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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誰?”
  “什么人?”
  瘦老人、刀疤大漢二人心神一震,臉色大變,齊齊揚起一聲暴喝。
  瘦老人暴喝聲中便一抬掌,將桌上油燈扇滅。
  身形閃電自椅上彈起,疾向屋角落去。
  “什么人?爾等何不開門看看!”冰冷話聲道。
  黑暗中,瘦老人一扯刀痕大漢,突然又是一聲暴喝,四掌齊出,一陣排山勁气徑向兩扇柴門擊去。
  “砰!”地一聲大響,兩扇柴門吃此一震之力,化為碎木片片,向門外激射飛襲而去。
  二人也自趁此剎那即失的難再良机,身形一前一后飛掠而出。
  甫一出屋,略一環顧,二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地連退數步。
  距茅屋五丈之外,赫然垂手佇立著一個身著黑色儒裝。
  面色慘白、冷峻丑陋的年輕書生。
  昏暗月色中直如幽靈,陰森可怖。
  瘦老人強攝心神,硬著頭皮跨前一步,拱手說道:“尊駕高姓大名,深夜蒞臨茅舍,不知有何教言?”
  黑衣書生面色木然地冷冷說道:“尊駕可是昔日名震西南、義薄云天的‘鐵算盤’馬鑫武馬師傅么?”
  瘦老人心中暗自一震,臉色一變即隱,嘿嘿一笑道:
  “朋友看走了眼了,小老儿甚等樣人,怎敢自比馬……”
  話未說完,黑衣書生已自冷笑說道:“馬鑫武!在少爺眼底你最好老實一點,堂堂須眉男人竟不敢直認自己姓名,少爺替你可恥。”
  瘦老人方自老臉一紅,刀疤大漢已自冷冷說道:“不錯,這位即是昔年‘鐵算盤’馬鑫武,你待怎地?”
  黑衣書生不理刀疤大漢問話,反向瘦老人冷冷說道:
  “馬鑫武!你也是昔日西南一帶有頭有臉的人物,怎地膽气反不如一個年輕后輩。”
  刀疤大漢聞言雙目的光一閃,方待說話,馬鑫武突然沉聲說道:“朋友既已知老朽姓名何必相戲?請速示下大名及來意。”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道:“馬師傅真是貴人多忘事,先前二位在屋內尚且不時提起少爺名號,怎地此時卻忘了?”
  二人聞言一怔,但倏地臉色大變,心中狂震,連退數步地齊齊失聲呼道:“你,你就是‘幽靈書生’?”
  黑衣書生道:“不錯,你二人記性還可以,少爺即是‘幽靈書牛’。”
  那瘦老人果然就是昔日西南一帶頗有聲名,明為臨潼
  “群英酒樓”樓主,暗為“地幽幫”憊爪牙的“鐵算盤”馬鑫武。
  馬鑫武一听對方果是獨挫二魔、四邪、六狼的“幽靈書生”,只嚇得魂飛魄散、心神狂震,但他究竟不愧老奸臣猾。
  心智超人,心想自己与對方遠近無仇,何必一懼如此?膽气稍壯,強笑一聲,拱手說道:“不想尊駕就是‘幽靈書生’,尊駕近來震撼武林的作為,委實令馬鑫武佩服的緊,夤夜蒞臨足使蓬革生輝,但不知尊駕有何教言?”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道:“好說,好說,少爺對馬師傅大名更為心儀,此時此地,幸逢故人,樂何可支。”
  “故人?”馬鑫武暗暗一懍,強笑說道:“老朽哪有榮幸高攀尊駕這等高人,但不知尊駕在何處見過老朽?”
  黑衣書生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識?馬師傅昔日盛名無殊中天之日,何人不知,哪個不曉,在下忝為武林一介,如果說不認識馬師傅豈不令人譏笑。”
  馬鑫武方自嘿嘿一笑,刀疤漢子已自說道:“尊駕到底有何教言,可否早些示下,也讓在下好……”
  黑衣書生雙目突然射出兩道冷電光芒,刀疤大漢心中一懍,不由打了個寒噤,倏然住口。
  黑衣書生目光一斂,冷笑說道:“教言不敢當,在下只是來向馬師傅請教一樁事儿。”
  馬鑫武心中微松,忙道:“老朽何敢當尊駕請教二字!
  請只管下問,老朽是知無不言。”
  “真的么?”
  馬鑫武一怔說道:“尊駕何出此言?馬鑫武為人向來如此,知無不言,請盡管下問。”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道:“未想到馬師傅待人如此誠信,看來聞名不如見面之言委實不差。”
  馬鑫武倏感老臉一熱,黑衣書生一頓又道:“既然如此,在下可放肆了,請問馬師傅,‘地幽幫’余孽是否有東山再起的打算?”
  馬鑫武不虞有此,心中一震,囁嚅道:“這,這,這一點請恕老朽難以奉告。”
  黑衣書生突然仰首一聲令人寒栗的冷笑:“馬師傅不是說過知無不言么?”
  馬鑫武目光一轉狡黠地說道:“不錯,老朽是曾說過,實不相瞞,老朽昔日亦是‘地幽幫’的一分子,但自本幫瓦解后,幫眾各自西東,早已未有聯絡,所以尊駕這項問題,委實令老朽難以作答。”
  “這就怪啦!”黑衣書生道:“适才在下屋外仁立良久,分明听見馬師傅說過要等著做什么分舵主,此時怎又推說不知?”
  此言一出,馬鑫武不由大窘,啞然半晌,方始暗一咬牙地點頭說道:“不錯!‘地幽幫’确有東山再起之心,尊駕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道:“夠了,這樣才能稱得上一條漢
  子,馬師傅,這居后暗中策動之人不知又是哪個?”
  馬鑫武聞言暗忖:這家伙分明已將自己二人談話悉數入耳,此際卻要明知故問,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如先告訴他,然后再見机行事,憑他老人家那身功力諒這小鬼也無可奈何
  干笑一聲,說道:“這位老人家誼必尊駕也有耳聞,就是昔日‘地幽一判’,武林人稱‘鬼見愁’司馬唯我老前輩。”
  黑衣書生目中冷電光芒一閃,冷冷說道:“好极,好极!
  原來竟是司馬唯我,這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馬鑫武与刀疤大漢睹狀聞言,心中一栗暗道不妙。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又道:“武林中只要有我……‘幽靈書生’在,‘地幽幫’就休想東山再起,馬鑫武,你且說說看,那司馬唯我現在何處?”
  馬鑫武心中一緊,干笑一聲,拱手說道:“尊駕這是何必,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住口!”黑衣書生突然一聲輕喝,冷笑連聲地道:“好個井水不犯河水,馬鑫武,你且看看少爺究系何人。”
  倏舉右掌在自己臉上閃電一抹,隨即垂下,就在這一剎那間,馬鑫武已藉著昏暗月光,將幽靈書生的一張臉看得清清楚楚。
  如遭電殛,神色大變,心膽俱裂,連退數步地瞪目顫聲呼道:“啊!你是那……”
  “住口!”黑衣書生一聲輕喝,冷笑說道:“既知少爺為誰,向不留一活口,馬鑫武,你還不与少爺快快說出司馬唯我藏身之處,難道還要少爺動手不成?”
  馬鑫武想是被适才這做夢也未料到的變故震懾的呆住了,此時又為對方的話儿惊醒,略一思忖,一絲寒气直透發梢,顧不得出聲招呼刀疤大漢,一聲不響,轉身飛逃。
  黑衣書生視若無睹,容得馬鑫武逃出五丈外,方始冷哼一聲,右掌疾探向著馬鑫武背后,微微地一抓一帶。
  馬鑫武一個疾進身形,恍若受了牽引般,突然倒飛后退,無巧不巧地又落回原處。
  馬鑫武一時魂飛魄散,方始閉目一聲長歎。
  黑衣書生已自冷冷說道:“馬鑫武!在少爺掌下你還能逃得了么?還不乖乖……。”
  刀疤大漢人目黑衣書生絕世功力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此際卻趁著對方說話分心暴喝一聲,一掌擊過。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螢火之光,也來爭輝,去。”
  對刀疤大漢擊去那片狂飆般掌力竟然視若無睹,右掌一探,五指箕張,一圈一伸,閃電般扣上刀疤大漢發掌手腕,微微一拋,刀疤大漢身形已自應勢飛起,猛向左方十丈外山石撞去。
  “砰廣地一聲,刀疤大漢連慘嗥都未來得及出口,便自腦漿迸裂,墮地而死。
  馬鑫武睹對方舉手之勞已將一個功力与自己伯仲間的伙伴摔斃,而且死相又是那么慘,禁不住心中一寒,打了個哆嗦,兩條腿几欲發軟跪下。
  黑衣書生若無其事地冷冷一笑道:“馬鑫武,你該看到了,這個就是你的榜樣,你倒是說不說?”
  馬鑫武心知自己今夜撞上煞星,勢難幸免.心中一狠.
  將日緊閉,不發一言。
  黑衣書生睹狀冷笑說道:“看不出你馬鑫武倒還是條硬漢,少爺失敬啦!馬鑫武,如果你不健忘,當應記住少爺有一套讓人自己招供的手法。”
  馬鑫武聞言,腦中閃電掠過一幕慘狀,全身机价伶地打了個寒噤,暗一咬牙,方待要說,突然想起司馬唯我對自己說過的几句話儿,心中一寒,又將已到唇邊的話儿吞口腹中,正在進退維谷,左右為難之際,倏听黑衣書生冷哼一聲,道:“馬鑫武,看你是有心一試少爺這套手法啦!好,少爺倒要看看你是否鐵鑄的。”
  就在黑衣書生右手緩緩抬起,方欲點下的剎那間。
  “扑通!”一聲,馬寶武竟然雙膝跪倒,面如死灰、冷汗直流地顫聲哀求道:“少俠請高抬貴手,饒老朽一條狗命,老朽愿說,老朽愿說。”
  黑衣書生發出一聲滿含輕蔑不屑地冷笑,緩緩垂下右手。
  馬鑫武心中微微一松,顫聲又道:“其實老朽也是受人驅使身不由己,老朽說出后,万望少俠高抬貴手,讓老朽改過自新,度此殘生。”
  黑衣書生略一沉吟,微一點頭。
  馬鑫武心中一喜道:“司馬唯我現在南荒古森林中,少使……”
  黑衣書生微一搖手道:“夠了!你去吧。”
  馬鑫武以為自己從死亡邊緣拾回老命,暗忖道:小鬼,咱們走著瞧。
  口中一聲:“多謝少俠不死大恩。”
  站起身形,狼狽异常地如飛而去。
  黑衣書生望著馬鑫武十丈外的背影,突然發出一聲令人寒栗的冷笑:“如你這般十惡不赦之徒,少爺豈能讓你苟活人世,茶毒蒼牛,明日此時,哼。”
  “哼”聲方落,一閃而沒人夜色中。
  真個如幽靈一般。
  大巴山巔,突然掠來一縷黑煙,不!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身著一襲黑色儒裝的年輕書生,也正是最近方自出現于武林中,功力絕世的“幽靈書生”。
  他身形若電,腳下恍似行云流水,輕松安詳、飄逸如仙。
  由他馳進的方向,可以看出這位幽靈書生是直奔南荒,找那位昔日“地幽一判”“鬼見愁”司馬唯我算帳。
  他那前半段的路儿無阻攔。一點儿也無。
  然而,他那后半段的路儿卻碰上一樁扎手事儿,令他不得不在路上稍做耽擱。
  日薄崦嵫,夜幕漸垂的當儿,他已馳至峨嵋山中。
  峨嵋与中岳嵩山同為歷代佛門圣地,古剎林立,風景絕佳,有道是:“峨嵋天下秀”,尤其“金頂”更為佛家胜跡所在。
  峨嵋一派之根本即在此處,然而峨嵋建派以來,并未如一般別的門派,峨嵋胜跡,風景任人游覽,故而登臨之詩人墨客、雅騷之士,每日如過江之鯽,不胜其數。
  然而這身為書生的人儿,此際心中卻毫無登臨雅興,方至峨嵋山區,略一思忖,便自變轉方向,意欲繞過峨嵋,取道南荒。
  在他方抵峨嵋山區之際,一樁奇突事儿頗使他感到困惑、百思莫解。
  按說,此際落日余暉中,正該是登臨人儿三三兩兩,游罷盡興,踏著暮色返家的當儿。
  然而此際,不但滿山未見一個盡興游人,而且峨嵋靜峙于暮中,一寂若死,除了山風過處帶起的陣陣松濤歸林倦鳥之瞅啾鳴聲外,几乎再難听到一絲聲響。
  疑念既生,身形飛馳中不住四下環顧,憑他那超人目為赫然發覺峨嵋弟子暗樁遍布,枝葉繁密或隱蔽處几乎均藏著一二中年僧人,而且個個均是神情嚴肅凝重、如臨大敵。
  盡管心中百思莫解,极為困扰,他卻一絲也無停下來一看究竟的念頭,即或有,那只是曇花一現,旋即就云消霧散。
  饒是如此,他那飛馳身形不免因心中困惑而几度減慢。
  就在他向靜峙于暮色中的峨嵋投下最后一瞥,轉過頭來欲加速馳离去的當儿。
  突然。
  “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一聲蒼勁佛號划空傳來,緊接著兩條人影疾逾閃電地自一株枝葉繁茂的古松上飛掠而下。
  人影斂處,“幽靈書生”面前十丈處,并肩合十站定兩位高年僧人。
  神情凝重、寶相庄嚴,憑幽靈書生的犀利目光,一望而知這是兩位峨嵋一流內家絕頂高手。
  幽靈書生有心避過為時已晚,照目前的情勢,自己縱然不難走脫,但如此一來弓愧對方誤會反為不妙,而且自己更不能和他們發生誤會。
  腦中閃電一忖之后,雙眉微蹙,倏然住足,冷冷說道:
  “二位大師無端攔住在下去路,不知有何教言?”
  居左一位面貌清懼的老僧,微一躬身,說道:“豈敢,貧油自知無狀,尚祈小施主諒有。”
  幽靈書生冷冷道:“既是如此,彼此不必多說,請二位大師讓開去路。”
  清懼老僧微微一怔,道:“正該如此,只要小施主能容貧袖領教兩個問題,貧袖即刻恭送小施主出山,不情之請,尚祈俯允。”
  幽靈書生道:“若是在下不愿回答?”
  清懼老僧一雙壽眉微微一聳,道:“說不得屈駕施主,一謁敝派掌門。”一謁敝派掌門。
  幽靈書生輕“哦”地一聲道:“若是在下仍不愿前往呢?”
  清懼老俗低誦一聲佛號道:“為免彼此不生誤會,尚請小施主不可相戲。”
  幽靈書生冷笑道:“何謂誤會?何謂相戲?在下本來走得好好儿的。”
  清懼老僧一怔,道:“小施主詞鋒甚健,貧袖不胜佩服。”
  幽靈書生道:‘大師謬獎!普天之下,莫非王士,尤其貴派一向開放峨嵋,任人游覽,在下實在想不出二位大師何以出面攔住在下去路?”
  清懼老僧啞然半晌,始說道:“小施主說得不錯,敝派委實一向如此,不過今夕不同往日,峨嵋即日封鎖,不准閒雜人等登臨。”
  幽靈書生似甚感意外,輕“哦!”地一聲,冷笑說道:
  “這倒是聞所未聞的奇事,然而在下并非有意登臨,而是無意路過。”
  清懼老僧道:“這就是貧袖要請教小施主的問題,小施主由何處來,往何處去?”
  幽靈書生道:“大師這句話似乎問得有點無聊,在下僅是路過峨嵋的一個普通行人,似乎不應受這等盤問。”
  清懼老僧似是為這句話儿引起心中不悅,但他到底忍住了,只雙目精光一閃地道:“不錯!貧油自知有點理虧,不過事非得已,還望小施上海涵。”
  幽靈書生冷笑一聲說道:“難道在下有必須說出來去的義務么?”
  清懼老僧雙眉方自一軒,幽靈書生已自微一搖手,說道:“大師不必動怒,出家人豈可動輒就生嗔念?大師如一定要知在下來去,如果此事有關重要的話,在下自動奉告,不過,在下也有個不情之請,也望大師俯允。”
  清懼老僧一怔說道:“這倒是出乎貧袖意外,小施主有話只管下問。”
  幽靈書生一笑說道:“在下只要知道貴派何以突然改變常態,今夕竟是這般地如臨大敵。”
  清懼老僧面上頓時泛起一片難色,微一沉吟,道:“這是敞派私事,貧袖恕難奉告。”
  幽靈書生道:“這就是了,在下來去亦是在下私事,在下并無奉告之義務。”
  幽靈書生的犀利詞鋒,顯然令這位老和尚無言以對,張口結舌地啞然無言。
  幽靈書生哈哈一笑,一言不發地飄然舉步。
  “且慢!”清懼老僧雙眉未動,突然橫移兩尺,又复攔住幽靈書生去路,躬身說道:“此事非同小可,貧衲一再容忍,尚祈小施主莫再相迫。”
  幽靈書生倏然住步,冷冷說道:“大師這句話儿如由在下口中說出,似乎要妥當的多,實告大師,在下對人從未如此一再相讓過,若是在下蓄意要走,只怕貴派人手齊出也難攔得住我。”
  其實,他說的委實是真話,然而听在對方耳中,心里卻老大不是味儿,盡管老和尚的涵養再好,也無法忍受一個年輕后生的當面奚落。
  但見他雙眉一軒,沉聲說道:“小施主這句話儿不覺得太狂了么?”
  另外一個一直未曾開口的矮胖老僧也自薄怒說道:“小施主莫非欺我峨嵋無人么?”
  幽靈書生揚眉一笑道:“豈敢,豈敢,峨嵋威名震武林,大智禪師座下高手如云,在下怎敢欺峨嵋無人?不過,据在下所知,蛾嵋名列九大門派,可謂名門正派,怎地二位大師卻做出這等悖理的事儿來?”
  兩個老和尚人耳此言,不由倏感老臉一熱,大為震怒。
  但聞清懼老僧壽眉一軒,目射神光地沉聲說道:“小施主詞鋒之健為貧油平生所僅見,然則此事斷非口舌所能解決,小施主如堅不說出來去之處,說不得要屈駕一謁敝派掌門啦。”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說道:“看大師頗似得道高僧,怎地這般大火气?在下若不愿往見貴掌門呢?”
  清懼老僧尚未.說話,矮胖老僧已自冷哼一聲道:“只怕由不得小施主。”
  幽靈書生晒然一笑道:“大師何不試試?”
  矮胖老僧臉色方自一變。
  “阿彌陀怫!”清懼老僧突然搶前、一步,合十肅然說道:
  “小施主,敝派如非万不得已,不愿釀成無謂紛爭,不情之請,尚請小施主成全。”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既如此說,幽靈書生自也不便發作,微一沉吟道:“這樣吧!大師請說出貴派到底發生何事,如果值得,在下當放下自身私務,一謁貴派掌門如何?”
  清懼老僧道:“貧地說過,這是敝派私事……”
  幽靈書生怒火向上一沖,冷然道:“大師怎地如此不明事理,既是貴派私事,為何無端攔阻我這局外人。”
  清懼老僧尚未說話,矮胖老僧已自怒聲說道:“小施主既然無意成全,說不得貧油等要出手得罪了,只要小施主能胜得貧袖一招半式,貧衲自當奉告。”
  幽靈書生突然揚起一聲令人寒栗的冷笑,雙目冷電光芒一閃即隱地說道:“大師不愧快人快語,早這么說一切事儿豈不迎刃而解,咱們就這么辦,只要在下落敗,任憑二位大
  師捕綁往見掌門就是,不過在下不耐久戰,二位大師最好一并賜教。”
  清懼老僧本不愿意起干戈;此時人耳這話,心中不由怒火大盛,再也忍耐不住,壽眉一軒,沉聲說道:廣小施主不覺得太狂了些么?”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狂与不狂,稍時二位大師當必自知,何必多做此口舌上的無謂爭辯。”
  “阿彌陀佛!”清懼老僧低誦了一聲佛號,拂胸白髯無風自動,顯然心中已是怒极,微一躬身,肅然說道:“小施主雖然有意相讓,然敞派不愿落人話柄,還是由貧袖一人先領教小施主的絕學吧。”
  一句話儿听得幽靈書生暗自點頭,表面上仍是冷然說道:“大師既如此說,在下客隨主便,毫木疑義,大師請。”
  清懼老僧道:“老袖雖然功力不濟,但卻痴長小施主几歲,小施主請。”
  說完,神情肅然地合十而立,靜待發招。
  幽靈書生聞言見狀,心知這老和尚是自恃身份,不甘對自己一個年輕后輩先行出手。好在他自己本意并不想惹起誤會,只是心中好奇,想要知道峨嵋一派究竟發生了何事,故而并未再行堅持,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在下有僭。”
  右掌一圈,僅用五成功力,輕描淡寫地向清懼老僧擊出一掌。
  清懼老僧与身旁矮胖老僧俱為掌門大智禪師同輩師弟,同列峨嵋有數內家高手,自然識貨,心知對方這一掌看似輕飄無力,其實內蘊千鈞神力,足可使石破天惊、神惊鬼泣。
  臉色一變,袍油微拂,也自一掌揮出。
  “砰!”地一聲,幽靈書生神色自若,不但身形紋風未動,即連衣袂也未飄一下。
  清懼老僧卻覺一股雄渾絕倫的無形勁气迫得自己站立不住,一連退了三步,方始拿樁站穩。
  兩個老和尚心中一震,齊齊色變。
  清懼老僧更覺老臉一熱,高宣一聲佛號,身形一閃,飛扑而至,右點左抓一招兩式,分襲對方身前兩處大穴。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大師站穩了。”
  容得老和尚指風迫体,雙掌距自己不到三寸,方始身形突然向左一閃,儒袖閃電拂出,襲向老和尚后背。
  清懼老僧一見自己招式用老,對方又是一晃不見,心中一震,方道一聲糟,倏覺一股無形的勁气猛向自己背后迫至,不由大駭,但他不愧峨嵋有數高手之一,輕哼一聲,左腳一提,身形飛旋,堪堪避過對方一擊,左手疾點對方雙目,右掌卻是忽地一掌猛向對方胸腹之間拂去。
  幽靈書生冷持一笑,身形突如鬼魅般疾飄后退。
  老和尚以為對方是被自己一掌拂退,心中一喜,方欲閃身跟進。
  突見對方足未沾地,一個身形竟似隨風飄蕩般,一聲朗笑,不退反進地閃電向自己欺來。
  心中一惊,方欲出掌,眼前一花,對方已自神情木然地站立在五丈以外,目光冷峻地注定自己,不言不動。
  老和尚方自一怔,一眼瞥見對方手中抽定一物,盡管暮色昏暗,他仍能看得清清楚楚,對方的手中拈得是一顆布扣,心中一動,忙一低頭,一看之下,心中一時百味俱陳,說不出是惊、是怒、是羞、是愧。
  原來老和尚一襲僧衣,左胸上赫然缺了一枚布扣。
  不用說。這是吃對方這年輕后生閃電欺身的剎那間攫去,若是對方适才輕輕地在自己胸前要穴上點上一指,自己如今焉有命在?
  再看老和尚已是愕立當地、做聲不得。
  矮胖老僧怒喝一聲,方待錯掌扑向幽靈書生。
  清懼老僧突然一擺手,沉聲喝道:“師弟退后!”
  神色一黯,轉過頭來,合十微一躬身說道:-“小施主神功無敵,技絕天人,貧衲認輸。”
  幽靈書生暗一點頭,欠身說道:“在下不過仗著身法輕靈取巧,大師……”
  清懼老僧微一擺手,肅然接道:“小施主毋用過謙,貧袖有自知之明,再复如此,貧油將更無地自容。”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默然不言。
  清懼老僧深注幽靈書生一眼,又說道:“小施主之絕世功力,貧袖敢譽為平生僅見之第二人,小施主可否賜下大名?”
  幽靈書生道:“多承謬獎,在下自號‘幽靈書生’。
  此言一出,二老僧心頭猛震,神色大變,連退數步地齊聲呼道:“怎么!小施主即是獨挫二魔的……”
  幽靈書生目光冷電光芒一閃,暗道一聲:“傳得好快!”表面上淡淡一笑道:“不錯,正是在下。”
  清懼老僧定過神來,長歎一聲道:“看來貧袖今宵輸得并不難以見人,現在貧銷要改一改适才之言,小施上功力應為宇內第一人!貧鈉何幸榮之。”
  幽靈書生頗感意外地忙說道:“大師謬獎委實令在下汗顏,不過在下倒愿意知道那位大師先許其為第一,复許其為第二的高人是誰。”
  此言一出,不但清懼老僧神色一黯地喟然興歎,即連那矮胖老僧也自雙掌合十,黯然低頭。
  但見清懼老僧眉宇間一片追昔欽敬的神色道:“提起這位高人小施主縱未見過,除必也有個耳聞,只因他不但是武林救星,名震遐邇,而且還是一位頂天立地、俠肝義膽的蓋代奇才,可惜大忌英才,好人不長壽,他竟于日前不幸去世啦。”
  幽靈書生道:“大師還未示下這位高人姓名呢?”
  清懼老僧輕“哦!”地一聲,歉然說道:“請恕貧袖失態。”
  話鋒一頓,肅然合十,又道:“這位高人就是柳含煙柳少俠。”
  幽靈書生目中神光一現即隱,頗感意外地輕哦一聲道:
  “原來是他。”
  “‘怎么?小施主敢是認得柳少俠?”
  幽靈書生神情一震,忙道:“不認得,不認得,在下哪有這等榮寵,只不過是久仰柳少俠大名罷啦。”
  清懼老僧將口一張,方待說話,幽靈書生忙又說道:
  “在下一介后學,怎敢与柳少俠相提并論,大師不覺得适才太過謬獎么?”
  清懼老僧肅然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若論功力小施主委實高出柳少快一籌,若論其他方面……”
  幽靈書生突然一笑接道:“若論人品气度諸方面在下卻又差得甚多,對么?大師?”
  清懼老僧一怔,微一沉吟,猛一點頭說道:“請恕貧袖斗膽,貧袖确是此意。”
  幽靈書生一笑說道:“對极,對极,在下這等丑陋面貌。
  庸俗舉止如何能与柳少俠之絕世風度相比,豈不是螢火之与中天皓月?”
  “小施主……”
  幽靈書生一怔忙道:“大師莫要誤會,在下句句出自肺腑。”
  清懼老借方待開口,幽靈書生忙又說道:“斯人已逝,俠名長留,多言徒增人傷感,大師尚未告訴在下貴派之中發生何事。”
  清懼老僧道:“貧衲适才業已落敗,自然應當……”
  幽靈書生忙道:“大師万勿誤會,在下只是急欲知道貴派到底發生何事,如果可能,在下愿稍盡綿薄。”
  “阿彌陀佛!”清懼老僧肅然合十說道:“多謝小施主古道熱腸。”
  微微一頓,一歎又道:“說來此事与那柳少快不無關連,施主既對柳少俠聞名已久,當知柳少俠昔日自己獨身一人大展神威瓦解‘地幽幫’,投身‘北邙’万丈深淵后,武林各門派為感柳少快不啻重生之大德,及怀念這位頂天立地的蓋世奇男,曾一致議決各派分供柳少俠神位,日日焚香禮拜
  幽靈書生突然說道:“想不到貴各門派竟對他如此,設若他泉下有知,豈不……”
  至此不知為何,倏然住口。
  他那句話儿聲調顯得有點失常。
  清懼老僧深注他一眼,接著說出了一番令人發指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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