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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金蟬脫殼


  梅劍虹剛舉步,又停了下來;略一遲疑,輕輕說道:“小梅,我不想見他了。”
  羅小梅詫道:“為什么?你离開天湖,不就是想找江大哥嗎?”
  梅劍虹點點頭,又搖搖頭;神情變得無限沉重,久久始道:“是的,我不惜于冒罪戾,私出天湖,就是為了想找到他……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現在又有些怕見他;只怕真的見到他時,那一切友情和渴慕都會破滅了……”
  小梅听得滿頭霧水,瞠目道:“你是不是有病?怎么做事這般三心兩意的?”
  梅劍虹突然緊緊握住她的纖手,急急道:“不!小梅,我說的是真話,但是……唉!你不會明白我的內心……”
  小梅怫然道:“像你這么吞吞吐吐的,誰會明白?”
  梅劍虹黯然道:“有些事決非三言兩語所能解釋;小梅,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現在我無法詳說。我想求你替我做一件事,可以嗎?”
  小梅一扭頭,道:“我沒工夫跟你夾纏,時間不早,究竟你去不去見他?”
  梅劍虹輕歎一聲,搖搖頭道:“我何嘗不想見他,可是小梅賭气道:“可是、可是!你要是不去就請使吧!我可得走了。”螓首一擺,自向山壁出口處奔去。但行未數丈,又不覺停步。回頭望望梅劍虹,只見他仍然悵們若失站在原處未動。
  小梅又好气,又好恨。仰面向天,冷冷問道:“你想求我做什么事?說吧!”
  梅劍虹苦笑道:“我想救求你在見到江大哥的時候,替我問他一句話……”
  小梅哼道:“就只有一句話?”
  梅劍虹點頭道:“是的,只有一句話……”
  小梅撇了撇小嘴,道:“只有一句話,你為什么不能當面去問他?”
  梅劍虹垂首道:“話雖一句,卻關系太大。我怕他的回答會毀了咱們之間的深厚友情,所以我沒有勇气當面詢問,但又不能不問。”
  小梅雙眉連挑,訝然道:“那是句什么為難的話呢?”
  梅劍虹深吸了一口气,無限痛苦地道:“見到他時,請你私下問問,他背上是不是真有一條刀疤……”短短一句話,梅劍虹卻似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說出來。話一說完,臉上神情似表似怨;猛然擰身拔步,如飛奔去。
  小梅方自一怔,睹狀不禁大急,忙揚聲叫道:“喂!你得告訴我到什么地方去尋你回話呀!”梅劍虹飛馳不停,只遙遙回應道:“你不用尋找,十日之內,我自會來見你……”話聲未畢,人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梅怔忡如痴,心里既惊又詫,喃喃道:“奇怪,就這么簡單一句話。人家身上有沒有刀疤,跟他又有什么關系呢……”正喃喃未已,身后忽然有人接道:“不!關系太大了!”
  小梅一惊,霍地旋身;猛見身后挺立著的,竟是江濤。她惊喜交集,張臂飛扑過來,失聲叫道:“江大哥……啊!不,江少俠……”
  江濤探手相扶,淡淡笑道:“就叫找江大哥吧!咱們論年敘交,別管門派身份。”
  小梅欣喜無限,道:“江大哥,總算找到你厂。剛才的事,你都看見了么?”
  江濤點頭道:“我藏身崖下,句句入耳。但我沒料到他會突然离開,竟未能當面把晤,借此解開彼此心中的疑團……”
  語鋒微頓,又道:“我忘了問你,怎會离開紅石堡的呢?”
  小梅笑道:“說來話長。听說那位小燕儿和伯母都在壁下石隙中,是么?”
  江濤道:“不錯,還有一位佣婦和一位同門。”
  小梅忙道:“咱們先救人出險要緊,其他留著慢慢再說吧!”
  江濤凝目遙注梅劍虹消逝的去向,黯然輕歎一聲。于是,兩人合力動手,結成一條長藤。江濤再返石隙,先將老安人和佣婦趙媽用長藤運上崖頂;然后招呼青儿撒守,跟燕玲疾行穿過狹道,循壁間短樁—一脫險。
  等大家都平安退出石隙后,小梅擲下一束火种。剎那間,引燃了石隙中堆積的枯枝干草。大火一起,天心教縱想追赶,也只有徒呼負負,望空興歎了。
  越幕阜,出九宮;一行人抵達南昌府,已是第五天的黃昏。
  途中,江濤心事重重,燕玲落落寡歡;只有羅小梅興高采烈,一會儿纏著燕玲問長問短,一會儿又跟青儿如膠似漆。小梅和青儿年紀相仿佛,一般儿天真未泯,不知天高地厚,不悉人間世情;想說就說,想笑就笑,很快就成了要好朋友。
  山區跋涉了五天,踏進南昌府城,小梅和青儿難掩心中喜悅;一路并肩攜手,指指點點,東張張,西望望,好不忙碌!
  她們忙著瞧街市風景,行人也紛紛駐足觀看這一行惹眼來客。這也難怪,試想一行老少六個,倒有五個婦女。除了老安人和趙媽,其余三位全都是花朵般大姑娘,誰見了也在心里打個疙瘩——這究竟是一家六口呢?還是湊巧走在一起的?
  最扎眼的是,四個少年男女,隨身都帶著兵刃;男的如玉樹;臨風,女的個個月貌花容,一男三女是什么關系?叫人煞費疑清!
  江濤見引來路人注目,不愿生出事端;隨意找了一家規模較大的鴻賓客棧,便領著大伙儿落了店。老少六人,包租下客棧后跨院一排四大間客房。梳洗用餐后,江濤換了一件干淨儒衫,囑咐大家道:“我去打听周老前輩他們到了沒有;這几天你們也夠累了,早些休息吧!”
  燕玲點頭應允,沒有開口。小梅卻興沖沖道:“我不累,江大哥,我跟你一塊儿去!”青儿也笑道:“我也去尋爺爺他們。
  江濤正色道:“此地距天心教饒卅分壇不遠,兩位老人家不會武功,疏忽不得!你們該幫燕姐姐在店里守護,不可再向外跑。”
  青儿身為天龍門下,碰了個釘子,伸伸舌頭不敢再說。小梅卻噘著小嘴,道:“人家還沒來過南昌府,會見識見識嘛,打什么緊?店里有燕姐姐,還怕天心教敢逞強搶人么?”
  江濤一瞪眼,沉聲道:“咱們三五天還不會离開,你要玩有的是机會。今天且休息一夜,明天白天再去玩儿。”
  小梅不依”嬌歎道:“剛吃過飯,人家睡不著嘛!你做大哥的不帶人家去逛.就知道訓人家。”
  燕玲含笑轉道:“瞧這可怜勁儿,你就帶她們一起去逛逛吧!店里我自會小心。早些儿回來,也誤不了事。”江濤無可奈何,只得點頭答應。
  青儿見有了轉机,又低聲央求道:“少主人也帶青儿此同去。
  啦!”
  江濤道:“同去可以,但你們得答應別在路上給我惹事。”
  小梅和青儿异口同聲道:“好!一定不惹事。咱們只用眼看,決不開口就是。”
  江濤笑道:“倒也不是全不許你們開口;但凡有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听我的吩咐就成。”小梅、青儿滿口答應。于是三人整衣步出客店,順著大街向前行去。
  江濤逢客店便打听,一連問了五六家,毫無周剛等人消息。正納悶著從一家名叫“清風棧”的客店退出來,小梅忽然迎著低聲道:“江大哥,有個討厭東西老是跟著咱們走,你說該怎么辦?”
  江濤掄眸一掃,口中問道:“人在哪儿?”
  小梅拉著江濤,向前走了兩步,悄悄道:“你先別回頭,只注意右后方那家面店屋檐下,有個穿黑衣戴草笠的家伙,就是他沒錯。”
  江濤一面答應,一面舉步前行;南行四五步,假作俯身拾履,側目一望。果見屋檐下有個黑衣男子,頭戴草笠;掩掩遮遮,亦步亦趨,遙遙踉在自己三人后面一丈左右。那人一頂草笠抵眉壓下,掩去大半個面龐;從下顎花白短置揣測,年紀至少已在五旬以上。
  江海直起身來,輕笑道:“不過是個糟老頭儿,別理他就是。”
  三人繼續前行,又打听了几家,仍無消息。江濤頗感失望,道:“看來他們還沒有到,回去吧!”這一轉身,恰与那黑衣老人走了個面對面。那老人連忙回頭,匆匆轉進一條橫巷中去f。
  小梅冷哼一聲,揚眉道:“江大哥看清楚了吧?這老家伙鬼鬼祟祟,分明不怀好意。咱們跟蹤追上去,看看他是哪一路的人物廣江濤晒道:“這种藏頭露尾之輩,何須放在心上!”
  小梅道:“但也不能大意,咱們不怕他,卻須防他們對兩位老人家下手。何況彼暗我明,事實上也防不胜防!”
  江濤想了想,也覺得有理,便道:“既如此,你們在這儿等我一會,我跟下去看看。”說罷,轉身也進入橫巷之中。
  那小巷長約十四五丈,巷中擺滿了估衣攤販和小吃擔子;許多閒人濟覽在攤,臨街吃喝,儼然是一處頗為熱鬧的夜市。
  江濤疾步穿過人叢,一路運目搜視,毫無所見。直走到巷底,才發覺這條巷子竟是條死巷,巷尾被房屋阻斷,并無出路。
  那黑衣老頭分明剛從巷口進來,難不成會飛天遁地么?江濤心里正感惊异,目光過處,忽見一個估衣攤上,赫然放著一頂草笠和一件黑衣。守攤子的,是個禿頂老頭,正蹲在攤后低頭數著一包碎銀散錢。
  江濤暗暗冷笑,不動聲色走了過去,昂然站在攤子前面。
  那禿頂老頭生似沒有看見,只顧深埋著臉,將那包零散銅錢數了一遍又一遍。江濤忍耐不住,冷哼一聲,道:“朋友,你倒很沉得住气嘛!”
  禿頂老頭聞聲抬臉,露齒一笑,道:“公子爺要買舊衣?”
  四目相對,江濤不禁一怔。敢情那禿頂老頭不僅面目陌生,看不出練武的模樣,而且下顎并無短髭,似乎不像自己追蹤的那人。
  好在那禿頂老頭也沒听清第一句譏諷話,江濤眉峰微皺,索性就裝作主顧,用手一提那件黑衣,微笑道:“這件衣服和草笠,也是出售的么?”
  禿頂老頭連忙應道:“不錯,正是要賣的。但公子爺要買這么一件舊衣何用?”
  江濤星目一轉,晒道:“我剛才看見一位朋友,也穿了這么一件黑衣,也戴著這么一頂草笠;衣帽相配,頗能掩襯,所以也想照樣買它一套。”
  禿頂老頭听了,笑道:“公子爺說的,可是一位胡須花白的老先生?”
  江濤霍然惊硯,道:“正是,老板你看見過他?”
  禿頂老頭笑道:“不瞞公子爺說,這草笠和衣服正是那位老先生剛賣給小的……”
  江濤心中一震,忙道:“當真?”
  禿頂老頭道:“怎么不真!那位老人家把這件黑衣和草笠,折价三枚銅板,向小的攤上另換了一件青布大褂。其實,這黑衣雖舊,質料卻是上好紡毛,怎么說也不止值三枚大錢。公子爺真有意要,小的一分不賺,仍算您三枚大錢……”
  江濤那有心情听他解叨,沉聲道:“那人走了多久?”
  禿頂老頭道:“剛走不久,出巷口往左轉彎了……”
  江濤道聲謝,霍地轉身追出巷口;兩下里一張望,心頭猛吃一惊。那老頭沒了蹤影猶有可說,怎么連小梅和青儿都不見了呢?巷口往來閒人不少,但江濤縱目掃視,兩個女娃儿影蹤渺然,早已不在分手的所在了;而街上平靜如故,并無騷扰惊動的跡象。
  不過,他雖然心惊,并不慌亂;因為他深知二女武功都非泛泛之輩,想必不致在眾目暖腰的大街上遭人毒手。最大的可能是,二女另有所見,倉促离去;或者等自己不見,已經先回客錢去了。一念及此,只得放棄追蹤打算,匆匆赶回“鴻賓客棧”。
  客棧內,老安人和趙媽都已入睡,燕玲登時駭然失聲,道:“她們并沒有回來過,別是發生了變故吧——
  江濤略一沉吟,道:“大的變故也許不至于,但她們兩個年輕女孩子,膽子既大,路又不熟,不定會惹出其他麻煩。你仔細守護兩位老人家,我再去街上尋她們去。”
  燕玲叮囑道:“你也別滿城亂跑,如果找不到,快些回來咱們另想辦法。”
  江濤甫行數步,又駐足道:“南昌城中已現异兆,說不定咱們早落在人家眼皮下了,兩位老人家的安全……”
  燕玲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去吧!只要快去快回,我自會小心。”
  江濤匆匆交代几句,急步又出了客棧;仍循原路,去尋小梅和青儿。這時,街上行人已漸漸稀少,商家店舖也多半掩門歇息,大街顯得分外寬敞。江濤正邁開大步而行,忽然听見身后傳來一聲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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