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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俠蹤再現


  大牛憨笑如故,搖搖頭道:“岑老前輩,你別弄錯了。俺若不看在你左手不方便,右肩又受了劍傷,你就是雙手把解藥送上來,俺還不知道肯收不肯收哩。”
  血魔岑泰怒哼道:“些須微傷,你以為老夫就殺不了你么?”
  大牛毫無畏怯之色,道:“你自然殺得了俺,但是,也有人殺得了你!”
  血魔岑泰一惊,連忙游目四顧。空谷寂寂,并無人影。當下嘿嘿冷笑道:“小輩,你想恫嚇老夫?”
  大牛笑道:“俺是實話,你要不信,那也沒辦法。”
  血魔岑泰遲疑了一下,道:“老夫縱橫天下,飲譽半生,你縱有幫手又如何?”
  大牛道:“如果那幫手也是縱橫天下、飲譽半生的人,只怕老前輩要吃虧吧?”
  血魔岑泰又是一惊,沉聲道:“他是誰?”
  大牛搔搔頭,道:“俺師父。”
  血魔岑泰大笑道:“你的師父?可惜他已經沉尸潭底,早喂了魚蝦……”話猶未畢,突然身后傳來一聲佛號,一個蒼勁的口音接道:“阿彌陀佛!施主因何背地咒罵出家人?”
  血魔岑泰駭然一惊,猛旋身,攀見十丈外一塊大石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霜眉銀髯老和尚,雙手合十,端然跌坐。岑泰心神巨震,不由自主倒跨了一步,失聲道:“你……你是老和尚漫聲吟道:“心似明鏡台,身墜万劫中;大千本虛幻,緣盡自然空。岑施主何其健忘,連老油面目也不認識了?”
  血魔岑泰脫口道:“大空禪師……”糧蹌連退好几步,取出解藥瓶擲在地上。血影破空飛射,只一閃,已逃出谷外。
  大牛上前拾起藥瓶,笑嘻嘻走到大石邊,向老和尚躬身一禮,道:“師伯,您老人家到了多久?怎么一直沒見您藏在石頭后面廣老和尚伸個懶腰,從大石上跳了起來,笑道:“還說呢!
  躲躲藏藏可把我老人家整慘了。我本不想現身,當初沒料到會碰上血魔,你又被他扎了一針;不嚇唬他,解藥怎能到手?”
  說著,接過藥瓶,拔開瓶塞嗅了嗅;然后倒出一粒給大牛服下,卻把其余的小心翼翼揣回怀中,笑著又道:“不枉受些委屈,有這瓶解藥,從此不必擔心血魔岑泰的閻羅七針了。做一次假和尚,總算沒白做。”
  大牛問道:“師伯名气不在大空禪師之下,何須假冒呢?
  難道師伯打不過血魔?”
  老和尚呵呵一笑,道:“你知道什么!血魔岑泰狂傲一生,只畏懼老和尚一個人。師伯就算打得過他,那有這樣容易把解藥弄到手?”一面說著話,一面舉手揭去頂上假頭皮和戒疤,取下臉上薄膜面具。原來竟是個斷眉、白發、七旬左右的老人。
  大牛笑道:“師伯,您老人家什么時候把這些易容法儿教給俺可好?”
  老人揮手道:“那得等以后再說,現在咱們也該走了。小子,去把那一籃干糧找出來帶著,咱們這几天還得用它。”
  大牛問道:“事都辦完了,還帶這些勞什子的東西做啥?”
  老人吹胡瞪眼道:“你別多問,乖乖給我帶著。再去替師伯辦一件事,易容之法還有指望,否則,体想師伯會教你。”
  大牛一吐舌頭,連忙背起干糧籃子,笑道:“師伯,甭罵了,俺這不是已經帶著了嗎?”
  老人笑喝一聲:“走!”老少二人展動身形,揚長出谷而去。
  梅劍虹凝目注視他們遠去的背影,不禁劍眉緊皺,低聲沉吟道:“咦!奇怪,怎么會是他呢……”
  小梅詫問道:“你在說誰呀?”
  梅劍虹道:“剛才那假扮和尚的老人。”
  小梅又問:“他是誰?”
  梅劍虹一字一頓,拖長了聲音,緩緩道:“千面神丐——朱烈。”
  小海輕呼道:“難怪!除了他,誰會干面幻形之法,我怎會沒想到……”
  海劍虹皺眉道:“可是,千面神丐分明已經歸順天心教——我在天湖曾經親眼看見過他;現在他怎會突然出現,而且又明明在幫助別人,跟天心教作對?”
  小梅一怔,道:“你是指那四個蒙面人?”
  梅劍虹頷首道:“正是,那四個蒙面人武功都高得出奇,使人猜不出是何來歷。尤其為首的書生,似有几分熟悉,就像曾在什么地方遇見過……”話未說完,小梅突然飛快地伸手掩住他的嘴;同時用力將他拉下臥倒草叢里,然后湊在他耳邊啞聲說道:“快看!那水潭邊好像有東西在動。”
  梅劍虹順著所指方向望去,不禁吃了一惊。一點也不錯,潭邊草叢正簌簌搖動。不一會,從水里爬上來一個人,赫然竟是碧目仙翁顏光甫。
  兩人連忙屏息隱臥,凝目偷窺。只見顏光甫渾身衣衫盡濕,發上還挂著泥污水珠,疲憊不堪的爬上岸邊;雙腿和鞋襪滿沾泥沙,既萎頓,又狼狽。一望而知必是在潭底吃了許多苦頭,才撿回了一條老命。
  星月昏暗,空曠的山谷中,只有無邊寂寥和陰森。碧目仙翁額光甫調息良久,從大樹下抬回拐杖,仰天切齒咒罵道:“小畜牲,你們記住了!有一天落在老夫手里,我若不把你們剝皮抽筋,誓不為人!”罵了一陣,才拄著拐杖恨恨而去。
  小梅待他去遠,不覺悟嘴“噗呼”笑了出來,說道:“听見了沒有?老好連咱們都一齊恨上了。以后碰見他,可得小心點。”
  梅劍虹聳肩笑道:“這也難怪。他原指望咱們替他把守谷口,咱們不但沒幫忙,反替他引來天心教大批強敵。”
  小梅一掠秀發,又笑道:“那大牛裝得真絕!傻呵呵的,料不到還有這一手。顏光甫平生慣會使奸弄詐,這一次,真是陰溝里翻船,八十老娘倒繃孩儿……”
  梅劍虹接道:“豈僅顏光甫,咱們何嘗不被他騙苦了。”
  小梅道:“剛才听他稱呼千面神丐為師伯,敢情他是丐幫弟子?”
  梅劍虹不解道:“若是丐幫弟子,怎會‘擎天劍法’?”
  小梅道:“這有什么稀奇,現在擎天劍法早已流傳天下,各門各派都會。”
  梅劍虹搖頭道:“就算會,也不應該那樣熟練精純。你還記得咱們在浮梁跟他打架的時候,他施展過一招掌法,十分玄妙,絕非平常武功。我看,也許他跟那四個蒙面人有些關系小梅心中忽然一動,忙道:“你提起那四個蒙面人,我也覺得奇怪。那為首的書生,無論裝束、身材和口音,都像极了一個人……”
  梅劍虹脫口問道:“像誰?”
  小梅尋思了一下,方道:“好像咱們要去找的江濤……”
  梅劍虹用力一擊掌,眼中精光陡射,跌足道:“不錯,一定是他,難怪我總感覺眼熟。唉!當時怎么會想不到,以致交臂錯過……快!咱們快追!”一把拉住小梅,邁開大步,飛一般追出谷外。
  一夜易盡,轉瞬間,紅日又爬上了東山。
  就在距离“雙劍潭”不足十里的地方,有一座高聳入云的奇峰。這座山峰乍看之下,除了險峻挺拔之外,似乎毫無“奇”處。但是,如果有人稍為留意的觀察一下,一定會發現峰上有樁与尋常山峰大不相同的現象,那就是——峰腰西邊林木蒼翠,而東邊卻光禿禿寸草不生。
  不過,因為這座山峰西邊正倚鄰“雙劍潭”;即使有人經過東面,看見那光禿禿的山壁,也只當土質不宜草木生長,誰都不會留意這古怪的現象。當然,更不會有誰想到那光禿禿的峰腰上,還有一個更古怪的石穴。
  那石穴貫穿整個峰腹,由西而東,兩端各有出口;東面洞口比較小,西面則較大。以形勢而論,西面應該算人口,東面乃是出口。偏巧那人口雖大,恰在林木掩蔽之中。出口雖無掩蔽,卻窄小不易被人發現;又高俗峰腰之上,下臨百丈峭壁——任是武功再高,也無法凌空飛登。
  這時候,旭日東升。火紅的陽光照射在那寸草不生的石壁上,半個山峰就像被火烙燒過一般;而山峰西面密林蒼茂,仍然顯得陰暗。
  峰西,林前深處,石穴人口的地方,正有一個長發披肩的少女,在洞口附近抬取枯枝敗葉,准備生火調制早餐。那少女一身黑衣黑裙,低著頭,一面哼著小曲,一面在空地上支設烤架。枯枝分,放著三頭已經剝皮洗淨的野兔。長而柔的秀發,掩去她大半個面龐;但從她愉快神情和熟練手法看,這黑衣少女大約常住深山,已經習慣于這种薰烤野獸充饑的工作了。
  枯枝堆妥,烤架也安了。少女一撩頓邊秀發,半跪在地上;既不用火折子,亦不用火石火繩,卻用一雙白玉羊脂似的纖掌,握著几片枯葉;放在掌中只一揉搓,就著檀口輕吹几口气,枯葉就冒出一縷縷青煙來。
  她剛將枯葉引燃,正想點起火堆;突然秀眉微顰,霍地旋身站起,沉聲喝道:“什么人?滾出來!”聲甫出口,手中枯葉已電掣般向密林內彈去。小小一片枯葉,脫手競快逾箭矢。只听林子里一聲悶哼,叫道:“姑娘,別打!俺是大牛……”
  少女微微一怔,低叱道:“什么大牛小牛!叫你滾出來,你沒听見?”
  “听見了,就來啦!”隨著呼叫聲,林中跌跌撞撞奔出個莽漢,可不正是鐵羅漢黃大牛。
  大牛剛從地上爬起來,衣上還沾著枯枝敗草;一手挽著那只沉重的干糧籃子,一手猶在胸前揉搓,哭喪著臉道:“姑娘,你怎么招呼也不先打一個,一開口就叫俺栽跟頭?俺又不是自己要來,是俺師伯叫俺送干糧來的……”
  黑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啊!原來是你,那真抱歉得很。
  誰叫你躲在林子里鬼鬼祟祟的!快看看,打傷哪儿沒有?”
  大牛一怔,道:“姑娘你認得俺?”
  少女笑道:“怎么不認得!昨夜多虧你替咱們入潭取劍,難道你自己倒忘了?”
  大牛猛然一頓足,用手指著黑衣少女笑道:“哈!俺說有些面善呢!敢清昨夜你用布蒙了臉,難怪俺認不實在。”
  黑衣少女笑著點頭道:“我叫周青青,剛才魯莽得罪,你可別見怪。”
  大牛傻笑道:“沒關系,沒關系!好在俺學過挨打的本領,只不過摔了個跟頭;差一點把干糧跌翻倒是真的。”
  周青青招呼道:“請過來吧!我帶你去見咱們少主人去。”
  大牛邁步而上,跟隨周青青來到石穴前,洞中已緩步迎出三人。
  最前面,正是“天龍門”當今掌門人江濤,緊隨左右的是兩位護法“獨眼神魔”周剛和“鐵臂仙猿”姚健星。三人都未再蒙面,周剛和姚健星手中,分別捧著昨夜撈獲的那兩柄奇形古劍。
  大牛連忙放下干糧籃子,倒身便拜,道:“大牛拜見江少俠。”
  江濤微笑舉手,虛空輕托,道:“黃兄不必多利,請坐下說話。”大牛才屈膝,忽覺一股無形力道將自己凌空托起;身不由己,已退坐在后面一塊大石上。詫得兩眼直翻,張口結舌,心里噗通亂跳。
  江濤在洞口盤膝坐下,含笑向周。姚二人擺手道:“兩位前輩也請坐下吧!”周剛和姚健星只躬身應了一聲,并未落坐,卻在江濤身后并肩侍立。”
  江濤目光深注,和藹地道:“昨夜多承鼎力,今日又蒙厚賜。盛意拳拳,在下深感汗顏,謹先致謝。”
  大牛搖頭笑道:“江少俠,求你別跟俺說客气話。俺是個粗人,你說的俺不懂,俺想說又說不上來,不如兩免的好。”
  江濤微微一笑,問道:“朱老前輩因何未見同來?”
  大牛道:“俺師伯說,他不能來了。”
  江濤一怔,詫道:一為什么廣大牛搔頭道:“俺也不知道為什么,反正他是不會來了;只叫俺帶了一封信,你看看吧!”說著,掀開食籃,取出一幅布巾,遞了過去。
  江濤連忙展巾看視,只見巾上用黑色汁液密密寫著許多字。匆匆看罷,不禁變色而起,急問道:“朱老前輩离去多久了?”
  大牛道:“他老人家送俺到峰腳下,天還沒有亮;現在大約是走了一個多時辰。”
  江濤長歎一聲,廢然跌坐下來,啼啼道:“唉!這是從何說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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