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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玉人何處曾弄簫


  兩人聞言大喜過望。公孫蘭高興得聲音發抖道:“晚輩正要找……找老菩薩……”龍僧笑道:“你們不要喊我菩薩,叫我龍僧就可,不知找我可有何事!”公孫西見他和善可親心下一喜,懇切道:“我這位弟弟,身患隱疾想請龍……龍老前輩治療。”龍僧望著阮偉,慈顏道:“你可是來赴我師弟虎僧的四年之約!”阮偉記憶喪失,瞠目不知所對。龍僧疑惑道:“你不認識我師弟嗎?”阮偉想不起這件往事,只得搖搖頭。在阮偉与“惜花郎君”爭斗時,龍僧曾看阮偉用手當劍,施出天龍十三劍,而且虎僧亦曾把在九華山頂發生的事告訴過龍僧,故而他知四年之約。
  龍僧不信道:“那你天龍十三劍從何學來?”
  阮偉遲緩道:“什么是天龍十三劍?”
  龍僧以為他瞧不起天龍劍法,故意裝聾作傻,當下臉色不悅道:“天下那有這等健忘之人,莫非要愚弄貧僧嗎?”
  公孫蘭輕歎道:“晚輩來此,正是求前輩治他這病。”
  龍僧道:“他患什么病?”
  公孫蘭從救起阮偉,一五一十說出他病症的變化。
  龍僧臉色恢复正,微微頷首道:“他叫什么名字?”
  公孫蘭道:“姓阮單名偉。”
  龍僧連點其頭,道:“嗯!正師弟所約之人,卻想不到得此怪症!”
  公孫蘭霍然跪下,哀求道:
  “祈請老前輩為他治療,晚輩……”
  龍僧雙手作勢扶起,道:
  “起來!起來!巴是你不求我,看在師弟的面上,我也會盡力而為。”
  公孫蘭高興得連磕了數個響頭,得到龍僧應允治療,她比阮偉本人還要高興,反之,阮偉靜立一側,默不作言。
  龍僧仔細端詳一會阮偉,見他眼神渙散,病勢不輕,沉思一會,忽道:“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治療!”
  公孫蘭大惊道:“什么?”
  龍僧微笑道:“你不用急,我一人不行,合我師弟二人之力,當不成問題。”
  公孫蘭暗中舒口气,想到爹說過的話,敢情公孫求劍早已算定,若無兩大高手之力,瑜珈神功也不一定管用。
  阮偉揖道:“晚輩蒙前輩救治,終生感激不盡!”
  龍僧道:“世說因果循環,你种因于四年之前,今日貧僧師兄弟該為效力,且隨我上山去吧!”
  公孫蘭牽起“白蹄鳥”繩,龍僧見狀笑道:
  “這匹馬可帶不上去。”
  阮偉不舍道:“神駿非凡,善于登山。”
  龍僧道:“庫庫什里山上,為万年冰漠,路途虛實不測,若無輕功實難渡過,雖是神駒也無法上山。”
  公孫蘭曉得冰漠的厲害,當下解下行囊,輕撫“白蹄烏”的鬃毛道:“乖乖的去吧!等我們回來啊!”
  “白蹄烏”直搖其首,不听公孫蘭的話。
  阮偉揮手道:“怎不听蘭姐的話,快去!膘去!”
  “白蹄烏”忠于其主,緩緩行去,离開數十丈后,還不時回首,依依不舍。
  龍僧歎道:“好一匹靈慧的神馬,舍棄了實在可惜!”
  公孫蘭笑道:“這匹馬才神呢?此去一定在附近尋覓草食,不會走离此地。”
  龍僧贊道:“那真是天下少有!”
  當下三人魚貫上山。
  三人輕功皆是武林中一流的功夫,盞茶后登上一峰。
  由峰頂看去,山勢連綿,廣大無邊,其后高峰,如石筍插立一般,無窮無盡,至為壯觀。
  再登一峰,极目了望,才覺其山更高。
  連登五峰云气彌漫,寒光無比,凜冽刺骨,人在其上,有如飄飄欲仙,乘風而去的感覺。
  龍僧凝重地道:“注意哪!已至冰漠!”
  阮偉,公孫蘭絲毫不敢大意,力展輕功,隨后而行。
  走了一會后,公孫蘭內勁較弱,經受不起這种嚴寒,一面行走,一面冷得直打寒顫,無形之中,輕功減弱。
  只見前面是段平路,走到中間,公孫蘭吐气換息。
  她腳步稍一沉滯,陡听轟隆一聲。
  阮偉,公孫蘭心中一惊,突覺腳下踏虛,身形急墜。
  在這千釣一發之際,一聲震天長嘯,龍僧如只大鳥掠在空中,伸手抓住阮偉,公孫蘭。
  但見他抓實后,空中一個筋斗,就在要下降時,斜飛掠去,直掠數丈后,腳一沾地,突又掠起。
  連沾三次后,龍僧腳下踏實,才放下阮偉,公孫蘭。
  公孫蘭向后看去,惊呼失色。
  阮偉也向來路看去,只見來路已無,兩人小心走近崖邊,低頭一看,其深無底,竟不可見。
  公孫蘭嚇得連撫其胸,暗道:“好險!㩦險!”
  龍僧道:“此去路途,甚多冰雪覆蓋的虛路,看似便道,其實底下是深壑,掉下去有死無生,要特別小心!”
  公孫蘭再不敢大意,阮偉不放心,攜著她的手,隨在龍僧身后,同時施展輕功追赶。
  半個時辰后,突見前山削壁千仞,高聳入云,整個山峰全被冰雪包覆,如只冰筍插立。
  龍僧指手道:“庫庫什里山已到,我与師弟居住在那峰頂上。”
  公孫蘭惊訝道:“這怎么上得去啊!”
  龍僧笑道:“要憑空上去,真不容易,現在裝有軟梯,上去不難。”
  公孫蘭道:“軟梯可是前輩裝的!”
  龍僧笑著點頭。
  公孫蘭疑道:“不知前輩最先如何上得那峰?”
  龍僧道:“天下無難事,此峰看來無法攀登,但要碰到有心之人亦可上得去的,等會上山后,你將發覺一件奇跡,這登山之難便不值一顧。”
  那山峰周圍數百丈,走到一處,果見峰頂上垂下一梯,雖是數百丈的軟梯,爬上去絲毫不難。
  三人一行龍僧在前,連續上峰,不過一刻工夫爬上那峰頂,但見峰頂上白皚皚一片,霧气彌漫,恍如進入廣寒宮中。
  阮偉,公孫蘭不知峰頂的虛實,不敢輕易舉步。
  龍僧道月:“你們放心走吧,百丈內皆是堅冰凝成的雪路,走上去如履平地,再無深壑虛路。”
  走了一刻,突見前面發出金光,照耀在陽光下,漸漸可見是座廟宇。
  公孫蘭大惊道:“這是什么廟,怎會發出金光!”
  在此絕地,見此奇跡,任何人見著,都將以為是神跡,龍僧慈笑道:
  “那是一座用金磚砌成的神廟。”
  走近一看,果見那廟是用巨形的金磚,壘疊而成,只有廟頂上是用綠色的琉璃瓦舖成。
  廟門上,用碎墨石嵌成四個大字“馬清勒廟”。
  進入內,是間大殿堂,堂中由佛像到屋柱,全部都是用黃金建造,它的价值,實在難以估計。
  佛像共有十二尊,分在兩側,其中卻另有一座文士像,那文士英雄清秀,意態脫俗,如似仙界人物。
  公孫蘭己被殿堂內堂皇,肅穆的气氛霞懾住,不敢作聲,但見佛像伴隨著一個文士,忍不住輕聲問道:
  “前輩,那文士是誰呀?”
  龍僧庄重道:“乃是天竺圣人馬清勒神像。”
  公孫蘭奇怪這座工程浩大的廟宇,如何能夠建在這絕峰上,又為何要建在這絕峰上,正想發問,忽听龍僧沉聲呼道:“師弟!師弟!”
  他連呼二聲,不見應聲!心下奇怪,直步而入內堂,不一刻走出,歎道:“真不巧,師弟剛剛离去。”
  公孫蘭道:“那位老前輩什么時候回來?”
  龍僧道:“倘若我們早到一個時辰,師弟也不會离去,此一去少則半月,多則數月才能回來。”
  公孫蘭急道:“那……那……怎么辦!我去找回虎老前輩。”
  龍僧搖頭道:“沒有用,師弟行腳甚快,不易追到。”
  公孫蘭道:“晚輩對藏內地理熟悉?前輩告知虎老前輩的去處,晚輩自信短期內可以找回。”
  龍僧道:“師弟去無定所,主要目的在尋他。”
  阮偉惊道:“找我作什么?”
  龍僧道:“月余前,師弟下山救回一位少年旅客……”
  公孫蘭截口道:“那少年可是姓溫單名義?”
  龍僧點頭道:“据他自己說,名叫溫義。”
  阮偉失聲惊呼道:“溫義……溫義……”
  公孫蘭急切道:“你可想起那人是誰!”
  侃偉苦苦思索,在此一際,阮偉只要想起溫義,往事不難全部憶起,病症可不治而愈。
  龍僧道:“那少年長得面目俊秀,身材纖長,自稱是你的拜弟,在開封認識,想起了嗎?”
  阮偉好一會才搖頭悲聲道:
  “我想不起!我想不起!天呀!我怎么一點也想不起!”
  公孫蘭柔聲道:“那先別想了,龍老前輩一定能便你記憶恢复,可不要急坏了身体。”
  龍僧歎道:“他這病症只有等師弟回來,才能治療。”
  公孫蘭幽幽逆:“但不知虎老前輩會不會回來?”
  龍僧道:“師弟留函說,春內必歸,現已入春,三月內必可歸來。”
  公孫蘭道:“虎老前輩此去白跑一趟,爾后偉弟病勢治好,此等深思,實難報于万一!”
  龍僧道:“說來已是第二次下山找他了。”
  公孫蘭道:“不知那位溫義現在何處?”
  龍僧歎道:“此人難得,得交此友,終生無憾,當日他被師弟救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呼喊阮偉這名字,師弟問清阮偉就是四年前救自己一命的少年,便說出自己的身份;那人得知就跪地不起,哀求師弟偕同他下山,尋找被大風吹散的拜兄。”
  公孫蘭道:“天下有這等情深的拜兄弟,确實少有。”
  龍僧對著阮偉道:
  “你可知道你來藏北的主要目的,便是在尋找虎僧嗎?”
  阮偉仍是搖頭,茫然的表示記不起這件事。
  龍僧轉向公孫蘭道:
  “不用他求,師弟就心急阮偉的遭難,當下兩人下山,找了月余不得頭緒,后來想到二人找不如三人找,便又回廟,來求我下山幫助。”
  公孫蘭道:“龍老前輩怎不与他二人下山!”
  龍僧道:“我因下山采藥,為了先治好溫義的內傷!”
  公孫蘭惊道:“那位溫義受了什么傷?”
  龍僧輕歎道:“師弟救回他時,費了三日的工夫才將他救醒,他醒轉后不善加保養,便急于找他的拜兄,這次回轉,雖是求我下山幫助,另方面卻是師弟看他病情已重,要我尋取藥物,給他治好。”
  公孫蘭道:“可是他等不及龍老前輩,便又哀求虎老前輩再次下山!”
  龍僧點頭道:“我出外采藥不及三日,溫義不顧自己的傷勢,苦苦求師弟下山尋找,師弟纏不過他,留函說先行一步,并把玩偉的面貌詳加說明,那知我未上山,卻讓我先遇著你們,昆侖山脈廣圍數千里,能夠突然遇見你們,莫非天數!”
  公孫蘭暗道:“難怪偉弟記憶喪失,尚且不忘義弟其人,敢情他倆感情竟比親兄弟還要友愛!”
  她心中不由更加敬愛阮偉,一片柔情蜜意牢牢系在阮偉身上。
  龍僧又道:“据我想,他們見我沒有追去,一月內可能回轉,你們旦在這廟后居住,等我師弟回來再說。”
  此外并無他法,公孫蘭只得點頭。
  殿堂后共有十三間磚瓦蓋的禪房,原來只有殿堂全部皆用金磚砌成,其后卻是普通的屋宇。
  龍僧有意帶他倆從第一間開始參觀,那第一間禪房除云床一張外,并無他物,卻見四周壁上畫有三個姿勢不同的佛像。
  從第一間一直到第十二間,都畫著三個姿勢不同的佛像,唯佛像每間不一,姿勢也各各不同,算來共十二佛像,三十六种姿勢。
  第十三間空無一物,四壁上寫滿墨水字,字跡陳舊,顯然已經甚久的年代,壁首寫道:“十二佛掌”。
  一眼看去共三十六招,公孫蘭好奇道:
  “這三十六招可是十二間禪房內三十六佛像姿勢的釋文!”
  龍僧微微頷首道:
  “這十二佛掌是五百年前,中原十二大高手所創,你倆無事,不妨看看,若想要學會,就看你們天資如何了!”
  阮偉,公孫蘭見此絕學,便仔細看去,這一看去,但覺神妙無此,兩人心神頓時被吸住,再也舍不得离開。
  龍僧悄悄离去,任他倆人潛心思研。
  倆人天資皆是絕頂聰穎的人,阮偉腦無雜念,效果非比尋常,一月后便把那十二佛掌練得有聲有色。
  公孫蘭功力不夠,無法練成阮偉那樣聲勢惊人,但她另走別徑,注重其巧妙的變化。
  這樣一來,一种掌法在他倆人施來,路子一樣,味道卻完全不同,大有雙重陰陽兩行之勢。
  這天阮偉自信練得差不多了,信步走出廟后,來到殿堂中,這時一看,那伴著文士金像的十二尊佛像,神態一一和十二禪房中所畫之像相同。
  忽見文士像手指著面前供桌上,近前一看,見那供桌中央雕刻著數万蠅頭小字,密密麻麻,不易辨認。
  阮偉极盡目力看去,數万字中一字也不識,原來都是天竺文字。
  他看不憧,腦中想到十二佛掌,意趣一發,在殿堂中一招一式揮洒而出,但見他每招每式和禪房中的佛姿完全一樣。
  三十六招施完,他圈身一轉穩穩站定,神定气閒,好似未曾施過一套威猛無儔的掌法一般。
  陡聞龍僧贊道:“不錯!不錯!”
  阮偉轉首看去,見龍僧從廟外踏雪而入,帶進兩大袋干糧吃食;阮偉想到月來吃喝不愁,皆是龍僧辛苦購來!心下感激万分,走上前吶吶道:
  “老前輩辛苦了!”
  說罷肩起兩袋食物,放在廟后,与公孫蘭同時走出。
  龍僧笑道:“剛才見阮偉施練,火候已到七成,著實難得,想當年十二高手費盡數載的心智,一個月工夫便被你練成,這份速度,若無絕頂天資,莫可辦到。”
  公孫蘭含羞道:“晚輩不知練得如何?請前輩指正。”
  龍僧慈笑滿面道:“你練練看!練練看!”
  公孫蘭微微一福,停了一會,擺定姿勢,于是十二佛掌,一招一式在她手中輕妙演出。
  三十六招施完,不過盞茶時間,其速度之快,變招之巧胜過阮偉多矣,卻見龍僧笑道:
  “功夫已得四成,不錯了!”
  阮偉疑道:“蘭姐練得比我好,為何只得四成功夫!”
  龍僧道:“掌法首重力道的使用,招法尚在其次,你能抓著力道的變化,已得大成。你的蘭姐限于体質,只能抓著巧妙的招式變化,只屬小成。”
  公孫蘭笑道:“偉弟,武功上我是再也赶不上你了。”
  龍僧道:“那不一定,所謂柔能克剛,若練到极至繁复的招式變化亦可無敵于天下。”
  公孫蘭道:“那么武功,以何最佳?”
  龍僧道:“倘若一人練到剛柔相濟相成,自是最好的了,但一人体能有限,剛柔皆能至于絕頂,不大可能。”
  公孫蘭道:“兩人一練剛一練柔,若到极頂,合二人之力那當如何?”
  龍僧庄重道:“若合此二人之力,天下無敵!”
  阮偉忽道:“老前輩,那供桌上雕刻著什么?”
  龍僧不安道:“你看得憧嗎?”
  阮偉搖頭道:“晚輩一字也看不憧!”
  龍僧暗中舒口气,道:“那不過是篇古經而已。”
  公孫蘭道:“即古經寫著什么?”
  龍僧歎道:“恕我不能說出!”
  阮偉道:“馬清勒是何人?”
  龍僧道:“他便是此篇經文雕刻的師父。”
  公孫蘭好奇心大起道:
  “為何在此絕地,建立一座馬清勒的神廟!”
  龍僧指著殿堂中蒲團道:
  “你倆坐下!”
  三人生定后,龍僧道:
  “說來話長,不可一言而盡。”
  龍僧略頓一會后,接道:
  “這件事發生在五百年前,天竺史上曾有記載,中原卻已失傳,無人知蹺,我与師弟十年前無意發現本史載,才尋來此地。
  “書上說中土出現十二大惡人,騷扰唐國“按古時外國稱中土皆日唐國,并非指在唐朝。”為非作歹,無可与敵。
  “某年十二大惡人聞說天竺有部奇經,練成可得長生,便欲到天竺搶劫,事被天竺國聞知,舉國惶惶。
  “原來那部奇經寄存在天竺第一寺——天龍寺的頂層上,天竺人民皆信那部經文能鎮住天竺國的禍害,失經禍患必至。
  “當時天龍寺僧人會武功者甚少,要想護住那部奇經,不讓中土的十二大惡人奪去,勢不可能。
  “其時天竺出了一位圣人,名叫馬清勒。
  “天竺國王請動馬清勒為天龍寺護經,舉國人民歡聲騰呼,咸認為只要馬清勒守護,任誰也奪它不去。
  “那知馬清勒還未前往天龍寺護經,中土十二人惡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突襲天龍寺,奪去那部古經。
  “天竺人民得知后,頓時如喪考妣,全國籠罩一片愁云慘霧,馬清勒欲圖亡羊補牢,便派座下最得力的弟子克薩納者前去追蹤。
  “克薩納是馬清勒的首徒,全身武功胜過乃師,追到此處時,便追上那十二大惡人,但他一人無法攔截武功与他相差無几的中原高手,即道出那古經是用最古的天竺文寫成。
  “十二大惡人一想取汚古經,若不能譯成漢文,如同廢物,便欲逼克薩納譯出經文,克薩納應允譯文,但要他十二人在武功上胜他一籌才行。
  “十二大惡人不知克薩納的厲害,齊聲答應,克薩納提出一個比賽的方法,就是在此峰上建一座金廟,他一人包建,卻只要他們每一人雕一座佛像為比賽標准。
  “十二大惡人聞此比賽方法,以為占盡便直,毫不考慮答應下來,這庫庫什里山下一深谷中盛產金石,取之不竭,克薩納在一年中蓋好金廟,但那十二大惡人卻無一人完成佛像。
  “他們不知克薩納自幼是工匠出身,蓋廟雕刻乃是專長,故輕易得胜,還另雕成其師馬清勒的金像。
  “十二大惡人輸得沒話說,沮喪万分,克薩納又提出另一比賽方法,只要他們十二人創出一套掌法能胜得過他,仍答應為他們譯經,十二大惡人明明已敗,想不到他另提出比賽方法,給与他們十二人再次的机會。
  “那時十二人彼此間已為保存古經一事,互相爭執,克薩納想出一法,將那古經刻在供桌上,十二人皆可監視,卻不怕任何一人偷去,克薩納刻好后,當他十二人面前毀去原本古經,言道只要胜得過他,立將供桌上的古經譯成漢文。
  “十二大惡人已知克薩納的武功胜過自己,當下十二人各在金廟后蓋起居室,苦心思研掌法之奇奧,欲合十二人之智力來擊敗克薩納。
  “其實克薩納用偷天換日的手法,并未真將原本古經毀去,只是趁十二人苦研掌法之際,將古經暗中攜回天竺,歸還天龍寺,他為要永保天竺國寶,向馬清勒圣人建議,請他師父加緊訓練天龍寺僧人的武功,訓練出百十個克薩納,便不再怕古經失劫。
  “他第二日又赶回此峰,与十二大惡人周旋,免得天龍寺僧人武功未成,十二大惡人得知古經未毀,難免又要再遭他們的劫奪。
  “爾后不再見克薩納返回天竺,中土亦永不見十二大惡人再次出現。
  “世人都道他們兩敗俱毀。克薩納送經返回時,曾述建廟比斗一事,記在天竺史上,想是后人找不著這間金廟,便被世人遺忘,我師弟得知此事,心不死,費了數載功夫,才找到此廟。”
  公孫蘭道:“此地气候終年嚴寒,縱然經過五百年身也不曾腐化,為何不見他們十三人的蹤跡呢?”
  龍僧頷首慈笑道:
  “當年我与師弟發現此廟,也想到此點,見這廟中有很多不解之處,唯有找到克薩納他們十三人的身,才能了解真相。”
  阮偉興趣大起道:“前輩可曾找到克薩納其人嗎?”
  龍僧站起道.“你倆隨我來。”
  走出廟外,云霧仍是彌漫,十丈不辨,可見此峰之高,想是終年都在云气濕霧籠罩之下。
  行過一段崎嶇不平的雪路,前面小峰突起,轉進兩處冰峰,可見雪洞零星散落各處。
  龍僧從怀中摸出一根蜡燭,迎風燃起火熠子,他點著蜡燭,執燭而入,洞里情形,明晰可見。
  到得洞底,轉了個彎,燭火照耀之下,微微可辨前面是個數丈見方的洞室。
  走完狹小的洞中甬道,洞室豁然呈現眼前。
  公孫蘭膽子較小,驀見眼前呈出的景象,失聲輕呼。
  洞室內依地坐著十三個身,僵硬成石,灰白的膚色在燭光下更顯駭人,然則個個的眉目神情,卻又栩栩如生。
  其中坐著的一位裝束如同馬清勒神像的文士,兩側分坐著十二位神態威猛的老者。
  龍僧低沉道:“面前便是克薩納和那中原十二大豪客的坐身。”
  阮偉惊奇道:“果真身不毀!”
  公孫蘭歎息道:
  “他們怎么都死在這里啊?”
  龍僧道:“他們死在這里心甘情愿,臨死前十三人心中都很宁靜!”
  公孫蘭道:“前輩怎知他們死前宁靜?”
  阮偉道:“生前是敵對仇人,死后怎會同穴?”
  龍僧道:“你們來看。”走進洞室內陰气森森,公孫蘭打了几個寒頭,不由自主挨緊阮偉的身邊,阮偉輕輕摟住她的纖腰。
  龍僧舉起手中蜡燭,照在克薩納身后的山壁上。
  這洞室內雖是嚴寒,卻無冰雪,大概這洞室是整個山峰中唯一不留冰雪的天然地方。
  平滑如鏡的山壁上,齊齊整整刻著漢文,上寫道:
  “余乃天竺人氏克薩納。
  “余之兩側是中土十二大善士,也們生前雖是惡跡彰著,死后卻能向善,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能成佛,能不稱其為善士乎。
  “金廟中“十二佛掌”為十二善士費時七載研成的掌法,佘在連胜他們互相研成的九十九掌法后,終于無法再胜這最后一种掌法。
  “十二佛掌蘊合天地之奇奧,在禪房中面對掌法釋文,共思一載有余,無法思得破解之法,余衷心承認不是十二佛掌之敵。
  “余謹遵諾言譯出經文一冊,呈送十二善士,佘譯經文時,內心痛苦莫名,十二佛掌已是天下無敵,若教他們再研究經文透徹后,吾師亦不是其敵,余信天下再無一人能制住他們。
  “佘想到他們以往惡跡,這譯經之事如同為虎作倀,但又不能自毀諾言,經譯成后,佘自點死穴,一死以謝天下。
  “佘在殘剩一天性命中,親自送上譯經,但至他們自蓋的房內,發覺他們業已死去一載有余。
  他們各在自己房內,留下一紙,同樣寫道:
  ““吾等殫盡心思与方才創出十二佛掌,不如是否先生之敵!吾等見先生在房中苦思破解之法,暗自得意,但已不能等待先生回答吾等矣!
  ““臨死之,吾等思及往昔之罪惡,魂魄不安,愿先生代為祈求上蒼,稍減吾等不赦之罪。
  ““十余載來,吾等与先生相處,內心早已向善,但不知尚能得救否?”
  “佘見此一紙,內心大慰,未想到以一己之性命救得十二靈魂,他們都要佘再次祈求,佘尚要求其為余在西天接迎!
  “佘以一天之力尋得此洞,留下此文,留待后世有緣者一見。金廟中一切皆贈其人。
  “佘本想毀去十二佛掌及天竺古經,但想十二善士是中土人氏,若教中土人氏得去,是佘心愿也。
  “但望其善自利用,若仗此為害世人,天誅之!”
  公孫蘭讀完后,低歎道:
  “克薩納真了不起,他真的感化了那十二大惡人,否則他們無法創出含有佛理的十二佛掌。”
  龍僧道:“克薩納雖不是出家僧人,佛法卻胜過有道高僧,与他相處十余載,當真頑石也會被他感化。”
  忽見阮偉离開公孫蘭,跪在克薩納坐身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站起后,一聲不發,神態肅穆。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卻感動了龍僧,他心中不住暗道:
  “好孩子!㩦孩子!……”
  三入出了洞室,走回金廟。
  這一日,龍僧閒來無事,便指點阮偉的十二佛掌,那十二佛掌已被他練的得心應手,登堂入室了。
  龍僧道:“十二佛掌以我看來,已無疵病,那一日上山之際,我見你与那矮胖老者,最后相斗的掌法,不知是何掌法?”
  阮偉搖頭道:“晚輩但會使出,亦不知是何掌法?”
  龍僧道:“那掌十分精奧,可是我見你只能施出五招,不能施全,威力大減,是何道理?”
  阮偉道:“晚輩腦海中,朦朧只記著五掌。”
  龍僧道:“你且把那五掌打給我看。”
  阮偉憑著下意識的記憶,手腳自然揮出,那神乞傳授給他的五掌。
  龍僧看完五掌后,忽然坐下,閉眼沉思,阮偉不敢打扰,靜立一旁,足足一個時辰龍僧才睜開眼道:
  “這五掌与天龍寺中最玄奧的一套掌法相似,但更精奇,我想了半天,覺得若再補上三掌,此套掌法才算完全。”
  阮偉道:“這套掌法与十二佛掌相比,孰高孰低?”
  龍僧道:“各有精奇之處,不能相比。”
  阮偉道:“要補上那三掌,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辦到了?”
  龍僧道:“縱以掌法高手,補上三掌,完整無缺,若無數載之功,莫可辦到,尚且此人要有絕頂天資。”
  阮偉道:“那掌法竟有這樣玄奇嗎?”
  龍僧道:“其玄奇之處,我采集天龍寺九种掌法的玄妙,創出三掌,勉強可以補上這五掌。”
  阮偉听到這种話,腦下不由翻騰思出五掌的奇妙,他越思越覺精妙,一時竟呆住了,忘了身在何處?
  好半晌,龍僧拍他一掌,笑道:
  “你在想什么?”
  阮偉道:“晚輩忽覺對往事十分熟悉。”
  龍僧道:“你本身曾經練過瑜珈神功,此种神功無時無刻不在替你療傷,以我之見,無人替你治療,數載之后,你必定可以自己治好自己,憶起往事!”
  阮偉道:“晚輩冥冥中覺得往事中有重大的變故,正當要苦苦思起時,卻思之不得,內心十分痛苦!”
  龍僧岔開話題道:
  “我把采合天龍寺掌法精奇,聚成的三掌傳給你。”
  這三掌阮偉費了二天的時間才學會。
  第三日,龍僧看阮偉從頭演出龍形八掌。
  演了數遍后,龍僧愉悅道:
  “這三掌補上去,此套掌法,再無漏洞。”
  公孫蘭走出道:“前輩何事如此高興?”龍僧道:“阮偉學全一套掌法,那掌法不下十二佛掌。”公孫蘭笑向阮偉道:“恭喜你呀!”阮偉心下歡喜道:“蘭姐要到那里去?”只見公孫蘭穿的好好的,身后背著兩只大袋,要出遠門的樣子。龍僧道:“食物都吃完了嗎?”公孫蘭道:“吃得一點也不剩,晚輩赶下去,采購回來。”龍僧道:“我跑慣了,還是我去吧。”公孫蘭搖頭道:“老要前輩煩勞,晚輩們過意不去!”阮偉道:“蘭姐,讓我去買。”公孫蘭笑道:“你路途不熟,不用二天,我定可赶回。”說罷,匆匆而去。阮偉不放心,直送到峰邊,看她下峰隱失身形,才寞寞走回。龍僧站在廟門道:“你放心,以她目下的功夫,不會遭到不幸。”
  且說公孫蘭走出昆侖山脈后,來到与“惜花郎君”李油罐相斗之處,想到“白蹄烏”,長嘯呼喚。
  喚了盞茶時間,“白蹄烏”未喚來,卻看到遠處奔來一人,頃刻奔到眼前,是個白面書生。
  那書生長的俊秀無比,胜過阮偉數分,卻病容滿面,看來有气無力,一點精神也沒有。
  公孫蘭見到陌生男人,低頭走開。
  那書生跟上道:
  “請問姑娘……”
  公孫蘭見他并非歹人樣子,轉身道:
  “有何指教?”
  書生倦怠的面容,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道:
  “小生請問姑娘一處地方……”
  公孫蘭徒然見到他的笑容,腦中霍然一震,那笑容再也熟悉不過,那笑容不就是自己閨中知友阿美娜的笑容嗎?
  她再也想不到,天下有這等相像的笑容,內心奇异万分,就盯著書生看,而忘了說話。
  書生見她痴呆的樣子,大聲道:
  “請問庫庫什里山在那里?”
  公孫蘭失聲道:“庫庫什里山……”
  她腦筋一轉,想到阮偉曾被阿美娜熟悉的笑容迷惑了,恍然大悟,不禁惊喜道:“你可是義弟……”
  這書生果真是溫義,她沒想到眼前神經兮兮的姑娘,會喊出義弟兩字,那兩字已多時不聞了……
  公孫蘭見他不回答,以為自己猜測錯了,自己未免太魯莽,正要告歉,忽見那書生竟然流淚了……
  溫義含淚喃喃如訴道:
  “義弟!義弟!…….何時再能听到他的呼喚……何時再能听到他的呼喚?”
  公孫蘭道:“他是誰?他可是阮偉嗎?”
  溫義精神一震,顫抖道:
  “阮偉!你……你……認識他嗎?”
  公孫蘭見他焦急的樣子,笑道:
  “你可是義弟嗎?”
  溫義急急點頭道:
  “是!是!我姓溫,單名義……”
  公孫蘭笑道:
  “他那樣喚你,我想我也可以這樣喚你罷!”
  溫義道:“大姐年長,小弟該這樣喚!懊這樣喚!”
  公孫蘭見他听到阮偉的名字,便如此興奮,想他拜兄弟倆的感情,可比日月,貴在難得,當下不忍再令他焦急,笑道:
  “你的大哥,在庫庫什里山上……”
  溫義惊喜得淚流如雨,那不是悲苦的淚,而是高興的淚,好半晌,他的喉嚨才迸出聲音道:
  “他沒死?”
  忽然蹄聲得得,“白蹄烏”如陣風似馳到公孫蘭身旁,健壯如昔,公孫蘭大喜,拍著馬頸道:
  “他被我救起,現在金廟中,庫庫什里山在東北角,我去采辦食物,盡膘赶回,你先去吧!”
  溫義一听阮偉在金廟中,飛掠而去,都忘了向公孫蘭告別;公孫蘭含笑上馬,暗道:既見著溫義,虎僧一定在附近,等自己采辦食物回來,也許阮偉已恢复已往的記憶,那時一切都美滿了。
  她怀著美麗的將來幻想,策馬奔去……
  溫義來過金廟一次,認定方向后,展開輕功,竭力奔走,恨不得一口气赶到那里与他相見。
  一個時辰后,溫義奔到峰下,他身体傷未愈,一陣猛力奔跑后,陡然停下,身体忽感暈眩欲倒。
  抬頭向峰上望去,心中生出力不從心之感,這种感覺對練武的人來講,是很不祥的預兆。
  但他咬牙忍住,攀住梯繩,飛快爬上,爬至峰腰,力不從心的感覺越來越甚,直欲就此放手,任其墜落。
  忽想阮偉就在峰上,相見在即,精神一震,奮力而上,上了峰頂,胸中血气洶涌難耐,張口吐出數口鮮血。
  他毫不在意,伸袖抹去唇上余血,稍一停頓,看定金廟方位,才一步一步緩慢走去。
  走到金廟前,听到里面拳聲呼呼,一個蒼勁的聲音指點那練拳之人。
  溫義听出龍僧的聲音,暗道那練拳之人必是阮偉。
  分別數月,伊人不知如何.心下但覺忐忑不安,恍如新嫁娘首見新郎一般,不知是何滋味?
  忽听龍僧道:“外面是誰?請進來。”
  阮偉停下拳腳,回身看去,門首姍姍走進一位面容憔悴、眸含珠淚的白面書生,他腦中一震,尤如万鼓齊鳴,心中不住在道:“這人好面熟!這人好面熟!……”
  龍僧笑道:“原來是溫相公,快來見見你的拜兄!”
  溫義走進廟門,突見到阮偉的面容,狂喜得欲要奔扑到他的怀里,但見他茫然無動于衷,反是龍僧先來招呼自己,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阮偉腦中雖在轟轟亂響,卻總是想不起眼前到底是何人!為何自己對他生出再熟悉不過的感覺。
  女子自尊心最強,溫義見他不招呼自己,便也不招呼他,走到龍僧身前,躬身揖道:“龍老前輩!”
  龍僧慈笑道:“師弟來了嗎?”
  溫義道:“虎老前輩途中与晚輩分手。”
  龍僧急道:“他有說到那里去?”
  溫義道:“虎老前輩打手勢,告訴晚輩到此地,他好像要去找尋一件東西。”
  龍僧仔細看一會溫義的面色,知道他的病情已重,若不再及時治愈,恐有性命之慮,當下了然道:“師弟定然是去為你尋找冰漠血花,你去休息,不要再加絲毫勞累,切記!切記!”
  溫義苦笑一聲,心灰意冷,雖听龍僧說的嚴重,也不在意。
  阮偉突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溫義一听他先招呼自己,少女的矜持頓時瓦解,滿怀情感的呼道:“大哥!”
  阮偉還是想不起他是誰,只得跟著龍僧稱呼他:“溫相公!”
  溫義听他如此稱呼,莫非心完全變了?上山時遇見的姑娘救了他,他為了感恩圖報,便把自己完全拋棄,裝做陌生不識?
  溫義天生心高气傲,暗中雖是滿怀著悲苦,表面卻是毫不在意、手撫額角,向龍僧道:“晚輩頭痛欲裂,先去休息!”
  龍僧看他的病情,不能再把拜兄喪失記憶的事情相告,倘若再加以刺激,很是危險,當下急道:“不用客气,你快人內休息!”
  溫義入內后,阮偉低喃道:“這人好熟呀!這人好熟呀!……”
  龍僧想師弟就快回來,合二人之力,不難將他很快治愈,笑道:“几日后,你就會知道他是誰了!”
  山中夜色較早降臨,阮偉睡在冰冷的云床上,腦海中,還在不住的思索,心中老是有個聲音在說:“他是誰?他是誰?……”
  幽靜的夜中,一縷簫音響起,音調低鳴,如泣如訴,哀怨纏線,令人听到瑩然欲淚……
  阮偉睡在床上,仰面望著屋頂,靜靜的听,越听越覺那音調熟悉,好像在那里曾听到過一次。
  那簫音越吹越是悲哀……
  龍僧亦懂音律,暗道:
  “此人吹簫,已將全部情感注入,若再濫情吹下,必然震傷內腑……”
  吹到后來,阮偉腦海被簫音帶到另一境界,想著想著他口中不由自主跟吟道:
  “兼有同時輩,相送訴別离,慕我獨得歸,哀叫聲摧裂,馬為立踟躕,車為不轉轍,觀者皆欲,行路亦嗚咽。
  “去去割情戀……”他低吟到此,腦海“嘩啦”一聲,好如駭濤拍岸,一聲接著一聲,聲聲轟響,震得他昏昏欲倒。
  霍然簫音陡斷,阮偉腦中聲響寂無……
  他驀然大叫道:“那是蔡文姬的“悲憤詩”!”
  想到“悲憤詩”,他便想到那夜在開封旅店,認識溫義,夜中散步后園時,為他吹簫的往事……
  這件往事憶起,所有往事跟著憶起……白天所見的那位白面書生不就是溫義嗎?
  他大喜呼道:“義弟!義弟!義弟!……”
  口中在呼,腳下飛快奔向溫義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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