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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原來他已至河邊,一只右足靴子盡濕,如非一陣涼意刺激得他神智清醒,此際怕不已經墮落河中。
  “柳朋友,你莫非欲涉河而過么?哈!哈……”
  一句諷刺話儿,一陣諷譏狂笑。
  柳不肖玉面又感一熱,方自一聲冷哼。
  對岸字文俊已自揚聲說道:“柳朋友不必涉水,提防水深危險,宇文俊這就派船迎駕。”
  話聲方落,對岸蘆葦中一陣輕響,一艘梭形“浪里鑽”已自飛快划出,向著柳不肖立身岸邊橫渡而來。
  柳不肖睹狀,不由气往上沖,暗忖:你以為少爺不能飛渡此河……
  真气一提,身形就要拔起,突然心中一動,冷冷一笑,負手仁立,靜待來船。
  來船操舟者,動作頗為利落,似乎不像生手,將一艘“浪里鑽”竟筆直地划過河來。
  柳不肖容得來船靠岸,方始慢吞吞地走下船中。
  船至對岸,直划至“二龍庄”總護衛“百臂殃神”字文俊三人面前。
  船尚未靠岸,宇文俊便自拱手說道:“朋友不吝絕學,屈駕過河,‘二龍庄’生輝不少,請先至庄內奉茶,然后再請賜教!”
  柳不肖舉手微拱,神情木然地一聲:“豈敢!”
  未見作勢,身形便已冉冉离船飄起,往字文俊三人面前一落,面色冷漠,默然不語。
  宇文俊三人神色齊齊一變,一絲寒意倏打三人心底升起。
  宇文俊強笑一聲說道:“柳朋友身手果然高明,身法之絕妙,實令字文俊歎為觀止,能得如此高人賜教,雖死何憾!請。”
  話聲一落,三人一齊舉手肅客。
  柳不肖雖然明知這批人陰狠毒辣、暴戾殘酷,但他豈會將這批跳梁小丑放在眼內,聞言冷冷一笑,也不答話,大步走去。
  宇文俊未料到适才隔河侃侃而談這位美少年,甫一過河,神色竟突然變得冷漠如此。
  他一怔之下,望著柳不肖背影,唇邊掀起了一絲令人寒栗的殘酷冷笑,朝身側二人微一呶嘴,大步跟上。
  字文俊緊赶兩步与柳不肖走個并肩,一笑說道:“柳朋友自何處來?可否見告?”
  柳不肖冷冷說道:“有勞總護衛動問,在下自來處而來。”
  柳不肖已恨透了這批人,有意給他個釘子碰。
  誰知宇文俊毫不在意,仍然神色不改地一笑,說道:
  “看不出柳朋友年紀輕輕,口齒這般犀利,而且談吐脫俗,耐人尋味呢!”
  柳不肖冷冷一笑,挑眉說道:“總護衛謬獎,柳不肖田野粗人,愚頑庸俗,怎及得總護衛這般高人。”
  字文俊面色一變,目中凶光方自一閃,倏又斂態笑道:
  “好,好,好,宇文俊平日頗以口才自許,今日方算遇著高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委實不差,宇文俊甘拜下風,眼前即抵庄門,你我一見如故,攜手同進如何?”
  說著,不等柳不肖答話,右掌倏伸,疾向柳不肖左腕扣去。
  柳不肖星目微注,果然上書“二龍庄”三字的庄門已近在眼前,心中便已知宇文俊的用心,冷冷一笑,也不避問,任由他向左腕抓去。
  字文俊一見對方毫無反應,頗稱英武的一張臉上突然掠過一絲殘酷冷笑,目中凶光一閃,暗罵一聲:“小狗,這回你可上當啦……”
  話猶未完,倏地臉色又變,心中一惊,強笑道:“柳朋友好俊的功夫,不知是哪派門下?”
  柳不肖冷冷一笑:“豈敢,若非在下尚有一些防身能耐,我這雞肋般的手腕豈不被總護衛抓碎……”
  宇文俊陡感臉上一熱,佯笑說道:“‘好說,好說,字文俊生性魯莽,今日欣逢柳朋友這等高人,心中一高興,手上勁道不免用得大一點,不想卻被柳朋友取笑啦!”
  柳不肖微微一笑道:“這么說來,總護衛還是少高興一點的好,不然在下實在無福消受。”
  字文俊聞言大窘,恨不得當場一掌將柳不肖劈死,但是他知道此時妄動不得,自己功力又差他太遠,若想消恨,稍時不遲,對方既進“二龍庄”,諒他插翅難逃,暗忖一聲:“小狗,此時暫容你得意一會儿。”
  表面上卻是嘿嘿一笑帶過。
  柳不肖暗暗冷哼一聲,一笑掀眉又道:“總護衛著問在下隸屬何門何派,在下浪跡江湖,獨來獨往,不屬任何門派,總護衛只管放心……”
  一語中的一針見血,宇文俊一見柳不肖功力不凡,心中确實有所顧慮,“二龍庄”雖然高手頗多,但到底惹不起各大門派,聞言雖然又是一著,但心中确實為之一松。
  談話間,不覺已至庄門。
  柳不肖星目瞥處,不由暗暗冷笑道:“好大的气派,可惜片刻之后即將在你少爺掌下灰飛煙滅。”
  原來,庄門口兩邊,站定八個一色黑衣抱刀大漢。
  神情粗獷剽悍,一見字文俊到來,眉宇之間立刻升起一片恭謹,轟雷般暴喝一聲,齊齊撇刀為禮。
  宇文俊眉鋒微机,目光掃視柳不肖,面上倏地掠起一絲得意神色,傲慢异常地冷哼一聲,微一揮手,八名大漢立刻收刀肅立。
  字文俊難掩心中得意,微笑說道:“柳朋友,這是宇文俊一手訓練的‘二龍庄’七十二名黑衣衛隊中之八名,柳朋友以為如何?”
  柳不肖淡淡一笑,方待開口。
  突然庄左遠方塵頭大起,划空傳來一陣急驟馬蹄聲。
  柳不肖倏然閉口,隨著字文俊目光向庄左遠方望去。
  滾滾塵土中,一前三后,四騎疾逾脫弩之矢般飛馳而來。
  柳不肖眼力超人,老遠便看出四匹健馬上,乘坐的僅是年輕姑娘。
  前騎是一位一身鮮紅勁裝的絕色少女。
  后面三騎,是三位一色青衣的年輕姑娘,雖然俱是一般俊俏,但比起前面那位紅衣少女,相差無殊仙凡,看樣子似是丫頭、婢女一類,三女俱是身背長弓,背負箭壺,鞍邊挂滿小獐、野兔等飛禽走獸。
  四騎疾逾飄風,轉眼馳至,柳不肖眉鋒微蹙,方自轉頭。
  字文俊已自高呼一聲:“師妹。”飛身迎上。
  柳不肖劍眉又是一皺,有意地轉身背著他們,負手仰望人云峻峰。
  宇文俊一聲師妹呼出后,一聲馬鳴,四騎倏停。
  緊接著柳不肖耳邊傳來一聲頗不耐煩地輕嗯及一聲頗為勉強:“師兄。”聲音清脆悅耳,宛如仙樂,听得柳不肖雙眉微微向上一挑。
  “師妹,你什么時候出去打獵的,怎么不告訴師兄一聲,師兄也好一旁照顧照顧。”
  清脆聲冷冷說道:“多謝師兄美意,小妹這么大了,理當會照顧自己,何況師兄日理万机,一身肩負整庄安危,小妹怎敢惊動。”
  柳不肖聞言方自暗暗一樂。
  倏听字文俊一笑說道:“師妹說哪里話來,你我自小一塊儿長大,難道還不知愚兄性情么?師妹之命,愚兄何曾違背過?只要師妹交待一聲,就是天大的事,愚兄也自會先行放下……”
  話猶未完,清脆話聲又起:“多謝師兄,小妹擔當不起。”
  “唷,師妹怎么見起外來!師妹如果愿意,哪怕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愚兄也要不辭艱難地去摘……”
  清脆話聲突然冰冷說道:“師兄若無要事,小妹就要進庄休息去啦!”
  一番話儿听得柳不肖暗暗忍俊不已,不由地更為卑視宇文俊人格。
  思忖方了,倏听背后宇文俊尷尬二笑說道:“要事倒沒有什么要事,不過要煩勞師妹進庄稟告師父、師叔一聲,就說有位高人要見他們二位老人家。”
  清脆話聲輕“哦”地一聲說道:“客人在哪……就是這
  位么?”
  倏聞宇文俊說道:“正是這位高人,柳朋友,可否請過來一下,讓在下為柳朋友引見一下大庄主千金?”
  柳不肖聞言劍眉一皺,無可奈何之下,只得緩緩轉過身形,冷冷地掃了對方一眼,神情木然地踱了過去。
  身形方自轉過,修見馬上紅衣少女一雙鳳目中异采一閃,一聲輕“哦”脫口而出。
  柳不肖听著未聞,視若未見,走至字文俊身邊默然駐足。
  宇文俊干笑一聲說道:“柳朋友,這是……”
  柳不肖冷冷道:“在下适才已經听到總護衛說過了,貴庄主掌上明珠。”
  一頓,神情冷漠地微一拱手說道:“在下柳不肖,姑娘好。”
  宇文俊深知這位師妹的脾气,聞言心中一緊,以為師妹必然大怒,其實他倒不是替柳不肖擔憂,而是唯恐柳不肖得罪了他師妹,他師妹會遷怒于他,方道要糟。
  倏听馬上紅衣少女冷冷說道:“柳朋友由何處來,欲見家父有何教言?”
  柳不肖輕掃宇文俊一眼,語气比她還冷地緩緩說道:
  “在下生性不愛說話,這些都已對貴庄總護衛說過了,姑娘問他便知。”
  宇文俊見狀大訝,暗忖:今日師妹脾气怎地如此之好,
  莫非……
  紅衣少女秀眉方自向上一挑,吹彈欲破的一張嬌靨上方自升起一抹寒霜,目光一注柳不肖,怒態一斂,轉向宇文俊冷然問道:“師兄,這位客人由何處而來?”
  字文俊大為一窘,狠狠地盯了柳不肖一眼,嚅嚅地緩緩說道:“這位柳朋友,他是由來處而來的。”
  紅衣姑娘聞言一怔,倏地轉過頭來,鳳目一瞪,秀眉雙挑,嬌靨滿布寒霜地凝注柳不肖。
  柳不肖神色自如,安詳從容地昂然而立,卻是連正眼也不看她一下。
  須臾,紅衣姑娘方始嗔怒之態一斂,緩緩轉過螓首,向著宇文俊有气無力地問道:“那么,請問師兄,這位客人的來意呢?”
  字文俊始暗吁一口大气,聞言臉色一變,冷笑一聲,方待開口。
  柳不肖突然一聲朗笑說道:“姑娘,關于在下的來意,在下以為還是由在下自己說出較為妥當。”
  微微一頓,劍眉雙挑,目射神光,一字一句地又道:
  “在下為三年來慘遭殺害的數百條善良漁民性命,欲向貴庄兩位庄主討取一個公道。”
  紅衣姑娘吃柳不肖一雙冷電也似的目光看得心中猛然一懍,倏又秀眉雙挑地怒聲叱道:“你敢!”
  柳不肖微微一笑挑眉說道:“有什么敢不敢,區區‘二
  龍庄’又非龍潭虎穴,在柳某來說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就憑你?”
  “怎么?難道還嫌不夠?不是柳某愛說大話,妄自吹噓,整個‘二龍庄’恐怕還找不出能在柳某手下走完三招之人。”
  “閣下不覺得話說得太滿么?”
  “有什么滿不滿的?如果姑娘能在貴庄中找出這种人,柳某這顆大好頭顱立刻雙手奉上。”
  話聲不大,豪气卻已干云,听得紅衣姑娘暗暗心折。
  “閣下委實狂的令人佩服,當知丈夫一言。”
  “柳某雖屬一介藉藉無名的書生,尚知言出如山,一諾九鼎。”
  “咯,咯……”紅衣姑娘突然仰天一聲銀鈴,長笑一落,秀眉雙挑,妙目隱透殺机地說:“閣下這一身傲骨,超人膽略,千云豪气委實令人佩服,姑娘就先試試閣下有什么惊人絕學。”
  話聲一落,右手馬鞭一圈一揮,閃電般向柳不肖面門點去。
  柳不肖冷冷一笑:“姑娘之輩,柳不肖不愿落人話柄。”
  話聲中,未見作勢,身形突然橫移五尺,輕松异常地躲過一擊。
  紅衣姑娘神色微變,方自一聲怒叱。
  字文俊突然冷笑說道:“師妹且請一旁掠陣,待愚兄為師妹擒此狂徒。”
  紅衣姑娘秀眉微微一蹙,頗為無可奈何地一聲:“師兄小心!”隨即飄身下馬。
  宇文俊人耳一聲甜美悅耳“師兄小心”,精神不由一振,一身骨頭險些酥了一半,眉飛色舞地一聲:“多謝師妹關注,這种小輩還不是手到擒來。”
  喜悅沖昏了頭,頓忘利害,話聲一落,連大氅都不脫,怪笑一聲:“柳朋友,你乖乖地与我躺下吧!”
  雙肩微晃,身形閃電般地向柳不肖扑去,左掌五指賓張,右掌并指如戟,詭异陰狠,凌厲無比。
  柳不肖正為字文俊一付諂諛之態而劍眉深蹙,暗感惡心,見狀冷冷一笑:“總護衛絕學柳某無福消受,請回吧!”
  左手往后一負,瀟洒异常地右掌倏出,不經意地迎著宇文俊扑來身形一抓一拋。
  倏听一聲問哼,字文俊一個身形突然應勢飛起,虧他應變還算神速,半空中一個筋斗,飄落地面,饒是如此,他已心膽欲裂,面色灰白,目瞪張口,愕然呆立。
  紅衣姑娘更是睹狀心中大震,一雙妙目直愣愣地凝注柳不肖,不知所以,她簡直不相信這是事實,然而事實放在眼前,親目所睹又不容她不信。
  不單她,“二龍庄”前三名青衣少女、宇文俊同行二人、八名抱刀大漢,俱已被柳不肖這招絕學震懾住啦!
  本來嘛!一個身為“二龍庄”總護衛的字文俊,只被對方這藉藉無名、毫不起眼的美少年輕描淡寫的一招,便被拋
  得身形連翻倒退,這畢竟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啊!
  “二龍庄”前一片死寂,靜得几乎听出彼此心跳之聲。
  柳不肖突然一聲朗笑,冷冷說道:“姑娘,這是否可以證明在下并非狂妄?”諸人霍然惊醒。
  紅衣姑娘神色一變,雙眉挑處,方待發話。
  “小狗,拿命來。”宇文俊突然厲喝一聲,再次閃身扑上。
  宇文俊本想在自己單思的人儿面前顯顯自己威風,討好一番,殊不料一招便被迫退。這簡直比殺了他還令他難受,羞惱成怒之下,他已殺著盡出,決心將對方折于掌下,挽回一點顏面。
  紅衣姑娘在此一招中,便已看出眼前這位俊美絕倫的年輕人,功力絕高,自己師兄較之相差太遠,一見師兄二次扑上,攔阻不及,心中不由一緊,方自暗道一聲:“要糟!”
  倏見柳不肖雙眉挑處,一聲不屑朗笑:“不知進退的東西,權且再饒你一遭儿,還不与少爺回去。”
  依然瀟洒异常的右掌向外微微一拂。
  一絲勁風也無,宇文俊卻是又自一聲悶哼,身形二次飛退。
  字文俊二次被擊后退,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目中凶光連閃,顯似心中怒駭已极。
  倏地,惊怒猙獰之態一斂,轉顧紅衣姑娘說道:“師妹,柳朋友絕學惊人,愚兄自歎不如,甘拜下風,請速進庄稟報
  師父、師叔迎迓貴客。”
  此言一出,柳不肖不由一怔。
  紅衣姑娘神色微微一變,方自嬌吁一聲:“師兄……”
  宇文俊面上陡地掠過一絲狠毒笑意:“師妹,愚兄的話,你難道不听么?快進庄去吧!”
  紅衣姑娘人目這一絲狠毒笑意,心中不由一懍,深注柳不肖一眼,嬌靨陡地微起一陣抽搐;暗一咬牙,飛身上馬,頭也不回地率領三名青衣少女策馬馳人庄門,轉瞬不見。
  可惜柳不肖自二次迫退字文俊后,仰首望天,狀至悠閒地默數白云,宇文俊与紅衣姑娘的神色卻是一絲也未看見。
  字文俊目送紅衣姑娘馳人庄門后,面上掠起一絲得意笑意,轉眼一看柳不肖竟背向庄門地抬首望天,目中凶光一閃,暗暗獰笑一聲,向著庄門八名抱刀大漢微一呶嘴。
  其中站得离柳不肖最近的一名微一頷首,悄無聲息地飛扑而上,向著柳不肖當頭砍下。
  就在黑衣大漢一柄鬼頭刀距离柳不肖頂門不到半尺之際,柳不肖神態依然,茫然未覺。
  宇文俊大喜,一聲得意獰笑方要脫口而出。
  柳不肖突然一聲冷笑。
  宇文俊暗一咬牙,揚聲喝道:“黑衣大膽,還不住……”
  “手”字未出,倏听黑衣大漢慘嗥一聲,如遭重擊,鬼頭刀脫手飛出,身形跟著彈起,如斷線風箏般飛出四五丈外“叭達”一聲墮地不動。
  宇文俊近在咫尺,卻是連人家怎么出手都未看清,暗暗一歎,急步走至柳不肖面前,不等他開口便自拱手滿怀歉意地庄容說道:“字文俊律下失嚴,不想這東西竟敢暗使偷襲,使柳朋友受惊,‘二龍庄’威名增羞,字文俊更感不安,讀犯之處,字文俊代為謝過。”
  柳不肖一怔,方待答話。
  字文俊目光一掃五丈外黑衣大漢尸身,怒哼一聲,說道:“該死的東西,真是死有余辜。”
  話聲一頓,轉顧另外七名黑衣大漢喝道:“爾等還不快將他尸首抬走,站在這儿做甚?”
  七名黑衣大漢神色惊駭中,聞喝身形齊齊一顫,忙不迭地飛跑過去,抬起同伴尸身一擁而去。
  這一連串的變故看得柳不肖大惑不解,心中一絲疑忖方自升起。
  字文俊已自轉身賠笑說道:“柳兄功力怕不已至爐火純青地步,小弟委實佩服的緊,現在且請至庄中奉茶,敝庄主早已恭候俠駕多時。”
  至此一頓,神色一黯,喟然一歎,又道:“其實關于數百條漁民性命一事,乃是有關雙方世仇二也委實難為外人所諒解,柳兄此番進庄,若能諒解敝庄主苦衷,化干戈為玉帛,小弟倒要時請教益呢!”說完,又是一聲輕歎,狀似不胜痛苦感慨。
  柳不肖一見宇文俊誠懇之情溢于言表,再見對方痛苦感慨神情,已感不忍。再一憶及對方被自己兩次迫退,复又擊斃一名黑衣衛隊,對方竟能不記前嫌,更感歉然,复一听對方說出世仇,苦衷,以為數百條漁人性命不過是冤冤相報下的犧牲品。
  雖然頗為愧疚地報以款然一笑,但隨又庄容說道:“雖然在下如今對貴庄不無歉疚,但貴庄報仇手法也顯太以慘
  話猶未完,宇文俊已自連聲說道:“是,是,柳兄教訓的极是,敝庄主也正因此事而心中難安,走,咱們進庄吧,想必敝庄主正在焦急异常地恭候俠駕呢!”
  話聲一落,也不等柳不肖答話,便又自一聲:“小弟在前帶路。”
  隨即轉身急步向庄中走去。
  柳不肖睹狀心以為宇文俊是怕進去遲了引起庄主責難,自己如今對宇文俊已不無歉疚,豈能再讓他為了自己受到責難?
  望著字文俊背影搖頭,遂自大步跟上。
  二人步履之間甚為快速,在宇文俊領路下左彎右拐,瞬間已是老遠。
  一路行來,柳不肖游目所及,“二龍庄”一個居民未見,而且所有人家均是門窗緊閉,寂然無聲。
  柳不肖忍不住心中訝异,詫聲問道:“宇文兄,你我二人走了老半天,貴庄居民怎地一個未見,而且門窗……”
  話猶未完,宇文俊已自“哦”地一聲笑說道:“不是柳兄下問,小弟倒几乎忘了告訴柳兄,本庄居民均以打獵為生,一旦出獵,無分男女老幼均須一齊出動,今日适逢出豬之日,故而家家閉門,戶戶俱空,柳兄若是有此雅興,俠駕不妨多留此數日,下次出獵,小弟定當奉陪。”言下大有彼此間干戈已化玉帛,恍若多年故交。
  柳不肖微笑道:“多謝總護衛美意,此間事了,在下即時……”
  “百臂殃神”宇文俊突然庄容說道:“小弟与柳兄一見投緣,這‘總護衛’三字當著柳兄實令小弟汗顏,今后尚請免去,同時,柳兄這‘在下’二字亦以太以見外,如蒙不棄尚清以兄弟相稱。”
  柳不肖聞言不由暗忖道:未想到這字文俊竟是這么一位人物,的是外冷內熱,不可貌相,人家既是曲意相交,自己豈過份小家子气,此事一了,不妨盤桓兩日……
  思忖至此,歉然一笑說道:“既是宇文兄不恥下交,小弟深感榮寵之余,倒是恭敬不如從命啦!”
  宇文俊聞言大喜,雀躍地道:“柳兄說話又見外了,小弟能有柳兄這么一位人品俊朗、武學深奧的朋友才是畢生榮幸呢廣
  微微一頓,倏然駐足笑說道:“柳兄,你看,你我盡顧談笑言歡,已抵庄主門前竟然茫然無党,真是,來,你我兄弟攜手而進。”
  柳不肖聞言,也不由地抬眼向前望去,十丈以外一座占地頗大的庭院呈現目前。
  院門寬大,兩扇朱漆大門向內啟開著,院牆甚高,几有丈余,大門外石階兩邊,分站八名抱刀黑衣衛隊,神情肅穆,狀至威猛,兩尊靜伏石獅,更為這院門平添一份宏偉,庄嚴气勢。
  由外內望,僅能看到一座大廳,其余則是十几幢紅瓦屋頂,別的均為高牆所遮隔,卻是難于窺望。
  二人在八名黑衣衛隊撤刀躬身下,并肩跨人大門。
  一進大門,院內十几間建筑立即呈現目前。
  柳不肖只一人目,便已看出這十几間建筑竟是按九宮八卦排列,其余花園亭謝之流,一草一本無不暗禽生克。
  暗暗贊歎之余,對這“二龍庄”兩位庄主更是生出仰慕之心。
  如此地隱居這般高人,柳不肖尚未与對方謀面,便已生相惜之感。
  高人當前,豈能怠慢?柳不肖忙自斂神靜气,神情凝重肅穆异常地跨進大廳,連那為何到了這般時候二庄主竟未下階相迎都未在意。
  市進大廳,一名黑衣衛隊已自急步走出,向著字文俊微一躬身,恭聲說道:“啟稟總護衛,大庄主命小的前來恭候柳英雄俠駕,并傳活總護衛,二位庄主即刻便至,請柳大俠稍坐,請總護衛代為致歉!”
  字文俊聞言,輕“哦”一聲,轉顧柳不肖歉然一笑,尚未來得及說話。
  柳不肖便自微微一笑,說道:“宇兄不必介意,小弟正好趁此机會,一覽廳內這些琳琅滿目美不胜收的字畫。”
  宇文俊一笑說道:“這些字畫雖說不上奇珍异寶,但也是二位庄主窮半生精力,方始同羅來的,柳見不愧高人,且請稍坐片刻,喝杯茶后,小弟再陪柳兄欣賞一番罷啦!”
  說完,不等柳不肖有何表示,便自拉著柳不肖向居左兩把太師椅邊走去。
  柳不肖雖然一心想著看這些字畫,但表面上卻也不便再說什么,只得任他拉著走向兩把太師椅坐下。
  剛一坐下,适才那名黑衣衛隊便領著一名手捧香茗的的青衣小婢進人大廳。
  這名青衣小婢緩步走至柳不肖面前,雙手將一杯香茗放在柳不肖及字文俊之間一張檀木茶几上。
  柳不肖在欠身謝過之際,突然發覺這名青衣小婢,面色微白,一雙手也自微起顫抖,心中不由陡生訝疑。
  柳不肖訝疑方生,宇文俊便已發覺,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向著青衣小婢柔聲說道:“你不用害怕,柳英雄現在是友非敵,出去吧!”
  黑衣大漢領命,領著青衣小婢躬身而退。
  柳不肖心知自己一份訝疑神色已落字文俊目中,听他這么一說,訝疑頓消,俊面方感一熱。
  字文俊已自失笑說道:“想是适才家師妹三名婢女進庄后向她們提及柳兄神威,如此下人,倒令柳兄見笑啦!”
  柳不肖聞言頗感歉然,窘迫一笑之后,忙自端起那杯香茗解窘。字文俊似是知道柳不肖是以茶解窘,臉上掠過一絲异樣微笑,慌忙別過頭去,將目光移注在對面廳壁數幅字畫上。
  但是只要稍加注意,不難發覺宇文俊利用眼角余光不時偷窺捧茶將飲的柳不肖。
  柳不肖端起茶杯尚未就唇,便覺一股清香直沁心脾,低頭一看,茗茶色呈碧綠,清澈可愛,一怔微笑說道:“宇文兄,小弟見薄識淺,不知此茶是何處名种,可否見告?”
  宇文俊轉過頭來,“哦”地一聲,說道:“柳兄好說,此茶乃是雪山絕頂雪蓮嫩根炮制而成,能健身醒目,据小弟所知,本庄主乃是首次以此茶待客,而且本庄除二位庄主外,即是家師妹与小弟也無法飲此……”
  話猶未完,柳不肖便自由衷地說道:“這么說來,小弟該是絕大榮寵啦,如此珍品,當著宇文兄小弟何敢獨享
  字文俊臉色微微一變,忙自搖手接道:“不妨,不妨,柳兄但請自用,此茶雖然聞來芳香無比,但人口卻有一种苦澀味道,小弟福薄,不敢嘗試。”
  柳不肖微微一笑,說道:“既是如此,請恕小弟獨享啦!”
  說完,端起茶杯輕呷兩口,茶甫人口,果然覺得有些苦澀,劍眉方自一蹙。
  字文俊便自笑說道:“柳兄若是不慣飲此,小弟這就命下人換過。”
  柳不肖搖手忙道:“小弟既蒙貴庄二位庄主抬愛,莫說此微帶苦澀的珍品,即是黃連苦湯,小弟也甘之若飴地傾杯而盡。”
  隨即,端起茶杯一仰而盡。
  宇文俊臉上,就在柳不肖一仰而盡的剎那間,閃電掠過一絲得意猙獰冷酷微笑。柳不肖將杯放回几上,他便自站起身形,拱手說道:“柳兄且清靜坐片刻,容小弟到后面看看二位庄主為何至今猶未出來?”
  說完,又一拱手,掉頭便走。
  柳不肖忙站起攔阻道:“字文兄不必去催,二位庄主想必另有要事纏身,你我再恭候片刻好了。”
  字文俊面色一庄,肅然說道:“不是小弟斗膽犯上,柳兄俠駕光臨,足使‘二龍庄’生輝,二位庄主未能親迎于庄門之外已屬失禮,既人大廳,豈能令柳兄久等?柳兄且請坐坐,小弟去去便來。”
  說完,生似怕柳不肖強行拉著他似地,轉身急步而去。
  柳不肖一見人家如此多禮,加以攔阻不及,只得由他而去,微微一歎,轉身又复坐下。
  雖然如此,他們來時這兩位庄主生出不快之心,因為他生性如此,加以适才進門之時所見,他早已將這兩位尚未現身的庄主視為文武雙絕的高人,以為對方性情必然极為隨便,并不重視這些俗禮。
  獨坐無聊,不由將一雙目光打量起廳中陳設。
  廳中,雕梁畫棟一色堅硬青石砌造,所用之桌椅,均是檀木所造,漆色暗紅,雖然陳設簡單,但卻并不令人覺得單調,加以擺設适當,點塵不染,再配上四壁琳琅字畫,更令人覺得朴實雅靜,置身其中,身心舒适無比。
  再一細看,竟猛然發覺,這些雕梁畫棟竟為鋼鐵鑄成!
  方一訝然間發覺這座大廳除兩扇大門外,竟無一個窗口,而且連那兩扇大門都是鋼鐵打就。
  有此發覺再一仰望屋頂,哪里是什么泥燒紅瓦,分明是一個鐵頂漆成,若不留心細看,斷難發覺。
  柳不肖訝然之余,方自暗忖:“這‘二龍庄’主,要設那么堅牢的大廳何用……”
  突然“砰”地一聲大響傳來,柳不肖一惊由顧,一看之下,不覺一怔,但也隨即恍然。兩扇鐵門竟似暗中有人操縱般,突然關上,而且關得無有一絲縫隙。
  不由气得他劍眉倒挑,殺机狂熾地暗暗切齒罵道:“好狡猾的‘百臂殃神’,我道你怎么前倔后恭,原來你竟是有意騙少爺來此,少爺不察,中你奸計,稍時少爺出困先要找你算帳,然后再把你們一個個誅盡殺絕……”
  暗罵至此,廳內突然傳來字文俊得意,冰冷話聲:“柳
  不肖,縱你有再高武學,斗力不如斗智,卻是仍落大爺掌握中,如今你其奈我何?”
  柳不肖聞言心內更怒,但表面上卻是一付若無其事的狀態,冷笑說道:“字文俊,該死的東西,且容你得意片刻,少爺稍時出困,首先要將你擊斃掌下。”
  字文俊突然一陣得意狂笑,輕蔑异常地說道:“小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此廳四下由上好緬銅鑄造,神兵利器也難斬動分毫,你休要痴人說夢,妄圖脫困,如今,大爺倒要看看你泥神渡江,自身難保之余,是怎樣地為那些打漁的鬼魂复仇,又怎樣地把你字文大爺擊斃掌下。”
  柳不肖人耳一聲“上好緬鋼”,心中不由微微一震,暗忖:這些東西到底是什么來路,竟能弄來此物?但他已成竹在胸,似是毫不在意地冷笑說道:“好教你這總護衛失望,你以為區區一座緬銅鑄造的大廳能因得住少爺?”
  字文俊話聲又起,嘿嘿一笑說道:“這一點大爺早已想到,你一身功力頗堪自驕,但是,如今,哼,哼!只恐怕你一身功力提聚不起啦!”
  “怎么?”柳不肖一怔問道。
  字文俊又是一陣得意獰笑說道:“你可記得那杯色呈碧綠的雪蓮嫩根茶?”
  柳不慚0中一震脫口問道:“怎么?難道那不是……”
  “小狗,你錯了,那确實是貨真价實的雪蓮嫩根所泡。”
  柳不肖腦中靈光一閃,猛然憶起适才那名青衣女婢送茶時之神態,心中一惊,怒聲說道:“字文俊,你可是在其中做了手腳?”
  “哈,哈,哈……”字文俊一陣狂笑說道:“柳不肖,你不愧是個聰明人儿,可惜你發覺太晚啦!大爺頗替你惋惜呢!老實告訴你,大爺在你那杯茶中暗里放了些無色無臭,但卻味呈苦澀的‘尋夢散’,不出片刻准包你睡魔纏身,昏昏欲睡,大爺黑衣衛隊如今已是遍布四周,屆時只要放起一把好火,大爺就有烤人好戲看了。”
  柳不肖聞言不由气得恨不得將他碎尸万段,挫骨揚灰,雖曾試圖听出字文俊到底匿身何方,以便一擊奏效,但是他失望了,因為大廳內字文俊話聲竟似由四面傳來,時無法听出他到底藏身何處。
  正思忖間,猛覺腦中一昏,一陣睡意襲上身來,緊接著四肢倏感一陣軟麻,身形几欲把持不住地搖搖欲墜。
  心中不由大駭,忙不迭地默運師門真气暗將体內之毒自渾身毛孔逼出。
  運功逼毒中,眼皮重千斤,數度險些渾然人睡,但均經他數次咬牙忍住。他知道睡不得,只一人睡,什么都完啦!
  須臾,出了一身微汗,体內之毒祛盡,睡意全消,心中一松,揚聲說道:“字文俊,你還在么?”
  字文俊應聲陰惻惻地說道:“大爺當然在,一場烤人好戲即將開鑼,大爺豈肯輕易离去?”
  柳不肖冷冷一笑道:“字文俊,可看得見少爺么?”
  “當然,當然,你小狗雖看不見大爺,大爺卻是無時無刻不在監視你小狗的一舉一動。”
  柳不肖冷笑說道:“你既看到我,那是最好不過。”
  微微一頓,沉聲又道:“宇文俊,你可看出少爺有一絲睡意?”
  此言一出,半晌未聞字文俊話聲,想是人目柳不肖神態如舊后,被惊訝得呆住了。
  又是須臾之后,字文俊陰惻話聲方自傳出:“柳不肖,看不出你這小狗竟還有護身真气,大爺倒是低估你啦!大爺一計不中,還有二計,小狗,你等著受那火烤滋味吧!”
  話聲雖然冰冷陰惻如前,但卻已掩不住心中欲絕惊駭啦!
  柳不肖劍眉微微一軒,冷笑說道:“宇文俊,你真以為這區區一座緬鋼所鑄大廳,能因得住少爺?”
  宇文俊狡黠陰狠地道:“能不能稍時便知,大爺不愿与你這將死之人多費口舌,你若不服,不妨試試。”
  “好廣柳不肖朗笑一聲說道:“你這該死的東西說得不錯,少爺出困之時,便是你字文俊斃命之時,少爺先斃了你,再找你那兩個老鬼庄主算帳……”
  話猶未完,宇文俊便自狂笑說道:“柳不肖,你不必找那兩老鬼算帳,老實告訴你好了,數百漁人性命,全是大爺一手包辦,那兩個老鬼一些不知,即是知道他們也無可奈何,因為他們的生命全操在大爺手中。”
  柳不肖心中一動揚眉問道:“字文俊,你那師妹難道會袖手旁觀?”
  宇文俊陰陰一笑,說道:“不袖手旁觀,她又敢如何?
  你忘了她父親及叔父的生命操在大爺之手?”
  柳不肖強捺殺机怒火冷然問道:“字文俊,少爺明白了,這一切的一切全是你一手操縱,不過少爺想要知道一下,你到底用何卑鄙伎倆迫使二位庄主就范?”
  “柳不肖,你死到臨頭還敢辱罵大爺?告訴你也無妨,他二人因練功不慎,以致走火入魔,四肢無法行動,無殊死人。”
  柳不肖沉聲說道:“字文俊,你怎能做此欺師滅祖之事?”
  “欺師?”宇文俊狂笑說道:“字文俊志在四方,頂天立地,若不是看在那丫頭份上,宇文俊豈肯帶藝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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