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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故布疑陣


  凌君毅目光一抬,問道:“賊人使的。可是‘森羅令’么?”
  海棠站在最后,忽然冷笑道:“原來總使者早巳知道了。”凌君毅朝她微微一笑,還未開口,芍藥叱道:“海棠,大姐面前有你插嘴的份儿?”凌君毅道:“副幫主,在下覺得今晚是海棠姑娘值班,又曾親見刺客背影,正該听她的意見。”
  百花幫主領首道:“二妹,總使者說得不錯,十四妹,你把目擊經過,只管向總使者報告,不許隱瞞。”海棠應了聲“是”。
  凌君毅問道:“姑娘看到刺客后形,除了他身上穿的是青衫之外,可曾看清楚是怎樣一個人么?”海棠道:“那賊人身法奇快,一閃即隱,我看得不大清楚,好像身材修長。當時他騰身縱起,我曾打了他一支袖箭,好像射中他左肩,但太快了,不知究竟有沒有射中。”
  凌君毅道:“姑娘打出袖箭之際,他朝哪里逃走?”海棠道:
  “她朝二層艙飛落,等我追到甲板,已經沒有影子了。”
  凌君毅心頭突然一動,說道:“姑娘是說刺客可能仍在船上了?”海棠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凌君毅點點頭道:“咱們船上,可能有賊党潛伏,亦未可知,此人一再以‘森羅令’逞凶,真該把他找出來才好。”三眼神蔡良道:“總座之意,認為咱們之中,有了奸細?”凌君毅道:“我想他已經潛伏很久了。”九指判官冷朝宗道:“這人會是誰呢?”
  凌君毅道:“在沒有找出此人之前,咱們每一個人都有嫌疑。”說到這里,朝百花幫主拱拱手道:“幫主、副幫主都在這里,屬下覺得此人膽敢行刺太上,可說罪大惡极,咱們若不把他找出來,大家身上都背著嫌疑,未免人人都難安心。此事從發生到此刻,不過盞茶工夫,為日報短,第二層船中,除了巡邏江面的六人之外,全在廳上,一個不少,不妨先搜查一番,也許可以把他找出來。”冷朝宗道:“總座說得极是,所有的人都在這里,最好搜上一搜。”百花幫主問道:“總使者要如何搜法?”凌君毅目光朝眾人一掠,說道:“屬下之意,先逐個搜身,然后再搜查房間。”百花幫主道:“這樣能搜出來么?”凌君毅道:“這些人潛伏多B,一直不曾為人發覺,該是心机极深,謀定而動,搜身搜房,自然并無用處。但今晚他失算的是大家全在船上,牽一發而動全身,而且從事情發生到現在,為時极為短暫,匆促之間,無可藏匿,這搜索之舉,也許有用。”
  百花幫主點頭道:“總使者分析得是,那就這么辦好了。”凌君毅一揮手道:“大家站好。”六名護法,八名護花使者依言站定。凌君毅道:“冷老過來。”冷朝宗道:“總座有何吩咐?”凌君毅道:“你先搜我身上。”冷朝宗略現遲疑,道:“這個屬下……”
  凌君毅笑道:“冷老只管搜,兄弟汞為總護花使者,自然該從兄弟搜起了。”冷朝宗道:“總座如此說,屬下恭敬不如從命。”
  說完,就在凌君毅身上,仔細搜索了一陣,從他身上取出一柄短劍,和一個扁形木盒,說道:“就是這些,沒有了。”凌君毅含笑道:“多謝冷老。”隨手打開水盒,說道:“這是在下的易容用具,可不是‘森羅令’。”瞥見海棠站在一邊,目中似乎飛閃過一絲异色。凌君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暗一動,迅快地收起木盒、短劍,說道:“現在有勞冷、蔡二位,先互搜彼此身上,然后就依次搜下去。”冷朝宗、蔡良答應一聲,先互相搜過對方身上,然后逐個搜身。此舉因事關行刺太上,誰也不敢馬虎,這樣足足搜了一頓飯的時光,才算搜索完畢。冷朝宗、蔡良同時躬身道:
  “回總座,屬下奉命搜查在場的六名護法,八名護花使者,并未搜到什么。”
  凌君毅道:“辛苦二位了。”一面轉身朝百花幫主道:“如今搜身已經完畢,就要開始搜查房艙,只是艙中地方逼厭,請幫主派員會同居下等人前去搜索。”芍藥道:“大姐,我去。”百花幫主點頭道:“也好,你可帶十四妹同去,她見到過那件青衫,也許認得出來。”海棠目中流露出一絲喜色,躬身道:“屬下遵命。”凌君毅道:“冷老請隨兄弟去,蔡老留在廳上,所有弟兄一律留在廳上,不得借故走開,靜侯逐房搜查結果。”冷朝宗請示道:“總座,咱們從哪里搜起?”
  凌君毅笑道:“自然從兄弟臥室搜起了。”一面招手道:“副幫主請。”芍藥毅然一笑道:“凌兄的房間,自然凌兄先請了。”
  凌君毅接道:“不然,副幫主代表幫主,是主持搜查的主搜官,尤其搜查在下的臥室,在下就該避嫌,還是副幫主先請。”芍藥披披櫻唇,嬌笑道:“就是你,有這許多酸道理。”果然領先朝凌君毅臥室走去。九指判官冷朝宗趨前一步,替芍藥打開房門,芍藥當先走入。凌君毅隨在她身后,跨進艙門,忽然覺得不對!自己出去之時,窗戶并未開啟,此時窗帘飄飛,一扇花窗已經敞開。尤其在艙門啟處,他隱約聞到房中似有一絲淡淡的脂粉香,分明有人從窗中潛入臥室來了。心頭突然暗暗一凜,迅快忖:“莫要有人潛入栽贓?”芍藥在房中站定,回頭問道:“凌兄,這要如何搜法?”
  凌君毅到了此時,只好硬著頭皮說道:“這里地方不大,副幫主要海棠姑娘搜搜就是了。”芍藥點頭道:“也好,海棠,凌兄這么說了,你就仔細搜吧!”海棠道:“屬下遵命。”她目光朝室略一打量,這房艙之中,除了一張板舖,只有一張小桌,兩把椅子,一目了然。可以搜查的,就只有床舖一個地方,這就舉步向床舖走去。床舖上,除了一個枕頭,只有一條折疊整齊的棉被,海棠第一件事,就伸出手去,掀起枕頭。這一掀,但見枕下銀光閃動,赫然放著一個銀色扁盒。凌君毅目中寒芒飛閃,暗暗切齒:“好個惡賊,果然栽到自己頭上來了。”
  海棠已經取起銀盒,問道:“這是什么?”凌君毅在這一瞬之間,已經鎮定下來,微微一笑道:“這是‘森羅令’。”芍藥臉上神色大變,身軀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陣輕微的抖顫,失聲道:“森羅令”你真是……”凌君毅泰然道:“副幫主要海棠姑娘再搜一搜,也許那件‘青衫’也在舖上呢。”
  芍藥臉色蒼白,問道:“你……你真是刺客?”冷朝宗雙手當胸,九指勾屈,雙目炯炯,注視著凌君毅,已是大有出手之意。
  凌君毅瞧也沒朝他瞧上一眼,只是含笑道:“副幫主難道沒看見窗戶洞開?賊人如是有心栽髒,咱們都在廳上,他盡可從容布置。”剛說到這里,海棠已經掀起棉被,只輕輕一抖,便見一件青衫,夾在棉被之中,被抖了出來,她口中尖叫道:“副幫主,在這里了。”她抖開青衫,伸手朝右手衣袖一指,說道:“就是這件,這里有一個小洞,就是方才被我袖箭打穿的。”芍藥怒形放色,哼道:“凌兄說得不錯,這惡賊果然想栽你的贓,這件事,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咱們出去。”轉身往外就走。
  海棠一手拿著“森羅令”,一手搭著青衫,跟著芍藥身后走出。冷朝宗滿以為搜出贓物,副幫主一定會下令先制住凌君毅再說,但此時听她口气,似有袒護凌君毅之意。心中暗暗一怔,要知這位副幫主是太上面前的紅人,他哪敢魯莽出手?當下緩緩放下雙手,陰聲說道:“總座,這……該怎么辦?”
  凌君毅淡然一笑,道:“東西既已在兄弟房里搜出,其余房艙,就不用再搜了,咱們出去再說。”冷朝宗心中暗道:“這小子倒是鎮定得很。”凌君毅跨出房門,大家已經看到從總護花使者房中,搜出“森羅令”和那件青衫。廳上所有的人,全都看得聳然動容!有的人暗暗搖頭,有的人看到凌君毅,目光之中已經流露出仇怒之色。海棠正在拿著兩件東西,把搜查經過,向幫主報告。
  百花幫主徐徐說道:“會有這等事?”玉蘭接口道:“屬下覺得總使者不可能是這种人。”
  芍藥道:“三妹說得對,這一定有人故意栽贓陷害。”百花幫主道:“咱們應該听听總使者的意見。”
  海棠接口道:“總使者曾說他房中窗戶洞開,賊人栽他的販,但屬下覺得看到的修長背影,可能就是他,屬下方才因無證無据不敢直說出來。至于窗戶洞開,固然可能有人穿窗進入他房里,布置贓物。但也可以說他從樓上飄身飛落,穿窗回轉房中,藏好東西,再開門出來。因為時間緊迫,來不及關窗,也許故意敞開窗戶,万一被人發現,可以誘稱有人栽贓。依屬下之見,此事應該稟報太上,听太上發落才是。”芍藥怒聲哼道:“但搜查房間,是凌兄提出來的,他在房中藏了東西,豈有故意教人去搜之理?”
  海棠不敢和她頂撞,只是說道:“副幫主說得也是,但這兩件東西,明明就是從他房里搜出來的,總是事實。”百花幫主目光一抬,朝凌君毅望來,說道:“總使者,賤妾想听听你的意見。”
  凌君毅只覺全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他依然神色從容,滿洒一笑道:“是非曲直,必有公理。在下覺得海棠姑娘說得不錯,兩件東西既在在下房中抄出,在下自然嫌疑最大,還是稟明太上,由太上發落的好。”芍藥听得暗暗焦急,死命地盯了他一眼,心想:“事情若不查個明白,就報到太上那里去,你還有命?”心頭一急,忍不住道:“大姐,我覺得這件事分明有人嫁禍,咱們應該查個水落石出,再向太上察報不遲。”
  百花幫主一時竟然拿不定主意,望望玉蘭,問道:“三妹,你覺得如何?”玉蘭沉吟了下,才道:“屬下覺得總使者所待看法,极為正确。此事顯系賤人嫁禍,太上圣明豈會不洞悉奸孽?
  把事實經過,呈報太上,正是澄清此事的最好方法。”
  百花幫主點頭道:“那就這樣吧,二妹,總使者,咱們見太上去。”隨著話聲,已經站起身來。芍藥雖然心中一百個不愿意,但也不能明袒凌君毅,只得撅著小嘴,跟隨大姐身后走去。
  玉蘭朝凌君毅抬抬手道:“總使者請。”凌君毅瀟洒一笑,舉步走去。
  玉蘭隨在他身后,海棠手上享著兩件東西,跟隨玉蘭身后,另外几個人則跟在海棠身后,一陣風般朝第三層樓梯走去。三眼神蔡良看著几人走遠,搖搖頭道:“咱們頭儿,會是行刺太上的黑龍會奸細,我就第一個不相信。”
  九指判官冷朝宗陰惻惻笑道:“人證俱全,難道還假得了?”
  他身為左護法,只要凌君毅出了差錯,他就可穩穩的登上總護花使者的寶座,是以幸災樂禍,惟恐凌君毅不是奸細。
  三眼神蔡良冷笑道:“天下最笨的人,也不會搬塊石頭砸自己的腳,總座要是明知東西放在舖上,還會提儀搜房?還會領著人去搜自己的房?他若真是刺客,從三層上飛落之時,隨手一扔,就可把東西扔到江里去,何用再藏到舖上?就憑這—點,顯而易見有人栽贓的了。”他自然也并不是完全幫著凌君毅說話,他是不愿眼睜睜地看著總護花使者,落到冷朝宗的頭上。与其讓冷朝宗撿個便宜,還不如讓凌君毅來當,蓋兩人勾心斗角,已非一天之事。
  第三層上,凌君毅還是第一次來,因為是在船上的關系,第三層自然要比第二層略小。太上住的是中艙,前面有一間起居室,放著几把紫擅交椅和一張太湖石桌面的小圓桌。里首一間,才是太上的臥室。起居室左首,還有兩間房,門口繡帘低垂,那是幫主、副幫主的臥室。由此看來,太上臥室的窗戶必然在船的右舷。
  凌君毅跨進起居室,百花幫主抬手道:“總使者請坐。”凌君毅欠身道:“屬下待罪之身,哪有坐的份儿?”
  正說之間,內室門帘掀處,兩名花衣使女一左一右掀起門帘,太上緩步從門內走了出來。百花幫主、芍藥、凌君毅、玉蘭等人,一齊躬下身去,异口同聲說道:“弟子即見太上。”當然。
  只有凌君毅一人,是自稱“屬下”的。
  太上目光徐徐掠過眾人,頷首道:“很好,你們已經把刺客找到了么?”
  百花幫主道:“啟察太上,‘森羅令’和那件青衫是找到了,只是……”太上走到上首紫擅交椅上坐下,不待她說下去,就截著道:“找到了就好。”
  芍藥急道:“太上,那兩件東西,雖是在總使者臥室中找到的,但弟子認為极可能是賤人蓄意陷害總使者,在他臥室栽的贓。”百花幫主接口道:“弟子也覺得此事顯系有人嫁禍,伏望太上明鑒。”
  太上目光一抬。徐徐說道:“此話怎說?”
  芍藥就把凌君毅提議搜查臥室和搜查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太上未置可否。抬目道:“海棠,你把東西拿過來,給我看看。”
  海棠恭敬地應了一聲“是”。把銀色扁盒和一件青衫一齊呈上。太上取起“森羅令”。仔細察看了一陣,說道:“好歹毒的東西,果然是他們仿制的,而且手工之巧,制作得和真的一般無二。”她放下銀盒,問道:“海棠,你說曾射出一枚袖箭,有沒有射中?”
  海棠躬身道:“啟察太上,青衫右袖有一個小孔。正是被弟子袖箭射穿的。”
  太上問道:“你曾看到刺客背影,像不像凌君毅?”海棠遲疑了下,答道:“此人身法极快。弟子沒有看清他面貌,不敢亂說。
  但如論背影。确有几分和總使者相似之處。”
  太上頷首道:“這就是了。”這話听得百花幫主、芍藥、玉蘭三人心頭同時“咚”的一跳,忍不住异口同聲急道:“太上。”太上微一擺手,制止她們說話,目光落到凌君毅的臉上,徐徐說道:“凌君毅,你還有何說?”
  凌君毅神色不變,朝上躬了躬身道:“屬下要說的話,方才副幫主已向太上全稟明了。太上圣明,是非曲直,自能明察秋毫;屬下惟太上之命是從。”太上面垂黑紗,看不出她的臉色,但牡丹、芍藥、玉蘭三人,都感到胸頭如壓重鉛,几乎有些喘不過气來。
  太上轉臉朝海棠道:“你發現刺客,就打了一支袖箭?”海棠躬身應“是”。太上又道:“那時你和他有多少距离?”
  海棠想了想道:“大約有三丈來遠。”太上點頭道:“很好,痰君毅,你轉過身去,朝前走一丈五尺。”
  百花幫主、芍藥、玉蘭等人不知太上心意如何,個個替凌君毅暗暗擔心。一丈五尺,已經到艙外去了。凌君毅依言轉身走到艙外一丈五尺來遠。太上道:“好,停,你就站在那里。”凌君毅依言站停身子。
  太上又道:“現在我要海棠用袖箭射你身后,你不許躲閃,只准用衣袖卷拂,知道么?”凌君毅听了太上“只准用衣袖卷拂”已知其意,連忙應道:“屬下省得。”
  太上道:“海棠,你准備了。”海棠道:“弟子遵命。”
  太上道:“好,射他右肩。”海棠听了太上吩咐,早已把袖箭握在掌心,太上話聲甫落,右手抬處,“搭”的一聲,一支袖箭,快若流星,直向凌君毅右肩射去。
  凌君毅這回故意賣弄,連頭也沒回,直等袖箭快要射到,右手徐舉,朝后輕輕一揮。這一下,不但姿勢优美,瀟洒已极,最難得的還是他拿捏得恰到好處,一點袖角,輕飄飄揚起,正好和海棠射去的袖箭,迎個正著。“錚”!一支純鋼袖箭,宛如擊在鐵袖之上!不僅發出“掙”然輕鳴,而且被震得反彈回來,“奪”的一聲,不偏不倚,筆直釘在海棠面前三尺的船板之上。海棠大吃一惊,急急閃身朝旁躍了開去。這一手直看得百花幫主和芍藥等人又惊又喜,誰也沒料到他一身所學,競有這般精純。太上意了,她不住的點頭,藹然笑道:“果然不愧是不通大師的傳人,你回來。”凌君毅依言定到太上面前,欠身道:“太上還有什么吩咐?”
  太上和聲道:“你讓大家瞧瞧,右袖角是否被袖箭射穿了?”
  袖箭被震得反彈回來,衣袖自然絲毫無損,一丈五尺都無法射穿衣袖,三丈距离,那就更不用說了。芍藥臉上綻起了笑容、百花幫主、玉蘭也暗自吁了口气,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海棠俯首道:“總使者神功蓋世,那是弟子看錯人了。”事實證明,她口風也隨著轉了。太上輕“唔”了一聲,兩道精光熠熠的眼神,注定凌君毅,徐徐說道:“老身若無知人之明,豈會便讓你擔任本幫總護花使者?老身既然要你擔任總護花使者,豈會隨便相信賊人栽贓嫁禍?”凌君毅方才被人栽贓,還能始保持神色從容。但听了太上這兩句話,額上不禁綻出汗來,一惶恐地道:“太上殊遇之恩,屬下終生難報。”這自然不是由方言,但太上面前,非如此說不可。
  太上話聲突轉嚴厲,說道:“凌君毅,老身雖然恕你無罪但行刺老身的賊人,要你負責給我找出來,你辦得到么?”凌君毅欠身道:“這是屬下的職責,屬下自當盡快把他抓到。”
  太上道:“我要你限期破案。”凌君毅道:“不知太上能給屬下多少時間?”
  太上舉手拍桌,怒哼道:“他膽敢向老身下手,老身豈能容他逍遙法外?我限你天亮之前,把此人抓到,否則惟你是問。”
  這時三更己過,离天亮不過一個多更次了。這是無頭案,連二影子也模不到的事,如何能抓得到人?這道命令,豈不是逼死人么?百花幫主張了張口,正待替他求情,希望太上能寬限些日。哪知她還未開口,凌君毅已經拱手道:“屬下敬領太上法旨。”他居然一口答應下來。這下又听得百花幫主和芍藥、玉蘭三人大感意外,忍不住拿眼朝他望去。太上點點頭,嘉許地笑道:“老身知道你有此才干。”
  凌君毅道:“太上夸獎,只是屬下有一為難之處……”太上道:“你有什么為難,只管說出來,自有老身替你作主。”凌君毅道:“屬下雖是本幫總護花使者,但屬下的權力,只限于第二層船艙之中,譬如這第三層,就非屬下所能過問……”
  太上垂面黑紗之中、已經有了笑意,點頭道:“好、好。”
  字出口,回頭朝身后一名花衣使女吩咐道:“榴花,你去把老身花神令取來,并替老身傳下令去。從現在起,到天亮為止,老身授權凌總使者代表老身行使職權,上自幫主、副幫主,下至花女,悉憑調遣,如敢故違,從嚴處罰。”
  那花衣使女躬身領命,正待轉身朝里走去。凌君毅忙道:
  “姑娘請留步。”一面朝太上拱拱手道:“有太上這句話就行,不必再請玉令了。”話聲一落,忽然轉過身去,朝玉蘭笑道:“太上授權在下,代行職權,總管想必已經听到了?”
  百花幫主站在邊上,真有些不敢相信,太上何以忽然間變得如此好說話了?最使她奇怪的還是凌君毅,不知他葫蘆里究竟賣什么?芍藥心里和她大姐有著同樣的怀疑,睜著一雙俏目,只是一眨不眨地朝凌君毅望著。玉蘭听了凌君毅的話,慌忙躬身道:
  “屬下听到了。”
  凌君毅瀟洒一笑,拱手道:“那有勞總管,替在下傳下令去,要七位侍者到這里來。”七名侍者,海棠已在這里,那只有六名了。玉蘭道:“屬下遵命。”轉身朝外行去。凌君毅又朝芍藥拱手一揖,說道:“在下也有一事,要煩勞副幫主。”
  芍藥瞟著他笑道:“總使者要我做什么?”凌君毅道:“在下想請副幫主守住艙門,待會若是有人未經在下允准,妄圖奪門逃走的,副幫主務必把她留下,必要時格殺勿論。”
  芍藥道:“這還用你說?誰敢奪門逃走,我也不會放過他的。”凌君毅道:“副幫主當心有人情急拼命,使用‘森羅令’。”
  芍藥道:“我知道,只要他想伸手入怀,我就先發制人,剁下他的手臂來。”凌君毅又道:“但副幫主可得看在下的眼色行事。”
  芍藥格的笑道:“我知道,我听你的就是了。”凌君毅拱拱手道:“多謝副幫主,那就請你站到門口去。”芍藥果然依言走到門口,一手按劍、站定下來。
  凌君毅朝百花幫主抬手道:“幫主請坐。”百花幫主脈脈凝睇,問道:“總使者,沒有派我什么事嗎?”凌君毅道:“沒有,幫主但請坐下就好。”隨著話聲,已在小圓桌左首坐了下來。百花幫主因凌君毅此刻是代表太上行事,當下就在他下首一把椅子落座。太上端坐在上首一把紫檀交椅上,只是靜靜地看著凌君毅調兵遣將,一語不發。海棠眼看凌君毅沒有理她,忍不住道:
  “總使者,屬下還有事么?”凌君毅含笑道:“姑娘是唯一目擊刺客背影的人,今晚破案關鍵全在姑娘一人身上。”右手一指,接著道:“請姑娘站在幫主下首來。”
  海棠答應一聲,依言站在百花幫主下首。這時,門帘啟處,玉蘭當先走入,跟在她身后的是玫瑰、紫薇、英蓉、鳳仙、玉蕊、虞美入六名侍者。玉蘭朝凌君毅躬身一禮。道:“回總使者。
  六名侍者全已到齊了。”以玫瑰(溫婉君)為首的六名侍者,跨進艙門,就看到副幫主一手按劍站在門口,不覺齊齊一怔,慌忙朝上拜了下去,同聲道:“弟子叩見太上。”
  太上一拍手道:“起來,你們過去見過總使者,今晚由他代表老身,處理一件重大之事。你們听他吩咐行事,不得違拗。”
  六名侍者早已知道有人謀刺太上,但如今听太上口气,這位新任總護花使者,居然代表太上行事,而且幫主還坐在他下首,每人心頭止不住暗暗納罕。最感到意外的還是喬裝玫瑰的溫婉君,忍不住偷偷地朝凌君毅看了一眼。接著,一齊向凌君毅躬身一禮,鶯聲燕語地道:“屬下參見總使者。”凌君毅抬抬手道:“諸位侍者不可多禮,大家就請站到對面去。”玉蘭引著六人,在凌君毅對面一排站定。
  凌君毅目光一抬。望著玫瑰,說道:“玫瑰姑娘,請過來。”
  玫瑰在十二侍者中,排行第九,但她卻是此次隨行的七侍者之首,是以凌君毅第一個就叫到她。溫婉君依言走到凌君毅面前站定。凌君毅伸手朝對面一張椅子一指,說道:“請坐。”
  溫婉君略為遲疑了下,就隔著小圓桌,在他對面坐下。凌君毅道:“姑娘把面具取下來。”要知溫婉君早經凌君毅替她易了容,是以不伯露馬腳,此時听凌君毅要她取下面具,毫不猶豫地伸手緩緩從臉上揭下了面具。
  凌君毅目光炯炯,在她臉上注視了一陣,點點道:“好了,姑娘仍請戴上面具。”溫婉君依言戴上面具,然后再用掌心在鬢邊,面頰,輕輕熨貼整齊,問道:“總使者還有什么吩咐么?”凌君毅道:“姑娘仍請回到原位上去。”溫婉君盈盈站起,回到玉蘭下首站定。
  凌君毅目光一抬,又道:“紫薇姑娘請過來。”紫薇跟著在他對面坐下。凌君毅道:“姑娘把面具取下來。”
  紫薇因太上有命,不敢違勘,依言取下了面具。對面坐著一位風流飄逸的美少年,取下面具,一張粉臉已經漲得通紅。凌君毅在她臉上仔細看了一陣,就命她戴上面具,退回原位。
  這情形當真有些像唐伯虎點秋香,一個個當著他取下面具,讓他仔細欣賞。一時間可把六名侍者,瞧得嬌靨飛紅,粉頸低垂,每個人都露出了一副羞人答答的模樣。凌君毅看過了六位侍者的廬山真面目,只是沒要海棠取下面具來,就站起身,朝她們拱拱手,含笑道:“現在諸位姑娘,可以回去了,玫瑰姑娘且請留下來,在下另有借重之處。”
  溫婉君躬身道:“屬下遵命。”紫薇、蕪蓉、鳳仙、玉蕊、虞美人躬身一禮,一齊退出。
  海棠道:“總使者,屬下沒事了吧?”凌君毅含笑道:“在下方才說過,今晚破案之事,全仗姑娘協助,你自然要留下來了。”
  接著又朝玉蘭道:“在下還要麻煩總管,請隨行的二十名花女一齊上來。”
  玉蘭道:“花女由十五妹負責管理,屬下這就去通知她,領她們上來。”說完,轉身出去,很快就走了進來。過沒多久,只見虞美人掀帘走入,躬身道:“二十名花女,全已在艙外了,總使者可要叫她們進來?”凌君毅含笑道:“這里地方不大,在下之意,還是叫她們一個個進來的好。”虞美人欠身道:“總使者說的是。”她轉身朝艙外招了招手,只見一名花女當先走入。
  虞美人說:“總使者要見見你們,快過去吧。”那花女眼看太上、幫主全都在座,已經有點膽怯,低垂著頭,走到凌君毅面前,躬身道:“屬下叩見總使者。”
  花女們都沒戴面具,凌君毅不用叫她們取下面具,只是含笑朝她臉上看了一眼,問她叫什么名字,就揮揮手,命她出去。二十名花女,不消頓飯工夫,便已問完。隨即站起身來,朝虞美人拱拱手道:“有勞姑娘,可以帶她們下去了。”虞美人心中暗暗嘀咕,你叫她們上來,每人只問了一句話,這是干什么?但因有太上在座,這話可沒敢問出口來,欠欠身道:“如此屬下告退。”領著二十名花女退了下去。
  百花幫主和芍藥兩人眼看凌君毅這番舉動,跡近胡鬧,心頭同樣感到不解,但奇怪的是,太上自始至終沒有什么表示,好像凌君毅做的沒錯!大家全已退走,凌君毅獨獨把玫瑰留了下來,難道玫瑰會是奸細不成?芍藥一直站在門口,此時眼看人已全走,不覺問道:“總使者,現在我沒事了吧?”
  浚君毅忙道:“不,你還不能离開。”海棠道:“屬下看到的背影,是個男的,總使者問的都是咱們姐妹,怎不問問男的?”
  凌君毅笑了笑道:“在下不熟悉的只是七位侍者和二十名花女、至于此次隨行的護法、護花使者,在下和他們相處已有兩天,對每一個人,在下心里,已經清清楚楚,自然不用再問了。”海棠道:“那么總使者已經問出來了么?”
  凌君毅微微搖頭道:“還沒有。”話聲甫落,接著目光一抬,又道:“現在請姑娘坐下來,取下面具,也讓在下瞧瞧。”海棠微感羞澀。道:“總使者怀疑屬下么?”凌君毅道:“姑娘莫要誤會、在下并無此心。方才六位侍者都已取下面具,姑娘自然也不能例外了。”海棠只得走到他對面椅上坐下,一面說道:“屬下生得丑死啦!”雙手已從發鬢,輕輕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海棠生得一張勻紅的小圓臉,配上一對靈活的眼睛,薄薄的櫻唇,确是人如其名,花屆含嬌!
  凌君毅目光深注,忽然笑道:“在下忽然想起唐人韓信有兩句詩:‘海棠花在否?側臥卷帘看。’姑娘天生麗質,在下不敢側臥著看,也要側坐著仔細看看了!”居然真的側著頭,朝海棠臉上看去。當著太上,他竟敢作出這般輕佻的態度來!百花幫主只是覺得奇怪,芍藥站在門口,可變了臉色,忽然別過頭去。海棠更是暈紅雙頰,嬌羞不胜,低下頭道:“總使者休得取笑。”
  凌君毅卻并不理會,口中吟道:“只恐綠肥紅瘦日,狼藉東風更可傷。姑娘如此嬌艷,确是人間少見,這就是你廬山真面目么?”百花幫主听他口中吟出兩句詩,心頭驀然一動,暗想:“他第一句引用李易安詞:‘試問卷帘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第二句乃是引用杜甫詩:‘海棠正好東風惡,狼藉殘紅襯馬蹄。’這明明是指她……”
  海棠自然听不懂他詩中意思,只是听他稱贊自己容顏嬌艷,人間少見,她總歸是個少女,一時又羞又急,說道:“總使者看好了么?”雙手拿著人皮面具,就要往臉上貼去。凌君毅搖手道:
  “姑娘且慢。”伸手從怀中取出一只小木盒,打開蓋子,伸出兩個指頭拈起一顆蜜色藥丸,隨手遞了過去,深深一笑,道:“只恐胭脂污顏色,姑娘臉上,胭脂似乎太多了些,依在下之見,還是用這個把它洗去的好。”
  這顆蜜色藥丸正是專洗易容藥物之用的。海棠臉色劇變,倏地站起,右腕方自揚起:
  凌君毅比她還快,左手屈指輕彈,一縷指風,已經襲上海棠右腕“曲他穴”,口中笑道:“姑娘還是坐下來,在下要問的話多著呢!”就在海棠站起之時,玫瑰(溫婉君)早已身形一閃,到了海棠背后,雙手疾發,連點了她三處大穴,然后在她肩上輕輕一按,喝道:“坐下。”
  海棠身不由己,頹然坐到椅上。太上朝凌君毅微微額首,笑道:“原來你果然早已知道是她了。”
  凌君毅肅容道:“太上圣明,想必早就知道,屬下是去搜查接屬下房間之時,發現窗戶已啟,而且房中還留著一些脂粉香气,和她身上脂粉极相近似。只是當時還未敢确定,方才看她臉上經過易容,才完全證實。”太上點頭道:“不錯,令師精擅易容。天下無出其右,她這點易容術,自然瞞不過你了。”
  芍藥听得又惊又喜,白了凌君毅一眼,道,“你怎不早說?”
  凌君毅笑道:“副幫主不是也看到了,在下也是剛才證實的么?”
  百花幫主輕輕歎息一聲道:“她不是十四妹,那么十四妹一定是遇害了。”凌君毅已把那顆蜜色藥丸,遞給了玫瑰,說道:
  “有勞姑娘,只須把此九涂在掌心,在她臉頰上輕輕抹上一層,即可把易容藥物洗去。”
  玫瑰接過藥丸,點點頭,欣然道:“屬下省得。”依言把藥丸在掌心抹了少許,然后涂到海棠臉頰之上。說也奇怪,經她玉掌輕輕一抹,海棠臉上頓告改觀,那是一個二十四五歲女子,生得還算清秀,面型也有几分和海棠相似。她被玫瑰點了“□門穴”,除了眼睛還能眨動,無法開口說話。凌君毅目光一拾,朝玫瑰道:“姑娘解開她□門穴道。”
  玫瑰舉手在海棠后頸輕輕擊了一掌,海棠“啊”了一聲,口齒微微一動。凌君毅喝道:“快再點她□門。”
  玫瑰應聲一指,又點了她“□門穴”。凌君毅道:“姑娘再解開她□門穴,坦要拍得稍微重一此”玫瑰依言舉手一掌,拍在她后頸之上。海棠又“啊”了一聲。突然從口中吐出一顆綠豆大的蜡九。凌君毅很快取到手上,笑道:“姑娘一句話都沒說,在下豈能讓你服毒死去?”
  海棠怒目瞪著他道:“都是你坏了我的事,我恨死你了。”凌君毅微笑道:“姑娘這該怪你自己,不該栽贓栽到我凌君毅頭上來的。”
  海棠冷冷哼道:“你認為我會說么?哼,要殺要剮,悉听尊便,要想從我口里問出什么來,你是做夢。”
  芍藥冷笑道:“好個賤婢,你已經落到咱們手里,還敢充硬?
  不讓你吃些苦頭,你大概還不知道厲害!”說著,大步走了過來。
  海棠冷聲道:“百花幫里的人,誰不知你心狠手辣,毫無人性,你敢把我怎樣?”芍藥气得粉臉通紅,怒叱道:“你當我不敢殺你……”長劍一閃,朝海棠后腦點至。百花幫主叫道:“二妹……”
  凌君毅出手更快,屈指輕彈,“錚”的一聲,一縷指風,凌空把芍藥劍尖震開了几寸,說道:“副幫主莫要上了她的當,她出言激怒于你,是求速死。”太上坐在上首,微微一笑道:“二丫頭,你就是性子急,為師若要殺她,在她‘森羅令’出手之日寸她早就沒命了,你當為師真的不知道?為師要是連她腳步聲都听不出來,這太上就不能當了。老實說,為師就是要看看她有些什么花樣。同時也好趁机試試凌君毅的膽識机智。這件事,讓凌君毅去處理,伊你這樣沉不住气,凌君毅忙了半天,豈不是白費了?”
  芍藥粉臉一紅,低頭道:“師傅教訓的是。”凌君毅站起身,朝上拱手道:“太上把屬下估得太高了,屬下深感惶恐之至。”
  太上藹然笑道:“事實如此,你已經破了案,如今這訊問口供之事,仍由你全權處理,但必須問出她的口供來。”凌君毅躬身道:“屬下遵命。”
  海棠切齒道:“姓凌的,你識破了我身份,更可得到太上的賞識,你會爬得更高,一舉成名,當上百花幫的駙馬,滿足了你的希望,但要我招供,可辦不到。”凌君毅淡然一笑,緩緩走到海棠身邊,說道:“姑娘听到了,太上責成在下使姑娘招供,在下希望姑娘識時務些。”
  海棠道:“你要對我用刑?”凌君毅道:“姑娘知道就好。”
  海棠恨恨地道:“你是少林高僧門下,對一個弱女子酷刑逼供,不怕琺辱師門么?”凌君毅大笑道:“姑娘這就錯了。家師反手如來,昔年反出少林,在下根本算不得少林弟子,有人說我正就正,說我邪亦無不可,師門兩字,對在下毫無拘束,你不用拿話套我。”口气一頓,接道:“在下要告訴姑娘,你若肯實話實說,好好招供……”
  海棠不待他說完,猛的拾起頭來,“呸”的—聲,一口口水,朝凌君毅面上吐來。雙方相距极近,凌君毅自然無法躲開,登時被她吐個正著。玫瑰看得大怒,揮手就是一記耳光,打在海棠臉頰之上,叱道:“你敢對總使者無禮?”
  海棠冷笑道:“打得好,看來你也看上姓凌的小子,哼,牡丹、芍藥、玉蘭,個個都想把身子獻給他,你還挨不上邊……”
  這話听的牡丹、芍藥、玉蘭三人粉臉驟紅!
  玫瑰更是又羞又气,怒喝道:“你敢胡說。”揮手又是一記耳光,打了過去。凌君毅听她當著太上和牡丹、芍藥等人,說出這般不堪入耳的話,自然更覺得臉上汕汕的,不好意思。
  舉袖措去臉上口水,一面手一攔,制止玫瑰,莫要再打,一面朝海棠說道:“姑娘也是女儿之身,怎好說出污蔑之言,姑娘若是這般倔強,那就莫怪在下出手無情了。”海棠道:“你就把我殺了吧。”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姑娘不听在下好言相勸,在下就要你嘗嘗逆血例行的痛苦,你一日不說,我讓你一日不死,只要你忍受得住,你就挺下去……”芍藥道:“凌兄還和她多說什么?”
  凌君毅道:“不,在下說清楚了,好讓她考慮考慮。”海棠道:“我不會說的,你只管動刑好了。”
  凌君毅說道:“在下給你一盞熱茶的時間,你說出叫什么名字,什么人派你來的,船上還有几個同党?”海棠雙目之中,滿是仇恨之色,大聲道:“我是你師娘,是反手如來叫我來的……”
  凌君毅突然目光電射,冷喝道:“我好心相勸,你敢一再口出污言,那就只好讓你嘗嘗逆血倒行的滋味了。”喝聲出口,雙手連彈,點了她身上七八處穴道。他出手极快,似彈似拂,顯然和一般點穴不同。但見海棠身軀輕顫,似是打了一個寒酸,果然感到全身血液突然倒轉,向內腑流去。
  凌君毅道:“姑娘此時從實招來,還來得及。”海棠雙目一閉,只是沒有作聲,但大家可以看得出,這兩句話的工夫,她一張臉頰,已經漲得紅如喋血。全身同時也起了顫抖,頭上汗水,像黃豆般沁了出來,但她依然咬緊牙關,极力忍受著逆血倒行的痛苦,一言不發。
  這樣又過了盞茶工夫,只听海棠尖聲叫道:“你……你殺了我吧!”突然身軀一歪,昏了過去。
  太上冷嘿道:“好個倔強的賤婢!”凌君毅左手一拂,解開了她身上受制經穴,隨手又點了她兩處穴道,回頭朝芍藥道:“副幫主,在下想暫借你的臥房一用,不知是否方便?”
  芍藥粉臉一紅,問道:“你要作什么?”凌君毅微微一笑道:
  “這個副幫主就不用問了。”
  芍藥伸手一指,道:“我的房間就是這間,你只管進去就是了。”凌君毅道:“在下謝過副幫主。”說完,朝玫瑰招手道:“姑娘請隨在下來。”
  玫瑰遲疑了下道:“總使者……”太上道:“玫瑰,總使者叫你隨他去,你就隨他進去,不用問。”
  玫瑰躬身道:“弟子遵命。”太上站起身道:“者身坐功的時間到了,這件案子,你只管放手去做,老身給你全權處理。”
  凌君毅躬身道:“多謝太上屬下會把船上內奸,一网打盡的。”太上頷首道:“真是好孩子。”起身朝內行去。
  凌君毅送走太上,又朝百花幫主和芍藥二人拱拱手道“幫主、副幫主仍請在此稍侯。”說完,又朝玫瑰招招手道:“姑娘請隨在下來。”玫瑰因有太上吩咐,不敢違拗,跟著凌君毅朝芍藥房中走去。兩人進入房中,凌君毅隨手掩上了房門。
  溫婉君低聲道:“你這是做什么?”凌君毅道:“在下要姑娘扮一個人。”
  溫婉君道:“誰?”
  凌君毅道:“你不用多問,快把面具取下來。”溫婉君依言取下面具,凌君毅也迅快的從怀中取出易容木盒,先替她洗去原來的易容藥物,然后又仔細替她在臉上易好了容。這樣足足過了一盞熱茶日寸光,才收起木盒,揣人怀里,一面說道:“姑娘現在請把面具收起,坐在房中,等在下招呼,再行出來。”
  溫婉君柔聲道:“我一切都听你的。”凌君毅含笑道:“多謝姑娘。”
  溫婉君白了他一眼,輕啐道:“誰要你謝。?”凌君毅笑了笑,就啟門走出,又隨手帶上了房門。
  牡丹、芍藥、玉蘭三人,不知凌君毅和玫瑰兩人關起房門在做什么。此時看他走出,六道眼光,一齊朝他投來。最奇怪的是他跨出房門之后,又把門帶上,不用說,自然是把玫瑰關在房中了。芍藥第一個忍不住,問道:“凌兄,玫瑰呢?她也是奸細么?”
  凌君毅只是淡淡一笑,說道:“副幫主再過一會,自會知道。”接著轉身朝玉蘭含笑道:“現在又要麻煩總管了。”玉蘭道:
  “不要緊,總使者只管吩咐。”
  凌君毅道:“有勞總管,去請虞美人帶四名花女上來。”接著又和她低低的說了几句。玉蘭點頭道:“屬下省得。”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芍藥揚了揚眉,一雙俏眼,望著凌君毅道:“凌兄,你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呀?”百花幫主含笑道:“我看總使者胸中已有成竹,二妹何須多問,只要耐心看下去自會明白。”
  芍藥道:“我就恨他一直賣著關于,把人都悶死了。”凌君毅瀟洒一笑,拱手作個長揖,道:“天机不可泄漏,屬下擅作主張,還要幫主、副幫主原諒才好。”
  芍藥膘了他一眼,格地嬌笑道:“凌兄現在是太上跟前唯一紅人,太上要你全權處理,又有誰敢怪你呀?”凌君毅道:“這個在下不敢。”
  正說著之間,玉蘭掀帘走了進來,說道:“十五妹來了。”凌君毅道:“請她進來。”
  門外,虞美人應了聲“是”,朝身后四名花女說道:“桅子,你隨我進去,你們三人就在門外等候。”說完,掀帘走入。桅子跟隨虞美人身后,跨進艙門。當她一眼看到海棠臉上易容藥已被洗去,委頓地上,不覺机伶一顫,腳下微現趔趄。
  凌君毅含笑道:“桅子姑娘,你把她扶下去。”
  振于答應一聲,怯生生地走到海棠身前,正待彎下腰去!凌君毅已經閃電般一指,點了她身后穴道。玉蘭更不待慢,一手挾起她的身子,朝芍藥房中拖去。
  凌君毅迅快替她推開房門,一面朝玫瑰低聲說道:“姑娘快些換過衣衫。”玉蘭進入房中,依然掩上了房門。過不一會儿,房門啟處,玉蘭和桅子一起走了出來,大家心中有數,這桅子自然是玫瑰改裝的了。
  凌君毅朝虞美人低聲問道:“姑娘都准備好了么?”虞美人點點頭道:“屬下已經遵照總管吩咐,都已准備好了。”
  凌君毅道:“如此就好,姑娘可以把她押下去了。”虞美人遲疑了下,問道:“她真的不需要多派几個人看守么?”
  凌君毅笑了笑道:“在下已經閉住了她几處經脈,暫時已失去了武功,姑娘只須依計行事就好。”
  虞美人道:“屬下省得。”轉身走到門口,招招手道:“你們再進來一個。”當下就有一名花女,應聲走入。凌君毅拍開了海棠穴道。
  虞美人伸手一指,朝兩名花女道:“你們把她押下去。”假扮桅于的玫瑰和另一名花女,答應一聲,走了上去,挾起海棠,朝外走去。
  虞美人不敢大意,躬身道:“屬下告退。”緊隨兩名花女,押著海棠而去。芍藥問道:“凌兄,那桅子還在我房里,該怎么辦?”凌君毅道:“此人比海棠還要重要,咱們必須取得她的口供,待會就要請副幫主親自審問。”
  芍藥問道:“為什么要我審問?”凌君毅笑了笑道:“因為副幫主兼掌刑堂,平日執法如山,本幫花女,對副幫主甚為敬畏,如由副幫主問她的話,她就不敢不說。”
  芍藥披披嘴道:“你干脆直截了當的說我凶就是了。”凌君毅說道:“副幫主執掌刑堂,法曹森嚴,自然要鐵面無私的了。”
  芍藥雙眸凝注,婿然一笑道:“你很會說話。”只見艙帘啟處,玫瑰又走了回來。
  芍藥訝然道:“九妹,你怎么又回來了?”玫瑰欠欠身,笑道:“是總使者吩咐屬下來旁听的。”
  芍藥哦了一聲,目視凌君毅,問道:“現在可以開始了么?”
  凌君毅道:“時間不早,自然越快越好。”
  芍藥回身朝百花幫主說道:“大姐請上坐。”接著又朝玉蘭、玫瑰道:“那就請三妹、九妹把桅子去弄出來。”這是太上的起居所有侍女,未奉呼喚,都不准擅入,只好由玉蘭、玫瑰親自動,從芍藥房中把桅子扶了出來。凌君毅已把一顆專洗易容的藥丸,交給了玉蘭,玉蘭接過藥丸,很快把桅子臉上的易容藥物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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