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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道消魔長狂弒殺


  夜如女人脫下的黑裙被扔到一邊去了,黎明似少女的腳丫踏上了草地。一片清新明淨。
  車道從客房里出來,云中魂正盯著一根白發出神,似乎要從白發里看到他所需要的神奇。
  牟道淡淡一笑,准備出門去。
  云中魂道:“你等著吧,我還會向你挑戰的。”
  牟道掃了他一眼,沒吱聲。
  侯子玉這時走過來,說:“云大哥,這是大秘密,你怎么可以向他說?”
  云中魂說:“他知道也沒用,我不會光輸。”
  侯子玉扭頭瞥見小草,連忙跑過去了,有了女人,什么都是其次的了。
  “妹子,睡得好嗎?想我了沒有?我可是想了你一夜,腦袋里都想出了一條溝。”
  小草低下了頭,臉紅了,小聲道:“你說的什么呀,多難听。”
  侯子玉嘻嘻一笑:“好妹子,我的花花話可是上乘的,別人還不會說呢。有一群小子想拜我為師,我都沒教呢。”
  小草羞澀地看了他一眼:“人家也這么說嗎?”
  “說可比我差勁多了,半天弄不出一句話,只會說‘你吃了嗎,多大了,你爹是男人嗎’?”
  小草扑哧笑了起來:“胡扯,哪有這么憨的?”
  侯子玉搖頭又晃腦:“有,旁邊就有一個。”
  牟道四下掃了一眼,不見別人,知道是說他的,笑道:“你說我?”
  侯子玉眼一翻:“提你的名了嗎?到嘴的肥肉不吃,難道不是一等的傻瓜嗎?”
  牟道點了點頭:“你小子真行,現身說法了,你還知道什么?”
  “那可大多了。有人天天想美人,到老沒得半條腿;有人不知好歹,美玉當磚塊;還有不識香香面的……”
  “什么是‘香香面’?”小草忽道。
  侯子玉說:“這個可太重要了,走,我到外面教你去。”
  小草庄重地點點頭,跟他走了。
  牟道也要离去,侯至爽忽說:“牟兄,陪我去見一個人好嗎?”
  牟道道:“你不是有幫手了嗎?”
  侯至爽瞥了云中魂一眼:“他正忙呢。”
  “我也忙,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侯至爽歎道:“那人非要見你不可呢。”
  牟道一怔:“是個什么樣的人?”
  “你沒見過他,他也沒見過你,但你們兩卻有著极深的淵源。”
  牟道沉思了一會儿:“你的騙木并不高明,你不了解我。”
  侯至爽道:“那人就在附近,你見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牟道猶豫了一下,隨她而去。
  云中魂醋意大發,揮刀把手中的白發劈成兩半。
  侯至爽竟然當著他的面与別的男人混在一起,這個是故意讓他難過嗎?
  這實是侯至爽的失誤,她高看了云中魂。
  其實,在男女問題上是不能有半點大意的。侯至真以為什么都和云中魂講清了,用不著顧慮了。這不對。
  云中魂許久都沒有穩下心來,恨不得要大罵了,這太無恥
  了!他真想把侯至爽的密謀告訴天下人,讓她徹底完蛋。
  這都是她謀事不密留下的隱患。
  但他并非一個徹底的笨蛋,終于忍住了,自己沒有得到什么,牟道一時半會在她身上也撈不到什么。
  他的猜測很對,牟道沒碰她一指頭。
  侯至爽當然希望他親近她,那樣她的女皇夢就做成一半了。
  有一個牟道這樣的殺手,什么事辦不成呢?
  然而不幸得很,牟道不是一以隨便驅使的人。他有自己的做人原則,這可就難辦了。
  侯至爽的憋力不可謂不大,牟道就是不動心,這讓她大是不解。
  兩人進了一條小街,侯至爽笑得更迷人了,溫柔地說:“牟兄,假如我們長相伴,何愁得不到天下呢?那時歌舞升平,政通人和,是一副多么壯美的影象啊!”
  車道點頭說:“是不錯,你當上了皇帝,我也能弄個宰相干干,也實現我父親光宗耀祖的遺愿。可這樣一來,會死多少人呢?老百姓再也經不起戰爭。再打,我們都成了窮光蛋了,誰也不比誰好些。”
  侯至爽搖頭說:“不會那么糟的,我們先從宮廷變,然后再來大換班,即使真的死些人也值得,江山到了我們手里就會好起來的。”
  車道笑了,很豪邁,侯至爽不愧是個奇女子,中華代代有英賢。
  几閃几進,牟道又到了花月樓下。
  四周無人。他欲上樓去,迎面碰上白光。
  他沖白光一點頭,說:“這里近几天可來過錦衣衛的人?”
  白光道:“最好永遠也別來,我們可不想知道這些。錦衣衛里的大爺個個都橫鼻子豎眼,准敢惹?弄不好小命全完。”
  牟道審視了他一陣子,笑道:“你講的不是實話吧?”
  白光理直气壯地說:“你講的是實話,你講,我跟你學!這里的人還沒有說我不老實的呢。”
  牟道道:“你裝不象的,告訴我,錦衣衛的人在哪里?不然你會吃虧的。”
  白光有些心虛了:“您想怎樣,我怕你?”
  牟道冷道:“你最好老實點,這樣都痛快。若是弄得斷胳膊少腿的,那就不妙了。”
  白光仍道:“我也不是好欺負的,少狂。”
  牟道伸手一抓,看似不快,白光連閃几下都沒有躲開,“膻中穴”被點,他受不了。
  “少俠,有話好商量,讓我想一下嗎。”
  牟道道:“我可以等你,想吧。”
  白光皺起了眉頭,心里大罵,他奶奶的真倒霉,找到老子的頭上來了,老子不過是個跑腿的,錦衣衛的那些坏种豈會把什么都告訴我?
  他想了一陣子,沒有万全之策,只好說:“錦衣衛在哪里,我确實不知道,和尚能不能作數?”
  “哪里的和尚?”
  “是個野和尚,到處跑,叫道衍。”
  牟道笑了:“好得很,道衍在哪里?”
  白光說:“在一處院子里,离這不遠,我帶你去。”
  牟道點了點頭,兩人离開了花月樓。
  白光一邊走,一邊暗打溜的主意。
  到了一條街口,白光忽道:“少俠,我不能帶你到他院子的,我指給你,你自己去吧。要是他知道是我帶你找他的,非把我開腸破肚不可。我有妻儿老小,不想這就死。少俠,你放我一馬嗎。”
  牟道道:“你的膽子怎么這樣小?你的‘五虎刀’不是挺有名的嗎?”
  白光“咳”了一聲:“少俠,我比不得你,我的刀是殺狗回的”。
  牟道想到“殺狗大會”,頓時不快:“你小子就是一條走狗,還怎么殺狗?你的刀是追兔子用的。”。
  白光連連點頭:“不錯,是追兔子用的。”
  他只有軟下去,越軟越好,硬是不行的。
  牟道看了他几眼,見他徹底失了威風,便說:“好,你可以不見他,指給我院子吧。”
  白光心中一喜,快走几步,把他帶到一處小院前:“他就住在這里。”
  牟道“嗯”了一聲,伸手推門。
  白光扭身就跑,頭也不回,唯恐跑慢了被打斷一雙“狗腿”。
  車道進了院子,人影也沒看到。里面空空的,僅有一棵大花樹,不知其名。
  樹上花很美,很紫,花瓣上螺旋狀纏著一根銀絲,繞到花心,結成一點,透著神秘的香气。
  牟道湊上去聞了一下,感到精神一爽。
  他很少見過這么美麗的花朵,分明是“人格花”,在它面前很容易想到了侯至爽。
  不知怎地,他覺得這棵花樹就有侯至爽的影子,多么怪呢。
  他推門欲進北面的屋子,忽听有人說:“別動,門總是難過的。”
  牟道轉過身來,道衍正沖他微笑。
  “我知道你還會找上門的,故而沒敢在外面多呆。你發現了什么有趣的東西沒有?”
  牟道淡然笑道:“你指的是這棵花樹?”
  道衍說:“不錯,我可是費了不少勁才把它弄到這里呢。
  知道它的名字嗎?”
  牟道搖了搖頭:“我不是花行家。”
  道衍笑道:“此乃‘死亡之花’。”
  牟道又盯了花樹几眼:“你的雅興不淺呢,和尚也弄花,別具一格。”
  道衍說:“此花不遠万里而來,不是供我看的,倒是給閣下觀賞的。”
  牟道一愣:“你這么拋洒精神,著實讓人感動,可我能封你個什么呢?不如獻給皇上了。”
  道衍點頭笑道:“這花唯有你看才美,別人是弄不明白的,難道你沒有感覺嗎?”
  牟道搖了搖頭:“沒有,難道花也會指名道姓供誰欣賞嗎?
  我們既非朋友,亦非同宗。”
  道衍“咦”了一聲,連稱“怪哉”。這花睡了不成?“死亡之花”是隨便叫的嗎,若不能讓人中毒而死那不如叫海棠算了。
  他是深知它的毒性的,聞一下沒有不上當的。高它兩丈遠,又安然無事,可牟道离它卻是太近了,不會不中毒。
  他上下打量了一會儿牟道,不見中毒的跡象,不由歎道:
  “我的心机又白費了。”
  牟道笑道:“別灰心,可以再想別的嗎。悟因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道衍長出了一口气:“他就在附近,不過他的師兄已把他惜給我用一下了。”
  “老和尚沒和你打架?”
  “沒有,他很高興呢,大贊我想得周全。”
  牟道有些不倩:“你有這么充足的理由?”
  “當然,如果我告訴你其中的因緣,你也會贊同我的。”
  牟道一笑:“你少吹,若不心虛,那就說出來嗎。”
  道衍說:“這事干系太大,知道的人不應大多。你不是我的朋友,就免了吧。”
  牟道冷笑道:“那些錦衣衛呢,來了嗎?”
  “沒沒有,不過也快了,就這一兩天的事了。”
  “那几個少林和尚去了哪里?”
  “大概去了花月樓吧,他們主動留下來的。”
  “鄭和也在附近嗎?”
  “他在哪里不是我關心的,我只守著這花。”
  “老和尚,我若讓你說出他的住處呢?”
  “沒用的,我不會告訴你的,強迫別人不是大英雄的作為。”
  牟道知道逼他也無用,改變了念頭。
  他剛要邁步,忽覺頭暈,臉色大變,“死亡之花”終于向他招手了。
  道衍看出了苗頭,樂坏了,神机妙算呀,終不廢。
  他微笑著點頭說:“少俠,你怎么了?”
  牟道道:“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
  道行大笑:“少俠,知道我的厲害了吧?沒毛的總能戰胜有毛的。”
  他的頭皮更亮了。
  牟道閉了一下眼睛:“你別得意太早,我還沒有倒下呢。”
  道衍樂哈哈地說:“我有得是耐心,你慢慢地倒吧。真是一棵美麗的花!”
  牟道抬了一下手臂,感到有些乏力,只好放棄了教訓道衍的打算。
  道衍一眨不眨地盯著,明知他此時處境不妙,卻始終不敢出手。他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弄他一下就夠受的。
  牟道平靜地掃了他一眼:“你不動手我可要走了。”
  道衍道:“請便,再來也不反對。”
  車道慢慢向門口走去。
  道衍几次要下手,終于忍住了,呆看著牟道遠去了。
  風吹問響,他才回過神來。
  牟道在街上走了一陣,感到有些冷,便去花月樓喝酒。
  好一頓大喝。然而越喝越冷,酒也与是對著干了。
  食客們被他的狂歡惊呆了。指手畫腳。
  悟遠不知何時上了酒樓,沖牟道歎道:“這人瘋了,若出家做個和尚也許還有救。”
  牟道心明眼亮,冷道:“老和尚,你用不著擔心,我若出家那才是真瘋子呢。你若不瘋,怎么把自己的師弟借給了道衡?”
  悟遠道:“老袖的師弟功德深,造化大,是隨道衍去做一件大事呢,老袖豈有不贊同的道理?”
  牟道醉眼一翻:“是什么大事,敢講嗎?”
  語遠說:“此事涉及千万生命,老袖豈會告訴你?”
  牟道一推桌子:“老和尚,我看你心里有鬼,不然怎么不敢講呢?好事還怕人知嗎?”
  悟遠估計他喝得差不多了,沖旁邊的弟子使了個眼色,三個和尚猛地向他扑去。
  牟道手一搖,頓向下滑,三個和尚的光頭碰在了一起,象抵牛。
  眾人大笑。
  三個和尚的功夫不弱,按說不會出現這樣滑稽的場面,怎奈他們用力過猛,又以為一抓必中,這才鬧出笑話。
  悟遠臉上也無光。
  三個和尚大怒,運起“無相神功”向下猛劈。
  牟道忽地又飛起來了,踏上了他們的光頭。
  三個和尚气极了,擰臂猛擊牟道的下三路。
  牟道突地一仰,飛到另一張桌子上,安然無恙。死亡之花并沒能立時在他身上開花結果。
  悟遠見三個弟子收拾不了牟道,便親自動手了。他的佛門禪功又精進了不少,与道衍的半夜長談他獲益非淺。他不相信牟道能顛倒乾坤。
  他現人無數,以為牟道不是雄霸之才,不可能有太大的造
  化,更不會戰無不胜,那簡直是神話了。
  牟道并沒因他動手改變了模樣,待他靠近了,滿肚子的酒菜一下子噴了出來,全吐到了悟遠的頭上,弄得悟遠狼狽极了,几乎气死。
  樓上的食客們更是哄掌大笑,十分熱烈。
  悟遠的三個弟子大怒,向食客們大打出手,跑得慢的全被他們掐著脖子扔到了樓下。
  悟遠差點儿被酒气熏倒,忙用僧衣擦頭,在脖子上溪到一塊肉渣放到鼻子邊一聞,他差點儿也吐了。
  和尚怒极了,跳了起來,雙掌陰陽一開,使出“般若掌”,狠命向牟道拍去,雄渾的內勁如潮般涌了過去,十分駭人。
  牟道卻不接,身子一翻,閃到另一張桌后去了。
  空性見有机可乘,欺身上前,陡使“虎爪手”,抓向牟道的后腦勺,想給他開個天窗。
  牟道并非他想象的手忙腳亂,身形一擺,空性抓到桌子上。
  空無這里沖過來,一記“羅漢開山”,擊向牟道的面門。
  牟道向下一矮身,使出借力打力的功夫輕輕一帶,空無的拳頭便毫不猶豫地擊在空性的肚子上。
  空性大叫一聲,被擊到樓下去。
  空相忍不住了,從背后扑向牟道,使出“龍旋腿”,踢向他的太陽穴,動作好快。
  牟道輕輕一跳,使了個“順水推舟”,空相便不由自主地踢向空無的褲襠。
  空無“哎喲”一聲,也被踢飛,滾出花月樓。
  牟道哈哈一笑,趁勢一抓,空相逃無可逃,被揚出樓去了。
  悟遠見自己的弟子轉眼間都成了“下樓將軍”,哭笑不得,這回可把少林寺的人丟盡了。
  他一向精干面相學的,這回怎么走眼了呢?無論如何看,他都不認為牟道是個可怕的殺手的。
  現在還是這么看,雖然碰了個頭破血流。
  牟道笑道:“老和尚,這回你确是‘光’了,要我把你扔下樓去嗎?”
  悟遠冷哼一聲:“老袖會讓你失望的。”
  他雙手飄然一抱,身向下蹲,使出了少林寺鎮寺絕學“天龍神術”,周身霎時揚起層層光气,向外輻射,勁如狂瀾。
  牟道微微一惊,知道碰拼毫無益處,飄揚而起,并送給老和尚一頂高帽,“老和尚,真有你的,早使出這下子,我已下樓三回了。”
  悟遠沒有吱聲,下樓而去。他并不真的相信“天龍神術”能把牟道扔出花月樓三口。
  和尚雖是禿的,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牟道這時獨占了花月樓,反而更感到了無趣。當年蘇東坡長歎“高處不胜寒”,大概應有這樣的心境。
  他站在那里呆了一會儿,隱隱又感到了毒的威力。
  他中毒不淺,一時還沒有工夫去化解,唯有用無上問家真气把毒包起來壓在胃里。這自是可怕的,卻沒好辦法。
  一時坤思飛揚,他想了許多許多。從戈劍想到張嚴馨,又想到范幼思,想到海天龍,還有將來,自己還會有將來嗎?
  想到茫然處,他感到身体發空,似乎沒有可落個去的地方。
  与侯至爽一起殺殺打打倒也自在,可那樣自己的人格,良心就永遠失去了。
  他不能做一個自私的人,他有自己的本色。
  這時,一個人走了上來,是尤坤。他沖著牟道笑道:“少俠,有人讓我送給你一個貼子。”
  車道接過帖子一看,讓他晚上到東山一會,以了恩仇。是海天龍寫的。
  他淡然一笑:“這是海天龍交給你的?”
  尤坤搖頭說:“不是,是個女人交給我的。”
  “什么樣的女人?”
  “我不認得,樣子很神秘。”
  “她說了些什么?”
  “她讓你吃飽喝足,別做個餓死鬼。”
  牟道沒有吱聲,臉上揚起難從察覺的冷笑。他揚手一振,貼子成了粉未,飄身下樓去了。
  尤坤嘿嘿地笑了,似乎報了仇。
  牟道出城而去,直奔東山。他走得不快,等著太陽落下去。
  他心里很靜,以致于覺得頭上的行云在轟鳴著飛行。
  東山离妙遠城有三十多里,山不是太大,但村草很能長。大有遮天蔽日之勢。
  山上有許多洞;有的是相通的,有的是孤單的,但都別別扭扭,沒有一個是順溜的。
  它叫百洞山。
  牟道到達東山時已是殘陽如血,一堆烏云擋住半邊落日,頗給人國破家亡的感覺。若不是滿眼都是翠綠,他還以為到了深秋季節呢。
  他在山腳下看了一會儿山上的情形,慢步上山去。雖是白天,也一腳深一腳淺的。
  他快要到了山頂,夜色降下來了。他在一塊石頭上站了一會儿,听到一陣怪風,极似女人的嗚咽。
  他心里不舒服,仿佛這悲聲与他有關。
  停了一會儿,烏云布滿了天空,起風了。
  万干草木隨風舞動,一副不要命的樣子。
  少頃,風雷大作,閃電似龍,夜空里一片猙獰。大雨傾天而下,不想過了。亂吧,來它個底朝天,全他媽的下地獄吧。
  車道成了個落湯雞,在風雨中尋找海天龍。哪有人影?
  但他知道對方絕不會熱衷捉迷藏,一定另有埋伏。
  他在山頭上飛轉一圈,借著閃電看見旁邊的洞口處站著一個披著蓑衣的高瘦男人。
  他扑了過去,那人轉眼間不見了,在石洞深處傳來沉悶的腳步聲。
  他猶豫了一下,追了過去。
  洞中隱隱有低位聲,十分疹叭。
  他剛走到拐彎處,一團烏粉電射而出,擊向他的眼睛。
  他向前一沖,頓覺腳下踏空,中了人家的陷階。
  這時他沒有慌張,身形一旋,拔空射出兩丈外去。
  “好身手,怪不得那么多人治不了你。”
  一個极冷的聲音,不知從哪里傳來的。
  牟道道:“閣下是何人?”
  那人說:“這個你不用管,反正我不會幫著你。今夜的天气很糟,恐怕你也會很糟起來。”
  牟道哈哈地笑起來,在洞中嗡嗡響:“閣下的信心倒不比外面的風雨差些,只怕手段難以景气。”
  暗中人歎了一聲:“這個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沒事找頭疼的,單打獨斗也許我胜不了你,可我們有几個人呢。”
  牟道道:“你們是海天龍收羅來的?”
  “那小子算什么東西,他連見我也不配呢。”
  牟道一怔:“那你們就是為女人賣命了?”
  “一個要死的人知道這么多干什么?”
  牟道哼了聲:“閣下的口气不小,敢亮相嗎?你連這點勇气恐怕也沒有。”
  “哼,老夫豈不知這是激將法?”
  雙方沉默了,洞中只有外面涌人的風雨聲。
  牟道凝神諦听了一會儿,向一暗處欺去。
  忽見火光一閃,頓喝立起:“遭打!”
  一個火球飛旋著擊向他的面門,快得不可思議,惊心動魄。
  多虧牟道達到了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否則非被擊中不可。几乎
  沒有思想,他便滑出几尺以外。
  火球扑空,一閃而滅。
  對方哼了一聲:“小子,你能躲過老夫的‘乾坤球’也沒用的,這不過一試而已,還沒跟你動真格的呢。”
  牟道笑道:“山上沒人,你可以放心吹,我對吹牛家是格外寬容的。”
  對方不吱聲了,四周響起沙沙聲,仿佛有無數人欺向了他。
  這真怪了。
  牟道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希望不是它出的毛病。當然不是。沙沙聲更響了,也更近了,這絕不是欺騙所能維持的。
  牟道抽出長劍,凝神以待。
  洞中雖黑,但他目力惊人,還是可以看得清周圍的,而沙沙聲來自何處,他沒有弄清。
  突然,几道人影向他扑來,凶猛异常。
  牟道見他們矯健异常,不敢大意,手腕一旋,振劍而出,一道光華破空而起,分成几道劍芒刺向來人。
  扑來的殺手似乎根本沒想躲,在中劍之時把手中的東西拋向了牟道,霎時毒霧彌漫。
  牟道料不到他們都是死士,大惊之下唯有急撤,雖然他的身法快到了無以复加的程度,毒粉還是有一些拋到了他的頭上。好慘烈的毒物,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轉眼問他成了禿子。
  死士們也因此受到殃及,瞬間時成了白骨,陰森极了。牟道的內功若不是深到了駭人的地步,他的臉恐怕這時也要爛了。
  饒是如此,他的眼角,嘴邊也如刀割般難受,眼睛流淚。
  他錯誤估計了形勢,万料不到自己會陷入這樣的境地,一股仇恨油然而生。敵人遠比他想象的可怕。
  暗中的那人惊奇地“嘖嘖”了几聲:“好小子,有种,想不到‘毒大爺’也成了灰孫子,怕你的物件還不少呢。不過也別得意,這才是第一關呢,還有第二關、第三關……哈哈……有你受的。”
  牟道向前沖了几步,想辨認發聲的地方。
  驀地,“嗡”地一聲,几個怪人又扑向了他,全穿著分不清的皮衣,戴著面具,弄不好也是死士。
  牟道不知他們有什么花招,晃身穿過他們,几個怪物竟沒有攔住他。
  不料,又碰上三個怪物,把他圍在了當中。
  他冷哼一聲,決定較量一下。
  怪物們突地抖開怀,露出怀中的大鐵盒子,猛地向牟道沒去,竟是滾開的油。
  牟道大怒,這他媽的也太下流了,把鍋台上的東西也搬來了,老子是和尚嗎?
  他甩手划起一道劍幕,擋住潑向他的熱油,隨之分刺敵人。
  怪物們不伯死,伸臂就抱牟道,想几個人纏在一起,同歸于盡。
  牟道左掌飄搖一晃,抖出几個掌影把怪物擊飛。不料怪物的身上粘糊糊的,弄了牟道一手。
  牟道大惊,沾到自己身上來的絕不會是好東酉。
  怪物們已死了,但他們已完成了任務,把最惡毒的東西沾到了牟道手上。
  他們并非牟道所殺,而是自暗中控制他們的人干的。
  牟道連連失利,知道洞里不能呆了,閃電般沖向風雨中去。
  他把手放在水汪里洗了一陣子,粘東西是洗去了,感覺卻沒有洗走,仿佛有千條線一樣的虫子爬進了他的肉里,要慢慢吃掉他。
  這正是回疆的“噬人毒”,酷烈無比。牟道与他拉上了關系,那是倒八輩子霉了。
  他難過地坐在那里喘了一陣子,感到頭疼欲裂,身子發熱,雨水絲毫不能使他清醒。
  他慢慢趴下,把臉貼在濕透的地上,想攝取一些涼意。
  人總要再回到土地里去,他覺得及早向它親近沒錯。
  凶猛的雨點子打到他身上,他渾然不覺。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向一個神秘的地方飛去”他听任自然了,輕松下去過了一會儿,仿佛從閃電里沖出兩個人來,站到了牟道的近處。
  兩人都是老頭子,長相奇特,很扁,仿佛被巨石壓成的。兩人的身材都高,樣子卻殊异。一個鼻子大得离了譜,几乎沒臉了,一個嘴大得邪乎,似乎只知道吃。
  這兩個人長得雖然不怎么樣,卻大有來頭,能和他們見上一面,對江湖人來說那是天大的面子,他們的脾气古怪得出奇。
  兩個老家伙在牟道身邊站了一會儿,終于開口了:“老大、這小子怎么這樣不頂事,還沒經几下子就趴下了?
  “老二,你千万不要小看他,這小子裝死可是天下第一流的,他的生机全在這趴下呢。”
  “那你說怎么辦?”
  “拿活的根本不可能,我看還是要死的吧。為了以防万一,我們必須給他雷霆一擊。”
  “老大,你也太看得起他了,讓我來收拾他吧,站著的豈會輸給躺著的?”
  “老二,你犯了武學大忌,輕敵是最可怕的。這小子讓那么多人頭疼,這不是全憑僥幸能辦得到的。如果我們因輕敵栽在他手上,那還有臉活嗎?”
  “咳,老大,你看這小子的熊樣,哪有你說得那么玄乎?我們是好慧的嗎?”
  兩人都不吱聲了,誰也沒說服誰。
  少頃,老二要動手了,老大忽道:“你不听我的勸告,后悔是自找的,到時別怪我。”
  “我要是碎了他呢?”
  “那你從此稱老大,我听你的。”
  “大嘴”老頭子一樂,向牟道欺去。他的腳步极輕,走法奇特极了,扭扭的,如擺螺旋,絕對是登峰造极的步法。牟道絲毫未動,雨水在他臉邊流走。他好象睡著了,也許是昏死了,沒有人知道真相。
  “大嘴”老者走到离他近丈的地方遲疑了一下,身子一飄,雙手陡旋,兩掌立時火紅,閃電般劈向牟道的頭顱,那气勢一下子能把牟道打進泥里三尺。
  就在這當儿,車道有了反應,迎著對方的光影起來了,同時起來的還有一道明麗的劍光,不知他是從哪個方位刺出來的。
  “大嘴”駭然失色,他還沒遇到過迎著他的掌勁能上的人物。
  剎那間,他來不及另施殺手,唯有扭身急射,仿佛要扁著身子擠進另一個世界里去。
  但是晚了,長劍先一步刺進了他的肚子,老家伙大叫一聲,飛射八丈開外,又恨又妒。他終于碰上了能讓他流血的人物。
  “大鼻子”老者連聲哀歎,大罵大嘴不听他的。
  車道冷冷地說:“要殺我,你們的腦袋已嫌老了,豪言壯語終是次要的。”
  “大鼻”老者怒道:“小子,你也別太得怠,用不了多久,你想站著跟我們說話都難上青天,等著瞧吧!”
  牟道哼了一聲:“既然有這樣的好事,你們還急什么?”
  老者道:“小子,別不服气,你心里有數。”
  牟道長出了一口气,并不以為老頭子僅是嚇唬他,劇毒也許能把他剝削得十干淨淨,連骨頭都找不到完整的。
  受傷的老頭子這時忍不住了,叫道:“老大,快走吧,我的血可沒雨多,再磨蹭鬼要上門了。”
  兩個老頭子一閃而逝,輕功之好,實屬罕見。
  牟道歎了一聲坐下,欲化毒淨身。
  這時,一個幽靈似的黑影飄向了他,毫無聲息。是個女人。
  牟道對身后的一切全無覺察。
  黑影到了他身邊,雙掌一擺,拍向牟道的后腦勺,也不見形跡。
  不知是牟道昏了頭,還是他失去了敏感,一直都無反應。
  “啪”地一聲,牟道几乎受到了致使的一擊,身子霎則飛出去十丈開外,鮮血狂噴。他的生机几乎被震散了。
  那女人見沒把牟道的腦袋拍碎,深感意外,這是怎么回事呢?
  當然是牟道在挨上的瞬間進行了抵御。
  黑影又向牟道走去,牟道很難地站起。
  兩人對峙了起來,都沒有話。
  過了一會儿,牟道道:“你不要以為運气總在你身邊走,這回恐怕就不同。”
  黑影自然不信,這是個好机會,失去太可惜了。她想從些一了百了,讓余生平平靜靜。
  她又舉起了手,逼向牟道,殺机緊了。
  牟道這回改變了戰術,由防御變為進攻,身形一晃,沒見他如何動,已到了黑影面前。
  這是他最令人亡魂喪膽的步法,誰也弄不清,長劍起,寒光生,刺向黑影的前胸。黑影惊叫了一聲,電閃而逃,差一點被劍刺透,受傷不輕。
  牟道很累,沒有追擊。
  這時而更大了,他就坐到一塊石頭上挨淋。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眼時感到害了病,不是一般的難受,几乎沒法儿站起來了。
  雨已停了,四周很靜,他覺得自己在慢慢消失,很空,很輕,象雨霧。
  黎明時分,他听到了腳步聲,并有人說話。
  雨后的山林是极干淨的,而來人卻不衛生。
  “那小子說不定早已完蛋了,我們也許能立功呢。要不然,這么早上山就太倒霉了。奶奶的,我連党都沒睡好呢。”
  “你小子少說屁話,難道老子的夜比你的長嗎?”
  是几個官差,帶頭的是白光。
  他們到了車道身旁,見他低著頭,象墩木石,不由大笑。
  “這小子倒沉得住气,睡著了呢。”
  “別管他,先把他的兩只手砍下來再說。”
  有人提刀就上,以為這樣的差事好干。
  大刀搶起,向下猛砍,不料沒砍掉牟道的手,反而砍到他的腿上,疼得他嗷嗷叫。
  白光一惊,知道牟道在用內力干人,不可小瞧,否則腦袋不保。
  他嘿嘿一笑:“弟兄們,這小子成了這模樣還裝神弄鬼。大伙一齊上,看他有什么招使。”
  几個官差一涌齊上,各動刀槍,熱鬧了。
  牟道毫不見動,官差們卻忽地中了邪似地互相打起來,死不相讓。
  霎時間,你砍了我的手,我刺了你的頭,叫罵連大。
  白光見他們丑態百出,知道這是牟道“以气馭人”,這是一种聰明的打法。自己怎么辦呢?
  他心里十分清楚,官差拾骨頭尚可,打架那是不沾邊的。自己的兩下子也不精,還是竄了吧。但這么不打一下就逃,又說不過去,他恩忖起光榮的逃跑之法。
  趁牟道歎息之際,他一個箭步而上,“五虎刀”毫不留情地砍向牟道的脖子。他的眼光确實好,遠非官差們可比,他找准了時候,正是牟道換气的剎那。
  他仍然沒占什么便宜,牟道向后一仰,他的刀走空了。
  他若不是太緊張,大是可以砍中的。
  這更好,他惊叫了一聲,摔到一邊去。
  牟道一怔,有些莫名其妙,這小子裝什么樣呢?等他一躍而
  起,与官差們一同逃走,牟道笑了,知道他跌倒是為了找個逃走的借口。
  山頭又恢复了宁靜,牟道閉目坐下去了,松下去了,比作了雨后的青山……
  一個時辰后,他也下山而去。
  青山一片沉默。
   ;□□□□□□□□□
  人生事,古能知,都是英雄血。
  牟道又回到花月樓,感到气氛有些變了,人們都用异樣的目光看他,似乎他是一個怪物。
  他淡淡一笑,不理會這些了。
  他在樓上坐了一會儿,問上菜的漢子:“尤坤呢?”
  漢子搖頭說:“不知道,他有一天不露面了。”
  牟道道,“白光也跑了嗎?”
  “他一大早就走了,听說是發財去了。”
  牟道掃了一眼旁邊的食客,不說話了。
  這時,劉三笑擁了一下修華上樓來。
  丁小安,修凡在后面跟著。
  劉三笑滿面春風,高興异常:“華妹,請上座。”
  修華遲疑了一下,坐到一張桌邊。
  劉三笑靠她坐下。
  修華似乎很不安心,掃了一眼旁邊的人,小聲說:“要是我師傅知道我們來了這里,那會气坏的。”
  劉三笑說:“華妹妹,你放心吧,你師傅有我來對付,我几句話就能讓她樂起來,絕對不生气。”
  修凡道:“你少吹,見了我師傅你早就老鼠見了貓嚇麻爪了,還敢耍嘴皮子?”
  丁小安替他打圓場:“我師兄可比我的膽大,人也机靈,我見了你師傅都不怕呢。”
  修凡白了他一眼:“誰要你多嘴的,你把自己說成是一只雞也抬不起他來的。”
  丁小安臉一紅,笑道:“那也要抬嗎。”
  修華說:“別爭了,劉公子,你找我們有什么秘密要說?”
  劉三笑道:“華妹妹,怎么叫我劉公子呢,應該叫大哥。我可是苦想了你許久。”
  丁小安趁机沖修凡笑道:“我也想了你許久了,好苦呀!”修凡冷笑一聲:“就你?也不自個儿照照鏡子!”
  劉三笑道:“我師弟哪里孬,他的好處在暗里呢。”
  修華似乎更不安了:“你有什么話就快點講吧,否則會被我師傅發現的。”
  劉三笑頓時不快:“你不想与我天長地久了?”
  修華急道:“這是什么時候呢,還談這個?”
  劉三笑暗罵起來,臭女人,等我得了手再收拾你!
  他嘻嘻一笑:“華妹妹,我得一本秘譜,是种內功心法,神秘极了,你想和我一同修習嗎?”
  修華惊喜地問:“這是真的嗎?”
  劉三笑低聲道:“當然是真的。不過,若能与‘太白醉劍’一同練就更妙了,絕對能威震天下,無人能比。”
  修凡說:“你就會扔半頭磚,‘大白醉劍’哪里找去?”
  劉三笑搖頭道:“你們裝得真象,‘太白醉劍’不是在你們手上嗎?”
  修几頓時火了:“血口噴人,我們哪里來的劍訣?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的聲音一響,引得食客們只看他們了。
  劉三笑一拍桌子,怒道:“我不是傻瓜,你說沒有我就信了嗎?”
  修華這時忽地明白過來了,冷道:“原來你甜言蜜語就是為了這個,虧得我們沒有。”
  劉三笑說:“我也愛你嗎,兩者都想要。”
  修華猛地站起來,向外就走。
  劉三笑伸手欲拉,修凡使出小擒拿手法一托他的右肘,他不由地前沖了几步,差一點栽倒。
  兩個小道姑下樓去了。
  劉三笑、丁小安隨后就追。
  兩人追了有二十來丈,妙憶迎面過來了。
  兩個小子扭頭進了一條胡同,不敢露面了。
  等他們出來,小道姑早已不見蹤影。
  劉三笑罵道:“想不到這兩個賤貨了賊精了。”
  丁小安說:“江湖上不精的大概就剩下咱哥倆了。”
  “放屁!”劉三笑冷道,“我的‘三笑’不是江湖一絕嗎,不然她們豈會被我勾出來?”
  丁小安不服气:“可這与不勾又有什么兩樣?”
  劉三笑哼了一聲:“不行,還得跟她們較量。”
  兩人西去了,到妙憶住的地方轉悠起來。
  這時,劉奇從北邊過來,看見他們就大罵:“兩個不長進的東西,在這里轉悠什么?”
  劉三笑說:“爹,我已想好了主意,晚上下手。”
  “什么晚上下手?”劉奇不明白。
  劉三笑道:“妙憶老道姑就住在這里,我們只有給她來個措手不及。”
  劉奇說:“憑你那兩下子連她的毛也摸不著,別設事找頭疼這事要從長計議。”
  劉三笑還要辯說,被兩聲陰笑打斷了,海天龍從西邊走過來:“你們站在這里干什么,要密謀造反嗎?”
  這可是大罪名。
  劉奇怒道:“你怎么隨便誣餡好人?”
  海天龍哈哈地笑起來:“老子是干什么的,難道看不出來你們在想好事?鬼与人能一樣嗎?”
  劉奇降低了調子,說:“我正教訓他們呢。”
  海天龍道:“你們在我面前最好亮實底,否則我隨便給你們安個罪名就夠你們受的。老子的八姑七姨都死光了,你們又何必這么全歡呢?”
  劉奇這時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弄不好回不了老家了。江湖多死人,誰管誰呢?
  他低頭思忖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海大人,不瞞你說,我們在尋找‘太白醉劍訣’呢。”
  海天龍哼道:“大白天說夢話,在這里能找到劍訣嗎?”
  劉奇說:“也許能。道衍大師講劍訣在會‘蓮花神功’的人手里,妙憶會這种功夫,我們想問一下。”
  海天龍一惊:“妙憶在這里嗎?”
  “在,就住在那座小院里。”
  劉三笑一指。
  海天龍一點頭,笑道:“你真的以為劍訣在老道姑身上嗎?”
  劉奇說:“我也說不准,但我宁可信其有。”
  海天龍又大笑了起來:“你真的想得劍訣嗎?”
  “當然,我們跋山涉水來到這里就是為了這個,否則我們早回去了。”
  海天龍輕笑道:“告訴你,劍決并不在什么會使‘蓮花神功’的人手里,而在我身上,你信嗎?”
  劉奇父子一惊,几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在大人手上?”
  海天龍點點頭:“不錯。在我手上許久了。如果你們想要,我倒可以給你們。”
  劉奇父子樂坏了,這樣的好事上哪里去找呢?
  冷靜下來一想,知道海天龍不會白給他們。
  “大人,你想讓我們干什么?”劉奇問。
  海天龍樂哈哈地說:“果然是個精明人,我豈是喜歡白送的人呢?我給你們劍訣是你們幫我去辦一件事,辦成了還會有重賞。”
  劉奇心頭一沉,感到不會是一件輕松的事,但劍訣的誘惑力大強了,他舍不得拒絕:“大人,要我們去辦什么事?”
  海天龍說:“去殺一個人。”
  “殺准?”
  “去殺東方紅。”
  劉奇一下子愣住了,這是好辦的嗎?
  海天龍知道他會這樣的,便說:“劉大掌門,牟道的武功雖高,卻不是神,要殺他亦非難事,我所以選中你,是因為你有獨特的优勢。”
  “我有什么优勢?”劉奇解其意。
  海天龍道:“你是一派掌門人,在江湖上名聲不錯,你靠近他不會引起怀疑,瞅准机會突然下手,難道沒成功的希望嗎?”
  劉奇不由點點頭,這話有理,為了劍訣,為了廣大門派,自己只有這樣做了。
  他長歎了一口气,說,“好,我答應你。”
  海天龍道:“劉大掌門,君子一言,不能更改。我給了你劍訣,你可不要動別的念頭。”
  “大人放心,找既然答應了你,就把什么都豁出去了,不會后退的。”
  海天龍點頭說:“這樣最好,否則,錦衣衛是個會放過你的。”
  他把劍訣遞給了劉奇。
  劉奇接過朝思暮想的劍決,眼睛閃的全是金光,身子都要”了,激動得渾身發抖。
  “劍訣啊,你終于又回來了,哈哈……”
  海天龍等他樂夠了,說:“走,我們收拾道姑去。
  几個人扑向妙憶住的小院。
  江比龍一腳把大門端開,走了進去。
  妙憶一惊,連忙從屋里出來。
  海天龍嘿嘿一笑:“妙憶,你好大的膽子,還敢在江湖上亂動,吃了豹子膽了嗎?
  妙憶臉色一冷:“我又沒犯王法,怎么不能走動?
  海天龍笑道:“是道姑就犯了王法,這個你不知道嗎?我已經奏明了圣上,說是己把道姑尼姑全抓完了。你竟然還在江湖上晃蕩,這不是存心要我的好看嗎?你苦是真想活動腿腳,也該換一下衣服嗎。這么明目張膽,你想干什么?”
  妙憶冷靜地說:“我不是唐賽儿,能干什么?
  海天龍哼了一聲:“妙憶,你放明白點,今天我碰上了你,就不會放過你了。許多人都死了,你活著也沒意思,小鬼等你上路呢。
  妙憶冷峻起來:“海天龍,沒有人怕你,少拿大話嚇唬人。
  你干得這么賣力,你的主子又賞給了你什么,還不是抄家滅族?
  你如今也是亡魂客,比我們的處境好不了多少,別洋洋得意。”
  海天龍受不了了,臉青了起來,牙咬得直響,雙目噴火。
  劉奇一旁暗樂,痛快,就該這么罵這小子!什么玩藝呢,得勢便猖狂!
  海天龍顧不了他這邊幸災樂禍,一步步逼過去,要撕碎她。
  但他犯了一個錯誤,輕視了妙憶。他以為自己有了大飛躍,大境界,一個道姑還有什么難打發的?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唯恐她跑了似的。
  這正中妙憶的下怀。
  只要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海天龍絕對沒什么可賺的。
  妙憶的信心在增強。
  海天龍咄咄逼人,滿以為在气勢上壓倒了對方,忽覺行動在無形中遲緩了,猶如進人了暮年,霎時惊駭万分。
  妙憶不愧是捕捉机會的好手,瞬間里搶身而上,一掌切向海天龍的脖子,掌勁如刀。
  海天龍懊悔极了,可行動總歸遲滯,急間稍慢,正被擊中,身子頓時飛了出去,几乎成了斷脖雞了,抬不起頭來。
  劉奇料不到海天龍這么熊包,一時沒了主意,不知是上是逃。
  倒是劉三笑机靈,連忙跑到海天龍身旁討好:“大人,沒事吧?這女人會勾人魂呢,連牟道都吃過她的虧。”這小子胡編了。
  海天龍大想截往他的話,老子還要你這樣的小雜种安慰嗎?忽听說牟道也吃過虧,怨气頓時消了不少。他雖然憎恨牟道,但把他与牟道相提并論他還是樂意。在他眼里,牟道与劉天笑是絕對不同的。他對劉氏父子有的是輕蔑、討厭,對牟道則是恨与怕。
  劉奇見儿子的“神來之筆”,騙住了江比龍,心中暗樂。這小子還行,無論什么人都能騙一下。
  海天龍穩定了一下情緒,搖了搖不听使喚的脖子,又向妙便走過去。
  這回不敢看她的眼睛了:“臭婊子,不讓你知道江大爺的反害,你還以為我是來吹牛的呢!”
  長劍出,青光流瀉,仿佛一股甘冽的酒飛洒。
  妙憶臉色一寒。個由退了一步,感到了巨大的威脅。
  江比龍嘿嘿一笑。長劍刺出,身晃劍搖有仙气,仿佛一條龍飛,銀光洒气分不開,只把敵人迷。他使出了“太白醉劍”。
  妙憶以得厲害,不敢去接,唯有急退,怎奈遲了。“醉劍自有追人術,飛星光點一線連,自射妙憶的后腦勺。妙憶急對頭,長劍在她的肩頭划出一道血溝,血洒一地。修華、修几,一聲惊叫,直扑海天龍,不顧利害了。
  海天龍陰陰一笑,長劍又揚,一式“醉仙扑虎”,划起銀花兩朵,分刺二人,寒光飛流走惊電,万里雪原抬馬蹄,快极無比。
  兩少女奮臂猛擊,粉拳剛到中途,劍已刺中她們的身体,兩人哼一聲,扑倒在地。
  妙憶怒极,身形一晃,斜欺上人,直取海天龍的人顱。
  海天龍扭身一招“醉神投河”,猛地刺向她的小腹,狠辣皆絕。
  妙憶強恨攻心,气机不暢,欲躍不及,被劍刺中,血雨飛濺,再也靈便不起來了。
  海天龍嘿嘿一陣奸笑:“我說江湖上沒有了道姑就是沒有了。
  你們一死,就干干淨淨了。
  劉奇心中不是滋味,忙說:“大人,也許她們知道些秘密呢,不如留著好些。”
  海天龍掃了他一眼,“你看中了她們哪個?
  劉奇低下了頭,無言以對。
  劉三笑說,“大人,兩個小道姑倒是不錯,不如把她們留下吧,這樣也可忙里偷閒樂一樂。”
  海天龍冷笑道:“你說女人要緊還是活命重要?”
  劉三笑說:“當然是活命重要。
  海天龍神色一變:“那你就不要訂她們的主意了。欺君之君是不可饒恕的。
  劉氏父子不敢再吱聲了,海天龍揚起了劍。
  妙憶恨道:“海天龍,道姑是殺不絕的,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海天龍一劍劈去,血光進濺,妙憶身首异處。
  兩少女被惊昏過去。
  海天龍再施辣手,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吃了一惊,來人是范仲淹。
  “海天龍,你要赶盡殺絕嗎?”
  海天龍強笑道:“前輩,留著她們總是禍患。圣上有過明旨,宁可錯殺,不可留疑。”
  范仲淹冷哼道,“她們不是唐賽儿,這也有疑?”
  海天龍無話可說了,直眼盯著兩個道姑,后悔下手遲了一步。
  范仲淹替她們止住血,說:“你們走吧,你們師傅的后事由我來料理。”
  兩個道始向范仲淹拜了兩拜,慢慢去了。
  海天龍沒有分身術,唯有干生气,他還不敢對范仲淹放肆。
  停了一會儿,他沖范仲淹笑道:“前輩,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范仲淹沒吱聲,海天龍等人灰溜溜离去。
  走到街上,海天龍問:“你們可有牟道的消息?”
  劉三笑說:“他就在花月樓上。”
  海天龍大喜,若殺了牟道,那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功績,在鄭和面前他也能挺起腰來了。
  他低頭想了一下,說:“走,殺‘狗’去。不過我不能出面,只能在暗中相助。你們千万要記住,不動聲色,突然下手,讓他措手不及。”
  劉奇道:“大人放心,這個我會做妥當的。”
  海天龍點點頭,几個人向花月樓走去。
  几個人面似和气,其實各怀心思。
  海天龍卻顧不了許多,只要能殺掉牟道就行。
  劉奇拿了他的劍訣,不干也不行,逃跑不是最好的辦法。
  他們到了花月樓旁,海天龍藏到一邊去了。
  劉奇振作了一下精神,帶著儿子、弟子上樓上了。
  樓上正熱鬧。
  牟道這時喝起了酒,滿臉通紅。
  劉奇看見了他,連忙笑哈哈地走過去:“牟大俠,你也在這里呀?真是幸會。”
  牟道抬眼掃了他一下:“你又走了什么運這么高興?”
  劉奇道:“劍訣終于被我得到了,能不高興嗎?”
  牟道淡然一笑:“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劉奇神气他說:“天賜良机,我什么也沒失就得到了,這是我以前不能想象的。”
  牟道“嗯”了一聲,自飲酒,沒有讓他也來一杯。
  劉奇很不自在,只好坐到旁邊的桌上。
  他們要了酒菜,又与牟道套近乎。
  “牟大俠,你為咱江湖人可是揚眉吐气了,那些錦衣衛沒有一個不怕你的。我師傅就是這么一個人,跟你的長相也差不多。”
  丁小安听了暗笑,師傅也真能侃,這是哪是哪,你干脆叫他師傅得了。
  劉三笑与他的感受截然相反,真有趣,老子跟儿子學了,正在變滑,滑總是不吃虧。
  牟道沒有什么反應,似乎在想別的問題。
  劉奇看准机會,端起一杯酒,說:“牟大俠,你是奇英雄,我敬你一杯。”
  牟道道:“我喝得夠多了,想慢慢喝下去,不想讓別人逼得走頭無路。”
  劉奇一惊,這小子發現了什么,是旁敲側擊嗎?
  他細心審視了一下牟道的表情,覺得不象,這才放下心來。
  劉三笑這時走過去:“牟兄,你別拒人千里嗎,我們父子敬你是真英雄,你總得給個面子吧?”
  劉奇又舉起酒杯,等著牟道回應。
  牟道淡淡一笑,端起了酒。
  劉奇大樂。
  牟道一飲而下。
  劉三笑的長劍陡然出鞘,猛地向牟道的后心刺去,又辣又快。
  牟道似乎動了一下,又似未動。劉三笑一劍刺空,扎到桌子腿上,差點把桌子擊翻。
  牟道道:“你怎么這個時候練劍?”
  劉三笑臉色慘白,連忙說:“桌下有條狗。”
  牟道拉了他一把,說:“那你到桌下赶它去。”
  把他接到桌子底下。
  劉三笑慶幸沒挨一巴掌,還算命大。
  劉奇十分尷尬,忙說:“牟大俠,這是怎么回事?”
  牟道盯了他一眼:“這個還要問我嗎?你的眼睛不會只能看一個地方吧?”
  劉奇忙說:“這是誤會,請大俠別見怪。”
  牟道沒有理他。
  劉三笑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
  劉奇知道再施偷襲無望了,酒也不喝了,三個人下樓而去。
  出了花月樓,三人見牟道沒有追下來,這才放心東去。
  到了一條胡同中,海天龍把他們引進一處院子。
  院內樹木挺多,雜草叢生,大是荒涼,不知多久沒人住了。
  海天龍嘿嘿一笑:“怎么樣,得手沒有?”
  劉奇說,“那小子十分狡猾,我想等晚上再動手。”
  海天龍大失所望,不快他說:“你們也沒偷襲一下嗎?”
  “偷襲了。”劉三笑道,“可那小子很滑溜,被他躲開了,我們晚上准備給他點厲害的。”
  海天龍哼道:“你們若有厲害的,還來找我?”
  劉奇說:“大人放心,他絕逃不過晚上。”
  海天龍哈哈地笑起來:“誰若相信你們兩次,那一定是超等的傻瓜,可惜我不是。拿來。”
  劉奇一惊:“什么?”
  海天龍道:“自然是劍訣,那可不是你們的東酉。”
  劉奇說:“劍訣在我們手里,那就是我們的。海大人,你何必這么急呢,再等一個晚上就沒有耐心了嗎?”
  海天龍笑道,“耐心有得是,可我不想一錯再錯了。你們有了第一回失敗,就會有第二次。少羅唆,把劍訣還給我。”
  劉奇雖然怕他,卻舍不得還劍訣,得之不易呀!
  海天龍一陣好笑:“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們。”
  他抽出了長劍。
  劉奇也不慢,手腕一振,長劍在于。
  海天龍道:“本來我打算讓你們多活一會儿,看來不需要了,這里不是很坏的地方。”
  劉奇冷冷地說:“我們未必那么弱,你也別太得意。”
  海天龍哼了一聲,身形一搖,“太白醉劍”又告出手,霎時揚起一片劍花,活脫脫一個酒神空中洒洒,寒芒凜人。
  劉奇不敢怠慢,急擺長劍使出“天罡劍法”,一招“地煞神星”攪起數點毫芒,刺向海天龍的要害。
  “當”地一聲,兩人各退丈外,冷立不動了。
  劉三笑覺得苗頭不對,扑向父親。
  “啪”地一聲,劉奇的劍掉到地上,血慢慢流出來。他受了致命的傷害,活不成了。
  海天龍安然無恙,他快活地一笑,又逼向劉三笑。
  空气立時又緊張了起來,院內充滿殺机,一触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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