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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黃昏,肖宅的后花園中靜悄悄的。春已深,金色的夕陽,映著園中繽紛的鮮花与婀娜的垂柳。一池綠波中,已有几葉碧荷挺出了水面,在溫柔的晚風中搖曳生姿。
  林欣儿一身白衣,閒閒地倚著臨水的朱欄,享受這一日之中難得的靜謐。
  只可惜,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無情地打破了靜謐,程鈱自長廊盡頭走了過來。
  程鈱乍見林欣儿不由一惊,接著,臉上便浮起一种惡意的微笑:“林姑娘真是好興致,坐在這里欣賞風景。這里的風景倒真不錯,藍天白云,紅花綠葉……啊,我倒忘了,林姑娘你是看不見這些的。”
  林欣儿也笑了,笑得明朗而愉快,仿佛絲毫沒察覺程鈱話里那种淺薄的尖刻:“是的。我看不見這些。可是,我听得見春風拂過柳枝的聲音,聞得到鮮花与荷葉的清香,更能感覺得到每一縷陽光的溫暖,這一切也是很美麗的。看不見的人,只要用心,也是可以欣賞風景的,是不是?”
  程鈱愣住了,她本想气气林欣儿,沒想到自己卻被堵得無話可說。
  她惱羞成怒,掙扎著擠出一句:“你再用心,恐怕也看不見你那位寒公子的模樣!”
  林欣儿心中悵然:她又怎會体會不出程鈱對寒峰那种微妙的情感?正是出于這种微妙的心態,程鈱才會把林欣儿与寒峰的關系看得如此曖昧。而事實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了解她与寒峰之間的友情呢?
  雖悵然,臉上微笑依舊:“交朋友,看不見他的樣子并不重要,我只要知道他的心就夠了。”
  “你……”程鈱語塞,只得悻悻然掉頭而去。
  程鈱足音漸遠,欄杆后卻傳來一聲歎息,程斷水緩緩走了出來。
  林欣儿的微笑驟然僵硬。
  程斷水道:“小鈱嬌縱任性得不象話,你正該給她個教訓,何必忍讓于她?”
  林欣儿淡淡道:“我是什么人,有什么資格教訓程大俠的千金?”
  程斷水的面上露出痛苦之色,道:“別這么說,難道我們不能成為朋友嗎?”
  他的目中升起一絲期待。
  林欣儿僵硬的表情漸漸緩和,卻變為一种极其疏离的漠然:“不敢。只要程大俠吩咐,在下一定效勞。”
  程斷水目中的期待被這輕輕一句話擊得粉碎,殘留的只有失望与悲哀。
  他緩緩道:“姑娘身怀絕技,想來定是名門之后。姑娘姓林,莫非与姑蘇林家……”
  林欣儿飛快地打斷他:“我出身低微,哪里談得上名門之后,更高攀不上姑蘇林氏這樣的武林世家。”
  她答得如此干脆決絕,臉上甚至又恢复了淡淡的微笑。
  可是,為什么那微笑中又藏著一絲無法捉摸的苦澀之意?
  程斷水目中悲哀之色更濃:“你不是姑蘇林氏之后……十多年前,我有一位知己故人正是出身姑蘇林氏,只是后來失散了……”
  林欣儿淡然道:“十多年前既已失散,想來故人早已不在人間,又何勞程大俠如此牽挂?”
  程斷水臉色慘變,身形搖搖欲墜:“什么,她真的已不在人間?”
  林欣儿仰起頭大笑:“程大俠何必如此緊張?我既不是姑蘇林氏之后,又不認得你那位‘知己故人’,只不過是推測罷了。”
  程斷水深深看了她一眼,轉過身,一步一步地走出長廊。
  他走出很遠,林欣儿還依稀听見一聲歎息,充滿了無窮無盡的愁苦。
  夕陽的余暉猶在,林欣儿的微笑卻已消失不見。
  不知何時,寒峰已靜靜地站在了她身后。
  她才勉強笑道:“剛才你都听見了?”
  寒峰道:“對于程鈱,我很佩服你的涵養。”
  林欣儿無言。類似的譏誚嘲諷,她從小便听慣了。若是這种話也能激得她動气,她就活不到現在了。
  寒峰道:“可是你對程斷水的涵養卻不怎么樣。你真的如此恨他?”
  林欣儿道:“我現在更可怜他。”
  “可怜他?”
  “不錯。有程鈱這樣的女儿,他實在是個失敗的父親。”
  忽然間,一個青衣人急急自長廊奔來,向寒峰一禮,道:“公子,我家四小姐有信給你。”呈上一紙素箋。
  寒峰展開書箋:“偶得‘梨花雪主人’重要線索,今夜三更,盼君來水閣密談。雨詩。”
  他霍然抬頭。
  夕陽沉落,天已經全黑了!
  夜色深沉,寒峰獨自一人,走在通向落霞山庄的小路上。
  他也曾邀林欣儿同訪崔雨詩,可是林欣儿婉拒了。
  她這樣回答他:“崔雨詩肯把這等机密告訴你,是對你的信任。你若不經她同意就邀我前往,豈不是辜負了她的信任?等你們商議有了結果之后,再來告訴我不遲。”
  寒峰并沒有生气,畢竟,有這樣一個懂得尊重他人的朋友是很難得的。
  他走得很快,三更未到,水閣已遙遙在望。
  湖面上彌漫著淡淡的水霧,朦朦朧朧的。水閣的碧紗窗里透出柔和而美麗的燈光,仿佛正殷勤待客而至。伴著湖波潺爰,水閣中隱約有琴聲低回,那琴聲,也正象崔雨詩的人一樣溫柔而平和,高貴而优雅。
  不知為何,身處這如詩如畫的美景之中,寒峰卻感覺到一种濃濃的殺机,砭人肌骨!
  寒峰全神戒備,一步步踏上直通水閣的長廊。
  驀然,水閣中爆發出一陣惊呼,琴聲斷絕!
  寒峰心中一沉,飛掠而出——水閣中燈火通明,已空無一人!爐中三縷清香猶自余煙裊裊,案上一具古琴卻已七弦俱斷!
  寒峰目光一閃間,突然瞥見水閣另一邊的長廊盡頭——一黑衣人影挾一藍衣女子正一掠而過。他毫不猶豫,身形激射緊追了上去。
  他心中早已暗自后悔:崔雨詩既掌握了線索,“梨花雪主人”自不會放過她,水閣周圍的殺机竟都是沖她而來的。可自己卻過于小心,貽誤時机,竟讓敵人搶先一步,擄走了崔雨詩!
  那黑衣人輕功頗高,抱著一個人仍能縱躍如飛,卻畢竟打了折扣,眼看兩人之間的距离緩緩地拉近、拉近……
  他們追逐之間,卻已至城南山下。
  寒峰眼前,驀然扑入一片素白——不知何時,荒野中密密層層支起了雪白的帷幔,竟將前路圍成長長的甬道,回環曲折,四通八達,不知延綿至何處。白幔中隱約有光芒透出,卻似滿布燈火。
  寒峰一怔之間,那黑衣人挾著崔雨詩已鑽入一條甬道。
  是否也進甬道繼續追擊?若是追,敵人在甬道中占了地利,必有埋伏;若是不追,崔雨詩就落入敵手,再難營救——追与不追之間,竟是兩難!
  寒峰心念電轉,嘴角已浮起一絲冷笑,卻不移動,雙目緊盯帳幔——帳幔上,竟映出一條急速飛掠的淡淡黑影!寒峰吸一口气,身形如鷹隼般飛掠而起,在帳幔外緊緊追逐。
  要知道黑衣人設下甬道原是妙計,既可利用地形擺脫追蹤,又可在暗中發動偷襲。可他百密一疏,卻不知自己的身形遮住了燈火,竟在帳幔上投下陰影,以至帳外的寒峰突破了白幔曲折的阻隔,清清楚楚地發現了他的行蹤。
  不過這法子看似簡單,但寒峰要在黑衣人鑽入甬道的剎那就設想到這一點關鍵,從而決定不進甬道而在帳外追擊,也可謂心思敏捷之极!
  寒峰与那人影距离拉得更近,黑衣人左折右繞卻始終無法擺脫寒峰,不由心慌意亂,在一個岔口處竟猶豫了一下——他這一猶豫之間,寒峰已追至身旁,揚手處、一條黑色長鞭撕裂帳幔、毒蛇般纏住了黑衣人的手臂!
  寒峰自裂縫中竄入,閃電般扣住他三處大穴!
  ——剎那之間,變故又生,寒峰突覺足底一虛,身体似要墜入地下。
  他臨危不亂,雙掌在黑衣人身上輕輕一按,已然借力飛起!
  ——驀然,黑衣人怀中的崔雨詩竟伸手抓住了寒峰的雙足!
  ——寒峰只覺雙足一緊,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已被拖入地底。
  寒峰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耳邊忽然響起一把陰森而飄渺的嗓音:“寒公子,歡迎來我地下迷城!”
  這嗓音倏遠倏近,飄忽難測,卻不知是從何處傳來。
  寒峰抬頭向上望,一片漆黑,竟無法看見夜空。
  那聲音又道:“現在你身處地下十余丈,輕功再好也難以攀上,何況我已將剛才那個入口封住了。”
  寒峰晃亮了隨身的火折子,不禁發出一聲低呼!
  ——那黑衣人怀中的藍衣女子并不是崔雨詩,只是一個身形相若的陌生女子!
  更可怕的是,這黑衣人与藍衣女子竟都已七竅流血,服毒身亡!
  那陰森的聲音道:“什么事讓寒公子吃惊了?啊,我明白了。寒公子帶著火折子,自然看到了我那兩個手下。他們實在是很忠心,絕不會讓自己活著落在你手中的,是不是?”
  寒峰暗暗惊异,那說話之人雖看不見他們的情形,所有的事卻都預料得一點不差,實在是個厲害角色。
  他心念一動,反問道:“你就是‘梨花雪主人’?”
  那聲音道:“寒公子一語中的,果然是聰明人。難怪我那些草包手下,几次敗在你的手中。”
  寒峰一震:“原來,你就是……”
  “不錯,前番邀你共圖大事的人就是我。沉星湖畔、清虛觀外,前兩個回合我們平手,不過這第三回合你已輸了!”
  寒峰道:“真正的崔四小姐,只怕也落入你掌中了?”
  主人笑道:“你們約在三更,我二更時分便請走了崔四小姐!”
  寒峰淡淡道:“現在崔四小姐已為你所擒,我也被你的迷城地道所困,你接下來預備怎樣?”
  “不必緊張,我不想殺你。雖然你一再拒絕我的好意,但時至今日,我的邀請仍然有效。寒公子,不,也許我該稱你為‘封公子’吧!”
  寒峰臉色慘變!
  “你已為封氏全族報仇雪恨,可是,難道這樣就夠了嗎!昔日的封氏神劍,威震西北;封氏家族人才濟濟,名俠輩出,盛名直逼江南武林的慕容世家。可是一夕之間,封氏几代人的心血就此灰飛煙滅,你甘心嗎?難道你就不想恢复身份,重振家聲?”
  寒峰澀聲道:“重振家聲?憑我一個人?”
  主人的聲音熱切而富于挑動力:“不,憑‘我們’的力量!你助我一統南方武林,我助你重振門庭、再創基業。我們一南一北,分庭而治,如何?”
  寒峰冷冷道:“條件不錯,可是我不喜歡被人利用!”
  主人大笑道:“人世間本就只有互相利用,沒有無償的幫助,這一點你早該明白。在我看來,只要條件公平合理,互利互惠,有何不可?”
  “我給你三個時辰考慮,三個時辰過后你若還沒考慮好,就永遠不必上來了。再給你一個忠告,不要以為你有火折子,就能自己找到出口,我的迷城沒有那么簡單。”
  火折子漸漸燃盡,寒峰的額頭上已有冷汗。
  他的身形凝滯于黑暗之中,如一座雕像。
  他不是不想逃出地道,但他也不認為,在沒有火折子的情況下在漆黑的地道里亂走會有出路。
  如今唯一的出路是假意應允与“梨花雪主人”合作,才能安全离開。
  他在等。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悄悄靠近。
  一個熟悉而清脆動听的聲音壓得很低:“寒峰,是你嗎?”
  寒峰伸出手,就握住了一只溫暖而纖巧的手:“是你?林欣儿?”
  那只手拉一拉寒峰:“不錯,快跟我走。”
  寒峰問道:“你帶了火折子沒有?”
  林欣儿的聲音忽然有些苦澀:“沒有,因為我從來就不需要……”
  寒峰歉然:“對不起……”
  “不要緊。我早已習慣了。”
  “你怎會進來的?”
  “我發現那個送信人有問題……算了,還是抓緊時間先出去,再詳細告訴你。”
  “連地道出口都查得出來,你的本事好象越來越大了。”
  “沒有點本事,怎么能做你的朋友?”
  她低低的語聲中帶著笑意,似乎一切都很輕松很簡單。寒峰卻明白,她不知略去了多少凶險未提,心中不禁一陣激動。
  沉默之間,兩人足不停步,只覺地勢漸漸上升,越行越高,卻始終未出地面。
  再往前行,無邊的黑暗中忽然自上方漏下一縷昏黃的光線。
  光線很微弱,寒峰卻已可依稀辨出前面是列极陡的石階,光線就是自石階盡頭透出的。
  林欣儿放開了寒峰的手,道:“上去吧!”
  “你呢?”
  “我還要去救崔雨詩。”朦朧間只見白衣一閃,她已消失在黑暗中。
  寒峰連再說一句話都來不及,只得苦笑著拾級而上。
  抬起頭頂薄薄的石板走出來,他才發現這出口竟然是在山間一座破落的山神廟的蒲團之下——原來,地道在山腹中穿行,他竟已從地下十余丈上了半山腰!
  寒峰回到肖宅時,晨光已微曦。
  他緩緩走進大廳,發現呂正、齊風、程斷水、肖立人和林欣儿、甚至為崔雨詩送信的青衣仆人都在。
  每一個人都以一种奇特的目光盯著他。
  除了林欣儿。
  可是,她美麗的臉龐上卻帶著种說不出的憂慮——這看不見的少女,仿佛也已預感到某种即將降臨的不幸。
  肖立人望著寒峰道:“寒公子,請問你昨晚去了何處?”
  寒峰看了那青衣仆人一眼,道:“昨夜三更,崔四小姐与我有約……”
  青衣仆人急聲打斷他的話:“我家四小姐昨夜失蹤了,你可知道她的下落?”
  寒峰道:“這件事,我正要告訴各位。”于是把昨夜凶險一一道出,最后道:“若不是林姑娘相助,只怕我此刻還未得脫身。”
  每個人都冷冷地看著他,仿佛听到了一件极其荒謬的事。
  林欣儿臉上也露出惊异之色,道:“可是昨夜,我并未外出。”
  寒峰目光驟然冰冷——她為什么要說謊?
  肖立人緩緩道:“不錯,昨夜林姑娘興致极佳,与我對弈直至天明,從未离開。”
  呂正的語調很沉重:“我相信肖先生与林姑娘不會說謊。寒峰,你昨夜究竟去了何處,還是說實話的好。”
  寒峰冷冷道:“我也從不說謊。何況,我的一舉一動也沒有必要都告知呂老庄主。”
  肖立人卻厲聲道:“可是昨夜四更之時,這宅子里連‘愁道人’在內又有五位高手被‘梨花雪’所殺。全宅的人各行其事,都有人證明不在現場,只有你行蹤不明。”
  寒峰臉色一變:“難道你怀疑是我殺了他們?你怀疑我是‘梨花雪主人’?”
  肖立人沉著臉,卻無疑是默認。
  程斷水道:“真相究竟如何,派人到城南山中一查便知。”立刻有人領命而去。
  青衣仆人道:“我知道他与四小姐有約,可三更時他究竟干了什么,我卻不知道。何況,即使他見了四小姐,也赶得及在四更之前回來。”
  他忽然似想起了什么,急急道:“四小姐是為了查‘梨花雪主人’的事才約他的,如今只怕……”他瞪著寒峰,目中似要噴出火來,“一定是你!四小姐查到了線索,可惜卻錯信了你,你怕被查出身份,就劫走了她。你快把她交出來!”
  寒峰的臉色已恢复了平靜,行若無事地坐了下來,任由那青衣仆人叫嚷。
  他在等,等那些派出去查證的人。
  不久,就有消息傳回來:“山下沒有白幔甬道,廟里也沒有地道入口。”
  寒峰的心終于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已落入了一個精心設計的惡毒的陷阱。
  肖立人冷冷地看著他:“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寒峰歎了口气,道:“我還是這句話,我從不說謊。”
  所有的目光都注視著他,目光中有疑惑,有痛恨,也有惋惜,卻沒有信任。
  林欣儿忽然走近他身旁,緩緩道:“雖然我不知道昨晚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你。”
  寒峰目中掠過一絲譏誚:她說她相信他,可是她的話卻成為對他最不利的證据;他又該相信誰呢?
  林欣儿揚聲道:“各位,請听我一言。寒峰若真是凶手,大可以編一個合情合理的行蹤來過關,怎會如此破綻百出,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再說凶手并不一定就是宅中之人,為什么一定要怀疑是寒峰呢?”
  程斷水道:“有理。沒有真憑實据,我們不能冤枉別人。”
  肖立人目光閃動,道:“可是,他昨夜行蹤不明,還是有很大的嫌疑。”
  呂正道:“那就請寒公子盡力尋找證据,捕獲‘梨花雪主人’,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可好?”
  寒峰苦笑道:“我有不答應的余地嗎?”
  天又黑了。
  夜色籠罩之下,山間郁郁蔥蔥的樹木,只顯出重重疊疊的黯淡陰影。
  寒峰漫步于山間,心中的陰影卻愈加地清晰而沉重。
  這一日間,他已細細將山下荒野查遍,卻無法找出昨夜的地道入口。現在,他只得再訪山神廟,希望能找出蛛絲馬跡,但他心里明白,其實這希望是太渺茫了。
  但有一點疑惑卻始終不解,他清清楚楚記得地道中那個清脆動听的聲音,那的确是林欣儿的聲音,他不會听錯,而林欣儿卻否認了……林欣儿對追查“梨花雪主人”的事原本一向很關心,但昨夜卻又推拒与他一起去水閣,難道……
  不,不可能——他拒絕再想下去,因為林欣儿是他唯一的朋友。
  山神廟已然在望,他加快了腳步。
  忽然間,有輕微的語聲隱約自廟中傳來。
  他的身形瞬間凝滯,隨即閃入道旁的密林之中。
  四個黑衣人抬著一口漆黑的棺木,自山神廟中走出。
  其中一人咕噥道:“什么鬼差使,半夜三更的來抬棺材!”
  另一人突然厲聲道:“你忘了主人的吩咐了嗎?噤聲!”
  四人立刻沉默無聲,快步向山下走去。
  山下,一個幽僻的角落。
  黑衣人動作迅速,已把那棺木埋入了地下,隨即如鬼魅般离去。
  新起的孤墳,在清冷的月色下顯得說不出的詭异。
  也許,這不過是平平常常的棺木下葬而已。
  可是,如果真的只是平常的棺木下葬,又為什么要在深夜之中如此神秘地進行?
  寒峰自黑暗中靜靜地走出來,他的目中閃著光。
  現在,棺木已被起出,在月色下閃著一种慘淡的漆黑色的光芒。
  寒峰咬咬牙,一掌震裂棺蓋——剎那間,他的呼吸似已停頓——
  他看見了一個人!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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