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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奇花常主


  兩匹快馬越過坡背飛也似地奔向岭口,宛似騰云駕霧般在霧里奔馳。
  貢劍秋和藍文倩都在不住地磕著馬背。揚著馬鞭,大聲吆喝著坐騎。
  兩人在暗中比賽,岭口山坡是他們的最后沖刺點。
  年輕人就是這般好胜,連走這么一段山石路也不肯安宁!
  “駕!“貢劍秋伏身馬背向前猛沖,超出藍文倩整整一個半馬身。
  藍文倩咬著牙使勁地踢著馬刺,拼命往前猛沖。
  “咻……”一聲馬嘶,貢劍秋從馬背上立起,雙腿緊夾馬肚,兩手拉緊了立起前蹄的駿馬韁繩。
  藍文倩收韁不及,坐騎沖過貢劍秋身旁,然后斜兜了一個圓圈,又回貢劍秋的身旁,兩人并轡而行。
  岭口山坡上橫立著一人一騎。
  白人白馬,耀眼奪目,正是中原日月刀神扶炳靈。
  貢劍秋策馬上前一步:“你是誰?為何擋住我們的去路?”
  扶炳靈聞而不答,卻對藍文倩道:“朱公子跑得好快。”
  藍文倩秀目緊蹙。他怎么又追上來了?真是個難纏的家伙!
  人人都說女人難纏,其實男人也有難纏的時候。
  藍文倩歎起嘴道:“我跑的快不快,与你何干?”
  扶炳靈冷聲道:“我受人之托保護你,你是我的貨,我是貨的保鏢,怎說無關?”
  藍文倩見他把自己當成貨物看待,沒好气地說:“我不要你保護,也不要你跟著我,你走開,走開!”
  扶炳靈淺淺的說道:“在下做買賣講的就是信譽,既然我已經接下了你這貨,怎么能撒手不管?”
  “你……”藍文倩气得直喘粗气。
  貢劍秋道:“喂,你這人怎么不講道理?這位小兄弟不愿你保護,你還干嘛老纏著他?其實他武功不錯,又不是三歲小娃,要你保護什么?”
  扶炳靈冷眼瞟著貢劍秋道:“這不干你的事,你滾到一邊去。”
  “哼!”貢劍華冷哼一聲,“在下平生愛管天下不平之事,今日之事我是管定了。請問閣下首姓大名?”
  扶炳靈鼻孔一編,一聲輕嗤,算是回答。
  貢劍秋虛怀若谷,落落大方地一拱手道:“在下山樂八盤岭幽花谷少主無風劍客貢劍秋向兄台見禮。”
  扶炳靈冷漠著臉:“沒听說過。”
  貢劍秋仍未動气,再次拱手道:“請問兄台大名?”
  扶炳靈聲冷如冰:“你不配問。”
  藍文倩忍不住厲聲道:“作未免也太過份了!既然你認我是貨主,那就赶快向貢大哥賠禮道歉!”
  貢劍秋臉上掠過一絲陰冷、古怪的笑。
  扶炳靈忽然問道:“朱公子在荒岭路上遇到了四個光頭大漢的攔劫,是不是?”
  藍文倩眉毛一揚:“你怎么知道的?”
  扶炳靈沉下臉:“果然不出我所料。”藍文倩不明白他話的意思,于是又道:“幸虧遇到了貢大哥出手相救,否則我就……”
  扶炳靈冷冷地打斷她的話:“那只是一場戲。”
  貢劍秋的臉色微微一變。旋即,冷冷一笑。
  藍文倩瞪圓了一雙大眼:“一場戲?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那是這位貢大哥和四個光頭大漢合演的一場戲。”
  “這不可能!”
  “這是千真万确的事實。”
  “你有何證据?”
  “我親眼看見這位貢大哥和那四個光頭大漢曾經在一起,而且他還給了那四人一疊銀票。”
  藍文倩險轉向貢劍秋:“這是真的?”
  貢劍秋极有風度的一笑:“你相信他的話?”
  藍文倩想了想,道:“不,我不相信他的話,因為如果你和那四個強盜是一伙的,你就不會殺了他們。”
  貢劍秋點點頭:“謝謝小兄弟對我的信任,恕我大膽說一句,說不定那四個強盜是和他串通一气來嚇唬你的,恰恰被我撞上了。”
  這話不全在理,但也很可能。藍文倩對扶炳靈道:“我不相信你的鬼話,閃開道,讓我們過去。”
  扶炳靈正色道:“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愿意也罷,不愿意也罷,保護你的安全是我的責任,因此我不能讓他和你在一起,你過去,他留下。”貢劍秋笑道:“你自信能留下我?”
  “當然。”絕對有把握的回答。
  “我自信普天下還沒有一個能留下我的人。”話語中充滿了無比的自信。
  “那你可以試一試。”
  “很好。”
  兩人同時從馬背上躍下,身形如星丸跳擲,一起一落,一雙方已到坡坪,相距距离不到五步遠。
  藍文倩見狀也跳下馬背。
  兩人同時發出一聲沉喝:“朱公子,不要過來?!”
  “小兄弟退下!”
  藍文倩頓住腳步,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強烈的無法抑制的欲望:這兩人的武功究竟是誰強誰弱?
  天是,她大聲道:“二位比武,點到為止,千万不可傷人!”
  貢劍秋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啟然不愿他受傷,可扶炳靈無論怎么說也是爹爹請來保護她的人,她也不愿他受傷。
  貢劍秋扭頭道:“小兄弟,知道了,你放心,我絕不會傷他性命。”
  扶炳靈陰沉著臉,一句話也沒有說。
  “請!”貢劍秋雙手抱拳于怀輕輕一抬,這才緩緩才背上拔出寶劍。
  一泓秋水從劍鞘內流出,閃閃光耀人眼目。
  扶炳靈右手一舉,嗖地一聲吟虎嘯之聲,背上寶刀已然出鞘。
  一道寒芒仿像來自天際,臨空瀉下,掠過岭坪。
  貢劍秋皺了下眉頭,當然只是一瞬,立即又恢复了懾人的神態。
  一方白衣、白褲、白套挂、白扎帶、渾身雪白。
  一方青衣、青褲、青套挂、育扎帶、渾身墨青。
  黑白分明,相峙對壘,凝立如山。
  此時落日僅剩余暉,四周的景物在逐漸模糊中,但場中的气氛卻緊張得令人有窒息之感。
  “看劍!”貢劍秋先發制人,暴喝聲中,寶劍呼嘯劈出。
  藍文倩聚精會神,凝眸觀看,但仍沒看見清貢劍秋出手劍勢,那劍出得太快太急,分不清招式劍路,給人的感受是這一劈是命的一擊,象撕裂天空的閃電,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抵抗。
  扶炳靈紋身未動,炬電般的目光凝視著頭頂劈來的厲電。
  “當!”惊心動魄的一聲巨響,火星射出五、六尺遠,煞是嚇人。
  扶炳靈已退离原地五尺有多,右胸上方一點鮮血慢慢滲開,宛如在白衣人上綻開了一朵鮮紅的櫻花。
  貢劍秋站在原地,險已變了色,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雖然他表面上胜了,刺傷了扶炳華,但他心里明白,剛才扶炳靈的刀已兵抹過了他的頸脖,若不是扶炳靈刀下留情,他早成了刀下之鬼,惊駭之余,他已知道對手是誰了。
  “你是山東扶家堡少主日月刀神扶炳靈?”貢劍秋沉聲問,竭力保持著鎮定不讓聲音發抖。
  扶炳靈默然不語,只是定定地著他,等待著他認輸。
  藍文倩卻大吃一惊,原來這人就是剛剛奪取武林雙劍大會天下第一刀稱譽的日月刀神扶炳靈!
  与此同時,她心中又浮起一團凝問:“听說這位扶家堡少主心性驕狂,素來視錢財如糞土,他又怎會肯替爹爹干這何鏢的差事?”
  心念之間,又是万般感歎。山外有山,天外有大,今日這位天下第一刀居然敗在了貢劍秋的手下。
  在她的眼里當然是扶炳靈敗了,倒退五尺,胸膛見血,怎是不敗?
  貢劍秋可不敢說自己胜了,又不甘心說自己敗了,他知道碰上了厲害何色,斗不敢,退不甘,但無論怎么樣也不能栽得太慘,于是他沉聲道:“請閣下讓開道。”
  這一句話很含蓄的話,是說給藍文倩听的。他知道藍文倩一定會明白他話中的含意,他是胜利者。
  扶炳靈冷聲一哼,正要開口說話,卻見貢劍秋左手腕一抖“吃,吃,吃!”一束細如牛毛的針射向了自己。
  卑鄙無恥的小人!扶炳靈怒不可遏“呀!”地一聲怪叫,空中一串筋斗飛向貢劍秋。
  黃昏時刻,光線暗淡,又是順風,發出去的飛針居然沒能擊倒扶炳靈,貢劍秋惊恐万分,一柄寶劍執在手中竟然不知如何招架。
  扶炳靈一刀刺下,決意殺了貢劍秋。
  貢炳華慌亂之下,已失去先手,情知逃不過這一刀,只得閉目等死。
  “住手!”一聲呵叱,藍文倩斜里扑至,橫身隔在了貢劍秋身前。
  扶炳靈刀法已臻化境,達到了刀隨心意,收發自如的上乘境界,硬生生地收住寶刀,人卻從兩人頭頂飛過,落到了丈外的坡下。
  扶炳靈回頭怔怔地望著藍文倩,這個不知江湖險惡的白痴姑娘!藍文倩卻對扶炳靈厲聲道:“想不到以日月刀神扶少主竟會是個不守信用的人,既然已經敗了,為何還要乘人不備出刀傷人?”
  扶炳靈左手拎著背包,右手橫著寶刀,冷然一笑:“誰胜誰負,貢劍秋心中明白。”
  貢劍秋眼中閃過一抹詭譎、狡黠的光,呵呵笑道:“扶炳靈,自古道:“兵不厭詐。‘從實戰的角度上來說,你是胜了但從比武角度你卻是胜負未定。“
  扶炳靈沉聲道:“你還不服輸?”
  藍文倩早已忍耐不住,對貢劍秋道:“不与他囉嗦,咱們走!”說著便走過去,將馬匹牽到貢劍秋身旁。
  兩人躍身上馬,貢劍秋對扶炳靈道:“扶少主,你我是友不是敵,這位小兄弟就交給我好了,若有半點差錯,唯我是問就是。”
  兩人揚鞭策馬沖上土坡,闖出了岭口。
  扶炳靈緩緩舉起手中的背包,小背包上密密麻麻的插滿了細如牛毛的飛針。
  扶炳靈小心翼翼地拔出一根飛針,居弱的陽光下,飛針針尖閃爍著湛藍色的幽光。
  他的劍剎時變得灰青。
  失魂血針!這是江湖上久已失傳的閻王幫的劇毒暗器!
  這种暗器由藏在抽內的彈簧鋼管發射,令人防不胜防,暗器雖然細如牛毛,但都淬有劇毒,見血封喉,厲害异常,故此江湖人稱此為失魂血針,又日封喉針。
  据說這种暗器在三十年前,閻王幫覆滅時,已被毀掉,此刻又為何會重現江湖?
  這位貢劍秋又究竟是何許人也?
  剛才若不是急中生智,摘下背上的小背包一擋,恐怕自己早已喪命在這极毒暗器之下。
  他小心地取下背急上所有的飛針,用一塊布包起來,然后放人腰囊中。
  他抬起頭,咬緊嘴唇的臉在痙攣。
  天幕迅速地往下墜,朦朧夜色已經到來。
  他真想回山東扶家堡,不顧一切地回去。
  他真想撒手不管此事,無論多大的報酬,即使天下所有的黃金都給他,他都不要。
  然而,他卻既不能回去,也不能不管此事,因為他無法拒絕此事,而且此事与黃金也毫無關系。
  他抿嘴打出一聲長哨。
  白龍駒一個騰躍飛到他的身旁。
  他彈身而起,從空中落到馬鞍L.“咻……”一塊響徹云霄的刀嘶,“得得‘蹄聲中,人、馬。
  已經去遠。
  貢劍秋和藍文倩奔出岭口,轉上官道。
  官道十里處便是沙坪鎮。
  這是一個很小的鎮,只有縱橫兩條不到一里長的街道。
  此鎮雖處在南北陸路交通要道上,但因南有新安,北有望亭,所以此鎮有少有過路行商歇腳,街道上十分冷清。
  貢劍秋在街口勒住侵繩,“小兄弟,咱們就歇在這儿吧。”
  藍文倩目光掃過南北街道,整齊的麻石板道,參差的小橫巷,燈火暗淡,行人稀少。
  自己女扮男裝,自然是在清靜、人少的地方落腳為好,于是,她點點頭道:“好,咱們就歇在此鎮。”
  兩人下馬,走向街口的“吉祥”客棧。
  鎮小,客棧也小,廳堂只有三張桌子。然而,全鎮客棧獨此一家,別無分店。
  店內生意清淡的出奇,廳堂上空蕩蕩的,沒有一人。
  “二位客官可是住店?”店老板親自從店內出來恭迎貢劍秋和二人。
  貢劍秋點點頭道:“不錯。”
  “小二!快將二位客官的坐騎牽到馬廄去用上等草料飼候!”店老板扯開噪門高聲呼喊。
  小二飛也似地從堂內赶來,接過二人手中的侵繩,將馬牽向馬廄。
  店老板滿臉堆笑,躬身道:“二位店里請。”
  貢劍秋跨進店廳不覺眉頭一皺,心中的不滿意已挂在臉上。
  店老板見狀立即道:“客官,雖別這堂廳不大,客房設在后院,院內花圃、涼亭,風景优美,清靜舒适得很哩,不是小的吹牛,就是新安的福胜大店找也沒有小店這般舒适。”
  貢劍秋冷冷地說道:“先帶咱們去瞧瞧。”
  “哎,請二位隨我來。”店老板唯恐丟失了這筆生意,赶緊前面帶路。
  客房設在后院東西兩首。東首兩間客房,西首三間客房,房間說不上華麗,倒也寬敞明亮,清洁整齊,家什用物,一應齊全院內雖不象店老板說的那樣优美,但竹枝搖曳,花影婆娑,卻也幽靜精雅。
  貢劍秋在東首房前站定:“就住這儿。”
  店老板笑著道:“二位是要一間還是兩間?”
  “一間。”貢劍秋答道。
  “哎……”藍文倩急忙道:“兩間!兩間!”
  貢劍秋笑道:“你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講義气最爽快的朋友。常言道:朋友易交,知已難對。你我何不開怀暢飲,抵足而眠?”
  “哦,這不行,小弟睡覺,生性不与人同房,一個人睡習慣了。”藍文倩臉上飛起一層紅暈。
  “怕什么?習慣也可慢慢改變的。”貢劍秋撫手道:“一人冷清,兩人熱鬧,再說万一有什么情況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兩間,店老板,就要兩間!”藍文倩說著就伸手去包袱里掏銀子。
  “小兄弟!”貢劍秋伸手阻住她,自己從怀里摸出一錠銀子來,“兩間就兩間!我住外間,你住內間。”說著,銀子塞到店老板手中,“送一桌最好的酒菜到咱小兄弟房中來。”
  店老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住兩間房當然是一間房的雙倍价錢:“是,是,請二位客官在房內稍待片刻。”說畢,轉身登登登登地走了。
  貢劍秋和藍文情進入房中,店小二立即送洗面水和兩壺泡茶。
  兩人禮讓一番,洗過手臉,在桌旁坐下。
  此刻已是掌燈時分,店小二點燃了桌頭的蜡燭,躬身退下。
  燭光照亮了兩人的臉。
  貢劍秋盯著藍文倩的臉道:“小兄弟,我若猜的不錯,你應該是蘇州……”
  藍文倩心陡地一震,臉色微變。
  “蘇州來記綢緞在朱百世的公子,對不對?”
  藍文倩暗吁一口气,將錯就錯道:“不錯,我正是朱百世的公子朱少杰。”
  貢劍秋暗自一笑,道:“久聞朱公子武藝高強,倜儻英偉,今日相見,果然名不虛傳。”
  “扶大哥過獎。”
  “不知朱公子為何一人獨往庄橋,而又有日月刀神扶炳靈保護?”
  “這個……”藍文倩支吾了一下,即道:“這個說來話長,簡單地說就是這……么回事。我想去觀看橋庄關帝廟五月五廟會,可爹不讓我去,于是我就偷偷地溜出來了,至于那個扶炳華可能是我走后,我爹怕我出事請來保護我的。”
  說話之間,店老板帶著小二將酒菜送到。
  四碟、四碗,兩盆,是江浙有名的十全大菜。
  小壇原封酒,黃泥封口,上貼封口年濫封條,是有名的十年“狀元紅”。
  店老板笑著道:“二位客官,新安可吃不到這种好酒,這是……”
  貢劍秋擺擺手:“下去吧。”
  “是,是!客官有什么吩咐只管吆喝,伙計就在外面伺候。”店老板躬身退下。
  貢劍秋打開酒壇蓋,斟上兩杯酒:“小兄弟請!”
  “貢大哥請!”藍文倩裝模作樣在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复又放下,一雙亮眼盯著貢劍秋道:“貢大哥身為山東八盤地岭幽花谷少主,卻又為何至此?”
  貢劍秋淡然一笑:“什么幽花谷少主,說來也真是好笑。”
  “你是在騙扶炳靈?”
  “那倒也不是。”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可真是說來話長,咱們邊喝邊談吧。”
  藍文倩捧過酒壇給貢劍秋斟滿酒,她對他模棱兩可的回答,充滿了困惑的好奇。
  貢劍秋舉杯一飲而盡,輕歎一聲道:“我并非什么幽花谷少主,但卻是幽花谷里的人。‘”
  藍文倩插嘴問道:“幽花谷是個什么地方?是不是個長滿了鮮花的山谷?”
  貢劍秋搖搖頭,聲音中充滿了凄涼:“幽花谷名字美麗動人,但實際上卻是個草木不生的光禿山谷,成天風沙彌漫,塵土飛揚,連一滴水珠也見不到。”
  藍文倩睜大了兩眼:“谷里能住人嗎?”
  貢劍秋凄然笑道:“別說是人,就連野獸和飛虫也沒有。”
  “哦,那你……”
  “小兄弟別性急,”貢劍秋舉起剛斟滿的酒杯,“請!”
  “請!”藍文倩也舉起了酒杯。
  “這個連野獸也無法生存的山谷里卻住著一個怪人。”
  “一個怪人?”
  “是的,他就是我爹。”貢劍秋抓過酒壇,“咱們換大碗。”
  藍文倩捂住酒杯:“小弟酒量微薄不能奉陪,請大哥見諒。”
  “那我就不客气了。”貢劍秋斟上滿滿一碗酒,咕嚕一口气喝光,“我爹自稱是幽花谷谷主,當然他這稱呼也确是名副其實,我爹既為谷主,我自然就不是少谷主了。”
  藍文倩怕貢劍秋喝醉不敢給他再斟酒,貢劍秋卻又抓起酒壇道:“小兄弟放心,我不會醉的,你听我繼續說。一個目前,爹爹突然把我叫到石屋里,他說他不是我的親爹。要我從此以后便离開幽花谷。”
  “哦!”藍文倩叫出聲來。
  貢劍秋對著酒壇一連喝了几大口酒,臉上露出痛楚之情:“當時我惊呆了,我從小由他帶大,跟他學武功,他不是我爹,誰是我爹。”
  藍文倩忍不住跟著道:“誰是你爹?”
  貢劍秋人下手中酒壇,穩定了一下情緒,又道:“我問他:“你不是我爹,誰是我爹?‘他從怀里掏出信物交給我,叫我到蘇州來找一個人,他說只要找到了那個人,把信物交給他,那人就會告訴我親爹是誰,仇人是誰。“
  “仇人是誰?”
  “我爹說我是二十二年前,被他在八盤岭向馬谷道上一群商客的尸体中抱來的,我要找的那個人既知我親爹是誰,又知殺害商客包括我親爹在內的強盜是誰,于是,我便离開山東到蘇州來了。”
  “已經找到那人了?”
  “沒有。”貢劍秋舉壇又是一陣猛喝。
  “那人是誰?”
  “小兄弟,我爹有言,除親見那人外,不可泄露那人姓名。”
  藍文倩想了想道:“貢大哥能否給那信物讓小弟一觀,也許小弟能幫上一點忙。”
  貢劍秋搖搖頭,歎聲道:“那人已經死了。”
  藍文倩一怔,人死了那就是毫無希望了。
  貢劍秋猛然抬起頭,又道:“但我覺得他沒死,他并沒有死,因此我決定去庄橋五月五廟會,替他求一根生死簽。”
  藍文倩點點頭,心中充滿了同情。
  一個時辰過去,酒已飲完,桌上杯盤狠籍。
  貢劍秋酒量不小,一壇酒飲盡居然沒醉,處處保持著君子風度。
  喚來小二收拾好碗筷之后,貢劍秋方才向藍文倩告辭:“時辰不早,小兄弟早早歇息,明日一早同赴庄橋。”
  藍文倩送過貢劍秋,檢查了一遍門窗,然后站在窗邊凝視夜空。月光暗淡而冷清。
  她想起了端木無憂的身世和剛才貢劍秋所敘述的悲慘遭遇,心中充滿了怜憫之情。
  貢劍秋和憂哥一樣,是一個值得同情的人。
  她想起了貢劍秋言語舉止,儀表風度,心中充滿了敬佩。
  貢劍秋和憂哥一樣,是一個難得的正人君子。
  關上窗戶,將涼風和凄冷的月光在了窗外。房內留下的只是一個美好的夢。
  天色微明。一縷曙光從窗戶凝內濾入房中。
  藍文倩從床上起來走到窗邊,摘下窗檢,窗扉推不開,再用力試試,發覺窗扉外面被打死了。
  她心中一凜,一個箭步至房門旁,猛然拉開了房門。
  她怔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扶炳靈雙手抱刀,曲膝坐睡在房門前!
  “是你?”藍文倩良久才從嘴里吐出一句完全沒有意義的問話。
  扶炳靈從地上緩緩站起,一雙充滿了血絲的眼睛瞅了她一眼,然后轉身走了。
  他沒說任何話,沒作任何表示,但他已盡到了他應盡的責任——“
  藍文倩心中泛起一股熱浪。
  是他釘死了窗戶,在房門前守護了一夜。從他那充滿血絲的眼里,可以看出他一夜未曾合眼。
  昨夜自己几分酒醉,一覺睡到天明,誰知夜里發生過什么事情?
  剎時,她覺得自己對他的態度是否有些過份。
  此時,過道里傳來了貢劍秋的聲音:“小兄弟,你起床了嗎?”
  藍文倩迅速拿定了主意,一切都待在庄橋見過了憂哥哥再說。
  庄橋在無錫城西郊外。
  關帝廟在庄橋鎮中心。
  關帝廟是江南九大民間香火最旺的廟宇之一。
  据說此廟原是座小廟,唐貞觀年間太宗李世民曾到廟中敬禮過關圣帝君,從此以后廟內香火大盛,小販、商民逐漸移居在此,便形成了庄橋鎮。
  關帝廟每年五月五日要舉行一次廟會,廟祝在廟會上要進行道教典樂大奏和祭神大典,場面十分壯觀,熱鬧。廟會既是佛道教派的活動,也是貿易集市的盛會,在廟會前后半個月內,城鄉商販云集至此,互通有無,交流農產品和手工藝品,貨柵攤架,鱗次技比,再加上叫賣的小販和看熱鬧的游客,自是人海如潮,熱鬧非凡了。
  今年是關帝廟擴修廟宇大殿的在百年紀念日,廟會更為寵大,盛況更是空前。
  端木無憂佝僂著身子,雙手捧著“神仙缽”,脅下挾著“打狗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緩緩向廟殿大坪移動。
  他仍是叫花子打扮,只是吸取了房文萱識破真容的經驗教訓,添置了一只破飯缽和一根齊眉竹根。
  廟會也是叫花子大會,各地的乞丐蜂擁而至,誰都不愿意放棄這個乞討求財的好机會。大凡來參加廟會的人,除了進香許愿、觀看熱鬧之外,都還有個行善積德的愿望,因此在廟會上乞討的机會比往目要多上十倍。
  義父沒說錯,他這身打扮根本就沒人注意,可別人不注意他,他卻注意著別人,一雙犀利的眼睛悄然地注視著四周。
  他提前一天到達了關帝廟,昨天在廟會搜了一天,沒有發現塞外四獸。
  今日是五月五正會,如果塞外四獸來觀看廟會的話,今日一定會在廟會上出現。
  他進入廟坪,在拐彎時眼睛里兀地捕捉到一雙可疑的目光。
  他沒有動,只是感覺到那雙目光似錐子般地從他臉上划過,憑著直覺和繁感,他意識到那人就是他一路上見到過的那個滿臉豆疤的爛腿乞丐。
  他攀然回首,卻不見那雙目光,也不見爛腿乞丐身影。
  然而,他卻見到了另一張臉,剎時,心跳驟然加劇,臉色變紅,他赶緊低下頭來。
  “嘻嘻嘻嘻,走啊!”丘玉淑笑吟吟地走進廟殿大坪,身后跟著六個衣冠楚楚的少年公子。
  她還是一身青衣打扮,只是鬢發上多插了一朵紅玫瑰,顯得更加嫵媚、俏麗,還有一點儿桀驁不馴的野性味。
  端木無憂往里靠了靠,唯恐她認出自己。若讓她認出自己,大聲一嚷,事情就麻煩了。
  丘玉淑走過端木無憂身旁,沒有低頭,也沒有停步。
  端木無憂輕吐口气,謝天謝地!總算沒讓她認出自己。
  不料,丘玉淑卻往坪房一靠,就站在离他几步遠的地方。
  丘玉淑伸出小手,輕輕一拍,對身后六個公子爺道:“你們過來!”
  “哎!來啦,來啦!”六個公子爺連蹦帶跳地搶到她身旁。
  端木無憂偷偷瞟一眼,唷,這六個公子爺中,自己就認識三個!
  那三人正是太湖小三鷹彭万祥、譚万強和崔万林。
  奇怪,這三人的臉怎么變得這般難看?似乎有哪儿不對勁?
  他再抬起瞼定睛一瞧。呀!三人的眉毛怎么都不見了?這是……
  翟万林信在此時頭一低,目光与端木無憂碰個正著!
  “臭叫花子!”崔万林嚷了起來。
  彭万祥和崔万株聞聲,一齊低下頭瞧著端木無憂,逼前一步:“你這臭叫化子!竟然敢在這里?”
  他們三人被扶炳靈削了褲帶和眉毛,褲帶容易接,眉毛卻是一時三刻長不出來。因此心頭憋了一肚子的怒气,這怒气又不敢去找扶炳靈發泄,于是自然地遷怒到了端木無憂身舊。一路上,他們三人將端木無憂這個臭叫花子不知罵殺了多少遍。
  現在臭叫花子就在眼前,太湖小三鷹豈能輕易放過?
  “打死這臭叫花子!”翟万林叫道,三人一齊舉起了拳頭。
  端木無憂放下飯缽,雙手抱住了頭,裝出一副极其害怕的樣子。他心中明白,憑這三人的拳腳也傷不到他。
  “住手!”丘王淑一聲嬌叱,“你們三位認識這個叫花子?
  他是你們的親戚、朋友、還是武林高手?“
  “嗯……我們……”彭万祥結巴著,不知該怎么回答。
  若說認識這具叫花子,豈不有失太湖小三鷹的身份?若說阿找這個不會武功的具叫花子他很,豈不更有辱名聲?
  翟万林眼珠一轉,急忙道:“小女俠別誤會。剛才您老人家正要吩咐我們辦事,這臭叫花子卻扯著咱們大哥的腿要討錢,咱們見這臭叫花子竟敢誤小女俠您的事,所在就……要揍他!”
  “很好,你們三人對我很忠心,我會好好的獎賞你們的。”丘玉淑道:“不過,為了討個吉利,今天我不但不要你們揍他,而且要你們賞他的銀子。
  端木無憂心中暗想:“這個小丫頭又不知耍什么名堂?”
  另外三公子爺赶緊上前討好地說道:“女大俠,我們也賞這叫花子的錢好嗎?”
  端木無憂眉頭一皺,這些人一忽儿叫她做小女俠,一忽儿又叫做女大俠、您老家,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當!當!!”銀子落入板缽中,六人爭先恐后,唯恐落于人后。
  丘玉淑抿著嘴,臉上盡是春風得意的笑,只有那瞳仁深處閃爍著令人心惊肉跳的森森亮點。
  六人施舍過銀子后,又一齊湊到丘玉淑身旁:“請小女俠吩咐使命。”
  丘玉淑沉下臉,聲音變的很輕:“听著,我要找塞外四獸,他們四人,三男一女,相貌我已經向你們說過了,你們立即分頭去找,有消息即來通知我,我在正殿神台下等候。”
  “是。”六人立即散開,分頭竄入人群中。
  丘玉淑冷冷一笑,甩甩衣袖,跨步走向廟殿。
  端木無憂心中卻是一懍,她也要找塞外四獸,若是讓她先找到了,麻煩定不少!
  他赶緊收拾好飯缽中的銀子,走進廟坪中。
  六對一!如要比丘王淑先找到塞外四獸,則需全靠運气了,然而,運气這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端木無憂繞過廟評半圈,沒有發現什么。
  此刻,廟坪神台上的典樂大奏和神祭還沒有開始,時間還早著哩。
  端木無憂忍著性子縮到坪角。他原計划躲到廟殿的台階石柱后搜尋塞外四獸,那儿地勢高,視野開闊,是個极理想的觀察哨點,但現在丘玉淑站在了那儿,他就只好忍讓了。
  突然,丘玉淑從石柱里走出,眼睛迅速地向四局顧盼了一下,縱身跳下石台階,鑽入了人流里。
  怎么回事?難道她已發現了塞外四獸?
  端木無憂目光盯著她的身影,不對,她不是在找人,倒象是在躲避著誰?
  他目光又回到石台階上。此時,台階旁坐狀一人,在流動的人群中此人并不打眼,但端木無憂仍是一眼就認出了那人。他就是曾經幫助過他的,要挑開丘玉淑衣襟驗身的异教派總管冷面韋陀應离!
  難怪丘玉淑要躲。
  應离為何要在廟會露面,難道是為了丘玉淑而來?
  自己無論如何要幫丘玉淑一把。
  端木無憂心念一動,挺身站起,手捧飯缽,肋挾竹棍,踏步走上廟殿台階。
  應离目光由上而下掃過。
  端木無憂目光由下而上迎上。
  應离立身未動。
  端木無憂踏著台階,一步一步,向前逼進。四目相触,頓時凝結在一起。
  應离突然目芒一斂,轉身就走。
  端木無憂搶至廟殿階上,應离已不見人影。
  端木無憂怔在殿階上。
  應离上次見到自己的劍式殺招便一聲不響地走了,這次又未戰即退,原因何在?
  難道應离害怕自己的劍式殺招?
  這招式除了義父之外誰也不知道,莫非他与義父……
  “閃開!閃開!”耳畔響起了吆喝聲。
  端木無憂猛一回頭,心中不覺又是一惊。
  一頂由劍手開道,婢女伺候的四人轎子,正抬向廟殿。
  廟會人涌如潮,按規定車、馬、轎都得停在廟坪外。誰有這么大的權勢,居然能將轎子抬上廟殿台階?
  但是,使端木無憂震惊的并不是轎主的權勢,而是這轎子他認識,這是他在當舖前見過的金陵官奇花堂主花姬月香幻的彩轎!
  “臭叫花子還不滾開!”轎前開道的劍手“唆”地一鞭抽向端木無憂。
  端水無优不敢動功對抗,只得低著頭慌地往后退,‘啪!“一聲實響,鞭子抽在端木無憂左肩膀上,頓時碎布飛揚,肩膀已見殷紅。
  好霸道的金陵宮奇花堂劍手護衛!
  不過,在這個世道上欺辱一個討飯的叫花子,已是司空見慣的事,沒人感到義憤或同情,也沒人覺得奇怪。
  端水無憂退縮到石柱角落里蟋身蹲下。
  八名劍手,四前四后分立在殿大門前,轎旁左右兩名婢女掀起了轎帶。
  陰香幻弓身走出彩轎。
  她身著薄衫衣裙,風吹衣衫貼体勾勒出窕竊的身姿,臉上仍戴著一張面紗,面紗內一雙晶亮亮的眼睛象閃爍著誘人的光輝的寶石。
  殿內外的人都頓住了腳步,低下頭退到兩旁,從眼角縫里悄然偷看這位神奇、美貌的金陵官堂主。誰都想瞻仰她的芳容,但誰也不敢正視她的臉龐。
  八個凶神惡煞的劍手凶狠狠地瞪著四周,那神態仿佛是誰敢偷看他們主人一眼,他們就要挖出誰的眼睛珠。誰愿自找苦吃?
  奇花堂堂主花姬除嬌艷、美貌之外,冷酷凶殘和美貌一樣地出名,凡是沾上她的男人,沒有一個能活過一百日。她是死神与血魔的化身,她在哪里出現,那里就必有死亡和血腥。誰愿惹火上身?
  端木無憂不知道這些,他只是想知道今日轎子橫梁上沒插帶刺玫瑰,陰香幻的頭上是否帶著刺玫瑰?
  他目光注射到她的頭上,一朵嫣紅的刺玫瑰依舊插在鬢角!
  兩次插著這刺玫瑰,絕非偶然。她一定与無憂園內留在尸体身上的帶刺玫瑰有某种聯系!
  恰在此時,陰香幻的目光掃到他的臉上,四道目光在空中相撞,迸射出無形的惊心動魄的電火花。
  陰香姬對他嫣然一笑,然后在四名劍手和兩個婢女的簇擁下走進了大殿。
  端木無憂呆呆地望著她的身影,似乎已喪失了自我,沒有思想,沒有意念,腦子里是一片空白,變成了一尊蹲著的木偶。
  片刻,陰香姬上完了神香,在劍手和婢女的伺候下走出大殿。
  端木無憂還呆蹲在石柱后的角落里,不過,此刻他已恢复了意識,但在腦漲里浮現的卻是那位在酒店里遇到的美麗善良的房文萱姑娘……
  陰香幻瞅了發呆的端木無憂一眼,抿嘴一笑,喚過身旁一個婢女,低聲說了一句話,然后彎腰鑽了轎子。
  婢女輕移蓮步,一陣風般飄到端木無憂身前,水袖一抖,“當!”一物落到端木無憂的破飯缽中:“堂主的施舍。”
  端木無憂思路中斷,幻影消失,回到現實之中,低頭看著缽中,不覺一怔。
  飯缽中捆著一塊兩寸見方的銅牌,牌上刻著一朵怒放的牡丹花。
  “哎……”端木無憂捧缽站起,想問婢女問個明白。
  婢女卻已走了,此刻正赶上已下了台階的彩轎,在向陰香妃稟告。
  端木無憂望著缽中的銅牌,眉毛擰結成一條線:陰香幻為何送這塊銅牌給自己呢?
  “咚!咚咚咚!咚咚咚!”廟坪神台上響起了擊鼓聲。
  殿內外的喧嘩、叫嚷聲頓時消失,人們無聲的涌向廟坪神台。
  關帝廟五月五廟會的典樂大奏和神祭開始了。
  端木無憂斂定心神,將銅牌收入怀中,踏步走下台階。
  辦正事要緊,先找到塞外四獸再說。
  “咚咚咚……”鼓點交急,聲音鏗鏘,如同暴風驟雨,交加雷電,又似万馬奔騰,兩軍混戰,充滿著壯烈的激昂,刀光劍影的殺喊聲。
  好鼓手!難怪在橋廟會能吸引南北佛道教的高手云集至此。
  鼓點越擊越緊,鼓音越奏越急,使人聞這呼吸急促,血脈賁張,只想振臂高呼,揮刀投入戰場之中。
  端木無憂此刻卻無心欣同這激蕩人心的鼓音,在人群縫隙中穿行,找尋著他的目標。
  鼓聲過去,接著上來的是九名身穿彩色道袍,手捧各种法器的典樂大師。
  神台首席位上的主持天然道長袖施一揮,剎時,曼妙的絲弦音樂,猶如天蔽之音,悠悠響起。端木無化仍在搜尋,但沒發現目標。
  難道義父的消息有錯,塞外四獸沒有來庄橋廟會?“
  突然,他眼睛一亮,人群中有一位少年公子正向他擠來。
  兩人目光碰在一起,他還沒出聲,那少年公子卻嚷了起來:“憂哥!”是藍文倩!
  藍文倩這一嚷,立即招來了數十道憤怒的眼光。是誰竟敢破坏這神圣的廟會典樂大奏?
  藍文倩自知失禮,伸了一下舌頭,忙向周圍的听眾拱手作了個無聲的賠罪。然后向端木無憂招招手,退出人群。
  端木無憂擠出人群,退到廟坪外,來到藍文倩身旁:“倩妹,你怎么也來了。”
  “爹叫我來幫你的。哦,我先向你介紹一位爹爹請來保護我的朋友。藍文倩手朝正面走過來的扶炳靈一指,”他就是山東扶家在少主……“
  扶炳靈雙手一拱截住她的話:“在下日月刀神扶炳靈。”
  端木無憂目芒一閃,他就是威震武林的武林天下第一刀日月刀神。
  藍文清道:“憂哥,你找到塞外四獸沒有?”這是當前最重要的問題,其余的事以后再說。
  端木無憂搖搖頭:“沒有,我從昨天起就守在這里,到今還沒見他們,現在廟會已正式開場了,我想他們是不會露面了。”
  “是不是爹爹消息有錯?”
  “應該不會的,你知道爹爹的脾气,他老人家從不說沒有把握的話。”
  “哎!”藍文倩眸光一閃,“爹爹不是說廟內有一個簽竹香道叫做什么……”
  “悟然道長。”端木無憂道。
  “咱們何不找他去問問,也許他能知道些消息。”藍文倩提議道。
  “好吧。”端木無憂初出江湖經驗不足,眼下也只好向這位義父的朋友求助。
  扶炳靈沒有插嘴,以手抱肩立在一套仿佛沒有听到他們談話。他的責任是保護藍文倩的安全,其余的事一概不管。
  端木無憂和藍文倩登上廟殿,扶炳靈遠遠跟在兩人身后。
  所有的香客此刻都去看廟坪典樂表演了,殿內空無一人。
  端木無憂和藍文倩走進左香房,扶炳靈則留在門外。
  左香房是簽竹房。香客來廟殿神台敬香求簽之后,便執簽到此求解,這掌管簽條的道長便是悟然道長。
  悟然道長五旬開外,中等身材,項下留有一給胡須。此刻,他正雙掌合什,閉目養神,趁廟會典樂之冒,偷個空閒。
  端木無憂走到悟然長答桌前,合掌施禮道:“大師可是悟然道長?”
  悟然道長閉目未睜:“閣下是何人”
  端木無憂壓低了聲音道:“在下無憂園端木無憂。”
  悟然道長睜開雙眼:“閣下終于來了。”
  端木無憂聞言,立即道:“道長,這塞外四獸……”
  悟然道長揮手堵住他的話道:“情況有變,塞外四獸現在廟后紅花坡紅石岩下,你們可速去找他們。”
  端木無憂心一動,問道:“請問道長,塞外四獸是否是万花奇土管鵬程的屬下?”
  “無量佛,善哉!善域!貧運除了知道塞外四獸現在廟后紅石岩下之外,其余的事是一概不知,二位施主若是要尋找他們就請快去,否則將永遠也找不到他們。”悟然道長說罷,合掌閉起了雙目。
  藍文倩拉拉端木無憂衣角:“咱們走吧。”
  端木無憂合掌胸前:“謝悟然道長。”然后和藍文倩爭步走出簽房。
  不管怎么說,現在已經知道塞外四首在什么地方了。
  藍文倩走到扶炳靈身旁:“咱們去廟后紅石岩,塞外四獸就在那里。”
  藍文倩在路過新安時遇到了田寶派來的人,證實了扶炳靈确是爹爹給她請來的保鏢和幫手,所以對他無須隱瞞什么,加上他超凡的武功,她想用他來對付塞外四獸,是再好也不過的了。
  扶炳靈沒說話,也沒點頭,只是默然地跟在她的身后。
  走到殿門口,扶炳靈眉頭一皺,臉上掠過一道异樣的光彩,頓住了腳步。
  他想喊住走在前面的端木無憂,但嘴唇一抿又把話咽了下去,抬腿跨到了殿階上。
  “憂哥哥!”一聲甜蜜蜜、清脆脆的呼喊,丘玉淑從石柱后閃出,站到了端木無憂身前。
  “是你?”端木無憂故作惊訝。
  “哎呀呀!”丘玉淑眼光膘著藍文倩故意道:“你就別裝啦!”
  剛才咱倆還見過面說過話,我還叫手下的那些公子們賞了你那么多銀子呢。“
  “小妖女!”藍文倩搶前一步,厲聲喝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管得著嗎?”丘玉淑往端木無憂身旁一靠,“我找憂哥哥有要緊裹。”
  “你……”藍文倩气得牙咬得格崩直響,“今日我決饒不了你!”
  “哎!別動火气,更不能動手,在神殿上是不能動刀動劍的,再說真要動手,你也不是我的對手啊。”丘玉淑抄著手,神气十足。
  藍文倩突地眉毛一揚:“保鏢的!給本姑娘教訓、教訓這個小妖女!”
  身后沒有任何動靜。丘玉淑格格笑道:“藍姑娘,你這是在叫誰呀?”
  藍文倩猛然回頭,心中火气更旺。
  偏偏在這關鍵時刻,始終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扶炳靈不見了!
  扶炳靈趁丘玉淑出現的時候,轉身奔向殿內左香房。
  他在出殿門的時候,仿佛听到了左香房內有异響,但因殿外傳來的樂曲聲干扰,他听不确切,所以他沒敢喊住端木無憂。
  但,他仍放心不下,于是趁机到左香房去看個究竟。
  悟然道長伏俯在簽桌上,桌下鮮血染紅了好大的一塊領……
  扶炳靈吃了一惊,搶到悟然道長身旁。
  悟然道長道施已被血浸濕了一半,手腳在抽搐,嘴唇在翕動,卻已不能說話。
  扶炳靈彎下身子,看了看悟然道長的傷口,劍刺得很准從背穴刺入透穿心髒,已無法救治。
  悟然道長眸光暗淡下去,頭猛在一歪,再也不動,是斷了气。
  扶炳靈目光緩緩掃過香房四壁和檐梁。
  香房的窗戶緊閉著,房內只有一張通向大殿的門,而他在大殿里除了端木無憂和藍文倩外,沒見到任何人從香房里出來,因此,他几乎可以肯定凶手就藏在這香房里。
  目光触到左檐梁,一團黑影似貓一樣從檐梁暗處竄出,扑向窗戶。
  “嘔當!”窗格碎裂,黑影從破碎的窗戶中飛出香房。
  抉炳靈深吸口气,身子一旋,如同一柱龍卷風拔地而起旋出窗外,卸尾疾追。
  廟坪神台上的典樂進入高潮,激昂、奪放的樂曲聲掩蓋了,大殿內香房的響聲。
  丘玉淑和藍文倩還在斗嘴。
  “讓開!我和憂哥還有緊急事情要辦!”藍文倩瞪圓了杏眼。
  丘玉淑不急不忙:“什么緊急事,是不是去找塞外四獸?
  我也是正為此事來找憂哥商量的。“
  “誰要你商量?”
  “我才不會找你商量呢,我是我憂哥。”
  端木無憂發現狀炳靈不見,心中暗覺不妙,于是道:“你們別爭吵了。現在咱們赶快去廟后紅花坡尋找塞外四獸!”
  丘玉淑眸光一閃:“塞外四獸在紅花坡?”
  端木無优點點頭,毫不猶豫地:“是的,他們在紅石岩下。”
  “憂哥!你怎么……”藍文倩小嘴吸起,滿臉憤容。
  丘玉淑卻唬起臉道:“你別小里小气的。老實說,塞外四獸也不是省油的燈,憑你們兩人,沒我的幫助,恐怕還制服不了他們。”
  藍文倩咬了咬牙,但沒出聲。扶炳靈在這個時候不見,這小妖女說的倒有些在理。利用她一下,又何嘗不可?
  丘玉淑板著臉,揮了揮手,伊然就是位陣前的大將軍向部下下令:“听著!從這里去廟后紅石岩有三條道,一條由廟后院竹林上坡,一條繞后院左側石道上坡,一條廟坪去路口上坡,三條道都抵紅石岩,咱們分三路行動,若在路上遇到塞外四獸便發火焰箭聯絡。”說罷,也不管端木無憂和藍文倩同不同意,從袖內摸出兩支火箭往他們手中一塞,“你們拿著。”
  “憂哥。”藍文倩捏著手中的火焰箭征求端木無憂的意見。
  丘玉淑秀發一甩:“我繞后院去左側石道,你倆瞧著辦吧!”話音甫落,身形一晃,已繞過殿階,倏然不見。
  端木無憂道:“扶炳靈此時不見,咱們也只好這樣辦了,我繞廟坪去路口,你去后院竹林吧。”
  “是。”藍文倩眉毛一揚,“憂哥,咱們行動要快,決不能讓那小妖女搶了行手!”
  藍文倩徑直奔向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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