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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經前院進入了內院,李玉翎他記不清楚穿過多少幢房子,走過多少條畫廊,他游目四顧。
  但見這“怡親玉府”里面,富麗堂煌,美侖美奐,夜景美得醉人,亭、台、樓、榭一應俱全。
  天上神仙府,人間王侯家,真是一點也不錯!
  任何一家的內院也不容外人擅進,就別說堂堂的親王府了,如今這位美格格竟帶著李玉翎直入內院,可見多倫格格她對李玉翎是多么地看重,她根本就沒有把李玉翎當做外人看待。
  多倫格格的書房,就設在水榭那一泓碧水之旁,過了那朱欄小橋,多倫格格吩咐了另一名親隨。
  “告訴德玉泡壺茶去。”
  另一名親隨答應一聲走了。
  進了書房一看,多倫格格這間書房布置得雅致已极,而且窗明几淨,一塵不染。
  一柄長劍挂在東牆上,西牆上的字畫沒一幅不是出自格格的手筆。
  一張小茶几上放著一具玉質古琴,那張紫檀木的書架上,經、詩、子、集,無一不俱備。
  顯然,這位美格格漢學不但好,而且詩、詞、曲、賦、琴、棋、書、畫,樣樣皆精.不但是宦海花英,而巨還是位才女。
  李玉翎他正看得兩眼發直,只听多倫格格在他耳邊說了聲:“怎么了,看什么看得這么出神?”
  李玉翎定了定神道:“格格應是紅粉班中博士,蛾眉隊里狀元。”
  多倫格格的嬌靨上有一份喜色,可是她眼儿含嗔地看了李玉翔一眼:“你這是損我還是捧我?”
  李玉翎道:“卑職這是由衷的敬佩。”
  多倫格格道:“你,我知道,我,我自己更清楚,我承認我的漢學在這個圈子里稱得上鳳毛麟角,出類拔萃。可是比起你來,我差得多。”
  李玉翎道:“那是格格過謙。”
  多倫格格搖頭說道:“你弄錯了,我這個人一向最自負不過了,內城里的這些人誰都說我微,以一個‘謙’字說我的,你是頭一個。”
  只听外頭有人高聲說道:“稟格格,奴才晉見。”
  多倫格格道:“隆泰來了。”
  隨即轉臉向外道:“進來吧!”
  門外那人恭應一聲,在門口行了個禮,哈著腰走了進來,然后垂著手站在門邊。
  多倫格格道:“這位是“‘德’行宮‘神武營’來的李領班、過來見見。”
  太凡做總管的人都夠精明,也都夠机靈,否則的話他就做不到總管了,格格帶著這位李領班進內院來到書房。
  可見這位李領班在格格心目中的份量就不輕了,隆泰連抬頭看都沒抬頭看,立即上一步行個禮道:“見過李爺。”
  李玉翎慌了,忙答一禮上前相扶。
  “隆總管這是折我,我怎么當得起,受得住!”
  隆泰抬起了頭,四十多歲的人,唇上兩撇胡子,兩眼有神,透著一臉精明相,他沒說話先陪笑。
  “李爺一路上辛苦了,常听格格說起您來……”
  李玉翎道:“對隆總管我也久仰,剛才在路上格格還跟我提起隆總管。”
  隆泰道:“您不知道,格格一向愛夸自己人。”
  多倫格格笑了。
  李玉翎道:“總有值得夸的地方。”
  “可不。”隆泰道:“自己人怎么看都比別人強,那怕是個癲痢頭瞧著都是很順眼的。”
  隆泰是個很風趣的人。
  多倫格格笑得更甜,更美了。
  李玉翎也難以忍俊。
  只听多倫格格道:“咱們都坐下,我有話說。”
  格格有了話,李玉翎跟隆泰都坐了下來,按說這是不允許的,可是隆泰在“怡親王府”當了二十多年差了,是看著多倫格格長大的,等于是“怡親王府”的元老了,有些時候,有些地方他是該被寬容些。
  坐定了,多倫格格道:“隆泰,最近有沒有跟吳德明來往過?”
  隆泰道:“奴才好久沒見他了,您不是不許……”
  多倫格格道:“從今天起,我特派你跟吳德明來往,而且要你多跟他來往。”
  隆泰征了一怔,道:“您這是……”
  多倫格格轉望李玉翎道:“玉翎,你告訴他吧。”
  李玉翎還沒有說話,一陣香風襲人,書房里進來了美丫頭德玉,德玉一雙手里捧著剛泡好的一壺茶,進門便叫道:“李爺,您來了。”
  李玉翎站了起來道:“几天不見了,姑娘好。”
  德玉忙道:“您這不是折我么,快請坐,快請坐,我給您倒茶,這是宮里拿來的貢品,您嘗嘗。”
  她忙著倒茶去了。
  多倫格格道:“給隆總管也倒一杯。”
  隆泰忙站起來說道:“奴才不敢。”
  他說他的,德玉還是給他倒了一杯,貢品的确是不同凡響,三杯清香滿室。
  德玉奉上三杯茶后,多倫格格道:“有什么話待會儿再說,我們這儿談正事儿,別打岔。”
  知婢莫若主,可讓多倫格格說著了,德玉正預備問東問西的。
  李玉翎跟隆泰落了座,德玉靜靜地站在多倫格格身后,李玉翎把該說的全部告訴了隆泰。
  隆泰一听馬上說道:“李爺,您可不知道,吳德明這個人頭頂上長瘡,腳底下流膿,是坏透了。”
  李玉翎笑了。
  多倫格格也笑了。
  隆泰接著說道:“這個人一肚子坏水,要說玉爺是受了他的指點,我頭一個相信,您說要我怎么效勞,只要能派得上用場,您請只管吩咐。”
  李玉翎道:“倒不需要隆總管幫別的忙,我只希望隆總管讓我對吳德明這個人多知道一點。”
  隆泰說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胜,李爺,您想知道什么?您問就是,我知無不言。”
  李玉翎道:“謝謝隆總管。”
  沉吟了一下道:“假如我想見這個人的話,除了七貝子府之外,別的還在什么地方可以見到他?”
  隆泰眉鋒鎖了一下,遲疑了一下道:“李爺,我不便出口。”
  多倫格格道:“說你的。”
  隆泰勉強笑笑說道:“李爺,他這個人有點不正經。”
  李玉翎明白了,立即截口說道:“吳德明這個人多大年紀,長得怎么樣?”
  隆泰道:“五十多歲了,糟老頭子一個。”
  李玉翎道:“總管能不能說明白點儿,他有什么特征?譬如說是高是矮?臉上有麻子……”
  隆泰道:“李爺,他有個外號叫吳單瞪。”
  李玉翎道:“吳單瞪。”
  多倫格格道:“一只眼睛。”
  李玉翎“哦”地一聲笑了。
  隆泰道:“您听說過吧,瘸毒瞎狠,吳德明就是這么個人,長得鷂眼鷹鼻,耳后見腮,瘦得皮包骨,像個病死鬼似的,有人這么說吳德明准不得好死,總有一天他會死在……”住口不言。
  李玉翎心里明白,道:“隆總管,他經常往外跑么?”
  隆泰道:“可不,一個月總得往外頭跑個七八趟。”
  李玉翎道:“隆總管可知道他在外頭的交往么?”
  隆泰搖頭說道:“沒听說他外頭有什么朋友,這种人不會在外頭交朋友的,外頭的人他沒一個瞧上眼的。知道他的人也懶得理他,就別說跟他交朋友了。”
  李玉翎沉默了一下道:“隆總管可知道他的出身?”
  隆泰搖搖頭說道:“這個我就不怎么清楚了,以我看,他這种人也不會有什么好出身的!”
  李玉翎道:“行了,謝謝隆總管。”
  隆泰道:“怎么,這些就夠了。”
  李玉翎道:“夠了。”
  隆泰站了起來,他還沒說話,多倫格格又開口道:“李領班暫時住在府里,你給他安置一個住處。”
  隆泰道:“把水榭邊上那一間收拾收拾,您看怎么樣?”
  李玉翎道:“請隆總管在前院隨便給我找個地方。”
  多倫格格望著隆泰道:“就是那一間吧.你帶李領班看看去。”
  隆泰一哈腰,沖著李玉翎陪笑說道:“李爺,您請吧!”
  李玉翎望著多倫格格道:“格格……”
  多倫格格站了起來道:“你跟隆泰去吧!有什么事只管找他,時候不早了,我要歇息去了。”
  帶著德玉往外去。
  李玉翎還待再說,隆泰一邊低低說道:“李爺,格格的脾气您不知道,您怎么好拂格格這番心意。”
  多倫格格已然帶著德玉走出了書房。
  李玉翎道:“這怎么行,王府所在.內院禁地。”
  隆泰道:“李爺,格格沒把您當作外人。”
  李玉翎直皺眉,沒再說話。
  跟隆泰出了書房,隆泰帶著他直往水榭另一方走去。
  那儿座落著一開精舍,進了精舍,隆泰點上了燈,然后望著李玉翎道:“李爺,您瞧瞧,怎么樣?”
  李玉翎還能有什么挑剔,擺設考究,布置雅致,立身處是個小廳堂。左首垂帘一間,雖然看不見里頭,那考究雅致也在預料中,堂堂的王府.那一處會差,就是柴房怕也比一般人家的住處豪華。
  李玉翎還沒說話,隆泰接著又是一道。
  “您到里頭看看。”說著他就要往那一間里讓。
  李玉翎忙道:“不必了,隆總管,我只覺得不安!”
  隆泰道:“您別這么客气,你既然到了這儿,往后就是一家人,大家相處在一塊儿,太客气那就顯得見外了。”
  李玉翎笑了笑,沒說話,沉默了一下之后,他道:“隆總管,剛才你沒說,我也不便問,什么地方可以見著那個姓吳的。”
  隆泰道:“八大胡同。李爺,他年紀一大把了,還這么不正經,整天里尋花問柳,總有一天他會挺尸在窯子里。”
  李玉翎道:“他經常去的地方是……”
  “沒一定。”隆泰道:“八大胡同里那些門儿多得很,他那儿都去。”
  李玉翎道:“這么說只有碰了。”
  隆泰道:“這老不死快倒霉了,要是讓您碰上了,他那付德性我剛才告訴您了,只要您碰見他,一眼就能認出是他來。”
  李玉翎道:“隆總管,我想出去一下。”
  隆泰道:“怎么!您現在就要出去?”
  李玉翎道:“這時候不正是時候了。”
  隆泰笑了笑說道:“您說的是,只是您初到京里來,人生地不熟的,我找他們給您帶路。”
  李玉翎道:“隆總管,謝謝,不用了,您只要告訴我怎么個走法,我總可以自己找得到。”
  隆泰道:“李爺,您太客气,他們都閒著沒事儿,給您帶路這是應該的。”
  李玉翎道:“隆總管,吳德明并不認得我,可是必定認得‘怡親王府’里的人。”
  隆泰呆了一呆道:“您說得是,我沒想到,那……您這么走。”
  他把去八大胡同的路告訴了李玉翎。
  听畢,李玉翎道:“京里可有宵禁。”
  隆泰道:“有是有,不過很遲,您帶著這個可通行無阻,也好進正陽門。”
  說著,他自腰間解下一物遞給李玉翎。
  那是一面“怡親王府”的腰牌,李玉翎稱謝接過道:“府里什么時候關門。”
  隆泰道:“不要緊,您只管去辦您的事儿,我讓他們給您等門,其實門里有人守夜,您叫一聲就行了。”
  李玉翎道:“我預備走后門。”
  隆泰道:“您干嘛走后門。”
  李玉翎道:“‘親軍營’跟七貝子府很可能派有人在這一帶守著,我不愿意讓他們知道我的行動。”
  隆泰臉色一變,道:“這還得了,我去派人把他們攆走!”
  “不,隆總管。”李玉翎伸手一攔道:“這樣不好。”
  隆泰遲疑了一下道:“要是讓王爺跟格格知道,恐……”
  李玉翎道:“隆總管,我只敢這么臆測,知道的也只有你跟我,真要讓王爺跟格格自己發現了,那是他們倒霉。”
  隆泰笑了,道:“好吧!我听您的,您去吧!走后門也行,回來時您只管叫門,我叫巡夜的多听著點儿后門就是了。”
  李玉翎走了,隆泰送他出了后門。
  不到半個時辰,李玉翎照著隆泰告訴他的路線順刊地找到了八大胡同。這地方,使人一進八大胡同就覺得胡同里跟胡同外的情景大不同。
  來往的人不少,耳朵里听進的盡是絲竹管弦之聲,有輕歌.有小調,其音靡靡,全是一些不堪入耳的黃色之調。
  滿眼的五彩燈籠,那朱門一扇扇,送出迎進,忙得很。
  李玉翎站在那儿正在觀望,突然……
  “李領班!”一個深沉的話聲起自身后。
  李玉翎本能地一惊,忙轉身后望,眼前站個人。
  他借著燈光一看,那是個中年人,中等身材,濃眉大眼,兩撇小胡子,穿一身短褲褂,褲腿搖著,袖口卷著,衣領敞開,右手里托著一對鐵球,不住的轉著,五個指頭撥弄,骨碌碌作響,歪著腦袋堆著笑,笑得有點不怀好意。
  李玉翎盯著那漢子道:“尊駕是……”
  那中年漢子咧嘴一笑道:“怎么?吃了官糧,做了官.就不認識朋友了!”
  李玉翎道:“恕我眼拙。”
  那漢子笑道:“您往這儿跑,也不怕傳到姓古的耳朵里去么?”
  李玉翎心頭一跳道:“原來是……咱們沒見過。”
  那漢子道:“不錯,今儿晚上是頭一遭。”
  李玉翎道:“閣下是那一位。”
  那漢子道:“家師行六。”
  李玉翎道:“原來是六先生門下的兄弟,請教。”
  “不敢。”那漢子一咧嘴道:“姓鐵,單名一個字,奎。”
  李玉翎道:“鐵兄。”
  鐵奎道:“別見笑,北京城混字行里算得上個人物,坐的還是頭一把椅子。”
  李玉翎一抱拳道:“失敬了。”
  “行了,兄弟。”鐵奎一笑走了過來:“別損我了。”
  熱情而豪邁地一巴掌拍在李玉翎肩頭上:“接大師兄傳令說你要來,我手下那些小弟兄也看著你進了城,可就沒跟你搭腔,正怕你一進去就不出來了,大師兄交待,要我听候差遣,兄弟就算報到了。”
  讓人覺得心里暖洋洋的,可不是?他那只手就帶著熱流,剎時間遍入全身。
  李玉翎道:“我怎么敢當。”
  “算了,兄弟。”鐵奎道:“一家人還客气個什么勁儿,就算不是一個門里的,憑兄弟你干的這事儿,水里火里我也要先跑上一趟。”
  頓了頓道:“閒話少說,言歸正傳,你怎么一出來就往這儿跑。”
  李玉翎道:“我有事儿。”
  鐵奎道:“你有什么事儿?”
  李玉翎道:“我找個人。”
  鐵奎道:“找個人,誰?”
  李玉翎道:“七貝子府的總管吳德明。”
  鐵奎道:“吳單瞪?”
  李玉翎道:“鐵兄認識?”
  鐵奎如果連吳單瞪也不認識,怎能稱得上混字號中的大爺。
  鐵奎笑道:“不敢說認識,人家貴為七貝子府的總管,我老鐵只不過是‘北京城’的一個混混儿,那來那么大造化,只能說我知道這個人,‘北京城’里的人,我很少有不知道的。”
  李玉翎道:“鐵兄可知道今儿晚上那儿能找到他么?”
  鐵奎未答反問:“据我所知,吳單瞪這個人不怎么樣,兄弟你找他干什么?”
  “我有點私事。”
  接著,他把事情全告訴了鐵奎。
  听畢,鐵奎一咧嘴叫了起來:“好啊,今儿見這個就害這個,明儿見那個就害那個,害來害去竟害到我兄弟頭上來了,我得好好儿整整他,走,兄弟,咱們找他去。”邁步往里走去。
  走沒多遠,兩個人停在兩扇朱門門口,一塊橫匾,兩盞大燈籠,上面各寫斗大的三個字儿:“迎春院。”
  在那“迎春院”門口,抱著胳膊站著几個人,年紀不等,有二十多的,也有三十多的,一個個混家手人物打扮,個頭儿都很壯。
  鐵奎一到“迎春院”門口,那几個漢子馬上快步迎了上來,一個個躬身哈腰,恭謹异常。
  “大爺。”
  鐵奎一指李玉翎道:“見見,‘親軍營’的李爺,我一個門儿里的弟兄。”
  那几個馬上轉過來躬下身去。
  “李大爺。”
  李玉翎怔著道:“不敢當。”
  鐵奎一旁說道:“兄弟,這是我手下几個弟兄,只要在這京畿一帶,要找我隨便找一個吩咐他們一聲就行了,有什么事也只管找他們,那一個敢慢一點儿,你找我說話。”
  轉過臉去道:“你們的四下挨門給我問,我找吳單瞪,知道他在那儿回來告訴我一聲,別惊動他。”
  那几個一應而散。
  鐵奎笑道:“瞧,兄弟,神气不,‘紫禁城’里有他那么一個皇上,這儿有這么一個皇上,真要說起來他要跟我換我都不換。”
  李玉翎點頭說道:“‘北京城’臥虎藏龍,能在他們之中稱尊,的确不容易。”
  鐵奎道:“多少年了,全是打出來的,換來的。”
  “迎春院”里快步走出個人來,那德性一看就知道是個嘴吃軟飯的,背頂軟蓋儿的,近前一哈腰,陪上滿臉唯恐不周的笑,“鐵爺,今儿個是什么風。”
  鐵奎道:“嚇我一跳,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老王,你好嗎?”
  那老王忙道:“好,好,謝謝鐵爺,托鐵爺的福,您請里邊儿坐坐,喝杯茶。”
  鐵奎搖頭笑道:“我不敢進去,我怕那些姑娘揪著我不放,上回碰見了荷花,她那股熱情勁儿我受不了。”
  老王輕笑說道:“您不賞臉?”
  鐵奎左手一擺道:“忙你的去吧!今儿晚上我有事儿,明儿個我再來叨扰你一杯。”
  那老王答應著道:“您這是那儿話,能請到您,那是我們的造化,我們的光彩,鐵爺,明儿個一定請您賞臉。”他退著走了。
  鐵奎望著那老王進了“迎春院”道:“‘迎春院’的王八,姓尤,大伙儿都叫他尤老王,人還不錯。”
  那几個回來了,近前欠身,一個中年漢于道:“大爺,那老小于軋上了小桂花,在‘万花院’邊賃了一間房子。”
  鐵奎道:“小桂花,小桂花不是老七的人么?”
  那漢子道:“是的,鐵爺。”
  鐵奎道:“既是老七的人怎么會姘上了吳單瞪。”
  那漢子道:“不知道。”
  鐵奎濃眉一揚道:“吳單瞪人呢!”
  那漢子道:“在那里。”
  鐵奎道:“老七呢?”
  那漢子道:“不知道,有些日子沒見他了。”
  鐵奎:“找他去,讓他馬上來見我。”
  那几個答應一聲,轉身又走了。
  鐵奎轉過臉來道:“行了,兄弟,他惹上咱們了,咱們抓他的理了。”
  李玉翎道:“鐵兄預備……”
  鐵全道:“借這机會好好整他一頓。”
  李玉翎道:“方便么,鐵兄。”
  鐵奎倏然一笑道:“兄弟.我鐵奎叮不怕官家的人物。”
  李玉翎道:“跟他們斗怕是個麻煩。”
  鐵奎道:“把我姓鐵的抬了出去,看他們那個敢正眼瞧我一下,兄弟放心,這种事,他們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誰要是在這种事上鬧出事來,誰自己倒霉,我包管姓吳的那老小子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他只有哆嗦的份儿,就算他敢怎么樣也不敢明著來,明來的有他的虧吃的。”
  兩個人聊了沒几句,那几個回來了,另外帶著個年輕的,那年輕漢子白淨臉,長得挺不錯,很俊,也很秀气,只是帶著臉的酒意,胡子都長了。
  他上前叫了鐵奎一聲。
  鐵奎兩眼一掃道:“在那儿找著他的。”
  那中年漢于道:“王老順那儿。”
  鐵奎哼了一聲望著眼前那年輕人道:“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你這一陣子跑到那儿去了。”
  那年輕漢子道:“沒上那儿,我一直待在王老順那儿。”
  鐵奎道:“好出息,你怎么沒把自己淹死在酒壇子里。”
  鐵奎又道:“小桂花另外找主儿了,你可知道?”
  那年輕漢子微微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大爺。”
  “好嘛!”鐵奎道:“你知道也不生气。”
  那年輕漢子道:“小桂花讓我替她贖身,我拿不出那么多。”
  鐵奎道:“多少?”
  “五個數儿。”
  鐵奎道:“她又不是個金打的,值得那么多,你怎么沒告訴我。”
  那年輕漢子道:“這种事我沒敢讓大爺知道。”
  鐵奎道:“那么你就縮著腦袋把她拱手讓了人了。”
  那年輕漢子低著頭沒說話。
  鐵奎道:“那么你就整天喝黃湯。”
  那年輕漢子道:“大爺,我……我心里悶得慌。”說著說著他先哭了。
  鐵奎濃眉一掀,喝道:“不許哭,哭個什么勁,為個娘儿你掉淚,值么?老七,你好窩囊,好大的出息。”
  那年輕漢子硬沒敢再開口。
  鐵奎吁了一口气道:“我問你,你還要她么?”
  那年輕漢子囁嚅說道:“大爺,我拿不出那么多。”
  “呸!”鐵奎一吐唾沫道:“風塵里沒几個有情有義的,你跟她泡泡我不管,你要打算要她我不許,你這年輕急什么,給我找個正經的,到時候你只管跟我說一聲,我給你張羅,听見了么?噢!對了,三姑娘那邊的小紅是個好姑娘,看你們不是也蠻談得攏的嗎?”
  那年輕漢子低与頭道:“是,大爺。”
  鐵奎道:“把眼淚擦擦抬起頭來听我說話。”
  那年輕漢子舉袖擦了擦淚,怯怯地抬起了頭。
  鐵奎喝道:“像個漢子點儿。瞧瞧弟兄們,那一個像你這么窩囊!”
  年輕漢子臉上飛紅立即挺起了胸脯。
  鐵奎道:“這還像點樣儿。”
  頓了頓,道:“小桂花現在住在那儿,你知道嗎?”
  年輕漢子點頭說道:“我知道,就在‘万花院’邊儿上。”
  鐵奎道:“出出气去,別讓悶坏了你,吳單瞪那老小子,嚇唬嚇唬他,可別傷他,我來收拾。”
  年輕漢子道:“大爺,他是……”
  鐵奎道:“他是誰我清楚,他就是天皇老子也一樣。”
  年輕漢子道:“您讓我現在去。”
  鐵奎道:“問得好,難道等他走了再去。”
  年輕漢子雙眉一揚,轉身而去。
  那几個轉身跟了去。
  鐵奎轉眼望向李玉翎道:“走,兄弟,瞧熱鬧,看好戲去,我要把那吳單瞪當狗耍,非把他的尿屎都要出來不可。”
  李玉翎忍不住笑了。
  那是兩扇小窄門儿,就在“万花院”邊儿上那條小胡同里,門口沒路燈,黑黝黝的。
  年輕漢子有人給壯膽,也帶著几分酒意,他如今站得很挺,抬手拍了門。
  門開了,開門的是一臉麻子臉的老太婆,老太婆腦袋剛探出,猛然就是一惊!
  “老七!是你!”
  年輕漢子冷冷說道:“不錯,是你窮七爺,來跟桂花聊聊,怎么?”
  老太婆道:“剛出去。”
  年輕漢子兩眼一瞪道:“怎么說。”
  老太婆忙道:“剛回來,睡了。”
  年輕漢子哼了一聲道:“她還真快,那不要緊,老相好了,跟她被窩里聊去。”抬腿進I門。
  老太婆一惊要攔,老七一招胳膊把她碰得踉跟蹌蹌退出了老遠,老太婆要呼,后頭響起個低沉話聲:“胡二喜,弟兄們全到了,你還想活長點儿不?”
  老太婆一哆咳,硬沒敢吭聲。
  几條大漢闖了進去,一個小院于,上房屋里無燈,黑漆漆的,老七肝火冒三丈,一腳就把門踢開了。
  “哎喲!誰呀!”房里傳出一聲嬌嬌滴滴的惊叫。
  老七只不管地闖了進去,惊叫由里向外,房間里燈一亮,老七手里揪著一個,只穿著一片紅肚兜,老七“呸”地一聲道:“霉气。”
  順手抓起一件長衫走過去。
  那娘儿們忙不迭地披上長衫,長得不賴,只是花容變色,粉面沒一點血色儿。
  “老七,是你……”敢情她現在才看清楚來人。
  里頭屋又闖出一個,是個男的,糟老頭子,瞧他是那吳德明沒別人,他往那儿一站,眼一瞪道:“你們是干什么的。”
  老七道:“玩命的。”
  吳德明獨眼睜得老大:“好大的膽子,天子腳下,京畿所在。”
  老七刷地一聲手抽了過去:“閉上你他娘的臭嘴,少跟你七爺來這一套。”
  吳德明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倚在牆上,手捂半邊臉,叫道:“你,你敢打人……”
  老七道:“打人那叫便宜,七爺,我今儿晚上還要動這個。”
  抬腿抽出一柄匕首,砰然一聲插在桌上。
  明晃晃地,配著老七那滿臉的怒气,嚇人。
  吳德明反了臉,連那被打紅的耳邊臉都紅了,要叫。
  老七抬手一揚道:“你敢出一聲我先宰了你。”
  吳德明一哆嗦,硬沒敢張嘴,他畢竟奸滑,也畢竟見過几天世面,強笑一聲道:“這位,咱們恐怕是一場誤會。”
  老七道:“放你娘的屁,捉奸成雙我這叫誤會。”
  “捉奸?”吳德明笑了:“這位,小挂花是我花銀子贖出來的。”
  老七道:“你贖出來的,你知道她是你七爺的什么人!”
  吳德明道:“這我不知道。”
  老七道:“那你就給我站在一邊少開口,我先宰了這臭貨咱們再算帳。”
  那娘儿們砰然一聲跪了下來:“老七,可不是我不跟你,是胡二喜她要銀子。”
  老七道:“去她娘的,我老七天生的窮命……”猛一把抽起了桌上的匕首。
  那娘儿們瘋了道:“老七,看在過去那段情份,你饒了我吧!我跟你,我馬上跟你走。”
  她要抱老七的腿,老七一腳踢得她滾出老遠。
  吳德明膽子不小,上前伸手一攔,忙點了頭,笑得心惊膽戰:“這位,有話好說,鬧出人命是要賠的。”
  “滾你一邊去涼快!”又是一巴掌,打得吳德明滿嘴冒血,退出老遠。
  “你七爺怕吃官司也就不來了。”邁步向那娘儿們走了過去。
  就在這時候,院子里鐵奎喝了一聲:“老七,站住。”
  老七停了步,鐵奎一個人進了屋,李玉翎站在暗處,他看得見人,人看不見他。
  鐵奎進了上房屋,眼一盯吳德明道:“七貝子府的吳總管,可是?”
  “不敢。”吳德明忙道:“正是吳德明。”
  鐵奎一抬手道:“請坐。”
  吳德明有點失措.忙應一聲道:“請教,您這位是……”
  鐵奎道:“鐵奎。”
  吳德明“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北京城里頭一號人物鐵大爺.老弟仰名已久,不想今晚上在這八大胡同里幸遇,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說著,他沖鐵奎拱了拱手。
  鐵奎淡然道:“好說,你老請坐。”
  吳德明似沒動,望了老七一眼道:“這位是鐵大爺的弟兄?”
  鐵奎道:“正是。”
  吳德明道:“久仰鐵大爺仁義過天……”
  鐵奎淡然一笑道:“吳老放心,鐵奎自會給吳老一個公道。”
  吳德明一拱手道:“老朽感激不盡。”
  這才走過來坐了下去。
  鐵奎搬過一把椅子在他對面坐下,道:“吳老……”
  吳德明忙一拱手道:“鐵大爺有話只管說,老朽洗耳恭听。”
  鐵奎道:“吳老言重了……”
  輕輕咳了一聲道:“吳老在七貝子府供職,對鐵奎弟兄也有個耳聞,那是鐵奎的造化,至于眼前這件事……”
  吳德明道:“這是一場誤會,老朽純然不知道小桂花是鐵大爺這位弟兄的人!”
  鐵奎道:“相信吳老是不知道,否則以吳老的為人,斷不會不給鐵奎面子。”
  吳德明順水推舟,忙道:“那是,那是,老朽這個人生平最喜歡交朋友,雖然沒在江湖耽過,交的江湖上朋友可也不少,老朽受了江湖朋友的熏陶,也漸知一個義字,要知道小桂花是鐵大爺弟兄的人別說給她贖身,連近也不會近她。”
  鐵奎道:“事到如今,吳老也不要解釋什么了,吳老的為人代清楚不過,我這里有兩條路任吳老選一條。”
  吳德明道:“鐵大爺請說。”
  鐵奎道:“我們這些人一向是玩命慣了,生就一顆天不怕、地不怕的天膽,吳老請想,連命都不要了,他還怕什么……”
  吳德明強笑了笑,沒說話。
  鐵奎道:“還有,我們這种人很少有是非的觀念,一言不合,一事不對就動刀子,白進紅出,這是家常便飯。”
  吳德明道:“鐵大爺客气了,据老朽所知,諸位都是‘北京城’的英雄好漢。”
  鐵奎抬手攔住了他話頭,道:“這頭一條路,我把吳老留下,‘北京城’有的是埋人的地方,我把吳老掘個坑一埋,誰也不知道。”
  吳德明哈哈強笑道:“鐵大爺玩笑了,像諸位這种人物,怎么會對老朽一個已然入土一半還多的糟老頭子下這种毒手。”
  鐵奎道:“我們這种人向來是睚眥必報,對誰都是一樣。”
  吳德明陪上兩聲干笑,沒說話。
  鐵奎道:“這是第二條路,我請吳老幫個忙……”
  “幫忙。”吳德明道:“只要是老朽能效勞之處,鐵大爺只管吩咐就是,老朽說過,生平最喜歡交朋友,尤其是江湖上的朋友。”
  鐵奎道:“這么說吳老是選第二條路。”
  吳德明呵呵笑道:“任何一條路都比那條死路強,鐵大爺逼著老朽往這條路上走,老朽焉敢不急急從命。”
  鐵奎倏然一笑道:“吳老不愧是個明白人。”
  吳德明道:“好說,老朽為人做事還能不糊涂而已。”
  鐵奎道:“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吳老,我要個人。”
  吳德明一怔,道:“鐵大爺要的人是誰?”
  鐵奎道:“這個人剛到京里來,跟鐵奎兄弟有點過節,可是他深居內城里,鐵奎兄弟拿他沒辦法。”
  吳德明道:“鐵大爺還沒告訴老朽,這個人是誰?”
  鐵奎道:“他是從‘承德’來的。”
  吳德明怔了一怔,眉鋒一皺道:“‘承德’來的,這是誰?”
  鐵奎道:“此人姓李,原供“承德’‘神武營’,剛被調到京里“親軍營’來。”
  吳德明道:“有這么個人,老朽不知道。”
  鐵奎道:“吳老回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以吳老的身份。在內城里打听一個人,應該不是難事。”
  吳德明道:“容老朽回去派個人打听打听,應該可以問得出來。”
  鐵奎道:“吳老肯幫這個忙,我這里先謝了。”
  吳德明道:“老朽是一定盡心盡力,只是老朽還沒摸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鐵奎轉臉向里道:“老七,把她弄出去。”
  老七答應一聲,拖著小桂花走了出去。
  鐵奎轉過臉來道:“這件事我本來不愿意說,可是……我這么說吧,這姓李的在‘承德’害了我一個把兄弟,我那位把兄弟原是吃江湖飯的,讓那姓李的做公函私割了腦袋領賞邀功去了。”
  吳德明獨眼一睜道:“原來如此,這姓李的好狠。”
  鐵奎道:“他是夠狠的。”
  吳德明道:“鐵大爺怎么知道他到京里來了。”
  鐵奎道:“鐵奎在‘承德’有朋友,那姓李的一舉一動無不全在鐵奎那些朋友耳目之中。”
  吳德明道:“鐵大爺既然知道他到京里來了,為什么不在半路截他,卻等他進了京,進了內城再費事。”
  鐵奎道:“不瞞吳老說,這姓李的一身好功夫,鐵奎弟兄不是他的對手,不敢輕易動他。”
  吳德明道:“那么鐵大爺現在向老朽要這個人……”
  鐵奎道:“我是向吳老要這個人,這句話吳老該明白。”
  吳德明獨眼一睜道:“鐵大爺是要老朽先殺了他。”
  鐵奎道:“也行,要是吳老殺了他,我要他一顆腦袋,要是吳老將他弄得人事不醒交給我,那更好。”
  吳德明看了鐵奎一眼笑道:“鐵大爺這是難為老朽,那姓李的現在是‘親軍營’的人,老朽焉敢動他。”
  鐵奎淡然一笑道:“吳老太客气了。”
  吳德明道:“鐵大爺……”
  鐵奎一擺手道:“吳老貴為七貝子府總管,是七貝子面前的紅人,吳老所至也就等于七貝子親臨,對付小小一個‘親軍營’的人,以我看不該是什么難事。”
  吳德明搖頭說道:“鐵大爺不知道,這种事七貝子如何肯听老朽的……”
  鐵奎道:“他要是看重吳老的話,他該听吳老的,事實上吳老也非自己想辦法不可。”
  吳德明皺了皺眉道:“鐵大爺,老朽一定盡心盡力,行么?”
  鐵奎搖頭說道:“吳老,我志在必得,我若不先下手,等他知道我那慘死的把兄在京里有我這么一個拜弟的時候,我鐵奎遲早會步上我把兄之后死在他手里。”
  吳德明吁了一口气道:“老朽忘了,老朽只有這一條路是生路,條條是死路,螻蟻尚且偷生,何況老朽這個血肉之軀的人,好吧!老朽點頭就是。”
  鐵奎道:“我先謝了。”
  吳德明獨眼一轉,笑道:“容老朽大膽直問一句,鐵大爺是不是早就盯上了老朽。”
  鐵奎道:“事非得已,還請吳老原諒。”
  吳德明笑呵呵道:“這一下鐵大爺算是抓住老朽了。”
  鐵奎道:“事實上吳老也給了人可乘之机。”
  吳德明大笑說道:“不錯,不錯,誰叫老朽老來風流……”
  話鋒一頓,接問道:“鐵大爺,這個忙老朽若是幫成了呢?”
  鐵奎道:“從今后小挂花就是吳老的人了,‘北京城’里有誰敢哼一聲,吳老盡管找鐵奎說話。”
  吳德明道:“鐵大爺這謝不嫌太輕了么?”
  鐵奎道:“吳老一條命,加上一個小挂花,我看不輕。”
  吳德明臉色一變,站了起來,強笑說道:“鐵大爺說得是,那么老朽這就回去打听打听……”
  鐵奎伸手一攔道:“吳老慢著。”
  吳德明道:“鐵大爺還有什么吩咐?”
  “好說。”鐵奎道:“”我若放吳老回去,他日何處再找吳老。”
  吳德明道:“鐵大爺,事一辦妥,老朽會立即出城相見。”
  鐵奎道:“吳老若是永遠不再出城,鐵奎豈不是偷雞下著蝕把米了,再找吳老恐怕那要比登天還難。”
  吳德明道:“鐵大爺玩笑了,小桂花還在這儿。”
  鐵奎道:“小桂花在吳老的心目中份量固然不輕.可是她不比吳老自己的性命來得重。”
  吳德明強笑說道:“沒想到鐵大爺這么不相信老朽。”
  鐵奎說道:“記得我說過,吳老的為人我清楚不過。”
  吳德明苦笑說道:“鐵大爺要是不放老朽回去,老朽如何幫鐵大爺這個忙,如何為鐵大爺辦事。”
  鐵奎道:“放你自然是要放的.不過先請吳老吃我一顆藥丸。”
  左手翻起,兩指捏著一顆豆大紅藥丸。
  吳德明道:“鐵大爺這是……”
  鐵奎道:“這是我當年行走江湖時所用的獨門藥物,給它取了個名儿‘搜魂丹’,它是一种慢性毒藥,一個對時發作,除了我自己的解藥外,還沒有別的藥物能解它。”
  吳德明臉上變色,沒說話。
  鐵奎道:“吳老要是不愿意吃我這顆‘搜魂丹’也可以,請吳老親筆寫封信,我找人帶著見七貝子去。”
  吳德明道:“鐵大爺的弟兄進不了內城的。”
  鐵奎淡然一笑道:“有吳老的腰牌,何以進不了內城。”
  吳德明臉色為之一變,沒說話。
  鐵奎道:“吳老怎么說。”
  吳德明遲疑良久方道:“信上說不明白,這件事還得老朽自己走一趟……”
  鐵奎道:“那最好不過,吳老請張開嘴。”
  站起來把手伸了過去。
  吳德明只有張開了嘴。
  鐵奎曲指一彈把那顆赤紅藥丸彈了進去,隨手飛快一指點在吳德明的喉結上,只听“咕”地一聲,咽了。
  鐵奎收手說道:“我把該說的再說一遍,藥稱獨門非我解藥不能解,吳老若是不信盡可等毒性微發時再辦事,吳老也可以試著遍服解藥,只請吳老記住,一個對時毒發,肝腸寸斷,七竅冒血,明天晚上這時候我在這儿等吳老,我怕吳老派人來圍住這地方通我拿出解藥來,我會防著的,言盡于此,吳老請吧!”
  吳德明沒多說,白著臉一拱手出了上房。
  鐵奎淡然喝道:“去一個送吳老出去。”
  一名漢子應聲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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