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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朝失勢天地短


  人生看好。亦不過黃花幼蕊。但得片時嬌,別問秋來不走風水橋。
  海天龍慌慌張張逃出帝京,猶如喪家之犬,可不象鄭和想得那么走運。
  他霎時間被皇上奪了飯碗,由人上人變成了人下人,心里苦透了。再看東方的太陽,那末世的迷魂燈也沒它難看。人生終難測,他現在相信了。
  太陽爬上中天時,他風塵仆仆進了開封。
  開封是座古城,自有一番動人的情景。
  他已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了,每次的情況都不相同。街上的行人甚多,在他眼里卻冷冷清清。叫賣聲,嬉笑聲,他充耳不聞。
  他順著大街來到一座古樓旁,忽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探頭探腦地四下張望,竟是牟道。他頓時大樂,真是出气有期啊!
  牟道一轉頭,猛地也看見了他。兩人目光碰到一處,牟道扭頭就走,他不是海天龍的對手。
  海天龍嘿嘿一笑,縱身就追。
  牟道見事不妙,直奔開封府衙。他已看到了捉拿海天龍的布告,知道他不敢往官府里追。
  海天龍明白他的意圖,豈能讓他打成如意算盤,一聲怒吼,展起輕功就扑。
  牟道無奈,只好往人群里鑽,并高聲叫道:“海天龍在此,快抓欽犯呀!有賞錢!”
  街上的人頓時停下來四下張望。
  這時,几個官差走了過來。海天龍連忙閃到一邊去。
  牟道也不敢与官差打交道,低頭鑽進了一條小胡同。他不敢怠慢,即刻出了城。
  他來開封有兩天了,并不覺有什么好玩的。
  他隨著侯文通來到這里,什么作為也沒有,只是急得團團轉。
  侯文通在開封的勢力很大,牆高院深,他進不了侯的家門。范幼思在侯家的故事他沒法儿知道了。懊喪、慚愧使他六神無主。
  出了開封,東行十來里路,他到了一條小河旁。河水清悠,嘩嘩流淌。小河東邊是一片樹林,大而茂密,風在里面喧響”。
  他躍過小河,走進樹林里去。他心里很亂,感到樹林的陰涼。
  他坐到地上靜了一會儿,又練起越女劍法。可比划了許久,總是不上路。
  他歎了一聲,躺到地上睡去。也怪,竟然睡著了。世界与他脫离,徹底消失。他靈洒洒的本性在他海一樣的腦底浮起,向天邊飛去。這是夢嗎?他也說不清楚。
  他一覺醒來時,太陽在西邊露出了紅臉。他叫了一聲:“不好”。連忙向城里奔去。
  他又進了開封城。
  他順著一條小街向北走了好一會儿,來到侯家大院的后面。
  這里有一片樹林,很陰森,西邊是一大坑水。侯家大院的后牆就在坑邊上。
  牟道慢慢向后牆走過去。牆竟是土的。
  牆确是很高,有一丈多,牟道打量了一會儿,自忖翻過去不易。
  他用手摸了一下土牆,靈机一動,不由笑了。自己的劍快,何不在牆上挖一個洞呢、他四下掃視了几眼,開始工作。
  天黑下去不久,侯家的后牆上長出一只“大眼睛”。牟道向牆里探頭一看,黑乎乎的,便爬了進去。
  侯家的院子大得讓牟道發慌、納悶,老小子弄這么大的院子干什么:院內樹木成林,花草成片,各种混合的气息一古腦儿扑進他的鼻子里去。
  他順著一條幽徑向南走,風聲仿佛鬼的呻吟;他不由膽戰。過了一個圓問,眼前豁然一亮,一片精致的房屋橫陳他的前面。
  他向牆角一靠,諦听周圍的動睜。
  忽然,從東南方走來兩個人,他急忙般進暗處去。四周都是花草,藏身是方便的。
  過來的是一對少年男女,兩人十分親密。
  他們走到陰影里,男的突地抱住了少女。兩人甜蜜地接吻。
  少頃,少男急不可待了。少女連忙掙扎,但掙脫得毫無力气。
  “少爺,不行啊:我們沒有名分,不可……’
  “要什么名分,得樂且樂吧。”
  “不:我怕……”少女的聲音确實有怕的成分。
  少男不管這些,他的手腳更忙亂了。
  牟道在暗處不由替少女擔心,但他卻無能為力,沒法儿讓少女脫困。兩個人要演風塵戲,他唯有干著急。
  正當少女把持不住的時候,忽听有人道:“玉儿,是你嗎,過來,我有話告訴你。”
  少女不再吱聲。
  忽然,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拉起少女就走。
  牟道這才松了一口气,他媽的,要在老子面前大擺龍門陣,這怎么使得。
  他站起身來,向侯文通發話的地方走去。
  過了几套房子,他來到一片花叢前。
  “花叢的東面,是几間富麗堂皇的客廳。
  客廳里的擺設极為丰富,牟道僅能窺視一部分。客廳里的太師椅上,赫然坐著海天龍,侯文通在客廳里不停地踱來踱去。
  牟道惊了一下,把頭埋進花叢里。
  許久。侯文通說:“你可以在我這里暫時住下,小女的事須從長計議。”
  海天龍動了一下身子,急切地說:“侯兄,令媛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皇上若見了,一定會眉開眼笑,神不守舍的。將來封妃封后都是可能的,那時您就是國丈了。老兄,你別猶豫了。”
  侯文通沉默了一會儿,依然搖頭說:“女小未必會答應。古來官門深似海,進去多半出不來,妃嬪騰嬙有几個有好下場的?我也舍不得讓她离我遠去。”
  海天龍大搖其頭:“老兄,后宮并沒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一旦三千寵愛在一身,那就名垂青史了。到時候你就會名滿天下,字內稱雄。老兄,你別獨斷專行,不妨問一下令媛,也許她怀有奇志呢。”
  侯文通點了點頭:“也好,一切由她作主吧。……
  海天龍連忙催他去問。
  侯文通出了客廳,向西邊的二座小樓走去。
  小樓算不上高,造形卻別致,有一份秀气在。樓下燭光通紅,室內有兩個少女嬉笑。
  牟道悄悄跟過去,在一簇花后站住。
  侯文通推門進入室內,從里面走出一個丫蟹模樣的少女。她站在門外沒有走開。
  牟道唯恐她發現了自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他從半掩著的門里看見了室內的少女。
  他惊詫了,想不到侯文通的女儿竟這么美麗。少女一身綠衣,發譬高高聳起,顯得額頭大了一些,皮膚洁白無瑕,閃著動人的玉光,濃眉如畫,兩只眼睛透著奇澈的明麗,嘴唇永遠笑眯眯,耐人尋味极了。
  牟道閉了一下眼睛,覺得她既可親無比,又高貴無比,不是人間等閒人。他的心一陣狂跳,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侯文通在她身邊走了兩趟,慢聲細語說:“爽儿,你也不小了,該是出嫁的時候了。”
  侯至爽看了一眼父親,似笑非笑地說:“你想操這門心思,誰又能攔住你。給我找了個什么人家?”
  侯文通說:“這戶人家很有權勢,我怕你去了受气,所以來讓你自己拿主意。”
  侯至爽一笑,眼里閃出一种飛揚的火苗,樂道:“這倒新鮮,那是個什么人家呀?”
  侯文通遲疑了一下,低聲說:“是當今皇上看上了你。”
  海天龍就是這么告訴他的。
  侯至爽身子一顫,忽儿臉飛彩霞,眼間春光,心里涌起一股歡樂的潮流。
  剎那間流出的美麗全被牟道盡收眼底。我的天,女人也這么勢利?听說皇上看中她,几乎把她樂翻了。
  “皇上又沒見過我,怎么會看上我呢?”她問。
  侯文通道:“你的美名早已傳人皇上的耳朵里去了,何須見呢。”
  侯至爽一拍纖纖手,點頭道:“一切憑父親作主吧,我有什么好說的呢。”
  侯文通愣了一下,走出小樓。女儿竟然這么歡喜,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也許這是天意。
  牟道卻不住地替她叫屈。他媽的,這么好的女人竟然喜歡皇帝老儿,真是豈有此理!……
  他當然不知道侯至爽的心理,若是清楚了,也許無話可說。
  侯至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美人,她自有道理。
  門外的少女旋風般沖進摟里去,伸手摟住侯至爽的脖子,笑道:“小姐,你喜歡皇帝老爺?你知道他是什么樣呢?……
  侯至爽凳爾一笑,顯出她与年齡個相你的成熟來:“小梅,”
  你知道武則天嗎?我比她強。”
  牟道大吃一惊,好個厲害的美人,你也算能想,可唐明兩朝大不相同,你的夢成不了。
  他心中惦念著范幼思,扭身又回到客廳旁邊。。
  海天龍听了侯文通的消息,哈哈地大笑起來:“侯兄,你等著做國丈吧!”。
  侯文通輕輕笑了兩聲,說:“這事不可操之過急,等我料理好家中事再辦不遲。”
  海天龍吃了定心丸,快活地點了點頭。辦這樣的大事他也得等机會。現在比不得從前了。
  牟道見他們始終不談范幼思,有些等不下去了。心里一亂,不敢再繼續偷听他們的密謀。他扭頭向周圍掃了一會儿,抽身向東走。
  他十分小心,腳步特輕。片刻,他就在亮燈的房子周圍轉了一圈,卻沒有發現范幼思。
  他正急躁,忽地一條黑影“汪”地一聲扑向了他,是一條又肥又大的黑狗。
  牟道“哎喲”一聲,差一點把魂儿嚇掉,扭頭就跑。他哪里是狗的對手,黑狗向前猛一扑,前爪就扒在了他肩上。牟道頭皮一麻,感到熱乎的東西湊上了他的脖子。
  這時,大院里的人被惊動了,几條人影沖出房子。
  在生死攸關之際,牟道冷靜下來,不管狗的攻擊,猛地抽出長劍,順手一揮,寒光頓起,一聲慘叫,黑狗被削成兩段。
  他顧不了脖子疼痛,扑向黑暗的樹叢。
  兩條人影從他身邊掠過,沒有發現他。
  他不敢停留,彎腰低頭從花叢中向后牆沖入。侯家的院子實在大得馬虎,這給他逃跑創造了條件。一陣急走,他來到后牆邊。
  搜尋他的人都以為夜間者是個高手,目光都集中到好攀援的地方了,沒有注意牆根,他趁机爬出了洞。
  出了侯家,他一陣瘋跑,不辨東西南北。等他感到安全了,才覺得脖頸子疼。被狗咬了一口。
  他東張西望找了個牆角,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扎上脖子。稍靜一下,疼痛如潮水涌進他的身体,疼得他頭昏腦漲,眼前飛起一片明花。
  他怀疑自己中了毒,搖搖晃晃向東走去。
  這真是個艱難困苦的夜晚,在牟道眼里它坏透了,老也不明。
  東方曙光一起,他偷偷溜出了城。
  一陣急行,他到了一條小溪旁。溪水清而悠悠,歡快明亮。他解開扎在脖子上的布塊,走到水邊,把頭扎進水里去,輕輕地洗滌傷口。
  不料他用水一洗,頓時渾身發熱,仿佛心中投了一把火。他吃了一惊,連忙站起身來。
  他跑到一個隱蔽處,輕輕躺到地上。
  這時,他已暈得要飄起來了,眼前發黑。在昏昏欲死的狀態中,他仿佛看見一個受苦的靈魂,它在掙扎,可毫無用處。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眼睛有些刺痛,從心底飛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自己要瞎了嗎?!
  霎時間,他的身心都冷了,向人生的絕望谷底墜去,這時俟,他不得不思索死的問題了。
  忽然,他听到一個女人的聲音。
  “白哥哥,這里躺著一個人。”
  風儿一吹,他依稀看到一對男女站到了他的身旁。費了好大勁,他才看清那男的是岳華峰。女的模糊一片。
  岳華峰与他交談了几句,歎道:“牟兄,你中了毒,那狗絕不是一般的狗。”
  牟道吃力地問:“我中了什么毒?”
  岳華峰搖頭道:“這個我也說不清。不過你死不了,只是你的眼睛恐怕再也見不了光明了。”
  牟道心頭一暗,仿佛被拋進了冰窟,這比死更可怕,一個瞎子還會有什么好光景呢?
  他長歎了一聲,心中一片空白。
  岳華峰掀升他的眼皮一看,說:“牟兄,你也不要灰心,也許不會那么糟。前面有座小鎮,鎮上有位老中醫,不妨讓他給瞧瞧,或許有希望好起來。”
  牟道道:“我渾身無力,虛脫得很。”
  岳華峰笑道:“不要緊,我背你去。”
  牟道十分感動,眼里閃出瑩瑩的淚花。
  岳華峰把他扶起,背了起來。
  杜云香沖他贊許地一笑,兩人向東方而去。
  岳華峰功力深厚,背著牟道并不覺得吃力,奔行依然迅疾异常。
  杜云香猶如一只仙鶴与他并肩飛掠。
  兩人東行三十里,來到一座小鎮。
  小鎮小得足以讓所有的光臨者永不相忘。
  小鎮的西頭有一座小橋,橋下流水嘩嘩。
  橋北面有兩間草屋,目前的樹上挂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一個字:藥。
  草屋的后面是一片花苗,也許是草藥,花香在橋上約略可以聞到。容易給人“小橋、流水、人家”那种情調。
  岳華峰把牟道放下。推開草房的門。
  屋內有一個老頭子在配藥。
  岳華峰道,“先生,我這位仁兄眼睛有點毛病,您給瞧瞧好嗎?”
  老頭子翻動了一下眼皮,沒有吱聲。
  岳華峰又說了一遍,老頭子沒好气地說:“你不把他扶進來,我有那么長的胳膊嗎?”
  岳華峰連忙陪笑,把牟道扶進屋去。
  老頭子不悅地掃了牟道一眼,說:“把舌頭伸出來。”
  牟道伸出苦澀的舌頭。
  老頭子隨意瞟了一下,毫無溫情地說:“不用看了,眼睛瞎定了。回去等死吧。”
  這話太不中听,岳華峰都帶得十分刺耳。老這伙,你難道就不會撿些好听的說?
  牟道聞言,差一點栽倒,眼前漆黑一片。
  岳華峰正要訓斥老頭子几句,忽听有人說:“我看瞎不了,至少瞎得不是眼睛。”
  岳華峰向外一看,見門外站著兩個人。
  一個老叫化子,一個傲岸冷峻的中年人。
  老叫化子獐頭鼠目,黃眼珠亂轉,一臉笑容帶著病態,手里拿著一個黑沉沉的鐵尺,有二尺多長,腰里還掖著一個酒葫蘆。
  中年人眼睛亮得駭人,十分高大,面孔极白,象雪,一身紫衣透著難言的神秘与深沉,手里提著一把刀,挺精巧的刀。
  岳華峰盯了一眼中年人,心怦怦直跳,對方不但是英俊的,而且有著极強的懾人的威嚴,膽小的看一眼他的眸子,說不定就會被嚇癱。
  這是誰呢?岳華峰動起了念頭。
  老叫化子一步跨進草屋,抓住了牟道的手,候脈:他擠眼閃眸摸了一陣子牟道的脈搏,惊訝地說:“這毒好厲害,我老人家也只能讓瞎不徹底,看東西易囫圇吞棗。”
  岳華峰說:“那請前輩費心給他治一下吧。”
  老乞丐連連搖頭:“我身上又沒帶藥,怎么給他治?”
  岳華峰說:“這里不是有藥嗎?”
  老乞丐仍然搖頭:“治不得,治不得,我在江湖上走,可不是為了救人的。”
  岳華峰心中不由有气,冷笑道:“也許你只有會要飯吧,充什么高人。”
  老乞丐大怒,伸手就抓,仿佛一道閃電從他手里飛出,直射飛白揚,手法怪极了,也快极了。
  岳華峰有所准備,急身斜問,還是遲了,被老丐抓中“曲池穴”,半邊身子立時木了。
  岳華峰惊駭欲絕,臉色慘白,汗珠滾下額頭。他做夢也想不到世間還有這么厲害的人物,自己竟然輕易被制。
  杜云香見情郎被困,長劍從鞘中頓時飛出,划出一道明麗的劍弧刺向老丐的脖子。
  老丐冷然一笑,搖頭移形,伸手又抓,他竟然不怕快劍。杜云香心中一凜,急忙劍向下划,斜扎老丐的小腹。可長劍剛變招式,猛地被老丐抓住了。他的手掌真的不懼刀劍。
  杜云香大駭,急忙抽劍,卻怎么也抽不動,又气又急。老丐哈哈地大笑起來:“怎么樣,服嗎?”
  杜云香哼了一聲,把頭轉向一邊。
  岳華峰心里不是滋味,唯有閉上眼睛,他不想多看一眼得意忘形的老丐。
  牟道忽地冷然道:“奇怪,你怎么象只公雞呢?”
  老丐把眼一瞪,厲聲問:“你說我?”
  車道道:“你感覺不象?”
  老丐疑惑地看了牟道几眼:“你小子若不是個瞎子,我絕對讓你好看!”
  牟道沒有全瞎,多少還能看路,不過看人是不行了,不但模糊一片,而且奇形怪狀,他的眼睛成了“哈哈鏡”。
  他沖老丐一笑:“我沒你那么大本事,只能讓你難看。這是真的。”
  老丐舉手欲給他一個嘴巴,忽儿忍住了,打一個瞎子實在有失身份。他一指旁邊的中醫老頭子,笑道:“你看他象什么?”
  牟道淡淡地說:“他象一只狗,又大又肥的黑狗!”
  老丐樂得差點儿跳起來。
  老中醫翻動了一下眼皮,閃出駭人的厲芒,似乎要殺人、吃人。
  岳華峰惊了一跳,怪不得老頭子出言那么霸道,原來是個大會家,藏而不露的高手。
  老頭子一身黑衣,頭戴黑帽,一張核桃臉,兩只小眼睛,山羊胡子嘴下飄,骨子里透著一种讓人咀嚼不出的硬气,使人容易想起“棗核”。
  他几乎沒有可取之處,但怒起來倒有些風度,差不多年輕二十歲,不乏威嚴。
  老丐見他火了,覺得有趣,笑道:“向天嘯,你總算火了,好极好极!你在這里一躲就是儿十年,不知害了多少人。你是個玩毒的,竟然半路出家當上了中醫先生,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你用毒不知害死了多少人,難道還會救人?”
  向天嘯嘿嘿地笑起來:“不錯,老夫确實不會救人,我所以要做中醫先生,亦不過為了潛心毒道,用藥物試人而已。凡是我看過的病人,沒有一個不死的。你說我的醫道高不高?”
  老丐哼了一聲:“這多年你也悟出點什么沒有?”
  向天嘯哈哈地大笑起來;“我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世上有几個人能稱得天才?我已把毒練到了心里去,我人毒合一,無堅不摧了!”
  老丐的臉色一變,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岳華峰更是心惊,“毒手君子”向天嘯的大名他是知道的,只不過無法与眼前的老頭子聯系起來而已。
  向天嘯六十年前就名震江湖,毒功無敵,几十年不在江湖走,別人還以為他已經死了呢。糊里糊涂碰上了毒王,岳華峰覺得凶多吉少了。
  他看了一眼神色不定的杜云香,心中有些后悔,感到一种陰影向他逼近……
  門外的中年人這時爽朗地笑道:“天才兄,十八年不見,江山變色,你卻華顏不改,毒功又上一層樓,可喜可賀!該出去走動一下了。”
  向天嘯頭著笑道:“白帝子,你和老丐儿到這里來就是要告訴我這個嗎?”
  老丐說:“沒人求你出山,你別太會想象。不過有一件事你也不該忘了,你的五個養子越發不成話了,連我都不再乎了。你不想去看一下嗎?”
  向天嘯拍了一下腦袋:“糟糕,几十年不見,我都把他們忘了。
  你是他們的師傅,他們怎會不買你的帳?”
  老丐哼了一聲:“鬼才知道這是為了什么。他們還是儿童樣,你到底在他們身上做了什么手腳?”
  向天嘯嘿嘿地笑起來:“妙极,這正是我偉大的地方。我要做什么,沒有不成功的,我就是要他們永遠象個儿童。”
  老丐道:“你這話要讓他們听到了,可對你极為不利。他們的身手恐怕超出了你的想象,到底有多么高強,連我也恍惚了。”
  向天嘯狂笑起來:“他們再高明十倍,也不是我的對手。天下沒有我怕的人了,讓他們知道我在他們身上做了什么手腳的時候到了。”
  中年人沉靜地問:“天才兄,這么說你天下無敵了?”
  向天嘯大大咧咧地說:“不錯。以前‘鐵尺老儿’還能与我斗個平手,如今他絕對接不下我一掌。老叫化子,你要試一下嗎?”
  老丐搖頭說:“我老人家平生最怕毒,不試也罷,免得弄身上抖不下來。”
  岳華峰這時更心惊了,他總算知道了兩人的名頭。“玉面天尊”白帝子、“鐵尺神丐”托日扎郎,那可是大大有名的前輩异人,他們的年紀都一百開外了,他們有如此明顯的特征,自己怎么就想不出是誰呢?岳華峰暗責自己無用。
  他的臉那么白,他手中有鐵尺,自己該一眼就看出來才是。
  其實,他用不著深責,他們都許多年不走江湖了,想不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鐵尺神丐”托日扎郎要不是為了教訓一下目無尊長的“煞星五童”也不會去邀白帝子助拳,兩人還不會在江湖上走動,也許要老死深山。
  “煞星五童”是向天嘯的“杰作”,托日扎郎老早就不怀疑這一點了,所以兩人又來找向天嘯。
  向天嘯這些年潛心研毒,早把“煞星五童”忘到腦后去了,如今
  毒道己成,托日扎郎來找他去看“養子”,他自然樂于成行,他們“五童”永遠長不大,這是早年他的一個目標,一切都按他設想的發展這不證明了他的人才了嗎?他有歡喜的理由。他也想重震天下。
  他得意地在藥物堆里轉了一圈,樂道:“那五個小子沒有長大成人,也許該感謝我呢,不然不會有現在這么有趣,五個小鬼揍閻王,我倒有些想看他們去了。”
  托日扎郎說:“那好,我們這就走。”
  向天嘯看了牟道一眼,坏笑道:“這小子說我象狗,罪大惡极,不能太便宜了他。”
  托日扎郎說:“他們隨你處置,我們不插手。”
  向天嘯飛起一腳,把牟道踢到藥材堆里去,把岳華峰也踹倒。
  伸手把杜云香推到門外去。
  老小子嘿嘿一笑,往藥材堆里投了一把火,頓時濃煙滾滾,火光沖天。老小子關上門,扶起杜云香就走。
  杜云香連聲大叫,欲哭無淚。向天嘯伸手點了她的昏睡穴,昏軟地低下頭。
  托日扎郎沖白帝子一笑:“這回有那五個小子瞧得了,非把們拽長三尺不可。”
  白帝子沒有言語,面沉似水,仿佛在憶著遙遠的事,那抓不住的往事。他回頭看了一眼草屋。火苗已沖上天,象妖婦的舌頭舔盡周圍的干淨,留給大地一片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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