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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花的無語


  花聲軒。
  花語人住的地方就叫花聲軒。
  花本無語,又怎能听到聲音呢?
  莫非听的本就是花的無語?
  在某些時候,無聲豈非更胜有聲?
  此時花聲軒里就無聲。
  三個人,卻沒有一點聲音,大家只是靜靜的看著屋內的亂七八雜。
  任何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屋子一定經過一場決斗。
  首先打破這靜寂的是載思。
  “花漫雪雖然沒有展露過武功,可是我相信她的劍術一定不錯。”載思說:“因為她曾經在南海星宿待過三年。”
  南海星宿“多情門”,向來是以劍聞名的。
  “所以我相信花語人的劍,也一定很好。”載思接著說:“你們看這張椅子上的痕跡,就是劍所留下的。”
  “這是劍痕不錯,但為什么一定是花語人所留下的?為什么不可能是別人留下的?”皇甫也開口了。
  “這劍痕很淺,一定是力量不足才會留下這樣的痕跡。”載思說:“來綁架花語人的人武功一定很高,力量也一定很大,所以這痕跡一定是花語人留下的。”
  “你剛才說花語人的劍術一定很高,劍術高的人,又怎么會有力量不足的現象呢?”皇甫又問。
  “你看這劍痕開頭比較深,越來越淺,顯然她一劍沒刺中,立即將力量消掉。”載思解釋著:“如果不是劍術很高的人,又怎么這么快將已發出的力量消掉呢?”
  “而且依這屋子里的情形看來,對方來了四個人。”任飄伶總算開口了:“如果花語人的武功不高,這屋子里的情形,就不會是這個樣子。”
  “他們打斗雖然很激烈,但是發出的聲音一定很小聲。”載思說:“否則一定會惊動府內的人。”
  “他們的決斗一定是很快的就結束掉。”任飄伶說:“快到令花語人來不及喊出聲。”
  ——這一點是這整件事最重要的一點,只可惜任飄伶只是輕描淡寫一句話就帶過了。
  花語人的妹妹藏花為什么沒有和任飄伶在一起呢?他們昨夜不是一起听見有關廢虛的事嗎?為什么今天
  只有任飄伶一個人去?難道她不關心皇甫的死活?
  或是她另有別的目的呢?
  是不是任飄伶要她去做一件別的事?
  面對著謝小玉,面對著一個穿得這么少衣服的女孩,面對著一個說這种話的女孩,如果你是白天羽,你會有什么行動?
  你會沉默嗎?你會無動于哀嗎?你會沒有任何行動嗎?
  白天羽已不再無動于哀了,白天羽已不再沒有行動了,他粗野的將謝小玉抓了過來,用力的按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他就做了一件令謝小玉恨他一輩子的事。
   

  當白天羽抱起她時,謝小玉的眼睛就閉上,她已經准備接受一次可能很凶猛的沖擊了。
  可是她卻沒想到這次沖擊是落在她的屁股上。
  而且是用帶著鞘的劍,重重的打在她的屁股上。
  打第一下的時候,謝小玉還可以忍受,她以為白天羽或許是像某些人一樣,具有某种毛病,可是打到第五下的時候,她知道不對了。
  因為白天羽除了打她的屁股外,沒有其他的反應。
  當謝小玉挨到第十下的時候,她更了解到一件事:白天羽就只是要打她的屁股,并沒有別的意思了。
  所以她就開始掙扎
  ,但是要在白天羽的手中掙開,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于是她就開始咒罵,几乎將他所會語言的粗話都罵了出來,但是當白天羽要做一件事的時候,又豈是几句咒罵所能遏止的。
  謝小玉當然只有老老實實的挨下去,挨到白天羽自己高興停止的時候。
  幸好白天羽高興的時間來得很快,只打到第二十下的時候,他就停了手。
  白天羽冷冷的將謝小玉往地上一推,然后冷冷的看著她,冷冷的說:“如果你不是謝曉峰的女儿,我會一劍劈了你。”白天羽說:“因為你是謝曉峰的女儿,我才代他教訓你一頓,你實在是缺乏好好的教訓。”
  謝小玉躺在地上,只能側著身子,用手拍著地,用嘴大聲罵著:“白天羽,你這龜儿子、龜孫子,你不是人,是一頭豬,一條狗……”
  可惜這頭豬、這條狗已經听不見她的精彩叫罵。
  白天羽已經走了出去。
  謝小玉才不管他有沒有听到,繼續的罵了一陣,罵到自己也感到無聊了,才停了下來。
  她當然還是咬牙切齒的,可是過了一會儿,她卻忽然笑了,而且笑得很開心。
  在挨了一頓揍后,居然還會笑,她是不是有毛病?是不是喜歡要人來打她?這個問題立刻就有人問了。
  一個長相雖然很平凡,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但身材卻是一流的甲年婦人走進來,然后盯著謝小玉看了半天,才開口問:“小玉,你是不是有毛病?”
  “不,方芳,我沒有毛病。”謝小玉轉過頭看著她。
  原來這個中年婦人叫方芳,看她對謝小玉的稱呼与態度,使她的身份變得很曖昧了,既不是上人,也不像下人。
  “你剛才有很多机會可以殺了他的。”方芳說。
  “沒有机會,他這個人太精了。”謝小玉坐了起來:“玫瑰飛箭還沒有動,他就知道了。”
  “那也只不過才一种而已。”方芳說:“你這儿有九重埋伏。”
  “我相信沒有一种能瞞得過他的,最多是自取其辱而已。”謝小玉說:“你也看見他喝下了一杯百花露,結果一點事也沒有,那毒粉施展出來也不見得有效的。”
  “這小子的确是百年來難得一見的硬漢,比你父親年輕的時候還要難纏。”
  “方芳,我父親年輕時是什么樣的?”
  “也差不多,只是心腸太軟,尤其是對女人,硬不起心來。”方芳笑笑:“不像他,居然舍得打你的屁股。”
  “這才是個真正的男子漢”?謝小玉臉上發出了光彩:“有所必為,有所不為。”
  “難道你喜歡挨打?”
  “沒有人喜歡挨打的。”謝小玉笑著說:“我也不是真有毛病,會喜歡讓一個男人打我的屁股。”
  “可是你似乎被打得很高興。”方芳說:“而且還在笑。”
  “我是被打得很高興,他打了我,就證明他是喜歡我、關心我的。”謝小玉說:“因為我的舉止的确是該打。”
  謝小玉的神情突然轉為悲戚,聲音也充滿了哀怨。“如果我從小能夠有個人如此的管我、教訓我,我就
  不會像現在這樣子。”
  “小玉,這要怪你父親。”方芳說:“他如果常常來看看你母親,你也不會像今天這樣子了。”
  謝小玉沉默了片刻,突然又問:“方芳,我娘當真是具有顛倒眾生的魔力?使得男人都甘愿為她犯罪?”
  “是的。”方芳點點頭:“宮主的妙相無邊,無人能抗拒。”
  “可是她仍然抓不住我爹,正如我現在抓不住白天羽一樣。”謝小玉說:“可見天下還是有美色打不倒的男人。”
  “是的,不過這种男人究竟太少了,所以你母親才會為了你爹而痛苦一生。”方芳說:“你如果想要這一生快樂,最好還是忘了白天羽。”
  “忘得了嗎?”謝小玉輕輕歎了口气。
  一個美麗的女人,固然能夠使見過她的男人銘心難忘,但是一個能使這种女人動心生情的男人,給予她的影響卻是刻骨難忘的。
  正因為如此,那個男人如果背棄了她,給予她的打擊也是刻骨難忍的。
  ——武林中有很多的事故,都是這樣子產生的。
  謝小玉的母親是一個什么宮主?
  她自然不會是慕容秋瑩,很可能是第二個慕容秋瑩了。
  慕容秋瑩要泄恨,她要毀的是謝曉峰本人。
  謝小玉的母親卻是要毀謝家的神劍山庄,所以她才把她的女儿送到神劍山庄來做神劍山庄的女主人。
  但是她毀得了嗎?
   

  謝小玉總算換了件人穿的衣服,重新拿出一個杯子倒了杯波斯葡萄酒,喝了一口后,才又說話:“人呢?計划進行的順不順利?”
  “很順利。”方芳說:“人已照計划的送到了‘無記魔’。”
  “有沒有惊動王府內的人?”
  “沒有。”方芳說:“花語人的武功比我想象中還要好差一點就失敗了。”
  謝小玉又喝了口酒,然后看著方芳:“下面怎么做你知道嗎?”
  方芳點點頭。
  看著凌亂不堪的屋內,皇甫就算想找個座位都很困難,他輕輕的歎了口气,然后才問載思:“你想他們會殺了她嗎?”
  “不會。”載思很快的就回答:“如果要殺她,又何必將她帶走呢?”
  “現在雖然一點頭緒都沒有,對方是誰也不句道。”任飄伶說:“不過他們一定會在這一兩天之內,開出條件給你。”
  “要錢?”皇甫問。
  “也許。”任飄伶笑了笑。
  “要錢的成份不太。”載思忽然開口:“別忘了他們送來的那一箱珠寶,并不是一筆小數目。”
  載思頭頓了頓,又說:“不管他們開出什么樣的條件,你只有一條路可走。”
  “一條什么路?”皇甫問。
  “照做。”載思說:“不管他們開出任何條件來,你只有照做。”
  “如果我不答應呢?”
  “不,你會答應的。”載思注視著皇甫,輕輕的說:“因為你非答應不可。”
  “是的,你非答應不可。”
  “還有一條路可走。”任飄伶忽然又開口。
  此語一出,皇甫和載思均微怔,兩個人都以疑惑的眼光看向任飄伶,他笑了笑,又再重复一遍。
  “還有一條路可走。”
  “什么路?”皇甫說。
  “花錢。”任飄伶笑著說:“當然也是花錢的路。”
  “花錢?花什么錢?”
  “我雖然是個最貴的殺手,可是因為我的那些臭規矩,所以我經常沒有錢。”任飄伶說:“我和平常人一樣,也要吃飯,也要喝酒,偶而也須要找找樂子。”
  他笑了笑,又說:“所以我經常須要用別的方法來賺些錢,找人也是我的專長之一。”
  “這個我知道。”皇甫說:“要成為一個一流的殺手,找人是必備的條件之一。”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給你一筆錢,你就可以找出花語人來?”載思突然開口。
  “是的。”任飄伶說:“一天之內,我保證將花語人帶回來。”
  “一天?”
  “一天。”
  “好。”皇甫說:“你要多少錢?”
  “我的胃口一向不太大。”任鞏伶說:“我只要一百零一兩就好。”
  “一百零一兩?”皇甫這一次真的吃了一惊:“為什么
  你只要一百零一兩?”
  “我有伙伴,為了這件事,她已經著手去調查了,花費和她的酬勞剛好一百兩。”任飄伶說:“剩下的一兩,正好是我的酬勞。”
   

  找人是殺手的必備條件之一,盯人也是專門的條件之一。
  藏花雖然不是殺手,但是她盯人的功夫卻是一流的。
  仇無忌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跑來濟南城,他到這里一定有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
  所以任飄伶只好叫藏花盯著他,隨時隨地的盯著他,不管他到了哪里?和哪些人碰面?做了些什么事?都要知道。
  所以仇無忌愉快的在客棧里喝酒,藏花只有在外面喝西北風。
  還好仇無忌只喝了一個多時辰的酒就走出客棧,一出客棧,他就往東走。
  藏花當然是遠遠的跟著,這時夜已很深了,路上沒有行人,藏花跟蹤起來當然獻比較困難一點。
  更何況要跟蹤一個像仇無忌這樣的高手,當然就更困難一點,還好今夜老天很幫忙,今夜不但無月,也無星,大地一片漆黑,夜色里只有那遠遠檬檬的燈光在閃爍。
  星月全無,風卻很大,大地將那地上的千年老泥沙都吹在藏花的臉上。
  仇無忌仿佛只是出來散散步,又仿佛是要赶到某個地方去和某個人碰面。
  如果他只是出來散散步,欣賞欣賞夜色,但他走的速度實在不像是在散步。
  他要赶到某個地方和某個人見面?看他的走法卻又不像是這樣子的。
  离開客棧,他已又在路上又瞎逛了一個多時辰,藏花實在搞不值他到底要干什么?
  是她的跟蹤被發現了?他要找一個隱密的地方,好將藏花殺掉?
  或是和他約好碰面的人還沒有來,所以他只好在路上東逛逛、西逛逛?
  仇無忌越走越离市區,最后終于走出了城,走入了荒野。
  一到荒野,藏花的跟蹤就越加困難了。
  荒野上空無一物,一眼望去全是一片空地,不要說是一個人了,就算是一顆石頭,都會清晰的出現在地平線上。
  所以藏花只有用“趴行”跟蹤了,所幸這荒野并不大大,她只大約“趴行”了十來杯茶的功夫,就跟到了一片樹林。
  還未到樹林,天已快亮,一大樹林,東方就現出灰朦朦的光芒來。
  晨霧在林間升起,在遠方凝聚。
  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空气中充滿了濕气。
  藏花的衣服己髒了,也皺了,她的頭發和眉毛全沾上了露水。
  寒意隨著晨風緩緩的襲入她的体內,她拉拉衣領,抖了抖身体,強打起精神繼續走著這不知終點的路程。
  樹葉在動,晨霧在飄,風在吹,旭日在東升,遠處已傳來了雞鳴,也傳來了一陣陣低沉而又古老的鐘聲。
  藏花揚眼望向遠方,那儿隱隱約約的,仿佛有一座古寺,低沉而古老的鐘聲就發自那古寺。
  仇無忌的目的也仿佛就是那古寺。
  這世上大多數的廟、寺、廟都建在人跡較少的地方,不是在深山里,就是在荒郊外,不是在溪水旁,就是在樹林內。
  為什么這些供奉敬拜的神宇,都要建在這种地方呢?
  曾有人這樣解釋過,廟蓋在深山里,是要考驗朝拜人有沒有誠心?
  你想來求神、拜佛,就必須要經過一段遙遠艱辛的的路程,心不誠,意不足,你當然也就無法走完這段路程。
  也有人說:“廟建在深山、建在荒郊、建在溪旁、建在樹林里,是為了保持它的神秘感。”
  “無心廟”就座落在一片樹林內,它是個尼姑庵,也是江湖上三大名庵之一。
  無心庵內的主持叫“心無師太”。
  她不但心已死了,連人都仿佛是個死人。
  如果你見過她以前在江湖上走動時的樣子,或知道她在江湖上用的名號時,你一定不會,也不敢相信“心無師太”就是她。
  心無師太以前在江湖上的名號,就叫“美人魚”。
  江湖上的人對她的批評一共只有十二個字,用這十二個字來形容她,是最适當的了。
  “天使般的臉孔,魔鬼般的身材。”
  看見她的臉,你一定會惊訝世上居然有這么純洁、這么可愛、這么美麗、又這么溫柔的臉孔。
  等你看到了她的身材時,你就知道為什么有人要堅持“宁為男人”的論調了。
  只要是男人,一見到她的身材,沒有一個人不哭的。
   

  哭有好几种。
  傷心要哭、悲哀要哭、高興要哭、做錯事了要哭、被罵了也要哭,痛苦當然更要哭了,可是見了她的身材時那种哭,卻不是這几种哭。
  那是一种后悔的哭。
  ——后悔你為什么不早點見到她,后悔為什么無法、也不能和她共做“男人与女人的戰爭”。
  只要是男人,沒有一個人能逃得過她的“天使与魔鬼”。
  這樣的一個女人,為什么會是一個尼姑庵的主持?
  她被男人拋棄了?
  或是她看破了紅塵?
  這一點是江湖上近五十年最令人津津樂道的問題之一,也是眾人想知道的答案之一。
  她為什么要在聲名如日中天時,忽然削發為尼姑呢?而且一做至今己二十三年了。
  “江湖美人魚”一恍就成無心庵的心無師太,是什么令她做下如此大的決定呢?
  無心庵本來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尼姑庵而已,自然地來了以后,一切就改觀了,由小庵而變大庵,由本來只有三個尼姑而演變成七十余個尼姑的庵寺了。
  由一間默默無聞,乏人問津的小庵,在轉眼之間,在一夕之后忽然變成了武林中三大名庵之一。
  庵因人而紅、人因庵而老、而變、而樵憚。
  昔日的“美人魚”已不复存在,今日的心無師太是否風采依舊,美麗如昔?
  晨曦透過朝露,迷迷蒙蒙的投射在無心庵,使得這座古老而雄偉的尼姑庵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感。
  看著仇無忌走進無心庵,藏花略為停了一停腳步,她眉頭微皺,挑眼一思。
  ——仇無忌走了一夜,就是為了要到這無心庵?
  ——他和某一個人約在此地碰面?或是到這里來拿某樣東西?
  ——他是個度誠的信徒,到這里只不過是為了信仰?所有的問題,光用想象是得不到答案,要知道真相就必須進入庵內才能得知。
  藏花剛想邁步,就看見了一件令人惊訝的事。
  她看見一個不該在這儿出現的人,從庵內姍姍的走了出來。
  她看見的是花漫雪。
  花漫雪仿佛一夜末眠,又仿佛剛剛經過一場激烈決斗后所出現在眼睛里的那种疲倦之意,她全身好像都己無力的走出庵門,走入樹林,走進晨曦里。
  藏花知道她不是個信徒,她唯一信仰的就是自己口袋里的錢財,她從不到什么寺呀、廟宇的,今天為什么會出現在無心庵呢?
  對于這個問題藏花并沒有思索太久,因為她很快的又看見仇無忌走出無心庵。
  他剛剛進去時,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現在出來時的樣子卻仿佛中了特大號頭彩似的,走起路來,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他很快的就走出樹林,走入荒漠。
  藏花現在就很為難了,是繼續跟蹤下去?還是先進入無心庵探個究竟呢?
  已沒有時間讓她再遲疑了,她毅然的甩了甩頭,她已決定進入無心庵了。
  看仇無忌走的方向,一定是回到城里,他徹夜走到這里,他的目的也一定是在這里,如果現在不進去看個名堂,藏花一定會憋死。
  藏花可以被气死、自己渴死、被人打死,不管她怎么死都可能。但是,卻絕對不會是憋死。
  她如果是個會讓自己憋死的人,那么她就不是藏花,也就不會發生了那么多可悲可泣,惊天動地的故事。
  ——好奇心豈非自古以來就是人類惹麻煩的原因之一。
   

  早課。
  千遍一律,一成不變的早課。
  上香、念經、祈福、默禱,每天清晨起來后,要做完這些事才可以開始吃早餐。
  永遠是四樣青菜豆腐和一大鍋粥,吃完早餐后,當然就開始整理店里的一切,包括大門外的庭院。
  藏花進入無心店時,她們正好吃完早飯,開始在打掃,一位年紀較大的尼姑看見藏花,立即上前:“施主,是否來上香?”
  “上香?”藏花微愣,但立即笑著說:“對,對,我是來上香。”
  “施主請隨我到大殿。”
  從前院,經過走廊到大殿,一路上藏花的眼睛沒有停過的四處望。
  正常,很正常,并沒有什么值得怀疑之處,藏花不由的以為自己判斷可能錯了,仇無忌也許就和平常人一樣,到這里只是為了上香。
  趁著那中年尼姑在點香時,藏花問她:“師太法號如何稱呼?”
  “貧尼心無。”
  “心無師太。”藏花說:“無心庵是三大名庵之一,上香的人一定很多,為何現在不見有別的人來上香?”
  “普通都是下午來上香。”心無師太說:“如果是節日佳慶、佛祖圣誕,一大早就會有人來上香。”
  藏花接心無師太遞過來的清香,轉身面對佛像,虞誠的拜了拜,將二根清香插入香爐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心無師太臉上。
  “這么說今天我是第一個來上香的人?”
  “是的。”心無師太回答。
  沒有人來過?明明看見仇無忌走進這無心廟,也看見花漫雪從這里走出,為什么心無師太會說沒有人來過?
  “或許己有人來過,而心無師太沒有看見。”藏花笑了笑。
  “今天是我當值,一大早我就在大殿念經。”心無師太說:“有人來上香,我一定會知道的。”
  她看了看藏花,又問:“施主是否來這里找人?”
  “找人?不,我是來上香的。”藏花掩飾的笑笑:“我只是要進來之前,仿佛看見有人從這里走出去。”
  “施主說的一定是花善人。”心無師太微微一笑。
  “花善人?”藏花一怔。
  “是的。”心無師太說:“廟和廟一樣,雖然有很多善男信女來進香上供,但是我們的開銷一向很大,尤其是一些比較有名的庵或廟,因為我們時常會拿出一筆錢來為地方上做一些善事。”
  她看著藏花,頓了頓,接著又說:“所以通常我們的背后都會有一兩個大財主在支持著。”
  “大財主?”
  “是的。”心無師太說:“有的人出錢,卻不甚歡挂名,他們有的是在我們需要用錢時,才會送錢來,有的是按月送來,花善人就是屬于后面這一种的人。”
  “花善人是就是‘醉柳閣’的閣主花漫雪?”藏花問。
  “不知道。”心無師太說:“像處理這一類的事,都是本庵主持心無師太所做的,我們只知道她叫花善人而己。”
  回到城里,己是快到中午了,任飄伶早已在相約之處等候。
  屁股還未坐定,藏花已先吃了三口菜,然后又喝了兩杯酒,才滿足的喘了口气。
  任飄伶看著她,微微笑道:“看來你昨夜一定很辛苦?”
  “辛苦倒是沒有,只不過喝了很多西北風而已。”藏花又吃了一口菜。
  “要盯那老滑頭,并不是件輕松的事。”任飄伶舉杯喝酒。
  藏花先喝了一杯,然后放下杯子,才盯著他,才開□:“你猜猜那老小子昨夜一個晚上都干了些什么事?”
  “找了三十個女人陪他喝酒取樂。”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不必喝西北風了。”藏花笑了笑:“別忘了我也是女人。”
  “到某大富人家搶了一票?”任飄伶說:“或者到某個地方殺了人?”
  “沒有。”藏花說:“他只是散步散了一夜,然后到城外的無心庵逛了一圈。”
  “就這樣?”
  “是的。”
  “在散步時有沒有和誰接触過?”
  “沒有。”
  任飄伶想了想,又喝杯酒,才說:“那么他一定是和某人約好在無心庵碰面。”
  “我也是這么想,所以等他出來后,我立即進了無心庵。”藏花盯著他說:“你猜猜我進去之前,看見誰從無心庵里走出來?”
  “誰?”任飄伶眼睛一亮:“這個從庵內走出來的人說不定就是和仇無忌約好碰面的人?”
  “花漫雪。”藏花說:“這個從庵內走出來的人就是花漫雪。”
  “花閣主?”任飄伶微惊:“醉柳閣的花漫雪?”
  “難道還有別的花漫雪嗎?”藏花笑了笑了:“我進去之后,當然是上香,等上完香后,我打趣的問,今天我是不是第一個來上香的人?”
  “庵內尼姑怎么回答?”
  “她們居然說是。”藏花說:“我明明看見仇無忌和花漫雪從里面走了出來,尼姑卻說我是第一個來上香的人,你說奇不奇怪?”
  任飄伶眉頭微皺,又在沉思。
  “于是我當然又說,我好像看見有人剛剛走出去,那個尼姑一听馬上笑著說,我看見的人一定是花善人。”藏花說:“花善人的意思你懂不懂?”
  任飄伶點了點頭:“那意思就是說,花漫雪是無心庵背后支持的大財主。”
  “可是我記得從小就沒看見過花漫雪做過一件善事,更別說到庵或廟去上香。”藏花說:“她怎么會忽然間變成支持無心庵的大財主呢?”
  “或許是她忽然間想通了。”
  “別人有這可能,她,不必了。”藏花說:“庵內的尼姑只承認有花漫雪這個人走出去,卻死也不承認還有別人進去。”
  藏花用左手食指在鼻子的左邊上下摸擦著,每當她遇到須要思考問題時,她就會有這個舉動。
  “所以我想這個無心庵一定有問題。”藏花邊摸著鼻子邊說。
  “無心庵內的心無師太,三十年前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魚’,不但是絕色傾倒眾生,武功也是數一數二的,可是她卻在聲名最噪時,當了無心庵的主持。”任飄伶說:“她為什么會這樣做呢,至今還沒有人知道答案,這也是近三十年來江湖上五大秘密之一。”
  風和日麗,春風撩人,就仿佛情人口里的呼气般令人陶醉。
  任飄伶將杯子倒滿后,微笑的看著藏花,然后拿出一百兩放在她的面前,藏花不懂他的意思,所以她就問:“你放在我面前的好像是錢?”藏花看看桌上的銀子:“好像是一百兩?”
  “是的,是一百兩。”
  “你為什么將它放到我的面前呢?”
  “因為那是你的。”
  “我的?”藏花睜大眼睛:“你什么時候向我借過一百兩?”
  “我怎么可能向你借過錢。”任飄伶一笑:“這是你昨夜喝了一晚上的西北風的代价。”
  “你付的。”
  “我窮得跟一個烏龜一樣,怎么可能有錢付給你呢?”
  “是誰付的?”
  “南郡王。”
  “皇甫擎天?”藏花又是一怔:“他為什么要付我一百兩?”
  “因為你是我的伙伴,因為我答應他在一天之內將花語人找回來。”
  “將花語人找回來?她失蹤了?”
  “是的。”
  “為什么會失蹤呢?”
  “有人綁架了花語人。”
  “綁架?”藏花這回是大吃一惊:“是誰綁了她?為什么要綁架她?”
  “不知道。”任飄伶淡淡的說:“所以皇甫才會花錢請我們。”
  “你有把握在一天之內找到花語人?”
  “沒有。”
  “沒有你也敢答應皇甫,一天之內找到花語人?”藏花盯著他。
  “我沒有,你有。”任飄伶輕輕的笑著:“所以你的酬勞是一百兩。”
  “我知道是誰綁架了花語人?”藏花又是一惊:“我怎么可能會知道呢?”
  “你是不知道誰綁架了她,可是你知道她的去處。”任飄伶說。
  藏花剛想再開口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只略微頓了頓,馬上又說:“你是說她被關在無心庵?”
  “百分之九十。”
  “那么綁架她的人是無心庵內的大小尼姑了?”藏花又問。
  “去了不就知道了嗎?”
  任飄伶又淡淡的說,輕松的好像在吃一條紅燒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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