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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殺出南陽




  祝玉妍近十多年來,從未試過像這一刻般滿蓄殺机,她剛才可說施盡渾身解數,卻只能令徐子陵受了點毫無足道的輕微內傷。而最今她心寒的就是對方根本不怕她的“天魔幻相*,使她天魔大法的威力大打折扣。此時她舍去生擒對方的念頭,決意全力斃敵,免去將來徐子陵變成另一個宁道奇的后思。
  徐子陵若曉得祝玉妍心內的想法,當可非常自豪,但此刻他腦筋轉動的只是如何保命逃生,好在日后取回這令他悲憤痛心的血債。
  面對祝玉妍這惊天動地、威力無儔的全力一擊,他絕不可退縮,否則會是兵敗如山倒之局,直至被殺。
  祝玉妍的天魔大法制造出來的*力場*,比之棺媳又多了數十年千錘百煉,達至爐火純青、登峰造极的魔功和經驗在其中。
  在一般情況下,縱使以徐子陵目前的突破和功力,對祝玉妍的掌勁仍是借無可借,卸無可卸。
  幸好他因曾有過受棺棺把天魔勁送入体內以對付尤鳥倦的体驗,故比寇仲更深悉天魔功法的虛實微妙,在這生死懸於一線的危急存亡之際,只好拚命一試。.他仰首上望,雙目神光大盛,手捏施無畏印,被寒勁入侵得差些凝結的血液立時開始流通,血管同時收窄,使血液奔行加速,全身冥气周游干息,适才乏力的感覺頓即消去,体內气勁澎湃,再變化出正反兩股力道,往左微移三尺,一拳擊出。
  祝玉妍此刻殺机更盛。
  本被她天魔勁壓得斗志全消的年輕對手,忽然全身衣袂拂揚,變成另一個人似的站得穩如泰山,而連她都不明白的是對方擊來的一拳竟沒有絲毫勁道,偏又有种玄奧莫測的感覺。
  驀地對方往橫移開,自己無堅不摧的天魔勁場像忽然失去重心和目標似的,晃晃蕩蕩,使催勁的她反而難過至极點,但這時變招已來不及,雙掌惟有原式不變,改向下推。
  以祝玉妍經驗的丰富,眼力的高明,仍要自認對徐子陵看不通,摸不透。
  “轟*l.臂伸至盡,离祝玉妍從天擊來的玉掌只有五尺的距离時,徐子陵体內正反兩股真气變為絞旋而依相反方向旋動的一股气柱,像暴發的洪流般,脫拳而出,迎上祝玉妍全力的一擊。
  气勁交擊。
  祝玉妍悶哼一聲,被震得斜飛開去。
  徐子陵則再口噴鮮血,蹌踉打轉的掉下瓦坡,著地前,探足一點,箭矢般投往遠方。
  祝玉妍足尖一點屋脊,又迥飛追來。
  徐子陵望著前方二十丈許火光熊熊、冒起大量濃煙的一組房舍投去。
  能否在仍有的一段距离前逃過祝玉妍的追截,將是生和死的分別。
  一記硬拚下,祝玉妍和他在絕無轉寰餘地中,同告受傷,分別只在輕重之异。能令這魔門大宗師受傷,他實可堪告慰。
  适才他先以施無畏印凝起的護体夏气,藉正反移力把將他籠罩得動彈不得的天魔勁場卸開,再發拳攻擊,利用他新近領悟回來寶瓶印式的發勁方法,令祝玉妍摸不清他的手法,不但硬擋她全力一擊,還成功地借去她少許真气,更憑這注生力軍的真气,在墮地前大幅舒緩了經脈的傷勢,致能有餘力逃竄。
  尚差五丈便可進入濃煙密布的火場,而祝玉妍仍在十丈以外,在這有利的形勢中,忽然人影一閃,一位清秀俊雅、動作瀟洒的中年文土,竟攔在前方,手橫銅簫哈哈笑道:“徐兄弟可好?辟守玄恭候多時。*徐子陵只看對方動作的迅快輕松,氨度丰姿,立即斷定此人魔功之高,尤在邊不負之上,自知必無可避,猛咬牙齦,以最剛猛的大金剛輪印,運聚所餘無几的真气,絲毫不緩的宜擊敵手。
  辟守玄搖頭歎道:*這叫燈蛾扑火,不自量力。*銅簫一擺,在空中畫出反映背后火光的芒光,呼嘯聲隨之大作,仿似鬼哭神號。
  就在徐子陵對攻出的一拳已失信心,自歎小命不保的一刻,辟守玄背后的濃煙火光中异響突起,接著一團滾動的槍影,像龍卷風般往辟守玄卷去。
  形勢登時完全逆轉過來,輪到‘云口雨雙修’辟守玄腹背受敵。
  以辟守玄之能,亦知難以抵擋兩大年青高手的前后夾擊,尤其后面攻來的伏鷹槍事起突然,他因只顧前方以致背部空門大露,在措手不及下只能先求自保,雖明知只要擋得徐子陵一招,祝玉妍可及時赶上,仍要心中嗟歎的往橫閃開,還要有那么遠避那么遠。
  剎那間徐子陵和突利會合一起,徐子陵乘勢一把扯著突利臂膀,拉得他和自己斜掠而起,投入濃煙深處。
  祝玉妍赶到時,已遲了一步。
  寇仲策馬急馳,望著火頭濃煙騰奔天上,染紅了城南天際的天魁道場發狂般奔去,心中充盈殺机。
  所有通往道場的大街小巷均被該是与季亦農有關的武裝大漢封鎖,嚴禁其他人接近或赶去救火。
  此時寇仲的井中月沾滿鮮血,硬闖七、八個關口,才赶到這里來。
  就在這時,渾身火星炭屑、狼狽不堪的徐子陵和突利從災場鑽出來,扑上牆頭。
  站在牆頭的徐子陵往他瞧來時突然腳步蹌踉,差點掉下牆頭,幸得突利一把抓著,拔身而起,再往寇仲投去。
  兩道人影同時出現在三十丈許外牆頭處,迅若幽靈的往他們追來,寇仲認出其中一個是*陰后*祝玉妍,心叫乖乖不得了,接過落在馬背的徐子陵和突利,立即勒轉馬頭,轉入長街,各人提气輕身,大幅削減馬儿的負擔,三人一騎,倉皇逃命去也。
  才奔出二十多丈,十多名大漢持矛揮槍從兩旁扑出,箭矢更驟雨般從屋頂兩邊射下來。
  突利大喝一聲,洒出漫天槍影,形成一個保護网,擋得勁箭錮飛墮地。
  徐子陵左右開弓,以拳勁掌風,震得扑來的敵人束倒西歪,拋倒跌退。
  寇仲大喝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井中月閃電般在馬頭前掣動,擋路者無一幸免的濺血倒下。
  健馬沒片刻停留的闖關而出。
  他們已無暇去看祝玉妍和辟守玄是否仍追在背后,只知凡擋我者,格殺勿論,來到兩條大街交叉處,三人都渾身浴血,但卻闖過多關,殺掉對方近百人,戰況之烈,非身在其中,實難以想像。
  突利喝道:*轉左l.*寇仲記起李元吉、康鞘利等人正在北門外湍江的碼頭上,轉左將可宜抵西門,忙策馬左行。
  突利叫道:*快一點l.妖婦愈來愈近哩I.*寇仲和徐子陵別頭后望,只見祝玉妍和辟守玄一先一后,追近至十餘丈的距离,只要稍有延誤,會立即給追上,心中喚娘,欲催馬加速,豈知口吐白沫的馬儿早達至腳連的极限,倏忽間祝玉妍又追近至八、九丈。
  兩旁的房舍像幻影般往兩旁急速倒退,前方人影你追我逐,數百人正在拚命廝殺,吶喊連天,伏尸處處。
  最令三人安慰的是西門處城門大開,顯是負責守城的南陽幫眾,遇襲下見勢色不對,開城逃命,否則馬儿難以飛越城牆,這么稍一耽擱,必被敵人追上無疑。
  寇仲策馬在交戰雙方的空隙中左穿右插,瞬那間進入深達六丈的門闕,馬儿忽然前蹄失足,把三人傾倒滾地。
  三人滾出門外,來到吊橋邊緣處,再彈起來,奔過吊橋,落荒逃去。
  祝玉妍和辟守玄追至橋頭,絡於力竭,停下來眼睜睜瞧著他們沒在城外黑暗深處。
  三人在城外一個山頭頹然坐下,遙望南陽,仍隱見沖天而起的煙火。
  寇仲苦笑道:*今趟真是一敗涂地,能執回小命是邀天之幸。*雙膝跪地的徐子陵,木無表情的沉聲道:“他們怎樣了?*正急促喘气的突利艱苦答道:“該逃出來吧!我半強迫的勸得應羽、呂天瑕等十多人護著呂重從秘道离開,才回頭找你。*寇仲忽然起立,一對虎目狠狠盯著南陽城上方火光,道:*所有舊恨新仇,終有一日我們要与祝玉妍清算。*突利道:*下一步該怎么走,還要到冠軍去嗎1.*寇仲徵詢徐子陵的意見道:*陵少怎么說1.*徐子陵仰首望天,道:*我們最好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否則見到鷹儿在頭頂上飛來飛去的時間,將后悔莫及。而且像我們現在的情況,根本沒有逃亡的本錢。*突刊一覺醒來,太陽已君臨大地,在中天處射下暖洋洋的光線。
  徐子陵仍跌迦盤滕,閉目冥坐,卻不見寇仲的蹤影。
  他們身處的隱閎峽谷在南陽西北五十里外的山區內,叢林密布,濃蔭掩蔽,正是藏身的好地點。
  峽谷底一道溪流蜿蜓而過,淙淙水聲,份外令人感到山林的平和安逸,尤其在經歷過昨夜的腥風血雨后。
  突利悄悄起立,三人中論傷勢,以徐子陵最重,所以需更長調息時間。
  抵達谷口時,寇仲正躲在一叢濃密的樹蔭下向天觀望,當突利來到他身后時,寇仲往天一指,道:*看!*突利循指示瞧去,一個黑點正在山區外十里許處的原野上飛翔,找尋目標。
  寇仲問道:*誰的鷹?*突利仔細觀察,低聲道:*該是康鞘利的鷂鷹,終追到來哩1.*黑點又往遠處移去,消沒在一座小山之后。
  寇仲歎道:“還是陵少心水清,若我們昨夜只知逃走,現在又會給人追得喘不過气來。*。
  突利在他旁單膝跪下,道:*我們要重新決定逃走的路線,多了陰癸派這大敵,我們的處境更是不妙。*寇仲道:“你的地理常識竟比我這漢人還好,真是諷刺,不如由你來設計逃亡路線吧l.*突利苦笑道:“你是否在諷刺我,因為小弟下工夫研究你們的山川地理,只有一個目的,不用說出來你也該知是甚么。*寇仲笑道:“缸怨乓岳矗𡚒忝嗆湍愕男倥𠵴嫦齲墪悴歡先肭趾菏浚梦烤*是因仰慕我們中土的文化,還是想要我們的財帛子女士地1.*突利淡然道:*若用兩句話來說,就是乘人之危或為人所乘,這才是入侵的動机,我不攻你,你便來侵我,有甚么道理可言。*寇仲沉吟道:*可是從歷史看,總是你們寇邊進侵的多,我們是為保衛國土而作反擊吧!*突利分析道:*這只是一种誤解,由於戰術、地理和社會的分异,你們在大多數時間只能處於被動的形勢。坦白說,純以武力論,你們漢人實在不是我們對手。真正令我們佩服的只有你們戰國時的*鐵騎飛將*李牧,即使以漢武帝的強大,雙方亦只是兩敗俱傷之局。*寇仲大感臉目無光,反駁道:“既是如此,為何你們的國界不能擴展越過陰山長城呢1.可見我們或不擅攻,卻是善守。*突利心平气和的道:*希望這番討論不會損及我們兄弟間過命的交情。*寇仲老臉微紅道:*當然不會。只是气氛熱烈了點,可汗請繼續說下去。*突利歎道:“說下去可能會更難听,少帥仍要听嗎?*寇仲苦笑道:*不要說得那么難听行嗎?*突利探手摟上寇仲肩頭,道:*我是誠心把你當作兄弟,才坦言直說。
  若比較高下,我們是以勇力胜,你們卻智計占优。一直以來,漢人對付我們最厲害的法寶,就是分化与和親兩大政策,武功只作后盾之用。只要能令我們出現分裂和內哄,你們可隔岸觀火,安享其成。若以武力論,早在南北朝分立時,我們已橫掃漠北,建立起強大的可汗國。但你看看現在的情況,好好一個突厥汗國不但分裂為東西兩國,頡利還要置我於死地。若大家能同心合力,你們憑甚么阻止我們北下。*寇仲听得默然無語。
  突厥的分裂,确与隋室的离間政策有莫大關系,這是看准突厥權力分散的弱點。因為突厥的最高領袖大可汗下還有若干像突利這种小可汗,各有地盤,實際上無論治權和武力都是獨立的,所謂‘雖移徙無常而各有地分’。
  故‘分居四面,內怀猜忌,外示和同,難以力征,易可离間’。只要向其中某汗拉攏示好,可制造眾汗間的矛盾。
  隋室雖對這种勇武善戰,來去如風,有廣闊沙漠作藏身處的強大游牧民族用武無地,卻是有計可施。
  突利續道:*你們是以務農為主,人雖多我們千百倍,但調動軍隊卻非足易事,往往只會引起民變。且防線又長,難以集中防守,遠征嗎1.我們只要斷你們糧道,你們便成缺糧勞師的孤軍,那能抵擋我們這些出身大漠的精騎突襲,只是天气的變幻和沙漠的酷熱,你們便注定是敗亡之局。*寇仲苦笑道:*事實如山,教我如何分辯。唉l.可否告訴我,像你們現在存心使中土四分五裂,支持漢人打漢人的高明妙策,是否趙德言給你們想出來的1.*。
  突利搖頭道:*定此策者乃‘武尊’畢玄的親弟嗷欲谷,此人不但武功高明,且謀略過人,在我國地位僅次於畢玄,甚得頡利尊敬信任。*寇仲歎道,.*果然厲害,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离強而合弱。照這么看,說不定今趟可汗被設計陷害,也是出於這個甚么谷的獻計,希望能收回所有小可汗的兵權,建立一個集權中央的國家,到連西突厥都被平复時,中土將有大災難。*突利一震道:*我倒沒想得這么深入,但畢玄……唉I.利害關頭,确很難說。*徐子陵此時來到兩人身后,道:“看!*兩人望往万里無云的晴空,鷹又朝他們的方向飛來。
  寇仲道:*該到那里去呢1.*徐子陵淡淡道:“入黑后我們重返南陽,到時見机行事如何1.*兩人為之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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