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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大智若愚


  虎面行者挾怒出手,一鏟落空;猛力一帶鏟尾,揮鏟橫掃。第二招才使出一半,攀覺銀光耀眼,再想閃避,已經來不及了。
  兩人乍合又分,只听虎面行者一聲慘叫,她了方便鏟,路踉跌出七八步:“砰”地摔倒,四肢一陣抽搐,登時气絕。七枚長針一支不漏,正分別插在虎面行者雙眼、雙肩和咽喉要害上。
  血魔岑泰存心以殺立威,照面之間擊斃了虎面行者;雖然震住了天心教其余高手,卻沒料到反予黑白雙妖可乘之机。原來雙妖一直隱忍未動,全因憚忌血魔的“閻羅七針”;這時見他七針一并出手,那肯放過這一瞬良机?夫妻倆一聲不響,各擺兵刃,趁隙疾扑而上。
  藍明詩怀恨适才險些傷在飛針下的舊仇,一出手便是煞招頻施,不容血魔岑泰有抽空取針的時間。劉香琴更是雙劍翻飛,緊攻不輟,劍峰片刻不离血魔近身。岑泰空手應戰兩人,不免稍落下風。只气得怪叫連聲,全力展開“血影身法”,竄躍騰挪,卻無法擺脫雙妖圍攻。
  “笑面無常”屠開方見机不可失,急忙低聲對雪姑道:“姑娘,該下手了。”
  雪姑揚手道:“三位護法語監視血魔和雙妖,道長助本座對付顏光甫,芙蓉等三婢隨時應援并防外敵。”分配完畢,正要發動,水潭中忽然出現奇景……
  這時,天剛入夜。那深不可測的水潭中央,墓地涌起一片顫動的光華;映得整個水潭彩霞繽紛,燦爛奪目。就像是一朵奇异的花蕊,由潭心血四周展開;一層層,一圈圈;生生不已,綿綿不輟。
  天心教群雄頓被水中奇景所吸,人人屏息凝注,忘了出手;甚至正在激戰中的血魔岑泰和黑白雙妖,也各自撤招躍退,停止了惡斗。顏光甫更是心喜欲狂,兩手緊握長藤,急急向上收扯。
  潭中光華迅速地上升,不消片刻,万道毫光倏忽一聚。水花翻處,大牛從水里冒了出來。只見他喜孜孜高舉著右手,手上一紅一白兩道光芒伸縮跳動,正是兩柄奇形古劍。
  寶劍無鞘,故而鋒毫畢現,耀眼奪目;劍桶上滿嵌珍珠翡翠,故而泛起無數燦爛彩光,直令人心懾神曳,不可逼視。正是:多日風傳,一日獲得證實,怀玉深潭藏劍,果然出世了。
  顏光南眼中碧光暴射,伸出顫抖的手,向大牛連招;一面沉聲叫道:“好徒弟,快把劍交給師父……”潭邊群雄盡被這句話惊覺,雙妖同聲厲嘯,立即飛身向系藤大樹下扑了過去。
  雪姑纖手一揮,嬌呼:一動手!”剎那間,人影紛亂,叱喝四起。天心教和黑白雙妖目的相同,都想一舉搶先控制住系藤那棵大樹。因為大牛尚在水潭中,勢非借長藤攀沿登岸不可;誰能控制那根長藤,誰就等于控制了大牛,才有希望奪獲神劍。
  顏光甫叫道:“岑兄,務必抵擋一下。只須片刻,絕世神劍就是你我的了……”
  血魔岑泰厲吼道:“顏老哥請快取封,阻敵之事,有我岑某人。”喝聲未畢,振臂連揚,洒出大篷淬毒閻羅針。
  天心教中古月道人和天南三鬼都識得閻羅七針的厲害,連忙各自發掌護身;前扑之勢,頓時一窒。黑白雙妖更是早有准備,劍扇交舞,仰身又退了回去。
  血魔岑泰一連發出兩把閻羅針,雖然未曾傷到人,總算把近十名武林高手逼退。但當他再度探手入怀,一摸之下,才發覺囊中閻羅針已經只余兩支了。他因自恃飛針百發百中,一向隨身所帶毒針不逾二十支;初未料到一日之內竟會連續遭遇這么多勁敵,以致囊中毒針几乎耗盡。
  扣著那最后兩支毒針,血魔岑泰不禁泛起寒意。這兩支毒針還要准備對付顏光甫毀約,此時無論如何不能再浪費了。于是,心一橫,放下了毒針,空手從革囊抽回;功凝臂肘,橫掌待敵。
  黑心秀士藍明詩何等眼尖,早從血魔神情變化,推測他囊中閻羅針必已告罄:“唰”地抖開折扇,和白骨夫人劉香琴重又飛扑過來。雙妖一退又進,前后僅只瞬間工夫,天心教自然不甘落后,呼喝連聲,也紛紛蜂擁而上。這一來,血魔岑泰孤掌難鳴,立陷險境。
  顏光束瞧見,不僅不憂,反而暗自竊喜;只要盡快從大牛手中取得神劍,現在正是千載難逢的脫身机會。趁血魔岑泰獨臂苦戰之際,顏光甫屈膝俯跪潭邊,把手伸得長長的,向大牛叫道:“好徒弟,快!快把寶劍遞給師父!”
  大牛一手掣劍,一手拉著長藤,惊愕地問道:“師父,他們都是干啥的?為什么八九個打一個?”
  顏光甫焦急地道:“你別多問,快把寶劍給我……”
  大牛搖頭道:“可是,俺空不出手,動不了。這鬼潭水急得很!”
  顏光甫連忙拉動長藤,將大牛拖近岸邊。大牛距岸漸近,伸出左手叫道:“師父,拉俺一把,俺實在沒力气了。”顏光甫只好探手讓他握住。万不料大牛忽然用力一扯,竟將顏光甫扯落潭中。
  老奸大吃一惊,慌忙反手欲扣大牛腕肘;不料五指一轉,卻扣了個空!再想提气縱身,搶握長藤,也沒有抓到。潭水中暗流洶涌,只一漩,早將顏光甫吸進潭心漩渦。可怜老奸空有一身出類拔萃武功,連呼喊也來不及,便沉入潭底去了。
  大牛借那一扯之力,爬上了岸;一只手提著一柄寶劍,揚目四望,高聲叫道:“師父!師父!”
  血魔岑泰聞聲回顧,心神頓時振奮,沉聲道:“大牛,快把劍給我!”
  大牛瞪眼道:“為什么?這是俺師父要的東西,為什么要給你?”
  血魔岑泰一急之下,顧不得戀戰,身形暴起;血影橫空,閃電般探手向大牛疾扣了過去。大牛似被激怒,大喝道:“怎么?你想搶!”突然翻起左臂,迎著血魔岑泰就是一劍。
  這一劍劈出,竟然是“擎天七式”中一招“長虹射日”。
  血魔岑泰駭然一惊,忙不迭縮手撤掌;大袖一拂,斜掠飛退。
  饒是他退得快,右手半截衣袖,已被劍鋒斬斷。
  大牛揮出二劍震退血魔,扭頭便跑,一面仍不停地叫道:“師父!師父……”
  黑白雙妖和天心教并不知道大牛的來歷,一見血魔岑泰撤身,立即紛紛銜尾疾退,人影錯亂,宛如蝗群蔽空。雙妖起步略走,轉瞬已追到大牛身后。藍明詩一收折扇,掉轉扇柄,如飛向大牛背心點落。
  以黑心秀上藍明詩的功力來說,這一扇自是十拿九穩。孰料扇柄尚未触及背心,大牛突然一個轉身,右手劍業已橫掃了過來;用的卻是擎天七式中第六式“六轡奔雷”。藍明詩嚇得倒吸一口涼气扇柄疾沉,縮身暴退。只覺寒芒掠頂而過,頭上一幅文士巾已被削去大半。
  劉香琴适時赶到,急忙問道:“可曾受傷?”
  藍明詩搖搖頭,咋舌道:“這莽漢不知是顏光甫的什么人,一手擎天劍法,至少已有六七成火候。”
  劉香琴揚自掃視,見大牛又奔出十丈外,气得一跺腳,喝道:“再追,今天非把這家伙宰了不可厂二人騰身再起,一步之差,已被天心教群雄搶先越過。
  大牛所奔方向,似往谷底;雖然跑得并不太快,但每當有人追近,總被他突出奇招,揮劍掃退。天心教狂自人多勢眾,竟截他不住。眼看奔近密林邊,大牛卻忽然折轉;沿著水潭繞了一匝,身法突然加快,反向谷口而去。
  這一來,眾人才發覺上當。敢情他是有意以退為進,先把眾人誘离谷口,以便奪路脫身……眾人既惊且怒,呼嘯連聲,紛紛展開身法,搶先超越攔阻。一時只見衣袂振風,人影怒射,其速如飛!
  大牛功力終不如在場十余名武林高人深厚,不瞬間,又被追及。血魔岑泰的“血影身法”最快,一連几次飛縱,由雙妖、三鬼身側搶掠而過,當先截住了谷口去路;接著,雪姑和手下三名劍婢也一擁而到,登時把大牛圍在核心。
  雙妖到得稍遲,情急之下,立施煞手;雙劍一扇互為呼應,直向天心教的包圍圈硬闖進去。血魔岑泰反被擠在外圈,不禁勃然大怒!一探革囊,將最后兩支閻羅針取了出來,科手射向雪姑。雪姑正揮劍猛攻大牛,幸虧“笑面無常”屠開方出聲警告,慌忙縱身閃避,才躲開了兩支閻羅針。血魔岑泰得此空隙,瘋魔般搶掌沖入,又和雙妖打了起來……
  混戰之下,誰也不甘落后,也不辨敵友。反正大家都志在搶奪神劍,既怕自己落后吃虧,更不愿大牛落在別人手里。血魔岑泰和雙妖才拆了數招,天心教重又合圍;于是,三人又捐棄前嫌,并肩聯手拒杭天心教。
  小梅在密林中見此情形,忍不住拔劍而起,沉聲道:“天心教人多勢眾,大牛只怕不易脫身。走!咱們快去助他一臂之力。”
  梅劍虹道:“在場大半都是十三奇成名高人,咱們應該怎樣幫他呢?”
  。小梅跺腳道:“現在管不了這許多!趁他們互相牽制,無暇兼顧,咱們用布巾蒙著臉,悄悄掩殺過去。如能接應大牛沖出谷口,且別走遠,就在附近隱藏一下。他們互不信任,必然搶著追赶,決想不到咱們會藏在近處。”
  兩人商議了一陣,匆匆以布巾掩住面龐,正准備出林接應大牛;突然一聲清嘯震破夜空,由谷外迅捷無比地傳了進來。
  梅劍虹急忙攔住小梅,低聲道:“慢一些,先弄清來人是誰再說……”嘯音划空掠過,谷口突現四條人影,一眨眼,已經抵達水潭邊。
  為首,是一個書生打扮的少年;器宇軒昂,英姿挺拔,瀟洒如玉樹臨風。少年下首,緊隨著一位長發披肩的少女,嬌慷婀娜;從身材和衣著推斷,年齡頂多只有十五六歲。其余兩個,都是半百以上老人。右邊一人年約五旬,瘦削精悍,雙手特長;左邊一人卻生得矮而粗壯,滿頭銀發,年紀總在九旬開外;左目已少,但十分威猛。
  這老少男女四人都赤手空拳,沒有攜帶任何兵刃;而且都以黑紗蒙面,只露出眼部。四人聯袂飛縱,身法一般無二,顯然都有一身精湛深厚的武功。
  來人一現身,潭邊混戰已及時停止。無論天心教、黑白雙妖或血魔岑泰,都被四個蒙面人威勢所懾;卻又猜不透人家來意,所以都流露出震惊之色。
  嘯聲、人影同時靜斂。那為首蒙面少年目光疾掃,輕輕一揮手;身側兩名老人立即分左右搶出,四掌齊飛,攻向距离最近的古月道人。古月道太倉促發招應敵,“砰”然一聲震耳巨響,竟被對方掌力震得倒飛而起;落地時一連几個銀蹌,險些摔落潭中。
  堂堂名列十三奇的古月道人,一招之下,便遭挫敗。這駭人威勢,看得在場眾人個個倒抽涼气,越發不敢輕舉妄動。
  兩名蒙面老人身軀微轉,四掌齊出,又向天南三鬼劈去。
  三鬼自忖強不過古月道人,那敢硬接?忙不迭閃避開去。兩名蒙面老人也不追逼,昂然跨步,直透重圍。天心教雖然人多勢眾,竟無人敢纓其鋒;黑白雙妖和血魔岑泰也被當前情勢所攝,怔怔地忘了出手截阻。
  兩名蒙面老人在前開路,那少年書生和長發少女緩步隨后;一路居然毫無阻礙,走到大牛身前。蒙面少年從袖中取出一件東西,向大牛揚掌一照,低聲道:“請將雙劍賜交。”
  大牛望望少年拿中物件,露齒一笑,道:“這些家伙都不好對付,可得小心些!”
  蒙面少年點點頭,道:“請放心吧!”
  大牛不再多說,立即將兩柄寶劍遞給了蒙面少年。蒙面少年拱手道:“多承辛勞,容待后謝。”順手將其中一柄交給長發少女,一旋身,老少四人同時掠空縱起。
  可笑四周高手,眼睜睜看著那少年從容人圍,鎮靜交談,還在糊里糊涂凝神傾听;直到蒙面少年從大牛手里取去寶劍,撤身欲走,才一個個從懵懂中惊醒過來。
  血魔岑泰首先厲喝縱起,揮拳擊向為首蒙面少年,叱道:“小輩,留下刻來!”
  那少年冷冷一晒,左掌斜翻。只一圈腕,已將血魔掌力卸去;右手劍卻疾然點出。鋒搞所至,直指血魔岑泰右肩。岑泰欲避不及,硬生生挨了一劍。一聲悶哼,倒撞落地……”
  就在岑泰中劍的同時,黑白雙妖也橫空躍起,劍扇并舉,卷向長發少女。
  長發少女毫不畏怯,同樣左掌右劍,分迎藍明詩和劉香琴。雙方真力甫接,藍明詩猛覺不妙。原來那長發少女看似年紀甚輕,掌力之渾厚剛猛,竟不在黑心秀士之下。扇掌遙遙一触,身材矮小宛如幼童的藍明詩險些吃了大虧。
  藍明詩連忙振腕加力,畢生修為墓地發出,同時低喝道:“香琴,千万全力出手,這丫頭不簡……”最后一個“單”字還沒出口,那長發少女突然一挺纖腰,嬌軀疾升數尺;右掌一縮一帶,竟將藍明詩所發真力引向白骨夫人劉香琴。
  雙妖夫妻全都扑空。劉香琴慌忙撤招,白骨劍几乎戳在丈夫心窩。藍明詩卻收勢不及,直將老婆震得險些吐血。及待翻落實地,劉香琴气得眼中冒火,藍明詩嚇得張口瞪目,長發少女早飄出數丈之外了。只見兩名蒙面老人斷后,連劈三掌,震退了三名劍婢和天南三鬼。老少四人轉袂騰身,轉眼已沖出谷口。
  雪姑急怒交加,沉聲喝道:“追!”颶!颶!人影連翻射起,狂風般緊追了下去。雙妖微一錯愕,也飛步隨后追出谷外。大群人宛如流星赶月,霎時都消失在蒼茫夜色中。
  血魔岑泰身受劍傷,起步稍遲;正待躡蹤追赶,卻被大牛攔住道:“岑老前輩,別忘了,還有一件東西。”
  血魔岑泰一怔,喝道:“什么東西?”
  大牛笑嘻嘻伸出左手,道:“老前輩的閻羅針都淬過毒,那獨門解藥不好配制;你一走,俺這條命豈不是沒救了么?”
  血魔岑泰精目疾轉,冷笑道:“要解藥容易,你得先把自己師承來歷對老夫實說;并且把那四個蒙面人的身份告訴老夫。你可愿意?”
  大牛笑道:“如果不愿意呢?”
  血魔岑泰嘿嘿笑道:“只怕由不得你……”說著,吸一口真气,凝聚功力,緩步向大牛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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