不聞不問,一語不答。這也難怪,人家既然派她假冒海棠前來臥底,自然經過訓練,憑你几個黃毛丫頭,哪能想套得出她半句口風?
  一天又一天很快地過去,由早至晚,兩名花女都向虞美人交了白卷。不但問不出她一句話,甚至連送進去的早餐、午餐,她都沒瞧一眼,原料不動地端了出來。她吞服毒藥,沒有成功,自然想以絕食,活活把自己餓死。如今已是晚餐時光了。艙門外起了“剝落”之聲,又是一名花女端著一個食盒,前來接班。
  “繡毯姐姐,你可以吃飯去了。”來的是桅子。
  艙門開處,繡毯提起中午她送來的食盒,披披嘴,气憤地道:“你還替她送什么飯?真倒霉,這半天工夫,陪著一個只差一口气的半死人。”
  像一陣風般,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桅子只是望著她微微一笑,隨手拉上艙門,把風燈桂到木板之上,一手輕輕放下食盒。然后一轉身,急急走到錢月娥身邊,蹲下身,放低聲音,問道:“姐姐,你沒什么吧?”
  錢月娥蜷伏著的人,倏地睜開眼來,望著棍子,說道:“是你!”
  桅于點點頭,關切地問道:“沒事吧?”
  錢月娥望著她,吃力地坐起身來,一把拉住桅子左手,低下頭,有意無意地朝她腕脈看了一眼,目中閃過一絲异采,接著微微搖頭道:“小妹,你來了就好,我是被姓凌的小子閉住了經穴,一點力气也用不出。”
  桅子低聲道:“姐姐被他點了什么穴道?我替你解解看,能把穴道解開就好。”
  錢月娥苦笑道:“這是獨門手法,再說,這小子閉住我經穴,不是點的穴道,別說你這點能耐,就是武功高過你十倍,也休想解得開。”
  桅子雙眉緊蹙,急道:“那該怎么辦?”
  錢月娥道:“沒有辦法,我求死不得,只好挺下去。”
  桅子憂形于色,道:“他們會放過你么?”
  錢月娥冷峻地哼了一聲,道:“他們想逼問我口供。”
  桅子吃了一惊,道:“你說了什么沒有?”當然,這是切身問·題,她自然要吃惊。
  “沒有。”錢月娥停了半響,才笑了笑,說道:“你想我會說么?晤,你來的時候,她們怎么交代你的?”
  桅子聲音壓得更低,輕輕地道:“我來的時候,虞美人把我叫到房里去,她要我隨便和你聊聊,把你說的話,一句不能遺漏,都要告訴她。”
  錢月娥又哼了一聲道:“她們想試探我的口風,那是作夢。”
  桅子回頭看看食盒,說道:“姐姐一天沒吃東西,如何支持得住?你該吃些東西才好。”
  錢月娥道:“不用,我不會吃的,只要你來了就好。”
  桅子睜大雙目,問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錢月娥“晤”一聲道:“不錯,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桅子低聲道:“姐姐可是要我去通知什么人?”
  錢月娥反問道:“你知道我要你去通知誰么?”
  桅子問道:“是不是上次我見過的那人?但我不知道他是誰呀!”
  錢月娥眼中閃過一絲冷芒,說道:“你不用知道他是誰。”
  桅子道:“那我如何通知他呢?”
  錢月娥道:“你只要在第二層右舷甲板上,來回走上三次,就會有人和你說話。”
  桅于點頭道:“這個容易,咱們上船的時候,虞美人說過,姐妹們在底艙位久了,覺得气悶,可以到二層艙甲板上去透透空气,但……但這人怎么和我說呢?”
  錢月娥道:“你知道我們約定的手式?”
  桅子道:“知道。”
  錢月娥想想道:“你只要說:下弦月不太亮了,潮汐就大,這兩句話記得住么?”
  桅子問道:“這兩句話,有什么用?”
  錢月娥道:“這就是告訴他,我出了事,上面有消息來,由他作主就好。”
  桅子緊緊記在心里,忽然嗤地笑道:“現在正好是下弦月,就是給人家听去,也沒關系。”
  錢月娥低低的“唔”了一聲。
  板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雙眉緊皺,說道:“但我要到半夜子時才交班,這該怎么辦?”
  錢月娥道:“不要緊,咱們約定聯絡的時間,就是在四更以后。”
  桅子點點頭道:“小妹記下了。”
  她望望錢月娥,又道:“姐姐,你多少總得吃一些。”
  錢月娥臉色冷峻,說道:“不用。”
  桅子又道:“但你……”
  錢月娥道:“不用多說,你只要把我交代你的話,辦好了就好。”
  桅子道:“姐姐只管放心,小妹一定會辦好的。”
  錢月娥冷聲道:“你如敢出賣我,隨時會有人取你性命。”
  桅子怯生生的道:“姐姐難道連我也不相信了?”
  錢月娥看她有些怕了,臉色稍霧,和聲道:“我自然相信你,不然,我也不會交付你任務了。但你行動仍得小心,那姓凌的小于,比狗還机警。”
  棍子道:“我會的,我不會讓他們發現什么。”
  錢月娥點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
  時間過得好像特別快,也許還不到半夜。
  艙門外又起“剝落”指聲,有人低聲叫道:“桅子姐姐,開開門,該我來接班了。”如以平常的算法,這時候只不過二更方過。這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
  棍子迅快推開艙門,提起食盒,走了出去另一名花女跨進前艙,很快拉上了門。桅子從前艙出來,第一件事,自然先得向虞美人去報告值班的經過。但她進去之后,過沒多久,只見門帘啟處,走出一個身材婀娜,穿著一身玄色衣裙的少女、俏生生從前艙左首一道木梯,拾級而登;朝第二層上走去。
  她,正是十二侍者一排行九的玫瑰。
  凌君毅自然不會就寢,他在等候著消息,二更方過,就听一陳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進來!接著房門外響起輕輕叩指之聲,一個少女聲音叫道:“總使者!”
  凌君毅問道:“誰?”
  那少女聲音道;“小婢茉莉,奉幫主之命,來請總使者的。”
  凌君毅開出門去,點點頭道:“姑娘先請回去,在下馬上就來。”
  茉莉應了聲“是”,欠身退去。
  凌君毅掩上房門。步出大艙,登上第三層。只見茉莉、瑞香兩名使女佩劍站在門口,一眼看到凌君毅上來,立即朝門內躬身:“啟稟幫主,總使者來了。”
  里面傳出百花幫主的聲音說道:“快請。”
  萊莉、瑞香一左一右掀起艙帘,欠身道:“總使者請。”
  凌君毅舉步跨進艙門,只見百花幫主、芍藥、玉蘭、玫瑰已經圍著小圓桌而立。百花幫主看到凌君毅進來,首失盈盈站起,道:“總使者請坐。”
  芍藥、玉蘭、玫瑰也一齊站起身來。芍藥接著笑吟吟的道:“凌兄這一著妙計,果然靈驗,快坐下來听好消息。”
  凌君毅拱拱手道:“幫主、副幫主、總管、侍者大家請坐。”
  隨著話聲,也在左首一張空位坐下、面朝玫瑰問道:“姑娘探出她的鳳來了?”
  芍藥搶著道:“豈止套出口風?今晚咱們就可把潛伏船上的奸細,一网打盡了。”
  百花幫主含笑道:“二妹就是急性子,此事經過。還是讓九妹來說,總使者是主持這項計策的人,自然要听的詳細一些。才發號施令。”
  凌君毅微微欠身道:“幫主言重了。”一面目注玫瑰,說道:“姑娘此行經過如何,在下覺得錢月蛾是個心机极深的人姑娘沒被她瞧出破綻來吧?”
  玫瑰道:“總使者易容術高明,她一點也沒有生疑,”接著就把自己扮棍子,進入前艙,詳細說了一遍。
  凌君毅听她說完,抬頭道:“此時不過二更—刻距四更還有兩個更次……”
  芍藥道:“時間充裕,咱們就可從容布置,現在就听凌兄發號施令了。”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發號施令,在下不敢。”
  百花幫主道:“這件事,太上責成總使者全權處理,賤妄和二妹、三妹自然全听總使者調遣,你就不用客气。”
  凌君毅道:“其實這也簡單得很,那賊人如是在右舷甲板出現,和玫瑰姑娘說話,屬下自信可以及日寸赶到,把他制住。”
  芍藥道:“我們呢?難道你要我們都袖手旁觀?”
  凌君毅道:“副幫主和總管可以隱身第三層右舷之上,看到那人觀身,玫瑰姑娘和他打過手式,暗號符合,二位就可飛身而下,裁住他前后去路。”他口气微頓,眼光望望玫瑰,笑著說道:“只是有一點,姑娘必須記住。”
  玫瑰問道:“什么事?”
  凌君毅道:“姑娘必須裝作到底,在下突然現身之時,你必須裝做惊慌失塔,連連后退,千万不可阻攔于他。”
  玫瑰道:“那為什么呢?”
  凌君毅道:“賊党身上必然帶有‘森羅令’一類歹毒暗器、就算姑娘不夫攔阻他,只伯他也會因机密敗露,向姑娘驟下毒手,殺以滅口。‘森羅令’威力极強,极難躲閃得開,因此姑娘必須裝作害舊,后退出兩丈之外,方保無虞。”
  攻瑰目中流露出關注之色,問道:“你呢,你不怕他驟起發難?”她話聲出口,突然想到當著百花幫主三人,這口气太親切下些!
  百花幫主接口道:“是啊,賊人情急拼命,你也要小心些才好。”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多謝幫主關照,在下自會對付他的。”
  百花幫主忽然哦了一聲道:“總使者沒派賤姿的差事么?”
  凌君毅道:“幫主乃是一幫之主,對付一個潛伏的奸細,何用幫主親自出手?你只要在這里坐鎮就好了。”
  話聲帶落,突听茉莉在艙外說道:“啟稟幫主,侍者虞美人有緊急之事,晉見幫主。”
  芍藥抬眼道:“決叫她進來。”艙帘掀處,虞美人神色緊張,匆匆走入。
  百花幫主問道:“十五妹,底下發生了什么事嗎?”
  虞美人胸口微見起伏,朝百花幫主欠身一禮,說道:“啟稟幫主,那囚在前艙的錢月娥嚼舌死了。”
  芍藥目光凝,道:“什么?那賤婢嚼舌死了,你沒派人守著嗎?”
  虞美人躬身道:“錢月娥自九姐(玫瑰)走后,是由丁香進去看守,只是一直蜷曲著身子不理人,等到丁香發現她頭下有灘血跡,她已經嚼舌死了。”
  芍藥冷哼道:“真是飯桶、連一個人也看不住。這還是行刺太上的重犯!”
  虞美人低垂著頭,道:“屬下特來向幫主、副幫主自請處分
  凌君毅道:“這也不能全怪看守她的花女、錢月娥認為她已要桅子傳出消息,任務已了,活著也難逃一死,才嚼舌自盡。她來就一言不發。蜷伏著身子不理睬人,別說是花女們,就是在咱們面前,也一樣會措手不及。虞姑娘還是赶決下去,錢月娥的死訊,不可泄漏才好。”
  虞美人感激地瞥了凌君毅一眼,說道:“屬下上來之時,已經告訴丁香,不准泄漏一字。”
  百花幫主道:“那你快下去吧。”
  虞美人恭聲應“是”,立即退了下去。
  玫瑰道:“總使者如果沒有什么吩咐,屬下也告退了。”
  凌君毅道:“姑娘記著在下的話,務必小心。”
  玫瑰垂首道:“屬下省得。”迅快掀帘出去。
  凌君毅等她們走后,也起身道,“目前距离四更,還有一個多更次,幫主、副幫主還可稍事休息,屬下也該告退了。”
  百花幫主微微笑道:“總使者且請稍待,殘妾要三妹特別吩咐廚下,做了几式點心,好給大家宵夜。等宵過夜,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芍藥睜大一雙俏眼,惊喜的道:“大組,我怎么一點也不知道?”
  百花幫主笑道:“是我叫三妹不要告訴你的,好讓你惊奇一下,而且還有你最喜歡吃的東西。”
  芍藥格的笑道:“那一定是玫瑰糕了。大姐,你想的真周到。”接著朝凌君毅道:“方才我就想到凌兄還是留在這里的好。從第三層上看下去,居高臨下,不但看得清楚,就是飛身而點攔截賊人,也要比在第二層快決速得多。”
  凌君毅道:“幫主盛情,屬下那就叨扰了。”
  說話之間,只見艙帘啟處。杜鵑、薔蔽手捧銀盒,定了進來,放到圓桌之上h然后揭開盒蓋,取出四式美點。那是玫瑰糕、棗泥酥、水晶蝦餃、蟹粉燒賣,接著瑞香又端上一鍋燕窩粥,替四人面前各自裝了一碗,才行退去。芍藥舉筷夾起一塊玫瑰糕,送到凌君毅的碟中,嬌聲道:“凌凡我最喜歡吃玫瑰糕了,又香又軟,甜而不膩,你先嘗嘗看。”
  凌君毅臉上微微一紅,道:“多謝副幫主,屬下自己來吧。”
  芍藥白了他一眼,道,“凌兄現在是本幫的總使者,職位和副幫主同,你還口口聲聲的自稱屬下干么?”
  百花幫主也舉起牙箸,夾起一個蝦餃,送到凌君毅面前,嬌柔—笑道:“賤妾喜歡蝦餃,因為它顏色晶瑩如玉,洁白無理、總使者也嘗嘗看。”
  凌君毅臉上微微沁出汗水,連聲稱謝,說道:“幫主自己請用。”
  玉蘭看得暗暗好笑,替他解圍道:“大姐、二姐沒把總使者當作外人,總使者怎么拘謹起來了?我看總使者愛吃什么,還是讓他自己取的好,免得只顧客气,反而吃不飽了。”
  芍藥扭頭道:“三妹說的是,他就是這點不好。人家沒把他當外人看,他偏要把自己看作外人。”
  凌君毅汕汕地道:“在下自己倒并不覺得。”
  玉蘭抿抿嘴,笑道:“總使者在沒來本幫之前,大概很少和女孩子接触,對不對?”
  凌君毅點頭道:“正是如此。”
  芍藥眼波一溜,格地嬌笑道:“所以你臉很嫩。”
  百花幫主脈脈含情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快別說了,大家趁熱吃口巴。”
  在柔和的燈光之下,面對著三位嬌美如花的姑娘,軟語如珠,誰都會感到飄飄然:四式精美細點,縱然可口,也有些食不知味。四人邊談邊吃。自然是凌君毅吃的最多。兩名使女收去碗筷,又沏了一壺香茗送上。
  時間慚漸接近四更!下弦月,像一彎銀鉤,斜挂天空,星光暗淡,夜色朦朧。樓船上。早己燈火全熄,大家都已入了夢鄉。
  只見靠江岸的暗影中,還有几條人影,隱綽綽分散著站在那里,那是值夜的護花使者。
  忽然,從底艙一道木梯上,出現了一個苗條人影,緩緩拾級而登,路上第二層的甲板。只要看她一身打扮,一望而知是一名花女。她腳下輕盈得沒有一點聲息,緩緩走向船頭,一手扶著欄杆,仰起臉,望著一鉤殘月,微微出神。她自然就是假扮玫瑰,今晚又以玫瑰的身份。改扮成桅子的溫婉君了。她在船頂站了一會:看看毫無動靜,又緩緩轉身,移步朝右舷走去。夜風吹著她衣裙,顯得有些意興闌姍,每一步,都走得很緩很慢,但她走路酌姿態,卻是十分优美,緩緩地移動著,朝右舷甲板上走去。她走得雖緩,但隱身埋伏在第三層樓船上的三人,心情不禁全都跟著緊張起來!芍藥藏在船頭,玉蘭隱身船尾,她們的任務,是等那人現身之后,只要和玫瑰(棍子)手勢合了,就立即飛身而下,截任對方的退路。主力卻在凌君毅身上,他要在突然現身的一剎那,就制住對方,使對方沒有還手的机會。因此他隱蔽在艙中的右舷,身子緊貼著船艙,玫瑰雖是開始走動,他卻已經凝聚了全身功力,如箭上弦,拉滿了長弓,准備一舉克敵!
  桅于婀娜的人影,從右舷船頭,走到了船尾,再從船尾,緩慢的走向船頭。她雖然并沒看到有人在暗中偷艦,但她相信一定會有人偷覷她的。因為這是約定的時間,約定的地點,而且,還是約好了的暗號。她開始又從船頭向船尾走去,為了使偷覷她的人,看得更清楚,她几乎每一步都是极緩慢的移動。她有時低垂粉頸,若有所思,看時又舉目遠看,几乎要揉碎了手中香羅。不知道內情的人,只當這小姐深更半夜在等情郎,而且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才會來回不停地走著。
  凌君毅看得暗暗點頭,心想:“這雖然是假戲,但她卻演得极為逼真!”
  現在,已經是第三次了!
  她從船頭走到了船尾,又朝船頭走去。對方若要現身,就該在她走完這一段路之后,出來和她相見的。
  “是時候了!”凌君毅不覺深深地吸了口气,炯炯雙目,只是緊盯在她的身上,同時也耳目并用,注視著四周每一個可能現身的角落。這是一件十分重要之事,自己非看清楚他從哪里閃出來不可。因為他從某一處閃出來,也可以從某一處逸去,自己必須先截住他退路,才能把他生擒。凌君毅的目光一直跟著桅子,從船尾回到船頭。現在,她已經走完了約定的暗號,來回三次,在船頭站定下來。應該出現的人,還未出現,她自然不能再走動了。只好安詳地站在船頭,迎著晚風,手扶船船欄,裝作休息模樣。其實,她內心可一點也不安詳,而且還有些焦急。
  這人怎么還不出來呢?”當然。焦急的并不止她了個人,芍藥就比她更焦急,一手按著劍柄,不住地攢著眉頭,大有不耐之狀。
  玉蘭平日比較沉著,此刻也漸漸焦急起來:“這人沒有現身,是不是已經識破了咱們的行動。這應該是不會的。”
  凌君毅自然也焦急。但他依然不取絲毫疏忽,只是注視著桅子站立的地方,耐心等候。這和釣魚一樣,你只要稍微動一下,快要上鈞的魚,就會悄然舍餌而去。
  桅子還是靜靜地站在第二層船頭,第三層上三個人,也一樣靜靜地守侯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應該出現的人,還是杏無影蹤。現在,凌君毅也開始怀疑了:“這人會不會不來了呢?他為什么不來,這中間一定有著蹊蹺。”他想到“蹊蹺”,立時聯想了許多可能使對方警覺的事情。譬如:錢月娥說的暗號,是不是真的?但她要桅子按照她的交待去做,她就嚼舌自盡,顯然說的不是假話!暗號既然不假,此人又何以會并未出現呢?難道是她識破了自己的計划?這也不可能!突然,他想到錢月娥要桅子左右舷來回走三次,莫非這就是傳遞的消息?莫非是錢月娥識破了桅子的行藏?桅子沒等到人,自然還是站在那里。如今她已經站了快有頓飯工夫,對方仍然沒有露面。
  凌君毅已經意識到自己這一著棋,已經輸定,自己是輸給了完成任務死去的錢月娥手上的。
  他不再猶豫,立即以“傳音入密”朝桅子說道:“姑娘不用再等,他不會來了,你回去換過衣衫,速即上來。”
  桅子听了凌君毅的話,心頭不由得一怔,低著頭,緩緩的木梯下去。凌君毅話聲一落,朝隱身船尾的玉蘭打了個手勢,轉身朝艙中走去。
  芍藥迎著問道:“凌兄,事情怎么了?”
  凌君毅苦笑道:“咱們回到里面再說。”
  芍藥追問道:“是不是咱們走漏了消息?”
  凌君毅搖搖頭道:“可能咱們都上當了。”一手掀帘,走了進去。
  “上當?”芍藥緊隨在凌君毅身后走人,問道:“咱們上了誰的當?”
  玉蘭就跟在芍藥的身后。
  凌君毅道:“錢月娥。”
  百花幫主眼看三人走了進來,忍不住嬌柔地問道:“錢月娥說的是假話么?”
  凌君毅道:“至少有一半不假。”
  百花幫主听得一怔,問道:“一半不假?此話怎么說?”
  凌君毅道:“她利用咱們,給她傳遞了消息。”
  百花幫主又是一怔,問道:“總使者是說錢月娥識破了咱們的計謀?”
  凌君毅道:“可能如此。”
  正說之間,玫瑰已經掀帘走了進來,目光一抬,問道:“總使者怎么叫屬下回來了?”
  凌君毅道:“姑娘再等下去,他也不會出來的了。”
  玫瑰道:“總使者認為錢月娥和我說的不是真話?”
  凌君毅沒有作答,緩緩走到圓桌邊上,伸手取起細瓷茗碗,喝了口茶,才道:“姑娘請坐,在下想請你把方才和錢月娥見面的情形,詳細地再說一遍。”
  玫瑰听得一怔道:“總使者是說屬下被錢月娥看出來了?”
  凌君毅道:“姑娘請仔細想想,從進門起,說的越詳細越好。”
  玫瑰依言在他對面一張椅子坐下,說道:“屬下是接替繡毯送晚餐去的,繡毯走后,屬下就掩上了艙門,把風燈挂到木板上,放下食盒,就朝她身邊走去,低低地問她:‘姐姐,你沒有什么吧?’錢月娥本來蜷伏著身子,听到屬下的聲音,忽然睜開眼來,說了句:‘是你。’屬下點點頭問道:‘你沒事吧?’她吃力地坐起身來,一把拉住屬下的手,低著頭道:‘小妹,你來了就好……’”
  凌君毅突然一拍手道:“姑娘且慢,她拉住你哪一只手?”
  玫瑰道:“左手。”
  凌君毅又道:“她坐起來的時候,一直低著頭么?”
  玫瑰道:“是。”
  凌君毅搶目朝玉蘭道:“有勞總管,派個人去把桅子帶來。”
  玉蘭答應一聲,轉身走出,不多一會,她領了茉莉、瑞香,攙扶著桅子走入。凌君毅走了過去,伸手抓起她左手,凝目瞧去。這一細看,果然發現桅于左手掌根,有一額极細的朱疙,差不多只有針尖般大小,若非細看,极難發現,不由得哼了一聲道:“黑龍會果然設想周密,連派出來的人,身上都有一定記號,外人縱然假冒,也瞞不過他們自己人。”
  芍藥道:“這是她被派出來的時候,刺的記號么?”
  凌君毅點點頭。
  玫瑰道:“她手上刺了暗記,難怪錢月娥要拉我的手了,這人心机當真深沉得很。”
  凌君毅揮揮手,命兩人依然柴著桅子退出,一面說道:“她手上有了一顆极細的朱痣,這是咱們的疏忽,唉,當真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玫瑰問道:“總使者,屬下還要說下去么?”
  凌君毅微微搖頭道:“不用了。”
  玫瑰道:“她既然發現了我是假扮桅子,自然不會有真話的了。”
  曉君毅道:“錢月娥是個心机极深的人,她雖然發現姑娘假冒桅子,是為了套問她的口風去的,因此她將計就計,正好利用姑娘,替她傳遞消息。”
  玫瑰尖叫道:“屬下替她傳遞了消息?”
  凌君毅道:“不錯,她交待你在四更以后,到第二層有舷甲板上,來回走三次,可能就是他們約定的某一种記號,咱們一時不察,反而被她利用了。”
  芍藥怒聲道:“真是該死的東西。”
  百花幫主點點頭道:“總使者這一推斷,极為有理。她知道咱們一定會照她說的去做,她才嚼舌自盡的。”說到這里,目光一抬,問道:“總使者,咱們現在該怎么辦呢?”
  凌君毅雙目之中,神光閃動,忽然瀟洒一笑,道:“錢月娥縱然狡猾,將計就計,要咱們替她傳遞消息。但這几個人已在屬下掌握之中,料他們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芍藥睜大眼睛,喜道:“你知道他們是誰了?你倒說說看?”
  凌君毅道:“這個……”
  芍藥道:“怎么,你不肯說?”
  凌君毅抬目道:“副幫主原諒,目前沒有證据,在下自然不能亂入人罪。”
  芍藥披披嘴道:“你就是喜歡賣關子。”
  百花幫主柔聲道:“二妹,總使者說得不錯,沒有抓到确實證据以前,咱們不能冤枉好人,肅清奸先,要做到毋枉毋縱,才是道理。”
  芍藥問道:“好吧,我不問,那么凌兄要我們怎么做,總該告訴我們吧?”
  凌君毅笑了笑道:“事情出在第二層,在下自問可以處理得了,不敢勞動幫主、副幫主、總管几位了。”
  玫瑰道:“總使者還用得著屬下么?”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姑娘暫時也沒有事了,要待抓住了人,才由姑娘出面,和他們對質。”
  芍藥膘了他一眼,說道:“看你好像蠻有把握。”
  凌君毅大笑道:“在下這總護花使者,難道是好當的么?”
  百花幫主深情款款地凝注著他,嬌聲道:“太上真是沒看錯人。”
  樓船循著長江,順流而下,如今已經橫越安徽,快要進入江蘇境界。船上自從發生了謀刺太上,在總護花使者凌君毅的房中搜出“森羅令”之后,太上并不怀疑凌君毅,凌君毅也依然當著他的總護花使者。這件案子從此沒了下文,好像不了了之。一連兩天都不曾再發生事故,大家也漸漸淡忘下來,樓船按照一定的航程,日間航行,夜晚停泊。江面上也不見有行蹤可疑的船只艦伺或跟蹤,好像黑龍會還不知道百花幫太上幫主御駕親征,要直搗他們的巢穴。也由此可見黑龍會的巢穴,距离還相當的遙遠。
  這是桅子在有舷傳遞消息的三天之后,天色已黑,樓船在東梁山腳下停泊下來。東西梁山,隔江對峙,就像長江上的一道門戶,再下去就是牛洛山,突出江中,也叫做牛洛礬。相傳昔年溫嶠平蘇峻亂,至牛洛礬,人云以下多怪物,嶠燃犀照之,奇形异狀畢見,因此礬上有燃犀亭。另外李白騎鯨亦在此,□仙樓,捉月亭,所由建也。
  今晚仍然分作兩組:一組由護法秦得廣串領,兩名護花使者是銀彈子許廷臣和武當門下的徐守成。他們分派的巡邏地點是東西梁山以北的十里水域。另一組是由護法冉遇春串領,兩名護花使者是万有為、孫秉賢,巡邏地點是東西梁山以南的十里水域。總之,在太上座船停泊的方圓二十里之內,不允許有形跡可疑的船只接近的。
  秦得廣下船之時,就告訴了許廷臣、徐守成二人,說道:“許兄、徐兄,咱們巡邏的這一帶,可不像冉遇春他們那一組,十里江面,可以互相呼應得到,咱們這邊,下去就是牛洛礬,山腳下住著些打漁人家,但也可能潛伏匪類,咱們可得特別小心。因此兄弟之意,咱們這一組,許兄巡邏東首,徐兄巡邏西首,兄弟居中策應,每隔半個時辰,在牛洛磯北首會合一次,就不虞有失了。”
  許廷臣、徐守成同聲說道:“秦擴法說得极是,屬下悉憑調遣。”就這樣,他們三艘快艇,品字形地向北駛去。
  初更方過,天空就飄著霏霏細雨。雨不太大,只是沾衣欲濕,但江面上已經朦朦朧朧,一片煙雨,稍微遠一些,就看不清了。每條快艇都有一划、一扳兩個水手,一在船頭,一在船尾,中間地方不大,至多只容得兩個人,可坐可站。因為它小,所以在江面上行駛迅速。這時正有一艘梭形快艇,從江面上沖浪而來!中艙站著一個身著天青勁裝的漢子,伸手指點著兩名水手。朝牛洛山北首的江岸駛來。
  這條船上站著的正是秦得廣,他們走的是直線,自然比許廷臣、徐守成兩條船,要東西兩方巡邏過來,要近得多。牛洛山北首,是一片荒灘,長江上游的江水,流到這里,就分成東西兩股,要越過牛洛山才匯合,因此,這一帶江岸長年經水激撞、石崖陡峭,差不多都有一二丈高。秦得廣就在指點著水手,把船駛向東北首一處較為平坦的江岸,岸邊蘆葦叢生,水勢也流得較緩,水手依照他的指示,把小艇傍著蘆葦岸停住。霏霏細雨,好像也停了。秦得廣為了讓其他兩條船知道自己停船的所在,命船頭那名水手,點起了一盞風燈,自己就在中艙盤膝坐下不到頓飯工夫,許廷臣、徐守成兩條快艇,也先后駛來。
  秦得廣站起身,含笑招呼道:“二位辛苦了。”
  許廷臣拱手道:“秦護法已經到了一會?”
  秦得廣呵呵笑道:“兄弟也才來不久,二位是一路巡邏過來的,自然比兄弟要遲一步了。”兩條船隨著泊定。
  徐守成道:“若非秦護法在船頭點起了燈,屬下還找不到這里來呢!”
  秦得廣笑道:“這一帶地勢,兄弟极為熟悉,這里水流不急,還可避風,上岸去,有一塊草坪,可坐可臥,也可監視江面,江上有什么動靜,一目了然,走,咱們到岸上去,兄弟准備了酒菜,上岸喝酒去。”
  徐守成道:“秦護法,咱們奉命巡邏江面來的,這不太好吧?”
  秦得廣豁然笑道:“徐兄也真老實,咱們總不能整夜的在江上打轉,巡過一遍,也得休息休息。兄弟方才不是說過?上面有一塊草坪,可坐可臥,而且地勢比這里高,可以俯澉十里江面,一目了然。咱們一面喝酒,一面仍可監視江上。再說,咱們休息過一陣,還要在附近山林加以搜索,看看有沒有匪類潛伏。”說著,一面叫道:“走,兄弟先上去了。”縱身朝岸上躍去。
  許廷臣听說有酒喝,立即接著笑道:“徐兄,秦護法對這一帶了如指掌,咱們跟他走就沒錯。”跟著縱上岸去。
  徐守成只得跟在兩人身后,相繼登岸。秦得廣說的沒錯。离江岸不遠就是山坡,坡前是一片雜林。林前有一塊草坪。
  秦得廣己在草坪上坐了下來,含笑道:“許兄,徐兄,快請坐下來,可惜今晚沒有月亮,不然,在這里飲酒看月,真是人生一大樂事。要是景色不好,李太白會跳下江心去捉月?”
  許廷臣、徐守成跟著在草坪上坐下,秦得廣船上的兩名水手,已經提著一大壺酒,三個藍花粗瓷壺,和一大包下酒菜走了上來,放到三人中間。然后打開油紙包,里面有雞腿、翅膀、醬牛肉、鹵肉、鹵蛋等等,好大一包。
  徐守成看得奇道:“秦護法,這些東西,你從哪里弄來的?”
  秦得廣一把接過酒壺,先替兩人面前斟滿了酒,才在自己面前例了一碗,三個指頭撮著碗邊,咕的喝了一口,朝徐守成粗獷—笑,說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今晚輪到兄弟值夜,兄弟早就跟廚下大司務定好了的。一個晚上,不喝點酒,提提精神,誰支持得住?”說到這里,目顧左右,笑道:“來,來,二位莫要客气,先吃些菜。”隨手抓起一個雞翅膀,就啃了起來。
  許廷臣舉碗道:“秦護法,屬下敬你。”
  秦得廣一面啃著翅膀,一面和許廷臣喝了一大口酒,回頭望望徐守成,說道:“徐兄怎不喝酒?”
  徐守成道:“兄弟不善飲酒。”
  秦得廣陰笑道:“徐兄這是怎么了?不會喝酒,也得喝一點,老實說,今晚這壺酒和這包下酒菜,是兄弟特地為徐兄准備的。”
  徐守成道:“秦護法這么說,屬下如何敢當?”
  秦得廣忽然臉色一正,說道:“徐兄可是認為兄弟和你說笑么?兄弟确确實實是為了你徐兄才准備的。”
  徐守成道:“秦護法盛情,屬下真是不敢當了。”
  秦得廣喝了口酒,冷然道:“徐兄可知兄弟備置薄酒的區區微忱么?”
  徐守成茫然道:“屬下不知道,還請秦護法明教。”
  秦得廣裂開闊嘴,仰天笑道:“人生能得几回醉?兄弟略備水酒,為的是杯酒聯歡,要替徐兄引見一位故人。”
  徐守成道:“原來秦護法這里有位故人?”
  秦得廣點頭道:“不錯,兄弟這位故人,算起來和徐兄還有同宗之誼。”說到這里,忽然舉手連擊三掌,大聲道:“徐兄可以出來了。”
  他話聲方落,只見從林中緩步走出一個人來,朝秦得廣拱手道:“屬下來了。”
  秦得廣伸手朝徐守成一指,說道:“這位就是徐使者,武當門下,你們有同宗之誼,應該多親近親近。”
  徐守成黑夜之中,看不清對方面目,只覺此人身材面貌,依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心中雖覺奇怪,一面拱手道:“兄弟還未請教徐兄台甫。”
  那人緩緩走近,笑道:“兄弟徐守成,是奉命接替兄台來的。”
  徐守成心中驟然一惊,霍地后退一步,一手緊按劍柄,目注秦得廣,喝道:“秦護法,你這是什么意思?”
  秦得廣得意一笑道:“徐兄何須如此,兄弟略備水酒的用意,就是為這位徐兄接風,也是為徐兄你送行,聊盡故人一點心意。”說到這里,忽然沉聲道:“你們還不給我動手,更待何時……”
  話聲甫落,突覺腰間一麻,耳中听到有人細聲道:“秦護法,暫時委屈你了。”原來這說話的正是他船上水手李黑狗,一下點了秦得廣的“鳳眼穴”。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徐守成听到秦得廣口气不對,嗆的—聲,掣劍在手,大喝道:“秦得廣,原來你是黑龍會的奸細,你待把徐某怎樣?”
  站在徐守成邊上的一名水手,叫做王麻子,他手中銀光一閃,多了一個亮銀盒子,赫然竟是“森羅令”,朝秦得廣請示道:“秦護法,你要小的射殺徐守成,究竟要射殺哪一個?”
  秦得廣坐在那里,頭上已經有了汗水,但并未作聲。
  那水手望望假徐守成,忽然揚了揚手中銀盒,笑了笑道:“朋友難道還看不出來么?此時再不束手就縛,還要我服伺你么?”假扮徐守成的人看出情形不對,驀地雙足一頓。轉身就走。
  那水手大笑道:“我沒用‘森羅令’打你,是為了要留活口,你想逃可沒這般容易。”
  徐守成一見假扮自己的賊党,轉身想逃,口中大喝一聲:“賊子,你往哪里走?”正待縱身扑起:
  那水手大笑道:“徐兄不用追了,他逃不走的。”話聲末落,果見那假冒徐守成的人才一轉身,暗中已有兩道人影,疾掠而出,沉喝道:“朋友站住,你不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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