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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卻把孝心報無情


  牟道見戈劍遠去了,心中有种說不出的失落。他有些后悔,不該讓他獨赴鐵神教,那三個少女關鍵時刻未必管用。
  但他又下不了決心去追,他不能老改變主意。不知為什么,他總是不希望范幼思嫁給侯文通。他也不能讓海天龍把侯至爽獻給朱棣,他要讓海天龍的陰謀徹底破產。這是件要緊事。
  他站在橋頭上長歎了一陣,感到世間有些事根本沒法儿兩全其美,唯有听其自然。
  他不再猶豫,一聲厲嘯,把自己的全部憂慮都傾泄出去,縱身西去。
  其實,他救范幼思有“贖雅”的心理。他确實感到自己就是一股風了,破天荒地領略了風的歡樂,他的身法迅速极了。
  他再一次來到侯文通門口,太陽剛起來,天邊上的紅色還沒有消盡。他興致很好,步子高遠,眼里已不再有晦暗。
  他輕快地走進侯家大院,忽見“煞墾五童”与千手神猿押著悟因走向西邊的一處小院。
  牟道這才發現侯家大院別有洞干,這樣的小院有好几處呢。
  他輕飄地跟過去,從暗處向院內窺視,見鄭和、道衍与侯文通正向商議什么。
  干手神猿把悟因向前一推,笑道:“這禿家伙還想逃呢。”
  東煞好笑了一聲:“多虧我們看得緊,不然他早跑了。這里的監獄關不住他。”
  牟道在暗處一惊,怪不得上沒碰上“老猿”,這家伙到監獄看守和尚去了。
  他掃了一陣,不見海天龍,不由回首觀察身后的動靜。被人
  襲擊不是好玩的。
  千手神猿在悟因身旁走了一圈,皺眉道:“我看見禿頭就頭疼,干脆把他的武功廢去得了,免得我們還要為他操心。這家伙的身手越發高強了,不可不防。”
  道衍沉著臉說:“要頭上長毛,這是很容易的,頭上沒毛才不容易呢。他并不是一個坏和尚,為什么要廢去他的武功?”
  千手神猿一怔,沒有吱聲。
  悟因忽道:“你不是要殺我嗎?怎么還不動手?”
  道衍說:“我正在改變主意呢。只要你不亂跑,我想你的日子會与我們一樣好過。”
  悟因面露喜色,但馬上又冷哼道:“你還會有好心腸?”
  道衍哈哈地笑起來:“和尚總是善的。”
  牟道見悟因一時不會有危險,轉身向內院沖去。身法如鬼。
  他探頭探腦剛要去推一間廳房的厚門,一股奇強的冰寒內勁猛地襲上了他的后腦勺。他躲閃不及,一下子撣開門欺進屋里去。
  猛地轉過身來,他看見侯文通正沖他咬牙切齒,似乎恨到了极點:“王八羔子!你把她弄到哪里去?”
  牟道气乎乎地說:“老雜毛,你閨女不就在小樓里嗎?”
  “我說的是姓范的小妞!”侯文通吼道。
  牟道一呆:“老家伙,我也在找她呢,你難道沒看見嗎?”
  侯文通忽地一陣好笑:“小子,這回你死定了,能跑的路都被你跑完了。”
  牟道淡然一笑:“天堂我還沒去呢。老家伙,好事也不能想絕了。”
  鄭和与道衍這時走過來,站到門口。
  鄭和冷電般的目光在牟道臉上一掃,陰沉地說:“你很會多事。打算這么鬧下去嗎?”
  牟道笑了兩聲:“比你們還差得遠,你們連道士、和尚都不放過,下一步恐怕木石都難逃羅网了。”
  鄭和忽地冷厲起來:“你考慮過亂說的后果嗎?”
  牟道道:“當然,也許你要生气的。”
  道衍這時說:“這孩子已經昏了頭,恐怕好不了。”
  牟道歎道:“你是和尚還是女人呢?”
  道衍的修養果然深厚,絲毫不惱:“你看呢?”
  車道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言語。
  鄭和沖侯文通遞了個眼色,三個人陡地站到一起,同時向牟道發起攻擊。三人六掌猛然向牟道前胸推去,內勁若江河激流而下,大有掃蕩一切之勢。
  牟道面不改色,雙掌一抖,迎了上去。
  “轟”地一聲沉響,兩股內勁交擊一起,內勁四進,差一點把房子震塌,塵土亂飛,雙方各退出几大步。
  牟道感到胸前發痛,有些气悶。鄭和三人則大喘不已,好象很倦,侯文通差一點閉上眼睛睡它一覺。
  道衍似乎十分惊奇,料不到牟道的功力深到了駭人的地步。
  他知道鄭和也以內功見長的,集三人之力戰不敗牟道,這已沒有道理可言。
  鄭和心里很熱,什么也記不起,仿佛剛才做了一夢,恍恍惚惚。
  牟道調息了一下,邁步就向外走。
  道衍又堵住門口:“你急什么,沒分胜負呢?”
  牟道道:“我不想看到你躺到地上。”
  道衍哼了一聲,雙掌飄然一攔,使出“如意禪功”,一個青影頓時飛出他的手心,直射牟道的眼睛,迅疾無比。
  牟道飛掌拍上,“扑”地一聲,青影頓失。霎時間,道衍身形一扭,兩掌如烏云擊向車道的左助。
  牟道知道對方是乘虛而人,急展“禹步”向外斜射,電光石火間,他飛出丈外去。
  道衡又一次扑空,有些茫然。
  牟道的身法之快匪夷所思,他不知如何應付。很顯然,要打倒牟道是不易的。
  侯文通這時也看出牟道不是以前的那一個了,前后判若兩人。他皺了一下眉,深感有這樣一個敵人著實讓人頭疼。
  他注視了牟道片刻,說:“小子,你到我這里來僅為了那個女人?”
  “現在也許不是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這個你知道得越晚,對你越有利。”
  侯文通恨得兩眼冒火,拿他無法。
  鄭和長歎了一口气,心變得冷硬起來,眼中射出少見的寒芒,對付難纏的小子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永遠閉上嘴巴。
  他已感到牟道對他是個威脅,不除去牟道將有許多不便。他出京辦事從沒有讓皇上失望過,這回也絕不能毀在牟道身上。
  他心里明白,要消滅牟道絕不是兩個人的任務,合去群毆,別無辦法。
  他瞟了一眼白三敗,示意他把“煞星五童”、千手神猿也叫來。白三敗會意,輕輕走了。
  牟道不是傻子,知道將有變故,笑道:“此處無芳蹤,我亦無須留,告辭。”縱身飛起。
  道衍与鄭和早有准備,飛身攔截。兩人在半空里連發四掌,牟道只好返回原處。
  須臾。牟道欲斜沖,千手神猿等人忽地出現在他的周圍,形成合圍之勢。
  “五煞”躍躍欲試,沒把牟道放在眼里。
  牟道估計了一下形勢,慢慢抽出長劍。
  道衍心中一凜,感到有些不妙,這小子的身法如此奇幻,劍術絕對差不了,有可能長劍出,石破惊天,到時候不知誰完蛋
  但無論如何,自己絕對不能完。他看了一眼鄭和,示意他要多加小心。
  鄭和是什么角色,從牟道拔劍的气勢上就看出牟道的劍術絕不簡單,但他不敢偷懶,他若不用心,很可能會被牟道一舉殲滅。他知道什么時候該同心協力。在大海上,面對瘋狂了的浪頭,你不与眾人舍生忘死把握住拼搏的机會,就有可能大伙儿一同喂魚去。
  拼殺當前,不能存私心。
  他沖“五煞”道:“大伙儿齊心喲,我們碰上了硬手,一齊上。”
  “中煞”說:“公公,我們哥几個收拾他綽綽有余,犯不著浪費精神。”
  道衍說:“不可輕敵,還是合戰省事。”
  千手神猿道:“對,多打一拳也是賺的。”
  牟道冷然道:“我喜歡直截了當,你們可要小心,我的劍亦不會拖泥帶水。”
  鄭和哼了一聲,眾人縮小了包圍圈,空气緊張了起來,殺机深极了……
  牟道忽儿走了神,假如戈劍遇到這樣的情況,他會怎么應付呢?在鐵神教,他完全可能碰上這樣的場面。鐵神教里高手如云,真不該讓他去涉險!要是他的運气好……
  大敵當前,他确實不該胡亂想。戈劍的運气可能比他的還坏,兩人在不同的環境里,其實也沒法儿比較。
  戈劍与三個少女一陣飛掠,太陽要落山時,他們到了黃花岡。
  首先進入他們眼帘的當然是迷人的黃花,在遠處看,黃花很容易給人以花海的感覺。
  他們若不及時中止丰富的想象,很容易把地上的黃花与天上的白云連在一起。這到底是一种什么樣的感受,他們說不清楚。
  微胖的方若嫻說:“這里好美,想不到坏人也喜歡這地方,我還以為他們喜歡窮山惡水呢。”
  她講話時哪里顯胖哪里美,仿佛美是發胖的地方射出來的,油光光的。
  青衣少女吳月玲道:“這里比峨嵋差遠了,有什么美,縱然有也給坏人糟踏了。”
  白衣少女尤明花輕聲說:“這里花完好,不知師傅怎么樣了?”
  戈劍說:“別擔心,你師傅一派掌門,鐵神教不能把她怎么樣的。”
  他們爬上山崗,陣陣花香猶如風沙一樣迷人眼睛。四人“极力遠眺,在他們的視野里未出現蠢蠢欲動的跡象。四周除了足以在任何地方都能炫耀的黃花外,就是陰暗的石頭了。
  草從石縫里長出來,很頑強,被風一吹,發出細微的沙沙的聲響。他們向草叢中看,也沒有什么。
  几個人正遲疑,忽几從石后刮來一股陰風,四人都嚇了一跳。仍不見人。
  吳月玲道:“也許他騙了我們吧?”
  “我沒騙你們。”是一個幽冷的聲音,仿佛從死人口里飄出來的。
  尤明花忙說:“這不是師兄的聲音!”
  “是我的聲音。我就是辛子林。”依然很冷。
  方若嫻道:“他掠去了師傅,罪大惡极,以后我們不要叫他師兄了。”
  “很好!我很希望你們改變一下稱呼。我寂寞得很!需要女人。”聲音冷中帶邪了。
  四個人都是一抖,感到發疹。若不是天還沒黑死,他們真想一溜煙逃掉,仿佛白日撞上了鬼。
  四個人忙向花叢中搜索,什么也沒發現。
  風吹了過來,他們都感到了异樣的涼意,陰森森的。
  方若嫻忽地叫道:“辛子林,你槁什么鬼?”
  “搗鬼的是你們。我就站在你們面前,難道看不見嗎?我很奇怪你們怎么探頭探腦的,東瞅西望。嘿嘿……”聲音就在他們身旁響起。
  四個人正心神不定,那可怕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仿佛來自可愛的黃花嫩葉。在花的世界飄起這樣聲音,實是一种神秘的破坏。
  “天要黑了,‘鬼’馬上就來,那樣子可怕极了,你們怎么還不逃呢?”
  四個人嚇坏了,手腳不住地顫動,止不住。
  面對面廝殺,他們可能毫無懼色,這么個折騰法他們受不了。把心提起來,人怎么也安穩不了。戈劍的身手雖然高明,但他的閱歷畢竟還錢,一樣沒法儿有出色的表現。
  天空迅速黑暗下來,他們不知向何處去。
  突然,一陣刺耳的尖叫仿佛貼著草尖飛來,陰風一蕩,他們面前驟然多了一個人:二十多歲,身材修長,很有風度,只是臉慘白,猶如亡魂燈,陰凄凄的。他在笑,無聲的。
  戈劍從來沒見過人臉在夜里發光的,不由呆了。三個少女也嚇傻了,這是辛子林沒錯,他的臉怎么放光呢?難道他真的成了鬼?
  這也許還不是最怪的,他的笑更特別。
  別人的笑分布在眼角,嘴邊旁,他的笑全部集中在眉宇間,猶如風吹稻浪向兩邊擴散,十分明顯。有趣嗎?這你沒法否認,但他的面孔深處卻暗藏惡意,那几乎是种毀滅性的東西。
  戈劍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斥道:“你想干什么?”
  辛子林的笑猶如云彩一樣飛過眼珠向外擴散,奇道:“你們不需我領路嗎?對這里的一切你們知道多少?”
  方若姻惊道:“你怎么這么一副面孔?”
  辛子林嘿嘿一笑,笑意仿佛從眼睛里跳了出來:“男人都是這樣子。”
  尤明花說:“先前你可好看得多。”
  辛子林十分得意:“小師妹,這么說先前你看上我了?男人都有兩副面孔,這是‘色面’,只是一般人不顯罷了。”
  尤明花急道:“你別胡說,沒人會上你的當的!師傅被你弄哪去了?”
  辛子林輕輕揮動了一下手臂:“師傅她老人家正在鐵神教里飲酒呢,她很喜歡這里。”
  吳月玲斥道:“胡說!師傅怎會喝酒?你到底在師傅身上做了什么手腳?”
  辛子林把眼一瞪:“你別污人清白,師傅可不是我劫持來的,是她自愿來這里的。”
  三個少女豈能輕信他的鬼話,連連質問。
  辛子林哼了一聲:“叫破嗓子也沒用,見了師傅什么都清楚了。師傅已把你們三人許給了我,哈哈,我的艷福不淺哪!”
  三人心頭一寒,頓覺有只毛茸茸的手伸向了她們。惡心!
  尤明花叫道:“師傅絕不會這么做的!”
  辛子林一樂:“那是以前的師傅。”
  戈劍這時聳動了一下靈巧的鼻子,說:“你別太得意,請帶路吧。”
  辛子林盯了他一眼,沒露出供人分析的感情,一揮手,向東北方走去。
  戈劍等人急忙跟上。
  几個人走了有二十多丈,來到一棵大樹下。
  樹周圍是几簇黃花,舖展開成弧形一片。
  辛子林掀開一簇花團,下面露出一條青石路。石路直入山谷,猶如從深山划向天空的月牙形。石路兩旁黑咕隆冬一片,看不清楚。
  一股陰風從谷底吹來,戈劍等打了個寒戰。
  向谷底走去,寂靜愈深。
  辛子林走到一塊大石前,忽道:“前面的路你們自己走吧我還有事,不陪了。”
  飄忽一閃,不見蹤影,仿佛一塊黑紗飄向夜深處。
  戈劍向后退了一步,抓住方若姻的手,語气不暢地說:“別怕。”他這是安慰自己。
  方若姻“嗯”了一聲,又拉住尤明花。几個人几乎抱成一團了。
  方若姻忽地想起戈劍是個男人,連忙丟開他的手。戈劍沒明白過來,奇怪地瞅了她一眼。
  四個人停了一會儿,深一腳,淺一腳向谷底摸去。谷底沒有光亮,不知他們能找到什么。
  驀地,一聲怪叫在他們身旁響起,凄厲刺耳,四個人差點儿把魂嚇掉,飛也似地向前跑去,再不間谷深路險。
  他們沖到一片矮樹叢旁,順一條小路向西一拐,豁然見光。
  光是從一同大木屋里發出來的,挺柔和。大木屋的周圍有許多造形相似的小草屋,都沒有光。大屋与小屋連成一片。成“六合陣”狀。
  他們躡手躡腳欺過去,陡見九原師太坐在木屋里。她的對面坐著一男一女。
  光是屋中懸著的夜明珠發出來的。夜明珠有七顆,拳頭大小,甚亮,成“北斗七星”狀排列。
  吳月玲喉嚨里“咕哆”了一聲,差一點叫出聲來。几個人心里都輕松了許多。
  屋中的那男人有些神秘,一身紫袍,面目朦朧冷峻,眼里漆黑,四十多歲的樣子,很高大。
  他左邊的女人十分美麗,從她光洁的額頭看下去,你會看到一片溫柔的迷人海,最動人的,還是她那淡淡的笑意,仿佛已飛
  起,散進人們的心里。她三十多歲的樣子,一身黃綢衣,高貴端庄,難以盡說。她的手指也許极特別,几乎看不出骨節,光滑無比。
  這些醉人的美來自她生命的深處。她的一舉一動都無懈可擊。美永遠不會多余。
  美人一定活得很累,她似乎不是很閒适。
  四人靠到了屋門口,屋里的人也沒有發覺或者他們不想過問外面的一切。
  屋內很靜,并沒有人要說話。
  九原師太一臉冷漠,久久不動。
  一男一女亦如風雨,任其自然。
  戈劍等人在屋門旁足足等了有半個時辰,有些急了。
  方若姻小聲說:“師傅會不會被點了穴道?”
  尤明花道:“難道他倆也被點了穴道?那女的表情可怪自然呢。”
  屋中的美婦人淡淡地笑了,表情更自然。
  几個人不由一惊,心中掠起相同的念頭,難道她听見了?他們在美婦的臉上自然找不到答案。
  戈劍想有所行動,總覺紫袍人的威懾力太強,手腳儿有些不太听話。對武人來說,手腳儿輕顫都是凶兆。
  几個人在屋外又等了一會儿,屋里有了動靜。
  紫袍人微微一笑,輕聲道:“師太,你總算成功了,好得很。”
  九原師太淡然道:“我并不感到高興,你的要价太高了。”
  紫袍人搖了搖頭:“稱雄武林豈不是更高的价碼?失去什么都值得。”
  方若姻等人覺得師傅好象在談生意,不由愕然,“什么要价太高”,到底要的什么价?
  九原師太向外面看了一眼,歎道:“也許這一切都是劫數,隨它去吧。”
  紫袍人樂哈哈地站了起來:“師太是個明白人。看來我找對了合作者。”
  九原師太身子轉動了一下,面向了門外,冷淡地說:“你們進來吧,別象個賊似地躲著了。”
  戈劍等人一惊,互相對視了一會儿,走進屋里去。三少女忙向九原師太施禮。
  九原師太掃了她們一眼,不快地問:“你們來這里干什么?”
  方若嫡張口欲言,話到了嘴邊,忽覺說“救師傅,’不妥,連忙改口道:“弟子想念師傅,便追來了。”不知妥不妥,她心里惴惴的。
  九原師太從鼻孔里噴出一股強勁的气,良久,冷道:“作孽!”
  三個少女嚇了一跳,不知來這里有什么過錯。師傅在她們眼里胜過父母,師傅的話有不可動搖的權威性,仿佛圣旨,師傅不樂,她們自然不能等閒視之。
  尤明花道:“師傅,徒儿若錯了,請您責罰吧。”
  九原師太“咳”了一聲:“你們有什么錯?這是天意。我已把你們三個許配給你們的師兄,認命吧。”
  好一個晴天霹靂,把三個少女都擊昏了。普天下有這樣的師傅嗎?你縱是想成全辛子林,也沒有必要把三個徒弟都許給他呀?這么明擺著的荒唐事,若不是頭腦發昏,誰會看不出要命的可笑來?
  吳月玲率先叫了起來:“師傅,你有沒有搞錯啊?!”
  出乎她的意料,九原師太說:“我是錯了,錯得已沒法儿改了。你們是我的弟子,也就跟著錯一回吧。”
  紫袍人忽道:“大仁大義呀。”
  三個少女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徹底絕望了。她們不得師傅有過更改已經定下的事的先例。師傅是從來不回頭的。
  三個少女不約而同地流下了眼淚,她們悲哀三個人同時嫁給一個人。這是可恥的。
  遺憾的是,對光榮与可恥的評判,她們是少有發言權的她們的身分注定了要听任擺布。
  美婦人似有不忍,插言道:“你們別哭了,你們也不是沒有一點選擇的机會,解救自己靠不得別人。”
  三個少女一愣,目光都投向師傅,想獲得她的首肯。
  然而,她們看到的卻是一副冷面孔,無動于衷,三個人又一次傻了眼。她們不知道師傅何時成了鐵石心腸。但細想起來,她們也有理由相信這就是師傅。師傅的決心她們從來就沒有撼動過,難道這僅僅是一种認真嗎?
  三少女心中的生气象雪峰一樣坍塌了,人頓時灰暗下去,提不起精神了。
  戈劍這時冷道:“你知道不知道她們是來救你的?你豈能這么對待要救你的人呢?”
  “救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們付出這樣的代价有什么不對嗎?
  這比死要好得多,我避免了他們之間的爭殺。”九原師太的理由足夠她不改主意了。
  戈劍覺得她的理由确實挺奇,但別扭還是顯而易見的,若這么著,那師傅的自私就無以复加了。難道這也屬于長者的對嗎?
  他審視了九原師太片刻,淡然道:“看來你用不著救了,我們該救自己了。”
  九原師太輕輕一笑:“何必要自救呢?這里不是很好嗎?你也救不了自己,不如在這里做一個殺手。”
  三少女料不到師傅已面目全非,几乎齊聲道:“師傅,你別難為他,我們听您的……”。
  九原師太樂哈哈地笑起來:“你們懂什么,我這是為他好,人往高處走嗎。”
  戈劍冷哼一聲:“我要想离開這里你還攔不住我,這里不是閻王殿。”
  紫袍人哈哈地大笑起來:“這里也不是客棧,來去亦非自由。
  你連這間屋子也沖不出去。”
  戈劍忽地想起牟道常与人打賭,笑道:“你敢打賭嗎?”
  紫袍人輕笑一聲:“沒有我不敢做的事,賭天賭地任你選吧。”
  戈劍想了一下說:“我若沖出這間屋子,你必須讓我們四人离去;若是出不了屋,我听你的吩咐,怎么樣?”
  紫袍人點了點頭:“与年輕人打賭我從不還价,你可以施展了。”
  戈劍冷然一笑,斜身就往外沖,身法快极。
  紫袍人的手隨之一擺,仿佛被什么扯了一下,輕靈地向戈劍撫去,恰到好處。
  戈劍頓時被一股极大的溫柔的內勁吸住,宛如陷入了旋渦。
  他心頭一惊,急提功力展起“禹步”向外旋轉。
  紫袍人微愕,雙掌翻動,似欲攪起滿天水波,把戈劍纏住。
  戈劍弄不清被什么沖了一下,頓時找不到了自己的感覺,一團絕望的陰影閃電般刺向心底。
  剎那間,他想起了劍,輝煌的“太陽劍”。
  他身形一扭,長劍陡然出鞘。他一甩手,長劍划起一劍气,冷森森的,猶如細雨密布,劍尖儿一旋,仿佛劍气凝成了錐形直刺紫袍人。
  他記得“旭日東升”就是這么使的,當初牟道教他划起的光气亦是這么多。在這樣的困境里,若牟道來賭,他亦不知會贏否。
  牟道并沒閒著,他正在賭。
  鄭和等人欲除掉他,自然要有一番好殺。
  牟道的長劍直指蒼穹,劍尖頓時爆炸出一團耀眼的白色光气,明晃晃的劍旋然一擺,一片劍气霎時象水霧般降下好一招
  “陽光普照”,劍气一縮,頓時變成七點銀星射向四方好看且快不可思議。沒有人能看出殺气。
  鄭和等人想象得出他的劍術,急忙齊心合力,几雙掌連拍出,形成一個強勁的气渦,欲使劍气殺不出來。
  然而牟道的劍招太快,他們還沒有配合得當,已吃了虧。
  “五煞”心存輕視,他們剛跳起,手臂已被劍气刺透。五個人疼得不住地怪笑。吃了虧還笑,足見其硬。
  白三敗政出去一刀,僅划破了牟道的衣角。手腕卻流了血。
  鄭和与道衍無恙。
  千手神猿的后□吃了一劍,成了“紅屁股”。
  侯文通無事。
  牟道看了一眼劍尖,輕笑道:“你們比它有見識,何必往上撞呢?”
  “中煞”罵道:“你小子少吹,若不是我們輕看了你,挨刀中劍的該是你!”
  牟道說:“你們還有机會,別先下結論。”
  鄭和鐵青著臉,役有吱聲。眾人齊心合力竟然拿不下一個小子,他感到臉上熱辣辣的。
  道衍似乎察覺到合戰亦不盡善盡美,便冷然道:“鄭公公,我們用旋抖勁斗他。”
  鄭和知他心意,只好同意。兩人能否斗得過牟道,他心中沒底。
  道衍与鄭和又站到了一起,一前一后,仿佛推波助浪般向牟道拍了過去,一般巨大的柔勁襲向牟道,威力空前。
  牟道頓覺如在激流中一樣,抬劍有些困難。兩人的柔勁宛若一個大气球,長劍舉起,便被滑到一邊去。
  牟道兩次長劍走偏,不由惊訝,他兩人竟能心心相印,實則罕見。
  他飛身向后退出几步,朗聲道:“別斗了,你們困不住我的天下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我不想傷害你們,我要找的是海天龍。”
  鄭和哼了一聲:“你与官府作對,終沒有好下場的。”
  牟道淡然一笑:“你們把悟因和尚弄哪去了?”
  道衍說:“這個還輪不到你來問,你要逃走,現在是時候了。”
  牟道不理勸告:“我想知道你們到底如何處置他。”
  千手神猿火了:“你小子管得倒寬,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你若不走,我們這就弄死他。若是他死了,那和尚就夠嗆了,這可都是你害的。”
  千手神猿忽地懂得策略了。他深知要擺平牟道很難,不如退而磨劍,叫罵是沒用的。
  他所不甘心的,是牟道年紀輕輕就超過了他,這讓他臉上無光,若非自己笨蛋,何至于此?“千手”不如一劍,這不公平。
  牟道愣了一下,悟因畢竟与自己有緣,見死不救怎么可以呢?
  侯文通見牟道不走,斥道:“你小子到底對女人感興趣還是對和尚感興趣?”
  牟道說:“女人与和尚有什么不同呢?”
  道衍說:“你不要糾纏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絕不會傷害悟因的。我們抓住他是想去印證一段公案,完了就放他回少林。出家人不打誑語的。”
  牟道心中一動,盯了鄭和一眼:“听說官場上唯有你說了還算數,你替他做個保吧。”
  鄭和嘿嘿一陣冷笑:“悟因非你手中物,你還沒資格這么說話。我們這回放過你已是天大的面子,若是你以為我們怕了,那就大錯特錯了”。
  牟道沉吟了一會儿:“你們要把他押到哪里去?”
  “自然是去京城,面見皇上。”道衍說。
  牟道扭頭看了道衍一會儿:“老和尚,你的話有几分准頭?”
  道衍正色說:“我還沒學會騙人,更不會欺騙你這樣的小輩。
  你不要逼我們對悟因下手。”
  牟道思忖了片刻,覺得僵持下去實無益處,不如先去鐵神教。戈劍的安危牽著他的心。
  道行保證不殺悟因,他以為是可信的,否則悟因役有理由現在還活著。
  他審視了道衍一會儿,警告說:“你的保證最好別作廢,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道衍淡然一笑:“我在做一件天大的善事,你永遠沒法儿找我的麻煩的。我的所作所為,有一天你會稱道的。”
  牟道不知他要耍什么花招,輕歎了一聲,飄然而去,猶如一片云。
  鄭和陰冷地笑了兩聲,暗打除掉牟道的主意。為自己,為朝廷,牟道都必須死掉。
  鄭和是一個會走向成功的人,他的打算,几乎沒有落空的。
  他要采取极端手段。
  候文通恨道:“又便宜了這小子!”
  “五煞”与“老猿”更是咬牙切齒。唯有白三敗沒有言語。
  他十分佩服牟道。他沒有看錯,牟道果然是個好人物。這讓他欣喜,又有失落。
  鄭和知道圍攻牟道時他沒用全力,也沒有問他,只是歎道:
  “你那一刀若再深下去一些,流血的就不光是我們了。”
  白三敗沒有吱聲,他不想做這方面的推測。
  過了一會儿,鄭和笑道,“我總會讓他認識我的,殺掉一個小子并不是太難。”
  侯文通喜道:“公公,你有了辦法?”
  鄭和點了點頭,臉上飛起新娘才有的嬌羞。
  外人也許會奇怪鄭和這种特殊的表情,白三敗卻知道這是他心花怒放的標志。他很少這么高興。白三敗不由替牟道擔起心來。
  鄭和若沒有万全之策,是不會這么快活的。他忽几覺得有把刀正伸向牟道的脖子,那脖子并非太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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