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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惡獸逞凶


  朱胜北站在橫臥地上的尸身前,臉色陰沉得像暴雨來臨前的天气,烏金鐵秘密難道要隨此君永不在世上再現。
  宗丹跪倒在他師兄旁,臉上現出复雜之极的表情。
  楊武和戴虎有點垂頭喪气,眼白白讓敵人溜走,囚犯又給人殺了,教他們的臉放在哪里。
  一名手下向朱胜北報告道:“啟稟皇爺,犯人心髒已停,生机全絕。”
  朱君宇道:“看來是自斷心脈而亡,但他給歐陽宗主以獨門手法制住了武勸,如何還能運用內功,自殺身死。”
  朱胜北道:“無論如何,人都死了,鑄兵的重責,要落到宗老師身上了,希望宗老師不要令本皇失望。”
  宗丹斷然道:“這全包在我的身上,師兄做到的事,我一定能做到。”頓了一頓道:“皇爺,宗某有一事求你,就是希望能領回師兄遺体,讓他人士為安。”
  朱胜北道:“死者已矣,如你所愿。”扭頭領著眾人离去,剩下宗丹弧伶伶一個人,呆站在尸身旁。
  宗丹在墳頭插上三支香,拜了七拜,平靜地道:“師兄,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我亦盡了力。”長歎一聲,轉頭去了他剛走不遠,樹叢輕動,慕農、風亦飛等五人跳了出來,拼命挖開泥土.很快露出了包裹尸体的草席。
  慕農一連七掌拍在尸身上天靈、尾枕、涌泉等大穴,跟著用手在鐵隱耳后一陣按撫,兩指一挾,將—支三寸長的金針抽了出來,喝道:“看你的了。”
  蕭長醉將兩手分按鐵隱額頭,內力源源輸入。
  不到半盞茶功夫,鐵隱呻吟一聲,重新呼吸,神智仍是昏迷。
  慕農吐一口气道:“總算鐵兄命大,我這‘金針定魂’手法,是由一道門前輩秘傳予我,卻未曾一試,危急下匆匆用了。”
  田仲謀道:“道門秘術,令人難以置信,所做成的假死現象,居然能瞞過皇爺眾多老江湖。”
  阿海道:“真怕皇爺下令將他火化了。”
  風亦飛道:“那時強搶起來,也容易得多,誰會防人搶條死尸,最怕是當場斬上兩刀泄憤,幸好他師弟還有此天良。”
  蕭長醉道:“只不知他是否告密之人。”
  慕農道:“此處不宜久留,還要為鐵兄破去歐陽逆天的禁制手法。”
  眾人一齊應命,靜悄悄沒進林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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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亦飛將長劍高舉過頭,凝神慮志。
  心靈平靜無波,時間緩緩流動。
  大喝一聲,踏前五步,退后三步,每—次沖向手中長劍直劈面下,一退后劍又回复高舉的姿勢,如此一百下后,不但不覺勞累,反而体內真气澎湃,火熱從丹田涌起,由背脊督脈直上往玉枕關沖去,可是一到了玉枕气便受阻不升。
  玉枕像在給千百支針一齊猛刺,痛得風亦飛悶哼一聲,停了下來,知道火通督脈一關,還未曾闖過。
  這几天宁靜的日子,給予了他珍貴無比的靜修机會,每天一早他都來到惡獸林內,苦練直至黃昏,蕭長醉和慕農教給他的東西,給他融會貫通起來。
  他曾目睹宋別离和歐陽逆天的決斗,那是百戰難遇的奇逢,令他印象深刻無比,自然而然對他兩人的姿勢動作揣摩起來。
  “阿飛!”
  阿海上气不接下气地走來。
  風亦飛還劍鞘內,道:“什么事?”
  阿海道:“皇府派了—批人來,把鐵大叔的工場封了,像在搜查什么似的。”
  風亦飛皺眉道:“回去看看。”往云上村的方向走去。
  阿海擔心道:“你不是要去鬧事吧?不要忘記慕老師吩附,這一輪要稻光養晦,最緊要待鐵大叔完全康复,才決定下一步行動。”
  風亦飛笑道:“放心吧,你就算跪在我面前叩頭也使不動我去鬧事。”
  阿海在后急步跟著道:“你走得慢點好嗎,誰會跪你,除非你扮太監頒圣旨。”
  風亦飛停了下來,阿海腳步過急,一下子沖過了頭,又走回來。
  風亦飛恍然道:“我明白了,据鐵大叔說,他師弟宗丹還不知道烏金的煉制方法,所以目下唯有到大叔處仔細搜查,希望能得到蛛絲馬跡。”
  阿海道:“還有另—件怪事未曾告訴你。”
  風亦飛道:“你—次全告訴我可以嗎?為什么要分几次來說?”
  阿海道:“耐性一點,我是有權不說的。”
  風亦飛失笑道:“你這人直腸直肚,有什么事可藏在心里,要你不說出來,才難受死了。”
  阿海搖頭晃腦,忽又臉色一黯,道:“以往你不听,我可以告訴阿貴,但阿貴……阿貴……。
  風亦飛眼圈一紅,一摟阿海肩頭,把他擁著往村中走去,—邊道:“那件是什么怪事?”
  阿海拭拭眼角,道:“今天早上,城里來了—隊人,帶來很多名貴的布料絲綢和珠寶,要送給青思姑娘作禮物。”
  風亦飛愕然道:“有這种事?青思怎樣應付。”
  阿海道:“她什么也不要。說也奇怪,那領隊連問了她三次,她拒絕了三次后,那些人將所有東西帶走了。到了下午,又有另一隊人來送禮,這次全是書和字畫,我看青思倒很喜歡這些禮物,猶豫了片刻才拒絕,當她說了三次“不”后,那些人又把東西拿走了。之后的事我不知了,你說怪不怪?”
  風亦飛想了想道:“或者是和那人有關吧。”記起了朱君宇。
  阿海道:“誰?”這時兩人剛步進村內,田仲謀迎面走過來,一把拉著風亦飛道:“我從城內帶了個客人回來,飛哥儿可否將你寶貴的時間騰點儿出來。”
  風亦飛皺眉道:“誰!希望你不是賣友求榮,私通敵幫,將歐陽老賊帶了回來。”
  田仲謀怒道:“你也恁地將人看扁了,我田某頂天立地,是正牌鐵漢……”
  阿海最愛和他抬扛,扮個鬼臉道:“戲子在演戲了。”
  田仲謀歎气搖頭吟道:“一朝做過戲,再演回自己的真我也沒有人信,一失足成千古恨,回頭已是百年身。”
  風亦飛道:“少說廢話,人在哪里?”
  田仲謀一指五丈外—個小樹林道:“就在那里。”
  阿海伸舌道:“幽會嗎?這么神秘。”
  田仲謀道:“你不要在這里礙手礙腳,隨我來吧!”硬把阿海拉走。
  風亦飛心下奇怪,往田仲謀指點的方向走去,在林木間轉了兩轉,林中現出一塊空地來,一個修長苗條的女子,背著他盈盈俏立,右手在摘樹上的松針。
  風亦飛道:“小姐!”
  少女輕顫一下,轉過頭來,美麗絕倫的俏臉羞喜交集,見到風亦飛肆無忌憚的直視,立時粉臉一紅,不敵的垂下頭去。
  唐小姐。
  不是她是誰。
  風亦飛一見是她,也有點手忙腳亂起來,這數天內他亦不時想起她的臉容,可是風頭火勢,怎敢出城,這時她找到此地,不由甜絲絲的,喉嚨火般灼熱,假設這是愛情,滋味倒不錯。
  唐小姐抬起頭來,緩步向他走來,遞出一包東西道:
  “這里有三株上等人參王,我怕上次那些你用完了,特別拿來給你。”
  風亦飛道:“這樣的重禮怎可以受,上次還欠你的。”
  唐小姐烏靈靈的眼珠一轉,可愛地笑道:“問你一個問題.要老實地回答。”
  風亦飛不知小姐葫蘆中賣何藥,點頭道:“說吧!”,一副嚴陣以待,悉力以赴的模樣。
  唐小姐大眼故意不望向他道:“假設這兩條參是你的,而你朋友又需要它們,你會不會無條件地給你的朋友?”
  風亦飛道:“我明白你在說什么,但是……”他本想說我連你的名字也不知道,尚未可算是朋友,話到嘴邊又吞回了去。
  唐小姐走前一步,离開風亦飛只有兩尺許的距离,連對方的气息也可以感覺得到。
  唐小姐道:“不要回避這個問題,告訴我,你會不會贈給貴友?”
  風亦飛無奈點頭,這也是真正的答案。
  唐小姐喜道:“快接著吧!”將手上包得密實實的參塞進他怀里。
  風亦飛見她一對美目灼灼地望著自己,有些手忙腳亂地一舉手,將遞來的人參拿個正著,心想她的目光像燒人的火焰一樣,令他全身發熱。他不知道同年齡的青年男女,女性往往比較早熟和懂事,歡喜一個人,表現得比男方更主動。
  唐小姐見他收了,非常歡喜頭一垂道:“我要走了!”心中卻希望他出言挽留,又或訂下后會之期,這可是一人走一步了。
  風亦飛在情場上連新丁也稱不上,生平最熱絡的女孩子是慕青思,但那是由小到大的兄妹情誼,見到眼前玉人—來便走,心中大是失落不舍,那知對方欲拒還迎,以退為進,這等少女心事,教他如何曉得。
  風亦飛呆頭呆腦地道:“這樣多謝你了。”
  唐小姐一扭身,走了几步,又別過俏腦,這個角度恰好讓風亦飛看到她起伏有致的側臉輪廓,美得眩人眼目。
  唐小姐道:“我們是朋友了”風亦飛不自然地舉舉手中人參道:“是……是的……”
  好像這個朋友是以人參交換來的。
  唐小姐扭轉身來,邊望著他邊以背往后退,邊退邊道:
  “那天……那天你很威風,惡人也不怕……心腸又好……”
  風辦飛知道她說的是當日追逐她時,從馬蹄下義救老婦的事,傻兮兮不知怎樣對一個美麗少女的贊美作出反應。
  唐小姐忽道:“傻子!听著,我叫唐劍儿。”嫣然一笑,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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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長醉居時,日近黃昏。蕭長醉的鼻子最靈,搶一條人參去浸酒,風亦飛把另一條人參切了几片,沖茶拿進房內給鐵隱。
  鐵隱身体恢复了大半,不過卻比以前更沉默了,即是說可以几天也不說一句話,比以前一天只說几句話更是不如。
  見到風亦飛,他依然故我,今人不知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風亦飛坐下道:“皇爺派人來查封大叔的工場……”
  鐵隱歎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兵甲門一向不卷入江湖紛爭,卻給這叛徒盡毀清譽,名利害人。”
  風亦飛見他破例說話,大感高興道:“大叔,他們這樣做有用嗎?來,喝口參茶。”
  鐵隱道:“先待一會。”
  風亦飛又再追問。
  鐵隱道:“師弟是個很努力的人,自少便想超越和爬過我,可是上天可能看穿了他的本性。所以和我在鑄劍上總差一線,他為人聰明机巧,最愛投机走捷徑,所以在机關巧器上,我反而遜他一籌。”低頭沉吟起來。
  風亦飛見他繞了一個大圈子,仍未到題,有點著急問道:“現在他這樣到工場來大搜—番,會不會發現你鑄劍的秘密。”
  鐵隱歎道:“他一定能發現一些東西,至于他能領悟多少,就要看他的天分了。”心中一陣凄然,假設皇爺真以烏金煉劍,盡管不能到達歷代相傳的“靈劍”之境,已足可制造出—隊無敵的雄師,將天下生靈陷進—個惡夢里去,他鐵隱成了罪魁禍首。
  鐵隱神情一動道:“飛儿,你知否這附近有沒有隱蔽處所.可以讓我另辟工場。”
  風亦飛皺眉苦思,忽地臉色一喜,叫道:“有了,在惡獸林后的山谷里,有一棄置了的窯洞和石室,非常隱蔽,是鑄鐵的好地方。”
  鐵隱首次露出振作的神气道:“今次我要個更大的熔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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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工場的一個角落里,宗丹找到—桶水,水內有點點閃亮的物質,宗丹雙眼一亮,伸手點水,放在舌頭一嘗。
  咸的。
  是鹽水。
  宗丹—陣激動,他終于找到處理烏金的初步方法。
  烏金是藏在地內的异物,見風即化。所以必須浸在鹽水里,才可施用。這方法簡單之极,但若沒人提點,卻是任人想爆了腦也難知曉。
  “宗先生!”
  瞞天棍夏其陽進來道:“外面院中發現了一個地方,埋了百多把劍。”
  宗丹神情一振,隨他出外。
  侍衛將其中—把遞來給他,宗丹細察劍身,臉色大變。
  眾人愕然望向他。
  宗丹作了個奇怪的動作,兩手用力一拗,“啪”—聲,長劍斷開。
  宗丹廢然道:“這些全是失敗之作,即管要鑄成那把宋別离決戰神劍,已不知經歷了多少失敗和嘗試,唉!這次要看上天是否站在我方了。師兄,你离開鑄成靈劍還差—步,我會很快追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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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亦飛回到家時,夜已深沉。鐵隱看他沉默寡言,—想到鑄劍大業,立時刻不容緩。和風亦飛潛往窯屋。弄足了大半天。
  風亦飛助他清理一切后,才离開該處。
  田仲謀在柴房內倒頭大睡。這個地方變成了他的安樂窩,他曾出手相助拯救鐵隱,身分地位大不相同,更有道理大摸斯樣把柴房据為己用。
  風大娘對此君甚有好感,風玉蓮更不用說了,風亦飛對他的真正身分早有疑心.但兩人肝膽相照,心照不宣。
  風辦飛不想弄醒他,回進屋里,風亦樂的房中傳來輕徽歎息,顯示他仍未就寢。
  風亦飛走往風亦樂的房去。
  風亦樂低聲道:“三弟嗎?”他對每一個人的足音都非常熟悉,尤其是慕青思的足音,聞足音輕重而明辨秋毫,但今次他覺得風亦飛的足音輕巧了許多,似有如無,所以問上一問,他自然不知道風亦飛正以惊人的速度向著武道的高峰邁進。
  風亦飛道:“是我!還未睡嗎?”
  風亦樂默然不語。
  風亦飛奇道:“怎么了?”他二哥一向樂觀積极,眼盲志不餒,很少這樣失意頹唐。
  風亦樂長歎一聲,滿腹心事,無從說起。
  風亦飛陪他坐在床緣,心下凄然,假設沒有魔豹,這是今何等幸福的家庭。
  風亦樂低頭道:“為什么上天對我這樣不公平?”
  風亦飛愕了一愕,放輕聲音安慰道:“一切都會過去,慕老師曾說過心藥還需心藥醫,你的眼并非天生殘疾,只是受惊過度,心理失去了平衡,暫時失去視力,有一天會突然恢复過來。”
  風亦樂將臉埋在雙手里,激動地道:“暫時!這一天我等了足足三年,就算將來真能康复,我最寶貴的一段生命早巳過去,什么也遲了。”
  風亦飛側然道:“你為什么不給自己占一課?”
  風亦樂把臉抬起,苦笑道:“只怕好的不靈丑的靈,就像阿貴那樣,連一丁點儿希望也失去。你今天有沒有見過青思。”
  風亦飛恍然大悟,想起今天有人向慕青思展開送禮攻勢,苦戀慕青思的風亦樂定是大受刺激,以致自怨自艾,笑道:“二哥!在我周圍所有人的心目中,開眼的人也比不上你。”
  風亦樂喟然道:“我就是心不盲,才有這么多煩惱。”
  風亦飛一拍他肩頭道:“二哥,你最是能人所不能,喜歡青思,放膽和她說好了,起碼讓她知道你對她好。”說這話時,不自禁地想起了美女唐劍儿,揮之不去,心想為什么這些天來總是被她不斷的闖進心湖里。
  風亦樂臉一紅,怒道:“誰說我喜歡她!”
  風亦飛剛要說話。
  “呀……”
  一聲凄厲的尖叫,刺破云上村安宁的晚上。
  兩兄弟頓然色變。
  風亦飛一聲不吭,騰身而起,往屋外沖去。
  整條村沸騰起來,開門聲、撞物聲、拿兵刀棍棒聲、人聲混成一片。
  風亦飛听覺敏銳,直往村口扑去,那是厲叫傳來的方向。
  扑到村口,慕農和田仲謀先到一步,兩人蹲在伏地的人体旁,融在夜色里。
  風亦飛奔了過去。
  慕農抬頭道:“是林叔,死了。”
  風亦飛駭然俯望,地上滿是鮮血,住在村頭的林叔臉上血肉模糊,似是被鋒利的獸爪迎臉抓中。
  田仲謀道:“死得真慘。”
  村人圍了過來,火把光下駭然可怖的情景映進眾人的眼里,林叔一向早出晚歸,往城中作豬羊買賣,竟然落得如此橫死。
  尸体上有十多個凌亂的野獸足印,触目惊心。
  一個村婦尖叫起來,使人心神顫懼。
  有人惊呼道:“魔豹!”
  恐懼波浪般澎湃著,圍攏的人愈來愈多,每一個人都噤若寒蟬,被眼前的恐怖景象震懾。
  林叔的頭不自然地扭曲著,說明這一抓同時把他的頸骨握斷,可見其一抓之威。
  風亦飛一陣激動。
  好!
  你終于來了。
  剎那間,魔豹從眾人的夢魘里跳了出來,成為活生生的現實。
  翌日清晨,云上村的男丁組織了支近三百人的隊伍,遍山遍野搜索魔豹的行蹤。
  風亦飛、阿海、田仲謀和另外十多名青年組成一隊,負責云上村西南方的山頭。
  田仲謀叫道:“你們過來。”眾人赶了過去,田仲謀指著地上道:“看!”
  泥地上有十多個野獸的爪印,比一般貓印大了三四倍,到了山石處失去痕跡,過了山石的泥地處,還有兩至三個足跡,往山上去了。
  眾人駭然互望,有些足印相距達丈許有多,顯示了魔豹躍遠的距离。
  田仲謀仔細察視,皺眉道:“所有足痕深淺几乎全是一樣.看來無論緩行速躍,所需的力道都是那樣平均。”
  阿海咬牙切齒道:“所以我們才喚它作魔豹。”
  風亦飛道:“可惜爹不在,否則必能憑他的經驗追到那畜牲。”當年正因他追上那畜牲,才會發生父子一失蹤一失明的慘劇。
  除了發現到零星的足跡外,—直搜到當天黃昏,才收隊回村,他們是最后回村的一隊,對于黑夜里的山頭,眾人都有說不出的恐懼。另外也有兩隊人發現了魔豹的足印,人人臉色沉重,當年魔豹帶來的禍害,沒有任何人能忘怀。
  在風大娘指揮下,慕青思、風玉蓮一眾女子,做好了飯,等他們回來。
  風亦樂臉色凝重,把風亦飛拉在一旁,仔細詢問搜索的詳情,聞罷皺眉道:“當年和阿爹追獵魔豹,只會發現過一個半個足印,爹說豹性喜隱蹤潛形,只在樹木和石上串躍,极少留下足印。”跟著神情一動道:“有沒有找到它留下來的糞便?”
  風亦飛茫然搖頭,一直以來,他都希望能手刃此獸,可是當它真正出現時,卻像大海撈針,不知從何人手。
  風大娘走了過來道:“飛儿!小心點,這几天不要再上山了。”
  風亦飛一聲不響,要他放棄搜尋魔豹,比殺他還容易—些。
  當天夜里,村人組成了巡邏隊伍,整夜不停巡邏,天明時,眾人都松了—口气。
  可是慘劇已在無聲無息中發生了。
  村尾何寡婦一家四口,全遭殺害,何寡婦慘死床上,咽喉有深深爪印,骨也露出來,大儿子和三儿子伏尸屋外的雞棚里,地上有明顯拖曳過的痕跡,渾身爪痕累累,致命傷是頭骨破裂,二儿子的尸挂在窗框上,背脊破了開來,腰部留下了深深的血痕。屋內外凌亂不堪,大半的雞都不見了,其他或死或傷,血肉狼藉。何寡婦養的狗亦身首异處。
  村人臉如死灰。
  巡邏隊伍天光前曾巡至此處,那時一切安好,但魔豹竟能趁那段空隙,干下了如此惊人的暴行。
  田仲謀臉色出奇地凝重,仔細察看每一寸地方,連破碎了的東西也不放過,其他人包括阿海在內,全失了方寸。
  慕農把風亦飛拉在一旁道:“這件事頗不尋常,昨晚我放不下心,數次出來巡梭,假設事發時真在近天明的時分,那正是我剛回去休息的時間,一條畜牲怎能把握得這么准,難道真是只有魔性的异物?”
  田仲謀走了過來道:“人和破碎的物件都是被抓死和抓碎,這樣可怕的野豹,确是聞所未聞,而且它似乎是以殺人為樂,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慕農望著二十多尺外的狗尸道:“豹來時人或者不知道,狗卻會吠。”
  一個村民插人道:“你們有所不知了,當年每逢魔豹來時,村中的狗都惊得夾起尾巴,縮在一角顫抖,哪敢吠半聲出來。”
  風亦飛道:“今天再上山,定要把那畜牲抓出來。”
  慕農道:“你小心點,我也要往窯屋為你大叔療傷,順道送些干糧給他。”轉身去了。
  田仲謀叫道:“告訴他也小心一點,說不定魔豹閒逛到那里去,我也要往城中打個轉。”
  風亦飛皺眉道:“這里發生了這么大件事,你不留在這里助我們一臂之力嗎?”
  田仲謀歎口气道:“這几天我都在查阿貴遇害的事。”
  風亦飛一震道:“怎樣了?”阿貴的血仇,他又何能有片刻忘記,但實在太多事暴風雨般吹襲過來,令他無所适從。
  田仲謀道:“有點眉目了,你先辦你的事,遲些我還要你幫忙。”
  風亦飛肅容道:“你究竟是誰?”
  田仲謀道:“我便是我,我便不是我,問來作甚。”言罷揚長去了。
  風亦飛走進惊惶万狀的村民里,叫道:“誰隨我上山?”
  村長李昆道:“亦飛!這里的事我已使了人往川南報官,看來我們要理也理不了。”
  風亦飛眼目一掃眾人,只見年青力壯的一群,紛紛避開他的眼光,眼前的慘象太過震撼,試想何寡婦三個儿子都是孔武有力的壯漢,昨夜還興致勃勃參加了早更的巡邏,現在像一點還擊的力量也沒有便慘死了,誰還敢去找死。
  阿海道:“飛!還有我,我和你去。”
  站在他身旁的海媽一听,眼淚嚇得流了出來,悲叫道:
  “什么?我只得你一個儿子,你去了,我怎么辦,死我也不讓你去的了。”
  阿海呆道:“娘!我……”
  村民中有人道:“唉!我們斗它不過的,它是山中妖魁的化身,當年死了這么多人,還不是因為我們要追獵它嗎,這种妖魅愈迫得它緊,愈是凶狠,愈殺得多人。”
  風亦飛道:“那怎么樣?難道等它來逐今殺害我們嗎?”
  這時全村能動的人都聚攏了在這村尾的慘案現場,卻無人回答風亦飛這句簡單的問題。
  寒了膽的人喪失了抗爭的斗志。
  風亦樂比較遲才到達現場,臉色蒼白,很多次欲言卻止,始終沒有作聲。
  風大娘站出來道:“阿飛說得對,總不能束手待斃,要想個方法出來。。
  有人低聲道:“斗不過唯有走,橫堅唐大財主在收購我們的地。”
  他的話提醒了各人,立即有人附和起來。
  風亦飛知道他們士無斗志,歎了一口气,往村內走去,慕青思追在一旁道:“飛哥!可借我幫不了什么忙,否則一定隨你上山,為世除害。”
  風亦飛成長了不少,聞言談笑道:“青思,你是個很好的女孩。”沉吟半晌續道:“這也好!爹曾說過好的獵人,必須在最惡劣的環境下也不灰心气餒。”
  慕青思蘭心慧質,聞弦歌知雅意,駭然道:“你一個人去嗎?太危險了。”
  風亦飛笑道:“你為那只畜牲擔心吧,我不信它可以逃過我的五指關。”手握在劍把上,用力過度下筋脈蚯蚓般隆了起來。
  沒有任何人能阻止這個決定,他故意走回村里只是個掩眼法,因為風大娘是不容他一人冒險上山的。
  正午時分。
  阿海一人悶悶不樂,在村口閒逛,找了風亦飛半天,人影也看不見,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覺,想到風亦飛可能獨自潛了上山,若不是娘親以死相協,他當時一定毫不猶豫沖上山去,而現在即管他要找風亦飛,山區廣闊,不知從那處找起。
  “這位大哥,請問你知否風大娘的公子住在哪里?”
  嬌柔甜美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阿海嚇了一跳,抬起頭來,接触到一張秀麗絕倫的俏臉。
  阿海茫然道:“風大娘的公子?”一時沒法子將“公子”的尊稱和比野人好上只一點點的風亦飛拉在一起。
  少女俏臉微紅,勇敢地點頭道:“就是他。”一個黃花閨女,向另一個年青男子,詢問另一個男子,在當時的社會是需要絕大的勇气。
  阿海失聲道:“啊!你在找亦飛……”
  少女心中念道:亦飛,風亦飛,好瀟洒的名字,就像他的人,旋風般來旋風般去,來去自如,不受半點牽挂約束。
  阿海苦笑道:“你來得真不巧,他可能冒險一個人獨自上山獵魔豹了。”少女眼中洋溢著的火熱,兼之他心中記接,不自覺地想找人傾吐起來。
  少女便是唐劍儿,這天她一直盼望風亦飛會到城中去,一時忍不著來了云上村,她性格大膽熱情,敢作敢為,否則當日也不敢槍去風亦飛的藥籮,弄出那么多事情來。
  唐劍儿愕然道:“什么魔豹?”
  阿海歎了一口气,將情形大致說上了一遍,唐劍儿臉色一變道:“你是他的朋友,怎能讓他獨自去干這么危險的事。”
  阿海泛起羞慚之色,一咬牙站起來道:“好!我去找他。”
  唐劍儿道:“好!一齊去。”
  阿海道:“你不能去,太危險了,我恐怕照顧不了你。”
  唐劍儿笑道:“誰照顧誰倒難說得很,告訴你一個大秘密,我是個武林高手來的。”
  阿海打量了這個武林高手數眼,才留心到這嬌滴滴的美人果有三分英气,—身武打裝束,背上還有把中看但不知是否中用的長劍,半信半疑起來。
  唐劍儿催促道:“還不快去!”倒像真是赶去救人的樣子。
  阿海對接触這樣的陌生同齡少女,經驗是零,兼之對方又如此美麗,一望她的一雙妙目,心中便仆仆跳起上來,不由自主地听她吩咐起來,一邊往惡獸林的方向走,一邊道:“我先回家去拿刀和箭,你等我一會。”
  唐劍儿陪著他一齊走,才兩步阿海停了下來,唐劍儿心焦如焚,大不耐煩道:“還不快去。”
  阿海道:“不!不能回家,你在這里等一會,我到亦飛的的家去借東西。”—溜煙去了,他既然決定上山,當然一刻也不想浪費。
  不久阿海回轉過來,急得團團轉的唐劍儿大喜過望,几乎想架起阿海狂奔上山。
  阿海拍拍背在背后的弓、箭和刀,道:“隨我來!”
  唐劍儿道:“他會在哪里?”
  阿海邊跑邊道:“你看那個特別高的山,那是阿飛爹追上魔豹的地方,我想他定是到了那里去。”
  快到村尾時,一名布衣釵裙,卻不掩其絕世之姿的少女,迎了上來。
  阿海叫道:“青思!”
  慕青思奇怪地望了唐劍儿一眼,憂慮地道:“海哥!我想飛哥定是往山上去了,今早他才向我表示上山殺豹的決心,噢!對不起,這位是?”
  阿海道:“這是唐小姐,來找……”
  唐劍儿花容一變,打斷道:“你……你是風公子的……
  朋友。”她見慕青思對風亦飛情意關切,而風亦飛又向她說出心中的事,誤會了兩人的關系,一顆芳心登時冰冷了一截,尤其慕青思的美貌气質,并不比她遜色多少。
  慕青思怎想到對方朝這個方向去想,點頭道:“飛哥自少都和我很好,但是現在有起事來,我卻半點幫不上忙,唉!怎么辦呢?爹不在,其他人都給豹子嚇破了膽。”
  阿海慚槐地道:“不用怕,我去找他回來。”
  “阿海!阿海!快回來!”
  三入回頭一望,一名婦人气急敗坏地追上來。
  阿海臉色一變道:“慘了!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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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亦飛站在一塊突出的石上,靜靜地俯察眼前峰巒迭起的山區,云上材在下面遠方宁靜安詳,誰人會想到這世外桃源居然慘禍連連。
  他仔細搜尋了整個上午,除了那天找到的足印外,再沒有發現任何新的痕跡。
  他拔出長劍,陽光下劍身閃爍生輝,心中出奇地平靜。
  大自然壯觀美麗,令他涌起一种難言的感受,似乎捕捉到天地間一些超然的法則,心中一動,長劍往前劈出,到和身体成九十度角時,長劍倏止。
  他奇怪地想道:蕭老頭的煙杆十三手總括了天下招式的精華,變成簡單有用的動作,慕老師的蕉雨劍法,听雨打芭蕉有感而成,可見武學的最終目的,不在守成不變,而在創出最符合自己的武技。
  當宋別离決斗歐陽逆天,兩人戰來不見一絲斧鑿之痕,妙著天成,由有招人無招的境界,自己為何不可以像他們那樣。
  風亦飛大喝一聲,長劍幻起—朵朵劍花。
  他想到山野中盛放的鮮花,草叢里星星般分布的小野花、石隙中長出來柔弱但堅強的花儿。
  花儿迎風舞動,百態千姿。
  他的劍舞得更急了,心中想到形狀,立時從劍中幻化出來,意到劍動。
  千百條劍影又變回一把,呼呼地在空中橫掠來回。
  他想到掠過原野的山風。
  長劍由上直劈面下,就如瀑布傾瀉。
  長劍劈至低盡,又化成數千道劍芒,有若瀑布瀉地,水花四濺。
  突然間,風亦飛闖進了武道的新境界里,如醉如痴。
  身体內真气運行,就像大自然的勃勃生机,令万物茁長壯大。
  他体內的熱毒一點一滴被身內的精气吸納。
  風亦飛終于到了突破的時刻,奠下了他以后大宗師的身份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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