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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章 火窟捉免


  姚統領應道:“屬下遵命。”
  聶開泰又低聲說道:“你离宮已久,應該回去享受一下了。這次本座返宮,一定會安排接替的人,你放心吧!”
  姚統領听了這話,大為欣喜,急道:“謝謝總座恩典!謝謝……”
  海云和小龍屏息伏在石后,直到大隊黃衣劍手去遠了,才長吁了一口气,輕輕爬坐起來。
  小龍低聲道:“海大哥,這是難得的好机會,咱們只須跟蹤聶開泰,何愁尋不到金蚯蚓宮?”
  海云道:“你不要小看了聶開泰,此人不僅武功高強,行事也十分謹慎。”
  小龍笑道:“一個人做事如果顧慮太多,那就什么事也不能做了,海大哥,你至今找不金蚯蚓宮的所在,可能就是吃了顧忌太多的虧。”
  說著,抖一抖衣衫,站起身子。海云一把將他拖坐下來,沉聲道:“你要到那里去?”
  小龍道:“跟蹤聶開泰他們呀!火王庄已經被燒光殺盡了,還守在這里干什么?”
  海云正色道:“現在咱們只能守在這里,至少半個時辰內,不能离開。”
  小龍道:“為什么?”
  海云道:“聶開泰發覺派守在樹林外的劍手被殺,一定會在附近展開搜索,咱們一露面,正好送上門去。”
  小龍輕啊了一聲,伸伸舌頭道:“我真糊途,竟把這件事忘記了。”
  但轉念一想,又道,“可是,咱們就躲在這里,等他們都走了,再到那儿去找?”
  海云搖頭道:“咱們不須找,必要時,可以叫他們來尋我們,那樣會省力得多。”
  小龍愕然道:“叫他們來尋我們?”
  海云道:“正是。只要能擒獲白玉香,得到鐵皮衣,他們自會尋上門來。”
  小龍道:“但白玉香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要德他談何容易?”
  海云凝目而望,緩緩說道:“我猜他根本沒有逃走,八成仍躲在火王庄中。”
  小龍道“轟開泰已經把全庄搜遍,他能躲在什么地方?”
  海云道“:那地方當然不是容易搜查到的。譬如地底秘室、山腹內的洞穴之類。”
  小龍道:“如有秘空洞穴,鐵皮書生怎么自己不去躲避呢?”
  海云的眼睛注視著那被火燒得通紅的庄院,徐徐說道:“或許因為變起倉促,使他來不及躲避;或許他是故意被擒,以便掩護白玉香脫身……總之,咱們進庄去看看,就不難了解真相了。”
  小龍道:“就算要進去,也得等火勢熄滅以后……”
  海云道:“不!我現在就去,你在這里替我守望,頂多半個時辰,我就回來。”
  小龍道:“這么大的火,進去太危險了。”
  海云道:“正要趁危險的時候進去.若待危險已過,白玉香也逃了。”
  他一面說,一面束扎,將兩只水袋打開,在棉襖上洒上了水,又用一幅布巾,把頭臉一齊裹住。
  小龍耽心道:“万一聶開泰他們再回來搜索,或者另有外人赶到,我怎么通知你呢?”
  海云道:“你只須守候在這里,不必通知我,如果我回來的時候遭遇變故,暗中助我一臂之力就行了。”
  說完,目光前后一掃,突然閃身而出,飛快的向庄門奔去。
  在中火勢毫未減弱,灼風扑面,几乎使人為之窒息,除了正廳一小部份房舍之外,全庄已成火海。
  海云深吸一口气,以濕布棉襖掩面,飛步直入正廳。
  廳里形勢他還記得很清楚,左首是譚人杰的書房,右邊有兩道門,一通后院長廊,一通客室。這時,火勢尚未延及正廳,但廳中卻充斥著濃重的硫磺气味,迎門倒斃兩具燒焦的尸体,依稀可辨是兩名黃衣劍手。
  海云目光疾轉,首先發現書房房門倒塌破損,門閂已經折斷,而且是由內落閂,被人持強破門撞斷的。
  他心中微動,毫不遲疑地走進了書房。
  房里椅子完整如故,看不出有打斗的痕跡,只有書桌前那張交椅上,斜倚著一名黃衣劍手的尸体——那人渾身無傷,但整個頭部卻被炸得血肉模糊,腦漿滿身。
  這情形說明了一件事,當聶開泰率人進入正廳的時候,譚人杰正躲在書房里,及至黃衣劍手破門而入,反抗無效,才被擒去。
  然而,這間書房并非銅牆鐵壁,譚人杰怎么會在危急之際,選擇此地當作藏身的所在?
  譚人杰并不傻,他如此選擇,必有緣故。
  海云略作沉吟,确定這間書房內一定有秘密机關,于是,立即展開搜索。
  他試著去移動書櫥,結果失敗了,檢查桌上抽屜,也沒有發現,正感納悶,忽然瞥見那扇倒塌的破門傍,有個亮晶晶的小物件閃耀了一下。
  拾起一看,竟是一柄极其精巧的鑰匙,柄尾還嵌鑲著一粒紅色小珠子。
  海云把玩著那柄鑰匙,心里暗思索:
  這樣一柄精致鑰匙,不可能是大意失落的。
  但既是單獨一柄,怎會沒有附著組煉或小牌之類物件?顯然,這是被人故意拋棄,而且使用這柄鑰匙的地方,多半就在書房內。
  無奈地雖然拾獲了鑰匙,卻無法從容尋覓鋼孔机或在什么地步,因為窗外已傳來陣陣灼人熱气,大火已經漸漸向正廳和書房蔓延過來了。
  片刻之后,房內已有熏煙,窗紙也開始著火燃燒。繼續尋覓勢已無及,就此放手么?海云又不甘心。
  正在進退兩難,突然一聲霹靂巨響,震耳欲聾,整座房子和克面都搖撼起來,梁柱“吱吱”作聲,沙塵漫空下落,眼看房屋境快倒塌。
  但在這一聲巨響之后,全庄竟再也听不到爆炸聲音,只剩下“獵獵”燃燒聲,天他仿佛突然安靜了許多。
  海云知道這是火王庄地底埋伏最后一次的爆炸,再留下去,必遭大火吞食,難免葬身火窟。
  他只好放棄搜索,決定暫時退出任外,誰知就在舉步跨出房門的剎那,忽然瞥見牆上那幅“寒江垂釣圖”有點异樣——那漁舟的艙篷,怎會掀開了?
  艙中有個鑰孔,試一試,正与那柄鑰匙吻合。
  海云喜出望外,立即投鑰匙孔,輕輕一轉動,對面書櫥竟自動移開,露出一個暗門。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海云大步奔了過去,探頭向里望望,門內有石階,分明正是秘室甫道,但下面漆黑一片,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于是以手掩口,揚聲叫道:“白玉香,快些出來!房子快燒塌了。”
  叫了兩三遍,下面毫無回應。
  海云低頭跨進暗門,忽又覺得不對,順手取了一只矮椅,輕輕擲了下去。
  那矮椅沿著石級滾落,轉瞬到底,并無异狀。
  難道白玉香果真已經逃走了么?難道秘室另有出口?
  海云把心一橫,“掙”的一聲,從胸前摘下了“雙鏑劍”,一沉身,向市道內疾掠而下。
  腳落實地,突聞一聲冷笑,火光倏閃,一股烈焰迎面射了過來。
  海云駭然大惊,急忙旋身,人如陀螺般一轉,就勢脫下了身上那件洒濕了的破棉襖。
  棉襖雖濕,也已著火。海云一手提著燃燒的棉襖當作護身盾牌,一手執劍,猛沖過去。
  甫道中地幅狹窄,不易閃避,白玉香又自恃“毒火噴筒”威力霸道,只道必然得手,万不料對方竟會反扑,鉻愕間,劍鋒已到胸前。
  “掙”的一聲響,一劍正中心窩,但白玉香分毫未傷,反而飛起右腳,向海云小腹踢來。
  海云也忽略了白玉香身上有件刀劍不入的鐵皮衣,一招無功,立即沉臂收劍,欲求自保。
  誰知就在地撤招收劍的剎那,忽听白玉香慘叫了一聲,拋掉毒火噴筒,雙手抱著右腳,痛得亂蹦亂跳,直不起腰來。
  海云怔了怔,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沉臂撤劍時,忘了自己手中是柄設計奇特的“雙搞劍”,前面一端揚起,后面一端自然下指,白玉香一腳踢過來,無巧不巧,正踢在后端劍尖上,難怪要亂叫亂蹦了。
  海云何會想到“雙鏑劍”具有如此妙用,當下得理不饒人,欺身上步,將那件正在燃燒的破棉襖。摟頭蓋臉向白玉香反罩了過去。
  白玉香腳背已遭劍尖洞穿,頭臉再受毒火灼燒,上下不能兼顧,狂吼一聲,反身奔回秘室,“蓬”的閉上了室門。
  那室門厚達數寸,鑄造得頗為堅固,若想破門而入,勢必要耗費許多時間,地面火勢漸漸逼近,事實上也來不及了。
  海云并不做那耗時費力的傻事,解下腰間口袋,將一袋“鋸木粉”全部傾倒在門下空隙處,然后拾起“毒火噴簡”,對准鋸木,按下机鈕。
  火光一閃即減,但不片刻,門隙間便涌出陣陣濃煙。
  海云冷笑道:“姓白的,你燒傷我龍二叔,我也讓你嘗嘗煙熏火烤的滋味,是英雄你就別出來。”
  說完,掠出甫道,越窗而去。
  小龍迎道:“找到了沒有?你進去這么久,真把我急死了。”
  海云道:“白玉香的确藏在庄中,但他有鐵皮衣護身,又有歹毒火器,不易得手……”
  小龍道:“被他脫逃了嗎?”
  海云微笑道:“他逃不了。咱們耐心地在此守株待兔吧!”
  接著,向山林望了望,又道:“樹林那邊沒有動靜么?”
  小龍搖頭道:“一點動靜也,他們只怕早走了。”
  海云皺皺眉道:“現在天還沒有亮,他們怎會就這樣消聲匿跡走了……”
  話猶未畢,忽听一聲凄厲的慘嚎,一團火光從庄內滾了出來。
  那是粉魔白玉香,但這時的“粉魔”卻已變成一團火球,混身衣履盡燃,滿地翻騰亂滾,慘叫連聲,畢目惊心。
  小龍急忙道:“海大哥,補他一劍吧!別讓他再叫了。”
  海云點點頭道:“便宜了這匹夫。”劍芒一閃,切斷了白玉香的咽喉。
  兩人用沙土扑滅余人,撕去焦燒的外衣,果見白玉香貼身穿著一件閃閃發亮的“鐵皮衣”。
  那狀如坎肩的鐵皮衣,是用細軟的鋼絲織成,雖經烈火的灼燒,仍光洁如新,分毫無損。
  小龍贊道:“果然是件寶衣!”
  海云道:“寶衣雖可防身,卻不能恃以為惡,白玉香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才得到這件寶衣,結果仍難逃一死。”
  小龍道:“這就叫做‘天賜至寶,唯有德者居之’。”
  海云微微一笑,道“別再謅文了.東西雖然到手,咱們還得去挨老爺子的罵哩!”
  小龍也笑道:“老爺子若知道鐵皮衣已經到手,高興還來不及。那會再罵人?”
  他一面說著,一面動手去解鐵皮衣,但那鐵皮衣緊緊束在白玉香尸体上,必須先松開背后鋼鈕才能脫下.小龍不悉方法,一時竟解它不開。
  好不容易尋到了鋼鈕,才解開兩三粒,身后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音。
  小龍剛一怔楞,卻听海云沉聲道:“不要回顧張望,只作不知道,赶快解它下來,快!”
  由他低沉、急促而帶微顫抖的語聲,小龍不必回顧民經能夠猜想得到,來人多半是“金蚯蚓宮”那些可怕的黃衣劍手。
  果然,他沒有猜錯。
  腳步聲近身而止,十余名黃衣劍手雁翅般排列在他們身后大余處——也是火王庄通向外面的唯一大路。
  在這种情形下,反抗突圍几乎已經絕無可能,一旦動手,那些貧農劍手中任何一個,都非海云和小龍所能匹敵,何況十余名之多,更何況還有個武功詭异高絕的聶開泰。
  海云明知無法力敵脫身,索性鎮定下來,一面暗中催促小龍剝解鐵皮衣,自己則也是連頭也不回,背向著聶開泰,假裝毫不知情。
  聶開泰凝視著兩人,良久,才冷然一笑,道:“原來是兩個乳歲未干的小娃儿。嘿嘿!”
  姚統領接口道:“你們年紀雖輕,膽量倒是不小。”
  海云仍然沒有回頭,只欠了欠身軀,傲慢地道:“不敢當。”
  聶開泰似乎怔了一怔,道:“小娃儿,你們是什么人?”
  海云冷冷答道:“不知道。”聶開泰又是一怔,不覺笑道:“看來你倒有几分傲勁”
  海云道:“不敢”
  他深深了解當前情勢,為恐多說話露出破綻.所以故意虛張聲勢,每句都不超過三個字。聶開泰果然被他這出人意外的冷傲態度所惑,微一皺眉,又問道:“你們在這里已經很久了么?”
  海云道:“不錯。”
  聶開泰道:“這么說,老夫那名屬下,也是你們殺死的了?”
  海云道:“正是。”
  那姚統領怒道:“大膽小輩,意政如此狂妄,你知道擅傷本宮門下,該當何罪嗎?”
  海云仰面向天,淡淡他道:“不知道。”
  姚統領按劍道:“總座——”
  聶開泰卻擺了擺手道,沉沉地笑道:“很好,敢做敢當,。不愧英雄本色,能殺死本宮劍手,足見你們武功也不是泛泛之輩。”
  海云昂然道:“好說。”
  聶開泰陰笑道:“小娃儿,你既敢傷人,為什么卻不敢回過身來,讓咱們看看你的樣儿?”
  海云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他這時還不愿意和聶開泰正面相對,因為小龍剛把鐵皮衣的鋼或解開,急急脫卸,尚未卸脫下來。
  聶開泰目光何等銳利,眼角一掃,恍然笑道:“原來你們隱伏窺探,竟是想撿現成便宜!這主意雖好,可惜運气太坏了。”
  海云道:“怎見得?”
  聶開泰笑道:“如果你們不傷本宮門下,靜待咱們离去之后,鐵皮衣豈不是唾手可得?如今卻弄巧反拙,寶衣不能到手,更要陸上兩條小命。”
  小龍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揚了揚手,道:“誰說不能到手,你看這是什么?”
  聶開泰頷首笑道:“不錯,這就是刀劍不入的鐵皮衣,但本宮耗費許多心血焉能白白便宜了你們?”
  說罷,舉手一揮.十余名黃衣劍手忽一齊欺身上步,將兩人團團圍住。
  海云急旋身擋在小龍面前,低聲道:“快把它穿上,緊緊跟在我身后。”
  小龍道:“還是給你穿上吧……”
  海云喝道:“不要耽誤了,快些穿上去。”
  聶開泰吃吃笑道:“衣服只有一件,誰穿也沒有用,那東西縱能防身,并不能救命。”
  海云哼道:“沒有鐵皮衣,難道就怕了你不成?”舉手按胸,“嗆”的一聲,“雙鏑劍”已脫鞘而出。
  聶開泰一眼望見那“單柄兩刃”的雙鏑劍,臉上的笑容突然凝結了,惊駭地問道:“大覺和尚是你的什么人?”
  陡聞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那正是家師。”
  答話的是一高一矮兩名面目猙獰的僧人,不知何時已站在聶開泰身后。
  聶開泰一回頭,臉色頓變,沉聲道:“令師曾立誓永不出山,怎會自毀前言?”
  那矮和尚笑道:“咱們本來是不想出山的,無奈菩薩見咱們悶得可怜,偏要咱們出來散散心,老聶,你又問必大惊小怪呢?”
  聶開泰冷哼道:“既如此、聶某總有一天,難免要跟令師較量個高低胜負。”
  那矮和尚搓手笑道:“那敢情好,咱們憋了許多年.不但心里悶,手也痒得慌,現在就干才過癮哩。”
  聶開泰望望海云又望望兩名僧人,忽然把手一招,喝道:“走!”
  十余名黃衣劍手,應聲齊動.紛紛騰身掠起,剎時間走得一個不剩。
  那高大和尚茫然四顧道:“喂!這是干什么?說著好玩的.怎么就生气走了?喂!老聶,老聶……”
  矮和尚輕輕扯了他一把,嘎聲道:“別叫了.老家伙扎手得很,真把他叫回來,咱們吃不完兜著走。”
  海云長吁了一口气,收劍上前施禮道:“多謝二位師兄解圍,不期在這里相遇——”
  高大和尚笑道:“你還說哩,可把咱們倆找苦了——”
  小龍見兩個和尚面目猙獰,心里有些畏懼,悄悄問道:“海大哥,這兩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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