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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陣風般,兩匹健騎出了“天威牧場”。
  李玉翎忍不住說道:“秦老,如今該說了。”
  秦天祥道:“李爺,這件事儿只有兩种可能,一种是宮無雙在她爹面前為您進了言,另一种便是宮天鶴著破了您。”
  李玉翎一怔:“他看破了我?”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李爺定然會這么想,要是他看破了您,怎么還會把您往‘承德’送可對。”
  李玉翎點頭說道:“不錯,我是這么想。”
  秦天祥搖頭說道:“李爺對宮天鶴這個人還不夠了解,假如是他看破了您,那么這一趟豈不是提拔您送進了虎口!”
  李玉翎雙眉陡地一揚道:“那他似乎也有點冒險!”
  秦天祥道:“李爺,空手取胜才是高手,當然,最好是我看錯了,不是他看破了您,而是宮無雙為您進了言!”
  李玉翎道:“那也用不著這么急呀!明天走不行么?”
  秦天祥點頭說道:“所以我說此事大有蹊蹺,李爺,要不要拐一趟‘藏龍溝’看看去。”
  李玉翎兩眼微微一睜道:“秦老的意思是……”
  秦天樣道:“听宮天鶴說他又派人給羅老人家送信去了,要是他看破了您,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玉翎神情震動,臉色突變,一聲:“秦老,謝謝您!”撥馬往“藏龍溝”方向馳去。
  到了“藏龍溝”,李玉翎所見到的自然是一座空茅屋,賴大爺父女已然不知去向,李玉翎在茅屋里找遍了,就沒見到點蛛絲馬跡。
  他悲忿填膺,就要扭頭回去找宮天鶴。
  秦天祥攔住了他,淡然說道:“李爺,這不是智舉。”
  李玉翎道:“秦老,我不該去救賴大爺父女?”
  秦天祥道:“我沒說不該,我只認為這不是智舉。”
  李玉翎道:“怎么不是智舉。”
  秦天祥抬手一指道:“這座茅屋您都看過了,可有一點零亂的跡象,那表示羅老人家父女毫無抗拒地被他們弄走了,宮天鶴這個人我最清楚,一個年邁老人,一個弱女子,落在他手里絕不會拖到明天。
  李爺,縱然您想回去殺了宮天鶴又能如何,那也不過殺了一個宮天鶴而已,何況您也不一定殺得了他!
  既然這樣,您何不暫把仇怨放在心中,化悲憤為力量,在‘承德’或‘北京’鬧他個天翻地覆,除去他們更多個,能這樣羅老人家父女縱然被殺害,也應含笑瞑目了。”
  李玉翎沒說話,半晌才道:“秦老,謝謝你指教,照這么看,宮天鶴是看破我了,不會有錯,既然這樣,他為什么還把我送到‘承德’去”
  秦天樣道:“我不說過,李爺,照這么看,那‘承德’城已然成了虎口,他是把李爺往虎口里送。”
  李玉翎道:“他在‘天威牧場’里解決了我,豈不是省事。”
  秦天樣道:“也許他知道自己對付不了您,再不就是他自己不愿意染手血腥,這不正好,李爺,殺個‘天威牧場’場主能有多大意思,你如把‘承德’鬧個天翻地覆……”
  李玉翎神色駭人,高揚著雙眉道:“秦老,我听你的。”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李爺從無怨言,令人敬佩,李爺,到時候您可得給我留點儿……”
  李玉翎凝目說道:“給秦老留點儿,這話什么意思?”
  秦天祥笑笑說道:“我現在想通了,宮天鶴要把李爺送進虎口,而偏偏我是送李爺的人,很顯然的,他也瞧破了我,要借這机會把我一塊除去,他不是這么說的么,牧場里的事已派人接替一到了之后別急著回歸,玩個痛快之后再回來,這下好,我要把命玩進去了……”
  李玉翎道:“不會吧!秦老!”
  秦天祥探怀取出那封信,笑道:“沒人比我更了解宮天鶴,這封信里一定寫著要那邊的人怎么對付咱們倆,李爺若不信,可以把它拆開看看。”
  李玉翎道:“不妥當,秦老。”
  秦天祥笑道:“咱們又不是給朋友帶信,有什么不好的,李爺放心,我拆過看過之后再把信裝進去封好,包管那邊接信的人看不出來,牧場那里來往書信我看過的多了,您請等等,我去找點應用東西去!”
  話落,他徑自往后行去。
  他那里去找應用東西,分明是那一套高明手法怕人學了去,可是李玉翎沒想那么多,這時候他也沒心情多想。
  轉眼間秦無樣走了出來,只見他滿臉詫异眼發直。
  李玉翎道:“怎么了,秦老!”
  秦天祥道:“怪了,李爺,您瞧瞧。”
  抬手把一封信箋遞給了李玉翎。
  李玉翎接過一看,也不由得歡喜,直發愣。
  這一張信箋上,寫的滿滿的,宮無鶴一手字寫得不錯,字里行間全是推崇李玉翎的話,极力推荐要那邊的人予以重用,然后再找机會大力提拔,沒一句怨言,沒一句不利于李玉翎的話。
  李玉翎愕然瞪眼,道:“秦老,這是怎么回事?”
  秦天樣搖頭苦笑道:“我平日自以為最了解宮天鶴,宮天鶴今日卻令我有摸不透之感,要說他看破了您,又怎么會讓那邊的人重用您!”
  李玉翎冷笑道:“只怕這不是真話!”
  秦天樣道:“事實上咱們看不出假來,李爺看出那一句值得怀疑。”
  李玉翎微一搖頭道:“沒有,秦老。”
  “這就是了。”秦天樣道:“不但沒一句值得怀疑,我原以為他要借這机會一并把我除去的,誰知他沒有提我一個字。”
  李玉翎冷笑一聲道:“無論怎么說,我不領他這個情。”
  秦天樣道:“那是當然,宮夭鶴這個情固然不必須,可是他到底弄的什么玄奧,卻令人大大地費解……”
  李玉翎道:“不管怎么說,咱們時刻提高警覺該不會錯。”
  “說得是,那咱們還是等到‘承德’之后再說吧!你把信給我,我封好它之后咱們好上路。”
  李玉翎雙手把信遞了過去,奏天祥接過信箋照樣招好,往信封里一裝,然后往怀里一塞,道:“走吧!李爺。”
  沒見他封信,李玉翎也沒在意,他難過地向著茅屋里的簡陋陳設投過最后一瞥,扭頭出了茅屋,直奔坐騎。
  他想快一點儿离開這儿,多待一會儿,他剛出茅屋,卻听秦天祥在身后叫道:“慢點儿,李爺。”
  李玉翎停步回身,只是秦天樣快步走向屋東角,彎腰在地上抬起一物又折了回來,近前遞過一個火摺子道:“李爺,你瞧瞧這個。”
  李玉翎伸手接了過去道:“火把子。”
  秦天祥點頭說道:“不錯,你再仔細瞧瞧吧,點過了。”
  李玉翎再一看,的确不錯,火摺子頭上有一點焦黑,的确是點過了,他抬眼說道:“秦老的意思是……”
  秦天祥道:“李爺該看得出,這是江湖人用的,不同于一般火石打火的火摺子,羅老人家該沒有這個……”
  李玉翎道:“秦老是怀疑這是宮天鶴的人的。”
  秦天祥點頭說道:“除了牧場里的人,不會再有江湖人到羅老人家這儿來,應該是他們身上的。”
  李玉翎道:“你這么看他們是想放火。”
  秦天祥道:“要不點著火摺子干什么,今夜有月也用不著照亮,就是真為照亮也不會跑到屋角去,應該是想放火了……”
  李玉翎道:“事實上這座茅屋里完好無損。”
  秦天祥道:“這就是又一個讓我想不通,摸不透的地方,要說他們是在离去時點著火摺子放在地上,讓風助火苗自燃茅屋,那不如干脆把火摺子往茅屋上碰一下,要說不是這樣,為什么火摺子掉在地上……”
  李玉翎兩眼一睜道:“秦老,會不會是在宮天鶴的人擄了賴大爺父女,當要放火的時候被人所阻……”
  秦天樣雙眉一揚道:“這么說羅老人家父女也可能被人所救!”
  李玉翎一點頭道:“我也是這意思。”
  秦天樣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但愿您料對了。”
  李玉翎腦中忽然掠過一個意念,他想起了他認為賴大爺父女可能是奇人的事,他想告訴秦大樣,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
  他認為賴大爺父女可能是深藏不露的奇人,既然是深藏不露,那就是不愿讓人知道,既然不愿讓人知道,他怎么告訴秦天祥。
  他沉默了一下道:“希望我料對了,要不然我不殺他們,他們卻因我而死,我這份罪可就大了,上天對他倆善良的父女未免也太殘酷。”
  秦大樣道:“您說的是,好人不會有惡報,說不定您以后還會見著羅老人家父女,走吧!李爺。”
  李玉翎沒再多說,丟下火摺子走向了坐騎。
  如今他的心突然松了些,可并沒有完全确實。
  他只希望賴大爺和芸姑父女倆當真是深藏不露的奇人,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就不必希望有個江湖高人救他父女倆。
  兩匹健騎馳出了“藏龍溝”揚起一地黃塵,一陣風般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這一天,李玉翎和秦天祥兩人騎馳進了“小寺溝”。
  “小寺溝”位于“平泉”与“承德”之間的一個小地方。
  地方雖小,但因為它處于“承德”,“平泉”這兩個大地方之間,凡是來往兩個大地方必經的地方。
  所以它頗為熱鬧,有酒肆,有茶座,還有客棧。
  看看天色,如果不在“小寺溝”歇下一路往前赶,等到“承德”已然是半夜,“承德”不是個普通的地方,行宮所在,禁衛森嚴,重要不下于“北京城”,憑他們兩個,進城是個麻煩。
  所以兩個人,一經商量后,決定在“小寺溝”歇一夜再走。
  歇腳自然要住店,兩個人就在近“小寺溝”沒多遠的一家客棧前停下,安頓好坐騎進了屋。
  他們剛坐下,一個伙計匆匆地跑了進來,沖著二人一哈腰。問道:“請問二位那一位是李爺。”
  李玉翎詫异地道:“我就是,有什么事儿。”
  伙計道:“這儿有張字條是給您的。”
  說著,雙手遞過一個卷得很小的紙卷儿。
  李玉翎大感詫异,一邊去接一邊問道:“你沒弄錯么,是給我的。”
  伙計陪笑說道:“怎么會錯,那位爺瞧見兩位進了小號,把這紙條交給小的叫小的送交二位的李爺之手。”
  這時候李玉翎已經打開了那紙卷儿,那是張寬約兩指的紙條,紙條上寫的几行字勁道异常,力透紙背的狂草,寫的是:“小不忍則亂大謀,見机行事,不可輕舉妄動。”沒有上款,署名處畫個鼓。
  李玉翎簡直詫异欲絕,隨手把紙茶送給秦天祥道:“秦老,你看看。”
  秦天樣接過紙條一看,抬眼望向那名伙計道:“小二哥,交給你這紙條之人,是個怎么樣的人。”
  伙計立即招手一比,道:“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白淨蛋臉儿,眉清目秀,人長得挺俊,以小的看那位爺頂多廿左右。”
  秦天祥搖了搖頭。
  秦天祥又轉望那名伙計道:“可知道那位姓什么,住那儿。”
  伙計道:“那位爺沒說,小的也沒問。”
  秦天祥眉鋒微微一皺道:“李爺收到,謝謝你了,你忙去吧!”
  伙計答應了聲,欠身走了。
  伙計走了之后,秦天祥掩上了門,轉過身來說道:“李爺,這個人您不認識么。”
  李玉翎搖頭說道:“除了賴大爺父女之外,我就認識牧場里的人,還有就是秦老你,除此外一個朋友也沒有。”
  秦天樣道:“那就怪了,這是誰給您送這么一張紙條來!”
  李玉翎道:“大半是他認錯了人。”
  秦天祥道:“有此可能?李爺。”
  李玉翎道:“那要不你說是怎么回事儿,我認識的人之中根本沒有這么一個人!”
  秦天祥道:“您瞧見了沒有,署名處畫了一個鼓。”
  李玉翎點頭說道:“我看見了,我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
  秦大樣道:“以我看,這鼓大半是那人的名號有關。”
  李玉翎道:“江湖上有以鼓為號的么?”
  秦天樣道:“以鼓為號的我倒沒听說過,可是這只鼓若不是与那人的名號有關,它又代表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李玉翎搖頭道:“秦老,別管它是什么意思,代表什么了,如今看著這紙條上所寫的這一句是什么意思吧!”
  秦天祥道:“李爺,這句話并不難懂。”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一句,自然是要您凡事多忍耐,別因一時不忍坏了大事…”李玉翎道:“這我懂,那見机行事,不可輕舉妄動又是什么意思?”
  秦天樣道:“這兩句我不信您不懂。”
  李玉翎道:“我懂,我都懂,但,秦老,您指……”
  秦天祥臉色陡然一變,惊聲說道:“李爺,難不成是……”
  李玉翎道:“秦爺也想到了!”
  秦天祥道:“李爺,這么說有人知道咱們的心意……”
  “應該是了。”李玉翎點頭說道:“賴大爺父女出了事,咱們怀疑被宮天鶴看被,原預備這趟到‘承德’去鬧個天翻地覆,在咱們到‘承德’的前夕,卻有人給咱們送來這几句話,小不忍則亂大謀,見机行事,不可輕舉妄動,分明咱們的心意又被人知悉……”
  秦天樣道:“這是要咱們別動,要咱們見机行事!”
  李玉翎點頭說道:“是這樣,秦老,要說一個人的行動被人監視,他的動向很可能被人料中,要說一個人的心意被人知曉……”
  秦天祥道:“也許咱們談這件事的時候被人听見了。”
  李玉翎道:“秦老可記得是在什么地方談這件事的。”
  秦天祥想了想道:“在藏龍溝羅老人家的家里。”
  李玉翎沒說話。
  秦天祥若有所悟,說道:“李爺,我記得您猜測有江湖高人救了羅老人家父女。”
  李玉翎道:“秦老以為這人就是……”
  秦天樣道:“應該是,李爺,要不是去救羅老人家父女,他怎么會在那儿听見了咱們談話,你再看看這几句話也沒有惡意,這不表示這人跟咱們是友非敵。”
  李玉翎道:“但愿秦老說著。”
  秦天祥道:“真要是這樣的話,那羅老人家父女就不礙事了。”
  李玉翎點點頭,沒說話。
  秦天祥眉鋒一皺道:“由這种种跡象看,宮天鶴确實是看破了您是不會錯的了,可是,既然看破了您,又怎會讓‘承德’那方面重用您。”
  李玉翎搖頭說道:“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承德’馬上就要到了,到“承德’之后.宮天鶴他究竟弄什么玄虛,應該不難知曉。”
  秦天樣道:“說得是。那只有等到‘承德’之后再看了。”
  李玉翎道:“那只有這樣了……”’第二天一早,李玉翎和秦天祥兩人兩騎馳出了“小寺溝”,直奔“承德”而去。
  晌午不到,兩個人擋住坐騎緩緩馳進了“承德”城。
  承德這地方可真不含糊,它雖然座落在朔漠荒野之區,可是由于清初在這儿有過規模壯大的避暑山庄,使它的熱鬧与重要不亞于那座京城。
  承德山庄這行宮,建在城北的山丘上,疊石紙垣,上加城碟,周圍有九公里。內部樓台殿閣,寺到庵塔,泉池花樹,無一不備,跟帝都“北京城”比,只有那“頤和園”可以比擬,別的地方則望塵莫及。
  值得一提的,是行宮里的“万樹園”,高大的松杉,成群的麋鹿,可以說是清宮胜地,御園中最出色的一個。
  行宮里還有座喇嘛廟布達拉寺,規模之大是內蒙首屈一指,這是當年康熙六十大壽時,邀請達賴喇嘛晉朝賀獻,特意在“承德山庄”建此气魄宏大的寺廟,以為怀柔之策。
  這座布達拉寺的全盛時期在雍正時,雍正重用喇嘛那是眾所周知的。
  除了讓出高廣雍王府改成“雍和宮”之外,還把這座“布達拉寺’大加修筑,住有喇嘛上千。
  清代嘉慶以前清帝,每年都要按例到“承德山庄”來避暑,可以稱之為清之夏都,冠蓋往來,极一時之盛。
  這座“承德山庄”一直到了清代末葉,西太后等則多在“頤和園”玩賞避暑,很少到熱河來,才逐漸流于荒廢。
  李玉翎跟秦天祥兩個人鐵騎緩馳,順著大街往里走。
  行走間,李玉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當即問道:“秦老,您知道咱們該到什么地方報到了。”
  秦天樣道:“怎么不知道,‘承德’我也不是來過一趟了。”
  李玉翎道:“在什么地方,能說說么?”
  秦天樣道:“怎么不能,對您,我也不能不說個清楚,從這儿往前走,到街頭往西拐,沒多遠有一座鼓樓,咱們報到的地方就在鼓樓邊上。”
  李玉翎道:“那是什么地方。”
  秦天祥道:“武術館,取了個名字叫‘承德’。”
  李玉翎道:“武術館。”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那是表面,內中當然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要進他們那個圈儿,這‘武術館’是必經之路,也就是說不進‘武術館’的門儿,你休想進他們那個圈儿,總而言之一句話,這‘承德武術館’就是他們在‘承德’的一個吸收人才的秘密机關,‘天威牧場’則是個外圍机關,多少年前這兩個机關互相配合,不知道拉了多少人進去。”
  李玉翎道:“被他們拉進去的人都被派什么用場,都被派到那些地方去?”
  秦天祥搖搖頭說道:“這個不一定,上上之選,當然是往宮里送,次一點的嘛,就要在行宮周圍,再次一點的就要被派往外圍去了。”
  李玉翎道:“這么說只要自己有真才實學,只能進了‘承德武術館’這個門儿,就不難……”
  “沒這么容易,李爺。”秦天樣搖頭說道:“要那么容易的話什么人都混進來了,他們有他們的一套,進‘武術館’是一件難事,進‘武術館’后多則得在館里待上半年,少則也得三個月,這又是一道難關……”
  李玉翎道:“秦老是說……”
  秦天祥道:“他們管這一段時間叫試用,當然,所謂試用那是試試你的能力,你的所學,最主要的還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
  李玉翎道:“可靠不可靠。”
  秦天祥點了點頭道:“正是,李爺。”
  李玉翎道:“可靠則留用,不可靠嘛打回票給你走路。”
  “走路?”秦天祥哼哼悶聲道:“不錯,那也叫走路,可是那路只有一條,不通別處,只通陰曹地府!”
  李玉翎一怔道:“怎么,給做了。”
  “不做干什么。”秦天樣道:“既然不可靠,留他在外頭成禍害了。”
  李玉翎揚眉說道:“好狠哪,好辣呀!”
  秦天祥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他們就靠這一套不知做了多少有為而來的,也确實消除了不少所謂叛逆,只要他們留下派用場的,全是忠心耿耿,既能出力,又能賣命的死去。”
  李玉翎道:“他們靠什么能知道人的心。”
  秦天祥道:“他們的陰損方法多著呢!多得簡直不胜枚舉。”
  李玉翎道:“秦者請試舉一個。”
  秦天祥道:“假如說他們偵知那儿有個叛逆,把這除‘叛逆’的任務交給了您,您去不去。”
  李玉翎道:“去,當然去。”
  秦天樣道:“還得帶回人馬來呈驗,您帶著回來。”
  李玉翎眉鋒一皺道:“這方法果然陰狠毒辣……”
  秦大樣道:“這只是我知道的方法中的一個,我不知道的,比這還陰狠毒辣的方法多著呢!多則半年,少則三個月,在這半年,三個月中得替他們殺多少人,做多少個,別說有一回不去了,就是一回少殺個人頭都不行。”
  李玉翎道:“那既然他們留用的人,不但是忠心耿耿,既能賣命又能賣力的死士,而且是罪孽深重,滿手血腥。”
  秦天祥道:“那只是對咱們,對他們來說,那又是千錘百煉練出來的好手,也立了不少的功勞。”
  李玉翎搖頭說道:“很麻煩,秦老,也很扎手。”
  秦天祥道:“您是說您……”
  李玉翎點了點頭。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想成大功,您就得狠心咬牙犧牲一部份人,可是,李爺,他們相信你不會是所謂的大叛逆,除了這么多個大叛逆,就是將來能成大功,那也抵消得差不多了,所以我一直待在他們的外圍,絕不往里進一步。”
  李玉翎道:“外圍就不用建功了。”
  秦天祥點頭說道:“不用建功,他們會給你這點便宜,至少也得建個那么一兩樁,還好,我做的全是小角色。”
  李玉翎揚了揚眉道:“秦老果然報得了心腸,下得了手。”
  秦天祥搖頭說道:“那有什么辦法,誰叫我接了這差事,擔了這任務,不瞞您說,李爺,事后我給他們燃過紙,叩過頭,心里比什么都難受,都悲痛,到如今還安不下來,我本來打算做宮天鶴抵債的,誰知讓您給坏了。”
  李玉翎道:“秦老,我抱歉,你知道,我是不得不……”
  秦天祥道:“我還能不知道么,也只是說說而已,其實,比宮天鶴還大的角色多著呢!他日您能多做几個那不比做宮天鶴還強,也等于替我抵債了!”
  李玉翎沉默了一下道:“秦老,像宮天鶴那么一個地位,那么一個身份,手上血腥定然不少,交給他們的人頭也應不在少數!’秦天樣道:“那當然,這還用問,宮天鶴夠得上四個字罪大惡极,當然,這是對咱們,對他們來說那又是一等好手大功臣!”
  李玉翎道:“秦老,你可知道這么多年來,經由‘天威牧場’跟這家‘承德武術館’進入他們那個圈儿里不知名人士有几個了。”
  秦天祥道:“多了,那可多了,少說也有二三十個了。”
  李玉翎道:“二三十個确實不少,秦老可知道那些知名之士都是誰么?”
  秦天祥搖頭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其實就是清楚也沒用。”
  李玉翎道:“怎么說就是清楚也沒用?”
  秦天樣道:“凡是被他們留用,進了那個圈儿的人,全都得改名換姓,有的甚至于連那張臉都改了樣儿。”
  李玉翎哦地一聲道:“有這种事儿。”
  秦天祥道:“怎么沒有,我還會騙您么?我原不知道他們還有這么一招,是有回鐵云喝多了酒,酒后失言告訴我的……”
  李玉翎道:“連臉都改了樣儿的易容。”
  秦天祥搖頭說道:“那可不是普通江湖道上的易容術……”
  李玉翎道:“那是什么別致的易容術?”
  秦天樣道:“說它別致可一點也不假,簡直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听說那是喇嘛密制的一种藥物,往臉上一抹,要什么樣儿就能改成什么樣儿,沒有他們的獨門藥物根本就解不了,也一輩子別想恢复本來面目,您想,李爺,他們有了這一招,就是你有万般功夫也無能,試想誰還認識你,你說你是某某人誰又相信,這么一來沒朋友,沒個安身處,你又能撐多久。”
  李玉翎不禁悚然說道:“厲害,厲害,這是誰想出來的高明辦法!”
  秦天祥搖頭說道:“不知道是誰,反正想出這一招的人非絕子絕孫不可。”
  李玉翎微一點頭道:“那是該,秦老……”
  話鋒一頓,接問道:“這么說,假如誰在他們之中有個朋友,要想前來找找敘敘舊,那是不容易的了。”
  “誰也不容易。”秦天祥道:“簡直就不可能,你找張三,這儿只有李四,李四絕不敢承認他就是張三。讓他們知道那是個大麻煩不說,誰信呀!怎么,您在他們圈儿里有朋友?”
  “不。”李玉翎搖頭說道:“我在他們圈儿外的朋友已經夠少了,在他們圈儿里何來朋友,我要是在他們圈儿里有朋友,我就不走宮天鶴這條路了,我只是這么問問。”
  “我說嘛!”秦天祥頗有含意地看了李玉翎一眼道:“像您這么一個人,怎么會有朋友在這個圈儿里,李爺,該拐彎了。”
  可不是么,說話間不知不覺又到了街頭,李玉翎忙一拉韁繩,把坐騎拉向西。一拐進這條街,李玉翎就看見前面近百丈處矗立著一座宏偉奇古的鼓樓,他抬手指了指道:“秦老,‘承德武術館’就在那儿了。”
  秦天祥點頭說道:“不錯,李爺,就在那儿,從現在起,咱們說話可得留點儿神了。”
  李玉翎道:“怎么,秦老。”
  秦天祥道:“這儿离‘承德武術館’不遠,隨時都會碰上他們的人,咱們不認識人家,可是在人家眼里咱們可算得扎眼。”
  李玉翎一點頭道:“我省得,秦老。”
  話聲方落,前面鼓樓方面起了一陣騷動,只見行人紛紛走避,像是來了什么禍事,又像是皇上出巡來了開道的。
  秦天祥凝目前望,詫聲說道:“怎么回事……”
  李玉翎雙眉一揚道:“這是誰大街上放馬疾馳,也不怕傷著人……”
  這時候一陣急促蹄聲才傳了過來。
  秦天祥兩眼一睜,看了李玉翎一眼道:“李爺好敏銳的听覺。”
  說話間,鼓樓那個門里風馳電掣也似地一前一后,馳出兩騎快馬,前面一匹是棗騮,混身上下紅得像炭火,后面那匹馬是烏錐,沒一把雜毛,像一塊墨。
  秦天祥忍不住脫口贊道:“好馬。”
  “的确。”李玉翎點頭說道:“我前后見過兩匹棗騮,都是個中選一的良駒,只是這馬上的人未免太……”
  秦天祥臉色陡然一變,急道:“李爺,快讓道儿。”
  他右手抖自己坐騎韁繩,左手一把抓住李玉翎坐騎的轡頭,猛一帶,兩匹馬飛旋向左一起馳向道旁。
  适時,那匹棗騮跟那匹馬烏錐馳近,蹄聲如雷,一陣風般從街中央卷了過去,立時去遠。
  李玉翎看得清楚,前面那匹棗騮上,是位杏眼桃腮,眉目如畫,嬌美無雙的旗裝大姑娘,絕不帶點柔弱女儿態,剛健异常。
  后面那匹烏錐,則是個身穿緊身服,身著長袍的年輕壯漢子,衣著很气派,很講究,一雙馬靴雪亮。
  他當即說道:“怎么回事,秦老。”
  “怎么回事。”秦天祥猶有余悸地道:“讓得遲一點咱們倆就吃不完兜著走。您也別想再進‘承德武術館’了。”
  李玉翎道:“我明白,是親貴。”
  秦天樣道:“除了他們誰敢在‘承德’大街上這么個縱馬法,您知道那兩位是誰?”
  李玉翎道:“是誰?”
  秦天樣道:“前面那位是‘怡親王’的妹妹,多倫格格,后頭那位則是內廷的大紅人,七貝子玉擇……”
  李玉翎道:“原來是皇族親貴,那難怪。”
  秦天祥道:“李爺,這兩位皇親可跟別的親貴不一樣的。”
  李玉翎道:“怎么個不一樣法,叫人得另眼……”
  急促蹄聲又傳了過來,想必那兩位折回了頭。
  秦天樣忙道:“以后您就知道,咱們再往那邊上讓讓吧!”
  說著,他先拉開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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