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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誤中副車


  雷九指送兩人穿房越舍的往后園走去,這華宅占地甚廣,房舍連綿,亭台樓閣,其前主人當是非富則貴,結果因抵押變成司徒幅榮的物業,令人烯噓感歎。三人走在后園的碎石路上,寇仲皺眉道:“這么大的宅院沒有婢仆打掃,感覺挺怪异的。”
  雷九指道:“我們是故意如此,打掃的人由陳甫派來,干半個早上的活后离開,只有膳房的人是長駐的,都是信得過的自己人。我們是來避難嘛!行藏古怪沒有人會起疑。”
  徐子陵道:“請武師的事進行如何?”雷九指道:“這兩天不時有人上門應聘,由我故意刁難,沒有落實聘任何人,只著他們留下詳細資料,再交由陳甫去查證他們的身分,這手法合情合理,否則怎知哪些人是与池主春有關?”
  寇仲笑道:“若真是池主春的人,定是魔門中人,怎會給你老哥這么輕易識破身份?”
  雷九指得意道:“別忘記我和你們宋二哥是老江湖,不易被騙。且你的顧慮可反過來說,每逢遇到身分不明朗者,极有河能是魔門的奸徒,我們正是要聘用這种人,哈!”
  三人抵達后院圍牆,牆外是分隔鄰舍的小巷,翻牆進來對寇仲和徐子陵來說自是輕而易舉,因可先察看清楚周圍情況方開始行動,但翻牆离去則難度會大增,因不容易掌握牆外的情況。徐子陵正傾听牆后里巷的聲息,寇仲笑道:“我敢打賭正門和前門均有某一勢力派來監視的人,其中且必有官府的人在,因蝠榮爺已惹起各方關注。”稍頓又道:“假若我和陵少從后門大模廝樣的离開,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況?”
  徐子陵晒道:“我們的誅香大計回能就此壽終正寢,嗚呼哀哉。”
  寇仲搖頭道:“今趟和上趟的分別,是上一趟所有人均曉得我們會來長安尋寶:今次則無人不以為我正在慈澗与李小子糾纏不清,所以被識破的机會微乎其微。況且我們可為自己設計一個身分,來來往往方便些儿。”
  雷九指欣然道:“我們早為你們想過這問題,小仲就叫蔡元勇,小陵喚匡文通,都是太行幫的高手,并稱“大行雙杰”。太行幫的大龍頭黃安一向和司徒福榮有過命的交情,司徒福榮有難,他派兩個得力手下來保護司徒福榮,該是理所當然的事。”
  徐子陵不解道:“你這一著似有點不妥,香家線眼遍天下,只要派人查證,立知甚么‘太行雙杰’仍在黃安身邊,沒有到長安來,我們豈非原形畢露。”
  雷九指哈哈笑道:“這正是精采之處,据探子回報,黃安的确派這兩個家伙去保護司徒福榮,不過并非到長安來。我本想遲些才和你們商量此事,現在見小仲想從后門走出去亮相,所以順帶提出吧!”
  寇仲掃視自已的裝扮,道:“這兩個家伙模樣如何?靠什么兵器成名立万?”
  雷九指得意道:“我辦事你們請放心,先隨我來吧!包保你們跨步出門時,有點江湖見識的均曉得你們是雙杰而非雙龍,哈!”
  寇仲的井中月變成一把形狀奇特的鋸齒刀,徐子陵則配上長劍,發飾和打扮均略有改變,以配合“大行雙杰”蔡元勇和匡文通的表面外貌。
  跨出后門,徐子陵順手掩門的當儿,寇仲目光四掃,歎道:“通常都是這個樣子,你一心想被人發覺時,偏是沒有人注意你。”
  徐子陵道:“沒人注意最好,最怕老爹等得不耐煩走了,去吧!”
  兩人并肩而行,寇仲笑道:“我們何時才能以本來的面貌和身份大模大樣的在長安街道上漫步呢。”
  徐子陵淡淡道:“一是你肯歸降唐室,一是你成功收拾李世民,舍這兩者再沒有別的可能性。”
  他們從長巷切坦里坊內較寬敞的橫街,往左走可离開里坊進入大街。忽然左右吆喝聲起,兩端各有十多名大漢往他們迫來,人人神色不善,擺明是沖著他們而來。兩人愕然對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照道理若有人識穿他們的真正身分,來的該是李淵的親衛高手,而非這二十來個似是本地幫派的人,至少遠近屋頂都伏滿弓箭手,阻止他們高來高去的突圍逃遁。若非曉得他們是名震天下的徐子陵和寇仲,則更沒有道理。難道只是從司徒福榮的長安寓所离開,便開罪這些人?
  轉眼間,前后去路均被這批人截得水泄不通,殺气騰騰,附近路人四散躲開。前面大漢群中一人排眾而出,戰指喝道:“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卻闖進來,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兩個給我納命來。”
  徐子陵定神一看,說話者不就是關中劍派的肖修明,他上趟加人興昌隆冒充莫為,与他有過一段交往。肖修明的大師兄段志玄,就是天策府核心將領之一,极受李世民重用。這次不知算否大水沖倒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
  寇仲改變嗓音答道:“這位仁兄不知是否認錯人,我們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這么截著去路喊打喊殺算是什么行徑?”
  另一人在后方喝道:“你當然不認識我們,否則給個天讓你做膽也不敢到長安來撒野,我們早收到風你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小子會來送死。識相的就放下兵器,免去我們一番工夫。”
  徐子陵不用回頭去看,立即認出是肖修明的師弟謝家榮,肖、謝兩人都是興昌隆的人,与興昌隆大老板卜万年之子卜廷同屬關中劍派。
  寇伸大叫頭痛,耐著性子道:“束手就擒沒有問題,不過至少要給我們一個明白,我們究竟在什么地方開罪各位兄台?”
  肖修明露出不恥神色,罵道:“好!我就依江湖規矩向你兩個小賊交待。若你們還記得修武城陸顏的女儿陸芝儿,你們對她干過什么好事,再不用我肖修明多費唇舌吧?”
  后方的謝家榮怒叱道:“騙財騙色,累得人家小姐含恨自盡,蔡元勇、匡文通,你兩個還算是人嗎?實是豬狗不如的禽獸。”
  肖修明接著道:“幸好我們曉得你們會到長安來見那個吸血鬼,所以在這里日夜等候,再不放下兵器,我們就把你亂刀分尸。”
  兩人明白過來,心忖雷九指真是好本事,誰人不扮,偏扮兩個騙財騙色的淫賊,眼前的事動手不是,不動手更不是,溜只溜得一時,真不知如何收場。
  肖修明見兩人毫無反應,怒道:“動手!”兩人心中暗歎,交換眼色,決意拔足開溜,唯一的愿望是不會因此泄漏更多底細,再無他求。
  “且慢!”肖修明循聲望去,立時眉頭大皺,呆在當場。寇仲和徐子陵則心叫大事不好。因為來者是李建成長林重的心腹手下爾文煥,他身邊尚有另一穿軍官武服的高瘦漢子,身后跟著十多名城衛,若給他識破身份,他們只有硬闖城門一途,對付池生眷的大計當然泡湯,陳甫等人亦將被牽連,后果嚴重至极。
  爾文煥兩手負后,好整以暇的直往肖修明一伙人迫過來,面帶奸笑道:“肖兄好象不知皇上嚴禁私斗的樣子,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街上持械橫行,是否自恃有大師兄段志玄在秦王府摩下任事,所以知法犯法。”
  肖修明臉色微變,先著眾人收起兵器,才應道:“爾將軍可知這兩個是什么人?”
  爾文煥打出手勢,命隨身的十多名城衛留在外圍,自己則与那高瘦武將筆直走過來,肖修明那組關中劍派的兄弟只好往兩旁讓開,任由兩人穿過,來到肖修明左右。寇仲和徐子陵稍放下心來,因曉得爾文煥尚未看破他們的喬裝。爾文煥目光轉往打量徐子陵和寇仲,似乎沒有什么惡意,還挂著笑容點頭招呼,話卻是向肖修明說的,道:“他們是什么人,肖兄請指教。”
  肖修明道:“此兩人在太行山一帶橫行無忌,作惡多端,曾騙無辜女子財色,害得人家姑娘服毒自盡。”
  那身材高瘦長著一副馬臉和八字眉的武將腿著一對細眼喝道:“既是如此,肖修明你為何不向我城守所報告,這么自行處理就是私斗,是否視我城守所如無物,不放我姚洛在眼內?”
  爾文煥哈哈笑道:“原來真的是名震太行山的蔡兄和匡兄。”接著肅然道:“蔡兄和匡兄對肖儿的指責有何意見?”
  只要不是傻瓜,就如爾文煥正在為兩人開脫,寇仲和徐子陵雖千不愿万不愿接受爾文煥的“好意”,惟恨別無選擇。寇仲干咳一聲,有气無力的道:“嘿!我們太行雙杰怎會干這种有違天理的事,肖修明他擺明為達某种目的含血噴人,爾大人和姚大人請為我兩兄弟主持公道。”
  爾文煥向兩人打個請你放心的眼色,又微微領首,冷然道:“無論官府或江湖,講的無非一個理字。肖兄對蔡兄和匡兄的指賣非常嚴重,不知有什么人證、物證?”
  肖修明為之愕然,啞口無語。姚洛大發官威道:“既沒有真憑實据,硬派他人罪名,漠視我大唐王法,肖修明你好大膽。人來,給我將這些強徒全帶回城守所去。”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心想這還了得!坑害了肖修明這些主持正義的人,他們于心何安?幸好眾城衛吆喝行動之際,爾文煥忽又化作好人,道:“照我看只是一場誤會,只要肖兄答應以后再不來騷扰蔡兄和匡兄,大家可和气收場。”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大訝,旋即想到這可能是李建成向手下傳達的命令,于此非常時期不要惹秦王府的人,所以如此易与,并向該是直屬李淵一系的城守所將領姚洛說項。
  眾人目光全集中到肖修明身上,看他如何反應。肖修明臉色陣紅陣白,顯是心中气憤難平,偏又毫無辦法,好半晌頹然認輸道:“今趟是我們魯莽,以后再不曾冒犯兩位。”
  爾文煥占盡上風,長笑道:“肖兄果然是明白人。”
  肖修明悻悻然向己方人馬喝道:“我們走!”關中劍派一眾人等离開后,爾文煥欣然道:“久聞大名,難得兩位遠道前來長安,就讓小弟稍盡地主之誼,請兩位賞臉吃一頓便飯如何?”兩人怎能拒絕,雖不能應杜伏威之約,但看爾文煥這熱情模樣,如他必有企圖,實為“意外之喜”,慌忙以同樣熱情答應。這次的長安之行,形勢變得更錯綜复雜。
  酒過三巡,在這俯瞰躍馬橋,長安最著名食肆幅聚樓三樓靠東的桌子,四人把酒言歡,气氛融洽。一番客气話后,姚洛轉入正題道:“我們對蔡兄和匡兄到長安一事,早有風聞,所以早特別留意入城的人,看有否兩位兄台在內,豈知直至兩位給關中劍派的人截著,我們才醒覺兩位大駕早在城內,兩位真有辦法。”他說得客气,實是盤問寇、徐兩人。
  寇仲先哈哈一笑,以爭取應付質問的時間,訝道:“我們今趟來長安的事本是刻意保密,怎么卻像長安無人不知的樣子?”
  爾文煥笑道:“凡与司徒大老板有關的事,現均變成無人不關心的事。宋缺如此橫蠻霸道,公然迫害大老板,江湖上沒有人看得過眼。幸好大老板選擇正确的到長安來,我爾文煥敢拍胸保證,長安是宋缺唯一不敢來撒野的地方。”
  徐子陵回答先前姚洛的問題,壓低聲音道:“實不相瞞,幅榮爺是不希望我們見光的,所以我們是藏身柴車潛入城中,希望兩位大人包涵見諒。”
  爾文煥爽快的道:“這個沒有問題,姚大人還會為兩位補辦入城的手續。來!喝一杯!以后大家就是兄弟。”四人轟然對飲。
  寇仲裝作好奇的往樓上其它賓客張望,其中部分人更是他認識的,李密、王伯當和晃公錯分坐其中兩桌,這三人應是檔聚樓的常客。
  徐子陵知机的道:“那不是瓦崗軍的密公嗎?”KUO校對整理.
  爾文煥露出不屑神色,淡淡道:“瓦崗雖在,瓦崗軍卻早云散煙消。”又笑道:“听說司徒大老板對人疑心极重,罕肯信人,是否真有此事?”
  寇仲知他摸底來了,志在探清楚太行雙杰有多少利用价值,點頭道:“大老板為人确非常謹慎,唯一信任的人就是我們的安爺黃安,每趟到各地巡視業務,安爺均派我們隨行護駕。不瞞兩位,我們屢為幅榮爺出生入死,所以幅榮爺今趟有雖,首先想到的是我們兩兄弟。”爾文煥目露喜色,看來他心中想的心是慶幸沒出錯手幫錯人。
  姚洛道:“听說大老板要在本地禮聘護院武師,兩位武功高強,何須另聘人手,不怕給別有居心的人混進去嗎?”
  寇仲道:“我們今天才到,剛見過幅榮爺,听他老人家說是怕我們因事不能赶來,現在當然再沒有這方面的問題。”
  徐子陵怕他把話說滿,道:“不過若能聘几個可靠的人,負責巡院任務,可減輕我們的負擔,我們來長安,能有點余暇四處觀光會是美事。”
  姚洛笑道:“爾大人是長安通,更是青樓賭館常客,有他帶路,包保兩位不虛此行。”
  爾文煥拍胸道:“可包在小弟身上,不要再大人前大人后哩!以后大家兄弟相稱,玩起來痛快些嘛。”
  寇仲心中一動奸笑道:“我們兩個沒有什么嗜好,頂多是閒來賭兩手,可惜現在有重責在身,只好戒絕這一心頭嗜好。”
  爾文煥立即雙目放光,壓低聲音故作神秘的道:“賭兩手誰會知道,只要由我爾文煥安排,包保絕不會有半絲風聲傳人司徒大老板其內去,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保證兩位大過賭癮。”徐子陵暗贊寇仲,一句話試出爾文煥极可能与油主春有“關系”。現在擺明爾文煥要不擇手段的去控制他們,包括籠絡、利誘、威逼至乎布天仙局。只有通過他們這對“太行雙杰”,香家才可以得到有關司徒檔榮的精确情報。
  姚洛正容道:“不知如何与兩位竟是一見如故,這或者是一种緣份,蔡兄、匡兄勿怪小弟交淺言深。”
  徐子陵點頭道:“我們對兩位大人非常投緣,至乎有點受寵若惊,請姚大人多加賜教。”
  今次輪到寇仲暗贊,徐子陵這招叫欲擒先縱,一句“受寵若惊”暗指自己是老江湖,對姚洛紓尊降貴的來巴結兩人,并不是沒有戒心。爾文煥正要說話,一名城衛登樓筆直朝他們一桌走來,立時吸引三樓全層座客的目光,移往寇仲等人所處的一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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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赤雷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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