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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紙柬示隱情


  這一聲稟報,把廳中三人都听得一怔。
  滯湘女俠林素梅迷們地問道:“什么人投帖?再報一遍厂
  那堡丁朗聲又報道:“天心教梅教主投帖拜堡,現在堡門外位候,請夫人定奪。”
  總管羅福疾步走出,從堡丁手上接過那張大紅名帖;返回廳中,雙手呈給了瀟湘女俠林素梅。林素梅一看,臉色微變,又把名帖遞給江濤。
  那份朱紅色拜帖上,赫然印著十個金字:“天心教教主梅貞貞頓首。”
  江濤揉揉眼睛,他細看了兩三遍,不禁駭然道:“果然是她!她來于什么?”
  林素梅雙眉一挑,沉聲道:“原帖退回,就說紅石堡閉堡已久,不見外客……”
  江濤忙道:“且慢!天心教主向不輕离天湖,居然會到紅石堡投帖求見,必有緣故。夫人何不見見她,看她來意如何?同時也為日后回拜預舖途徑。”
  林素梅沉吟道:“我正因為不久將去天湖;如果現在跟她見面,被她發現少俠在座,豈不使她先有了警惕?”
  江濤笑道:“在下可以回避一下。夫人只須故作不知,言談中勿提及堡主生死的事,就無妨了。”
  林素梅默然片刻,這才點頭道:“好吧!只是委屈江少俠了。”
  江濤含笑起身告退,由一名侍女引導轉入廳后小園暫避;總管羅福則銜命馳往外堡迎接天心教主人堡。
  廳后小園,僻靜而幽雅;園中荷池朱橋,花台水榭,無不精巧信人。
  江濤信步而行,偶然瞥見一片盛開梅林內,有一座朱欄黃瓦的小涼亭,便負手向亭中踱去。走近了,才發現亭子里坐著一個紫衣少女,正伏在亭欄上嚶嚶詠泣不已;竟是紅石堡堡主的遺腹女羅小梅。
  江濤不禁頗感詫异,輕咳一聲,揚聲問道:“亭子里是小梅姑娘嗎?”
  羅小梅聞聲揚起頭來,匆匆拭淚,應道:“是江……江少俠……請進來。
  江濤含笑而入,假作沒有留意,環顧亭外梅林,贊道:“梅中朱梅尖屬上品,難得這儿竟有許多。朱梅成林,紅石為堡,集一時之雅盛!小梅姑娘,你說是嗎?”
  小梅低頭撥弄著裙帶,根本就沒有听仔細,漫應了一聲:“晤!”
  江濤笑著又道:“古來心性仁善的人,莫不惜花。紅石堡廣植來梅,姑娘和令堂閨諱中又都有一個‘梅’字;不知這是有所緣故呢?抑或一時巧合?”
  小梅茫然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据說爹爹生前,最喜歡梅花……”語未畢,突又掩面失聲,俯首痛哭起來。
  江濤詫聲問道:“姑娘為什么難過?”
  小梅抽泣良久,才緩緩抬起首,道:“江少俠,我……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江濤忙道:“姑娘有話但說無妨;只要力所能及,在下絕不推辭。”
  小梅哽咽道:“求你答應我,帶我一起到天心教去……”
  江濤一怔,道:“原來姑娘都知道了!”
  小梅含淚頷首道:“剛才我躲在大廳后面,你們說的話,我都听見了……自從我懂事以來,姆媽總不肯告訴我爹爹的死因,現在才知道其中竟有許多隱情。江少俠,求你幫忙說服姆媽,也讓我跟你們一起去無心教。無論如何,我要看看地牢中那人是不是我爹爹……”
  江濤同情地點點頭,道:“同往天湖并非難事,只是,地牢中人如果不是令尊,姑娘豈不要失望了?”
  小梅道:“不管他是誰,我一定要見他一面。即使不是我爹而是穆伯伯,至少也可明了當年陰謀陷害爹爹的元凶,好設法替他老人家報仇雪恨。”
  江濤慨然道:“這是姑娘一片孝思,想必令堂也不致反對的。”
  小梅卻道:“可是,江少俠你不知道姆媽的脾气;她太寵我,也太顧惜我了。現在才有點明白,她之所以不愿讓我知道爹爹的死因,必是怕我為了報仇而去涉險。”
  江濤歎息道:“不錯,令堂含辛茹苦,只有姑娘一個女儿;她這樣做,自有不得已的若衷。其實,此次縱然進入天湖,也不會有多大危險;稍時在下一定替姑娘求求她就是了。”語聲微頓,忽然心中一動,又道:“姑娘說剛才在廳后偷听到咱們
  的談話,不知你是躲在什么隱秘的地方的,咱們竟然毫無所
  覺?”
  小梅嬌羞地嫣然一笑,低聲道:“是一個你們料想不到的地方……”
  江濤問道:“能不能告訴在下?”
  小梅頰上一紅,道:“少俠難道沒有注意,大廳門前有五級台階,廳內地面比花園高出了四尺多么?”
  江濤微一凝神,頓時恍然而悟,道:“姑娘是說大廳下面有空隙,剛才你就是躲在廳房底層?”
  小梅嬌羞無限,輕輕點了點頭,道:“這件事,你可不能告訴姆媽呀!”
  江濤心念疾轉,笑道:“好!我不說,但有個交換條件。”
  小梅愕道:“什么條件?”
  江濤壓低了聲音,輕道:“帶我去那地方看看。”
  小梅明眸連眨,也會過意來。欣然道:“你想听听那位天心教教主的來意?”
  江濤含笑點頭道:“正是如此。”
  小梅頓忘憂戚,舉袖拭去臉上淚痕,招手道:“好,跟我來!”
  兩人悄然出了涼亭,由小梅領路繞過梅林,掩至大廳后面。廳后有一架花棚,棚中滿置盆景;移開靠牆一缽“水仙”,果見有個黝黑的牆洞。
  所謂“牆”,實系用石塊砌成的大廳地基;因為這座大廳建在花園中,故架石為基,比地面高出四五尺。廳屋下留著空隙,乃是為了避絕潮气的緣故。
  小梅天真末鑿,四顧元人,一低滾首,當先鑽進洞里;然后低聲催促道:“江少俠,快些進來,別讓丫頭們看見了。”江濤不暇細想,緊跟著也縮身而入。
  小梅將花盆仍舊拉回原處,掩住了洞口;佝接著身子,柔美一棵,竟握住江濤手腕,把櫻唇湊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不要出聲,跟著我走。我帶你找個最好的位置,不但听得到,還看得見。”
  隅語如訴,吐气如蘭;江濤雖是“落拓書生”的得意傳人,也不期感到一陣面熱心跳,連忙點頭表示贊同。卻忘了地底伸手不見五指,誰看得見他是點頭或搖頭。
  好在小梅并不想征求他的同意,自顧拉著他的手,輕輕移步沿牆摸索走去。行約十余步,忽然停步;一面松手,一面用肘推了推江濤,示意向上面看。
  這地方正是牆基和廳壁交接之處,空隙較高,勉強可以站直身軀。壁角恰好有一線縫隙,遙對著廳內那座云石屏風。江濤湊近縫隙一看,廳中情景大半人目。只見靠左邊一排椅子上,坐著兩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人果然是無心教教主梅娘;另外一名紅衣少年,赫然竟是少教主梅劍虹。
  江濤一見梅劍虹也在座,不禁暗暗一震,飛快忖道:“奇怪!他怎么也來了!”
  忽听天心教主長歎一聲,緩緩說道:“……小妹自知來得太冒昧,但為了這苦命的孩子,不能不硬著頭皮來了。夫人圣明,見了這孩子,大約已經明白小妹的來意了。”
  游湘女俠林素梅一雙炯炯明眸,正瞬也不瞬注視著梅劍虹;听了這話,神色猛地一動,連連搖頭道:“不!你一定要告訴我,這孩子……他……他究竟是誰?”
  天心教主臉上浮現一抹苦笑,道:“往事如夢,不堪回首。夫人還是不必追問的好;只怕知道了以后,會承受不住那份嚴
  重的打擊……”
  林素梅毅然道:“還有什么打擊比喪夫之痛更重的么?你
  盡管直說,不必隱瞞。”
  天心教主沉吟片刻,幽幽歎道:“既然夫人一定要追問,小妹也知道遲早總有剖白的一天,只有從命。但在未說出之前,必須先求夫人原諒小妹情非得已,十八年疏于拜候,小妹才敢吐露。”
  林素梅聞言一震,似乎已有不祥預感,好半晌,才水然頷首道:“好!你說吧!”
  天心教主离座深深一福,道:“多謝夫人宏量曲意成全,無如事關重大,小妹不便當眾啟齒。已將大略經過寫在紙上,恭請過目。”說著,從油中取出一方事先准備好的紙柬,親自送到林素梅手中,然后俯首退回自己座位。
  林素梅手顫抖地接過紙柬,展視之下,神色連變;手里緊捏著那方紙柬,兩行熱淚簌簌而下。江濤見此情景,料想那紙柬中必然記載著一樁惊人秘密。怎奈卻看不到內容究竟,空自焦急,無法可施。
  過了許久,林素梅才長長歎了一口气,將紙柬小心翼翼藏人怀中,喃喃問道:“這些話,都千真万确的了?”
  天心教主肅然道:“小妹不敢欺騙夫人。”
  林素梅含淚頷首道:“既然如此,我就照你的意思辦了。只是,未免太委屈你們……”
  天心教主檢征答道:“叫\妹已經忍了十八年,再過几年何妨!能蒙夫人諒有,我母子已是感戴不盡了。”
  林素梅深深注視梅劍虹一眼,黯然道:“話雖不錯,愚姐總不能不表示一點心意。”回頭招手喚過一名詩女,低低吩咐了几句;那侍女隨即急急出廳而去。
  不久,詩女疾步返廳,手里捧著一方黃色封套;看來頗似一冊簿本。
  林素梅神情凝重的向梅劍虹道:“孩子,你過來。”
  梅劍虹茫然不解地望望天心教主,狀似猶疑……天心教主輕輕推了他一下,低聲道:“虹儿,快過去拜謝羅夫人,要行大禮——”
  梅劍虹順從地离座走了過去,低頭下拜,怯生生道:“謝過羅夫人……”話未完,林素梅業已淚如雨下;連忙伸手扶住,親切地把封套塞在他手里,含淚凄然而笑道:“好孩子,拿著吧——”語聲哽咽,竟不知是喜是悲!
  天心教主重又檢祆施禮,道:“多謝夫人曲全厚情,小妹銘感五內就此告辭。”
  林素梅竟有些依依不舍地道:“不能多留半日嗎?也該讓小女跟你們見見面。”
  天心教主道:“小妹尚有瑣務代辦,身不由己。請夫人對柬內第二項賜示如何?”
  林素梅沉吟了一會,道:“這個事,我沒有意見。不過,孩子還小,文定則可,卻不必急于成禮。最好再過几年,也好讓大家都風光一下。”
  天心教主站起身來告辭道:“小妹謹記此言,夫人請留步。”
  林素梅點點頭,道:“也罷,丫頭們去請小姐來,替我送客…”
  江濤听了這句話,連忙一縮身,拉著小梅急急退出廳下底層。
  小梅十分不情愿的嘟著小嘴道:“急什么嘛?誰稀罕去送什么鬼教主!討厭!”
  江濤正色道:“你應該去送她,天心教主本性善良,不過是一個被人利用的傀儡而已。那位少教主更身世可怜,值得同情。他們都不是真正的坏人”
  小梅詫道:“這么說,坏人又是誰呢?”
  江濤道:“事非三言兩語所能說清。快去吧!別讓令堂久候了。出堡途中如果得便,不妨把我告訴令堂的話,私下告訴那位少教主。”
  小梅問道:“你認識他?”
  江濤點頭道:“別問了,快去吧!”
  兩人剛把花盆移回原位,一名詩女已尋了過來,叫道:“小姐,夫人請你去送客哩!”小梅一扭嬌軀,冷冷道:“知道了,催什么!又不是送你,要你那么急!”恨恨搶白了那侍女一頓,才使快而去。
  江濤獨自在園中負手沉思,對天心教主母子突然來訪的目的,始終無法解透。候了盞茶光景,估計天心教主已去,這才繞道返回大廳。誰知回到廳內,卻不見瀟湘女俠林素梅,只有總管羅福一個人仍在。据羅福說:“夫人已返內宅去了,囑請少俠略坐片刻,稍待再來相陪。”
  江濤心中雖然訝异,卻不便多問。枯坐了一會,仍未見林素梅出來;奉命送客的小梅姑娘倒先回來了……
  江濤迷惑地望著滿臉笑容的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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