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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望者身上,沒有人注意到他。
  冷汗從額上串流而下,凌渡宇無力地貼机壁生了下來。
  一种即管以他的刻苦和体能亦難以忍受的苦痛,霹靂般擊入了他的腦內,便進了他每一條神經去。
  他呻吟道:“圣者!”
  是蘭特納圣者。
  在望者倒地那一剎那,凌渡宇非凡的靈覺,感到一股龐大的能量体,如怒潮般涌進他心靈的大海內,激起了難以控制的巨浪,他清晰地听到圣者的聲音在心靈內呼喚道:“不用怕!讓我們攜手去吧!”
  凌渡宇感到圣者的心靈,融混往他的心靈內。圣者死的是肉身,他精神能量凝成的元神、力量卻是聚而不散。
  他慘嘶一聲,狂睜開因苦痛而閉上的眼睛,發覺自己居然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更令他魂飛魄散。
  他的手指正按升降机內“降下”的按鈕上。
  他的叫聲把眾人的注意力扯回他身上。沒有人知道發生什么。
  “嗚!”奇怪的聲音響起。
  整個鑽台強烈震動起來。鋼塔像小草般在狂風中搖晃。
  台上沒有人能保持直立,紛紛滾倒台上。大地震終于來臨。
  升降机的鐵門緩緩台上。
  王子也站不穩,踉蹌后退,才退了兩步,忽地撞到升降机的鐵門縫上。
  升降机門把他牢牢挾。王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庄叫。
  升降机緩緩下降,縮入了鑽井里。
  不斷下降。
  “轟!”鑽塔頂一下強烈的火光和爆炸,鋼纜斷開。
  升降机驀地加速,同井底狂撞下去,一下子沖下了近千米的高度,王子的身体在和空气的劇烈磨擦下,燃燒起來。
  凌渡宇雙目緊閉,蜷跌在升降机的地板上,眼耳口鼻滲出鮮血。
  他感到圣者的元神和他緊鎖在一起,感到圣者龐大的能量,以一种他不能明白的方式在作用,保護他。
  他不能思想。
  升降机繼續沖下,天地不斷在劇烈抖動,耳際填滿風暴般的雷鳴狂嘯。
  升降机外的十多個滑輪,和油井井壁激烈磨擦,產生出尖銳的叫聲和火花。挾在机門的王子變成血肉模糊的片片。
  撞上飛船船身的堅硬物質時,會發生什么事?凌渡宇不知道,也不敢想。
  在极度的狂亂里,他看到了一點紅光。
  這時他整個人正伏在升降机底部玻璃纖維造成的地板上,一直以來,井底的方向都是一團化不開的漆黑,這時井底的方向突地出現了一點紅光,惊惶下,凌渡宇以為自己在死亡前發生了幻覺。
  包奇异的事發生了。
  升降机的速度忽地明顯地放緩了起來,由剛一降千里的速度,變成飄羽般向井底緩緩落下。
  凌渡宇呻吟一聲,這种速度的變換,使他感到胸臆間難受之极。
  他完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在這數千米的井底下,為何會遇到這樣的怪事。
  升降机劇烈抖動起來,下降的勢子更緩,比一般升降机的速度還要緩慢得多,好像有一股相反的力道,從井底處涌上來,把升降机托,再議它緩緩降落。
  井底深處的紅光緩緩擴大,很快已變成拳頭大般的紅光。凌渡宇完全猜想不到那是什么東西,在這地氏的數干木處,為何居然有這樣的光源。
  升降机繼續向下降落。
  紅光愈來愈強,凌渡宇過人的体魄,逐漸适應了下降的速度。
  紅光像地底升起來的太陽,同他的方向迎來,他的眼睛受不住紅光的刺激,眯成一線。
  整個天地陷進詭异莫名的紅光里。
  升降机愈來愈接近紅光的源頭。凌渡宇從合成一線的眼帘望往井底,只見井底只在十多米下,一團強烈的紅光霧,不斷在最底處滾動翻騰。
  熱汗從額頭流下。
  紅光帶令人難以忍受的灼熱。
  凌渡宇突然呻吟起來,明白了眼前的處境:他的升降机正在向地底的宇宙飛船落下去,而不知為了什么原因,那令鑽頭也銷熔的飛船船身,居然打開了一個可容升降机通過的小洞,等待他進去,紅光正是從宇宙飛船內部漏了出來。
  那是個多么灼熱的世界。
  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升降机下降的速度放緩下來?發生了什么事?
  想到這里,升降机落入了洞內。
  一時間天地盡是令人睜日如冒的紅光。
  凌渡宇終于完成了沈翎的夢想,來到了飛船之內。
  一粒一拉沙般大的紅塵,充斥在整個龐大的空間里,不斷爆開,發射出迫人的熱力。
  水份迅速從身体蒸發出去,凌渡宇想到死亡,沒有人能在這种灼熱下生存。
  升降机繼續落下,凌渡宇陷進半昏迷的狀態里,滿腦子盡是火熱,熱毒鑽進每一條神經里,銷熔他的生命。
  模糊間,他又感到蘭特納圣者的精神,這次卻不是要与他結合,而是要离開他。
  蘭特納圣者死后不減的元神似乎在巨大的歡欣里,又似乎在無窮無盡的傷里。在那精神的領域里,凌渡宇的触感,測探到遠方有另一股強大無匹的精神力量,正在緩緩流動。
  凌渡宇無由的一陣興奮,很想到達那遠方,与那股力量接触,可是那卻像在還不可即的地方。
  想到這里,蘭特納圣者的元神忽地离開了他,那种感覺便像一個億万大富翁,剎那間變成一無所有。精神的領域消失無琮。
  升降机下跌以來,蘭特納圣者的元神和他的精神結合在一起,匯流成一种超自然的力量,使他能抵受掉下來的高速,抵受紅光火毒的侵襲,甚至感受到超感官的境界。
  但這刻蘭特納圣者离開了他,剩下他一個人在這奇异的地方。
  一時灼熱加強了數倍。
  凌渡宇呻吟一聲。
  “蓬!”升降机終于掉在飛船空間內的“地上”。
  劇震把凌渡宇整個人拋了起來,再重重掉到地上。
  他再次想到死亡。然后昏迷了過去。
  當凌渡宇醒轉過去時,熱!像一股火毒霹靂般鑽進他的神經里,無可抗拒的昏沉,襲擊他仍末完全清醒的意志。
  他听到自己在呻吟,感到自己赤裸身軀。
  斑熱中血液在狂流,脈搏瘋狂跳動,熱毒使他只欲就此長睡不醒。
  喉嚨火一般焦燥,唇舌若沙漠般乾渴。
  一只發燙的手撫上他額頭,又縮了回去。是人的手。
  全身滾熱中,背身躺臥處卻微有一股溫涼。
  奇怪的异響,充斥耳際。
  凌渡宇嚇了一跳,神智回复了大半,他自幼受瑜珈苦行,心靈的修養堅如剛石,小小的刺激立時把他的腦細胞刺激起來。
  他并不立時睜開眼睛,只是在重溫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情:地震在艾理斯“槍殺”圣者后發生,圣者的元神以令人難解的形式,和他的靈神鎖在一起,升降机下降,王子被夾在門縫處,爆炸,升降机直向三千多米下的井底撞下去,撞向飛船那難以破開的船身……
  他一摸身后,触手是粗糙凹凸不平的物質,溫潤清涼,那是唯一對抗高熱的救命劑。這處肯定不是升降机平滑的地板。
  圣者原本和他緊鎖的元神,影蹤全無。
  這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到了宇宙飛船內。
  為什么會有人?
  當他得出這個結論時,連他也吃了一惊。
  猛然睜開一對虎目。
  他本已有足夠心理准備,無論看到什么,也不會惊惶,可是當他看到眼前那張臉時,仍不禁嚇了一大跳。
  一張血紅的臉,粗厚的皮膚,摺一重又一重凄苦的皺紋,像給火烘得乾枯萎竭,細窄的眼睛眯成一線,內里一片血紅。
  凌渡宇霍地生起身來,看到了一個惊人的景象。
  這是一個龐大的地穴,深紅色的岩層重重疊疊。整個空間沐浴在一种奇异的紅光里。同一時間,他也明白了耳中怪響的來源,那是千百人類同時急劇呼吸和喘息的聲音。
  地穴的空間內或蹲、或臥、或生了上千赤身裸体的男女,模樣和剛那人大同小异。
  他并不是發高燒,紅光帶無比的灼熱,無孔不入地鑽進他每一個毛孔里。
  凌渡宇有一項常人難及的能耐,就是在愈艱苦和怪异的環境里,愈能保持鎮定,即管眼前面對地獄般的情景,他仍能保持冷靜,就像洪爐火焰里一點不溶解的冰雪。
  熱汗從他毛孔中不斷滲出來。
  一只乾癟的手顫震地遞來用泥碗盛的一小口清水。
  凌渡宇想說多謝,聲音到了喉嚨便給火熱咽,本能地捧起泥碗,一口喝得點滴不留,喉嚨的炎渴稍減。他要求的眼光望向那乾枯的人時,后者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口中咿呀作響,瘦骨嶙嶙的手左右擺動。
  凌渡宇心中一凜,這些人原來并不懂人言。
  凌渡宇審視四周,只見左方洞穴轉彎處,紅光特盛,暗忖那應該走出口了,想到這里站了起來,往那方向走去,那乾枯的人想拉他,卻給他禮貌地推開了。
  他在躺坐一地的人群中穿行,看到了自出生以來。最触目惊心的情景。
  他看到嬰儿的出生,看到老人因乾枯死亡。
  年青力壯的男女忘情地造愛,力竭筋疲的人伏在地上喘息。
  生命的過裎在火熱的紅光里以高速進行,生命迅速成長、進行、老化、乾枯。
  這究竟是什么地方?他為何會來到這里?
  他每邁出一步后,都要借堅剛的意志去踏出下一步。每一下動作都會帶來一陣火毒般的熱浪。
  沒有人注意他,這些人忘情于他們的生命里,在火熱的紅光里掙扎活命。
  一個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在他面前走了几步,便無力地躺下來,把瞼貼在地上的岩面,借那點溫涼苟延殘喘。
  凌渡宇不斷提醒自己,不要躺下來,一躺下來,會變成了這些飽受火熱摧殘的其中一分子,再也沒有爬出洞穴的勇气。
  凌渡宇死命向洞穴的出口處走去,愈往那方向走,人愈趨稀少,空气也更是灼熱。到了最近穴口的空間,一個人也沒有了。
  沒有余力去思索眼前奇异凄慘的地獄世界,他的鼻孔一張一閉,乾渴的嘴巴吸進的似是火焰,他努力對抗暈眩和昏沉。
  轉了一個彎,刺目的紅光一下子把它的眼睛刺激得開了起來。
  當他把眼帘露出一線時,他看到了三十多米外的洞穴出口。
  強烈的紅光從那處毒箭般射來。
  他的肺部充斥熱火,像要把他整個人像蜡般熔解掉。
  他運集全身的意志,同出口的方向走去,他感到力竭精疲,熱汗在离開毛孔后立時揮發。
  凌渡宇覺得自己正在乾萎中,那令人痛恨的灼熱紅光把水份榨出他的身体,把造成他身体百分七十的水份蒸發。
  他軟弱得想躺下來,這不是人能抗拒的熱浪,大地搖搖晃晃,地轉天旋。就在他要倒下那一刻,他忽然想到水,那盛在泥碗中的水。那乾枯老者遞給他喝的水。
  水從那里來?
  一定不是這空曠無一物的大洞穴,而是在洞穴之外。
  這個意念令他奮起意志,強忍一波又一波的熱浪,同出口邁進。
  還有七米、六米……
  他終于來到了洞穴的出口。
  出口外是個奇怪詭异卻美麗至极的大空間,在眩人眼目的紅光里,一條二十多米闊的大河從左方遠處蜿蜒而來,流向右方無盡的遠處,沿河的兩岸,長滿了各种見所末見的奇花异卉,紫紅色的樹高達二十多米,金黃的草地,羅傘般的素白色植物,難以盡述,植物擋視線,使他目光不能及遠。
  一個奇怪的物体,在离開洞穴口二十多米處,恰在大河和洞穴的正中處。
  凌渡宇苦忍熱浪,定睛一看,終于明白到自己看到什么。
  那是升降机。靜默地橫倒在深紅色的岩地上。
  机門大開,門前虛有一小堆焦炭般萎謝了的物質,凌渡宇省悟到那應是王子燒焦了的体。他很自然抬頭望向空間的上端。
  即管以凌波字的堅強,也不禁目定口呆。
  空間上邊二百多米的高度上,飄浮一團團紅色耀目的云,紅云不斷射出紅色的光線,洒照大地,把整個空間變成火熱的洪爐。
  紅云的間隙處露出銀光閃閃的窮蒼,顏色是變化的,細看下立時轉換了其他顏色,叫人難以确定。
  凌渡宇呻吟一聲,跪了下來。
  他會經看過那种物質,沈翎袋中便有一塊,沈翎借它尋到了飛船的位置。
  那是飛船的物質。
  他抬頭看到的,是飛船的內部。
  凌渡宇不知道升降机是怎樣穿破船身,掉了進去。他還記得掉進紅光四溢的洞內,但現在看到的飛船船身,卻沒有任何穿洞。他究竟從那里掉進來?又或者船身當時裂開了一個洞,升降机掉進來后,又縫合起來。究竟是什么力量在作祟?
  不過有一點他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完成了沈翎的夢想,進入了飛船的內里。升降机掉了下來時,洞穴的人可能在出外取水,把他救了回來。
  但這是一艘外太空來的宇宙飛船。為何會有人類在內,遭遇如此凄慘的命運?飛船的內部為何是這樣的一個世界?
  他奮力站起身來。無論如何,他一定要离開這里。
  他向前沖出,离開了洞穴。
  紅云發出的光線直接曝晒在他赤裸的身体上。
  所有水份立時千百倍加速地蒸發。
  凌渡宇怒叫一聲,死命向四十多米外的大河奔去。沿途地上布滿一副又一副黑炭般萎縮的骸鼻,有些已蒸發為一小堆不能辨認的黑炭,這些人都是奔往大河途中死掉的人。
  紅光像利刃般切割他的肌膚,火焰侵進他每一個細咆去。
  四十多米像永不可及的遙處。
  他沖出了才十多米,心髒的劇烈跳動,已使他四肢一之力。
  冉沖前數碼,一陣地轉天旋,凌渡宇倒了下來。
  死神在咫尺之外。
  自幼的瑜珈修行在這刻顯露出來,凌渡宇死命保持心頭的一點靈明,緩慢卻肯定地站起身來,繼續向前踉蹌奔去。
  大河逐漸在前面擴大。
  喉嚨給烈火焚燒,肺部充滿熾熱的空气,隨時會爆炸開來。
  耳中傳來河水流動的聲音,千他极大的鼓舞。
  還有十多米。
  熱浪在身体的四周旋動,每一個轉動都帶來一陣使人窒息的灼熱的燃燒,他感到肌膚乾枯,身体在炎熱的乾熬下迅速萎謝枯去。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滿面乾癟皺紋的人,那會使他恐懼得發狂。
  炎熱稍減。
  他發覺自己沖進了沿河的植物叢里,遮天的植物做成一個天然的保護傘,使紅光不能直接攻擊他的身体。
  大河就在眼前。
  他几乎是連跌帶滾般一頭撞進河水里。
  冰涼的河水,浸他火熱的身体。他從來不知水原來這樣可愛的。他想起恒河污濁的水,現在這河,才是名副其實的圣河。
  他大口地喝河水,冰泉般的水從喉嚨滑下食道,進入胃部里去,然后向全身擴散開去。
  他感到全身膨脹起來,活力充盈在每一條肌肉的纖維里,皮膚回复油潤平滑。
  水清甜無比,充滿難以形容的能量,他不但感到要命的口渴無蹤無影,還感到胃部充實起來,就像剛吃完一個丰盛的大餐。
  這是比地面上流動的水還要优胜的妙物。
  他沉進水里,向下潛游。好一會仍未到底。
  就在這時,他背后的汗毛根根豎立起來,靈銳的第六感告訴他,身后有危險的生物接近。
  凌渡宇并不回苜察看,那是愚蠢的動怍。他把雙腿縮起,運用堅勁的腰力一彈,整個人在水氏翻了一個身。
  頭上涌起一股強大的水流,一個黑影堪堪在上面貼体掠過。
  凌渡宇心內駭然,同那物体望去。
  罷好看到它遠去的尾部,有力地在清澈的河水里擺動。大尾最少有三、四米長,金光閃爍,粗壯有力。它遠去了二十多米,一下扭動,又轉身向他沖來。
  那是一种地球上沒有的丑惡生物。
  鱷魚的身体,舖滿金閃閃的鱗片,看不到任何足爪,但黑黝黝渾圓的頭部,卻不合比例的龐大,像一大塊黑漆漆岩石的石頭。怪物的頭部生滿了一支支雪白的尖角,看來相當鋒利,頭部看不到任何眼睛,卻布滿了一個個寸許大的小孔,小孔里金光閃動,詭异難言,令人不寒而栗。怪物的底部一片灰白,看來遠比其他部份柔軟。
  一個念頭閃過腦際,這就是洞穴內的人不能選擇在水內生活的原因。
  敝物以高速迫近至十多米內。
  凌渡宇收攝心神,專注于即將來臨的危難,他要以赤手應付這聞所未聞的异物。
  敝物向他快速游來,到了近而三、四米處,一條大尾奇异地向前彎來,凌渡宇腦細胞迅速活動分析對方的戰略,照他的估計,怪物沒口沒爪,所以尾巴极可能是最厲害的武器,其次就是它頭頂的尖角。
  敝物帶起急涌,猛地沖至。
  凌渡牢一咬牙,雙腳猛力一撐,同怪物的底部一米許竄下去。
  敝物果然把大尾向前揮來,整個連尾在內十多米長的身体打了一個旋,可是凌渡宇已來到它身下,怪物一尾揮空。
  敝物的腹部在凌渡宇的頭頂。
  凌渡牢一面保持在急涌內的穩定,同時右手指掌收聚成鋒,一下猛插往怪物的腹部。
  凌渡宇自幼便受最嚴格的体能和武術訓練可以用手指刺穿三分的薄板,這一下全力出擊,利比鋒刃。
  掌鋒一下刺破了怪物柔軟的腹部。
  敝物整條在水底彈了起來:暗涌把凌渡宇帶得旋轉開去。
  敝物在十多米處翻騰顛倒,金黃的物質從它的腹部涌流出來,把河水變成一團團金黃的液体。
  凌渡宇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左后側忽地涌來另一股暗流。
  凌渡宇駭然向后側望,這一下立時魂飛魄散。
  另一條同樣的怪物,從河底處標竄土來,已迫近至他身后五尺許處,他全副精神放在受傷的怪物身上,渾然不知臨近的這另一危險。
  躲避已來不及,他死命向一旁退開。
  敝物奇跡地在他身旁擦過,箭矢般游向那受傷的怪物,大尾一揮,把受傷的怪物整條卷。
  原來目標是那受傷的怪物,而不是他。
  奇异的事發生了。
  被他同類尾巴緊纏的怪物,全身忽地劈啪作響,全身爆出金色的火焰,掙扎的力道愈是減弱。
  金焰不斷被另一條怪物吸進身体內,金光明顯增強起來。
  它在吸食同類的能量。
  受傷的怪物尾巴軟軟垂下,身体的金色逐漸脫下,轉為灰白。
  凌渡宇心中一寒,發力向岸邊游去。
  攀岸邊深紅色的岩石,凌渡宇爬上岸去,一露出水面,他立時呻吟一聲,全身水珠騰起煙霧,向上蒸發。
  炎熱倒卷而回,一下子又陷進灼熱的天地里。
  凌渡宇避進沿岸虛的植物帶。選擇了一個有若羅蓋銀灰色的植物的遮蔽下,挨條紋狀的樹身生了下來。
  雖是酷熱難當,但和下水前相比,已是天淵之別。
  他的腦筋飛快的轉動起來,想到很多早前忽略了的事物。
  這處是沒有陰影的一個奇异世界,想到這里,心中一動,仔細審視眼前的紅光,原來紅光是無數一粒粒發紅光和熱能的塵屑,不斷從頂上的紅云洒射下來,空气般充斥在整個空間內,造成一個火紅和灼熱的世界。
  他的眼光轉到大河流向的遠方,果然只見到紅茫茫一片,視線到了數十米外的地方便不能穿透。
  這种奇怪的紅微子,把這空間變成洪爐般的凄慘世界。
  “蓬!”一聲巨響從左側近處傳來。
  一株高達三十多米的黑色禿身大樹,驀然倒了下來,揚起了滿天的紅微子,熱浪加劇。
  凌渡宇呻吟一聲,想到了那條河,要死他也要死在那里。
  他的目光轉往流動的大河,河面不時飄浮餅巨大的樹木,無論紋理和色彩都非常奇特,一切是那樣地令人難以置信。
  口舌的乾燥又開始摧殘他的神經,昏昏欲眠的感覺不斷加強。
  河水流到那里去?
  假設這是一個封閉的空間,水若要保持流動,唯一的可能是來而复去,往而复還,所以這條大阿,應是繞了一個圈再回來。一直以來,他如沈翎都想像飛船內是超時代的巨构,內里布滿不能理解的奇歎机器,絕沒有想過會是這樣充滿了奇异生物的可怖地方,也沒有想到飛船內的空間龐大若斯,直似另一個世界。
  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异域。
  他可能再無車出此域的可能,地震應該把油井徹底破坏,失望和自暴自棄的情緒涌上胸臆間。
  凌渡宇大吃一惊,自從修練苦行瑜珈以來,無論在怎樣惡劣的環境里,他也能保持強大的斗志,永不言敗。是了!因為紅微子產生的悶熱,侵蝕他堅強的意志,就像洞穴內的人,喪失了与環境斗爭的勇气,只懂等待老化、死亡和在高熱中熔解,化成蒸气。
  圣者的元神到了那里去,他所說的“獨一的彼”,是否是這里的其中一种生物。
  “蓬!蓬!”
  遠處兩棵大樹倒了下來,其中一棵落到河里,順河水流去,加入了其他漂浮水面的植物行列。
  這個世界內一切都在腐毀和死亡,他心中驀地浮起一個明悟:這异域正在逐漸趨向滅亡。
  他站起身來,忽然一陣暈眩,迷糊間倒了下來,熱浪一波又一波地肆虐施園,紅微子在龐大的空城內跳躍,發出使所有生命乾枯萎竭的火熱。
  凌渡宇一咬牙站了起來,他一定要回到水里去,這時他的面貼在一棵大樹的樹根旁,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情況,利那間他明白了樹木不斷死亡的原因。
  近樹根虛的并不是复蓋這异域大地那深紅的岩石,而是銀光閃閃、近似飛船物質的奇怪東西,不像沈翎那塊的堅硬,而是松軟濕潤,离根部稍遠的地方,銀光閃閃的物質已轉化為紅色的硬岩,這就是植物不斷死去的原因,整個原本适合植物和生命的濕潤土地,逐漸化為堅硬無情的紅岩類物質,就像充滿生命的泥土,變為死寂的硬石。
  凌渡宇千辛万苦地爬了起來,一動怍便帶動四周炙熱的紅微子,令人昏眩的熱力驀地十倍百陪地加強。
  凌渡宇強抵熱力,同七、八米外的河水走去。
  走不了几步,离開河水數尺的地方,“蓬”一聲整個人倒了下來,躺在一棵倒下來的樹旁。
  他待要再爬起來,剛好看到大樹樹身是中空的,容積可以納入一個人的身体有余。
  凌渡宇靈光一現,先把腳伸入,再把身体縮了入去,只把頭部露出了一小截。
  樹身內有輕微的濕气,看來是剛倒下來不久,凌渡宇精神一振,体力回复了少許。
  凌渡宇運刀把身体向靠在的樹壁全力撞去,圓圓的樹身打了一個轉,滾落河水里,順水向紅茫茫的遠方流去。
  河水滲進了樹心內,使凌渡宇舒服得要叫起來。
  為什么河水不給熱能熬乾蒸發掉,地想不通?這并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樹木在河面浮流而去,沿岸的樹木擋他的目光。使他封閉在河道的世界內和壓頂的紅云下。
  向這奇异的世界無限深處進發。
  有好几次那种怪物在河面乍浮乍沉,但都沒有來騷扰他,渾然不覺他的存在。
  沿岸的樹木不斷死亡倒下,倒倒淮河里的便加入了他“座駕樹”的行列,每走遠少許,河里的生物便換了另一批,奇形怪狀,無所不有,形相都是猙獰可怖,透一种腐敗和邪惡的味道,不同類的生物不時爭斗殘殺,有好几次撞上浮木,几乎把凌渡宇翻了下來。
  浸在河水里,他感到精力旺盛,失望和無奈一掃而空,即管不能出去,他也誓要在這异域內一探究竟。他閉目養神,准備應付即來的任何事故。
  “轟!”猛然一下大震,浮木停了下來,擱淺在岸邊的岩石處。
  凌渡宇心想:也好,看看附近是什么環境也好,他飄浮了怕有二至四哩遠,河道仍是沒有盡頭,若是如他早先推想,河流是個循環不休的大圓,那才冤枉。
  凌渡宇爬出浮木,沉進清涼的河水里,他不敢停留,怕惹來什么凶物的攻擊,連忙爬上岩石,又把浮木用力拖上岩石的間縫處,免它流走,沒有它,這里真是寸步難行。
  他爬上了河岸,這處并不是紅岩地,而是沙丘般起伏的碎屑,碎屑都是那种銀光閃閃的物質。視野并不清晰,銀光閃閃,只見銀屑舖蓋整個大地,沙漠般從河岸約兩邊延展開去,遠方再不是紅茫茫一片,而是銀茫茫一片。
  什么植物也沒有。
  紅微子全不見了,代之而起是漫天的銀屑,雨雪般從天上紛紛落下,不一會他身上已沾上了一點點的銀屑,這時他仍是全身赤裸,銀屑有种腐敗的异味,使他很不好受。
  气溫雖仍是酷熱,但已是絕對可以忍受,就像印度的夏天。
  在他要走回河里時,一個遠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銀閃閃的碎屑雨里,遠方四百多碼虛有一堆堆高聳的物体,看來像是房屋的模樣。
  凌渡宇橫豎漫無目的,大步走了過去。
  銀屑雨逐漸減弱,當他离開目標五十多碼時,屑雨停了下來,不過他全身舖上了厚厚一層銀屑。他兩手上下掃拂,銀屑紛紛墮下,他抬頭望向天上。
  沒有了紅云,沒有了紅微子,沒有了迫人的火熱,整個飛船呈弧形的內部無窮無盡地复罩這奇异的世界。
  他有一种直覺,就是造成船身那不能毀滅的物質,這載整個异域的宇宙航具,正在不斷磨毀朽敗。整個天地都是用那种奇怪的物質組成,這里一定是發生了一場可怕的災難,這种奇怪的物質以不同的形式,步上腐死之路。
  這是個邁向死亡的世界。
  圣者的話沒有錯,再遲便來不及了,可是他也可能成為無辜的陪葬品。
  飛船毀滅時的情形會是怎樣?
  他不想看,因為代价太昂貴了,那將是死亡。
  “獨一的彼”在那里?
  不經不覺間,他來到了目標面前。一座又一座舖滿銀屑的物体,聳立眼前。
  物体是几何形的組合,給人超時代的感覺,高達三十多尺的方形建,低至离地面只有數尺的半圓形,結合其他約三角形、梯形,就像把不同的几何形積木砌在一起,几何建有規律地成十字形分布,井然有序。
  難道這是一個城市?
  想到這里心中一動,踏前几步,伸手在最近的奇异物体上抹拭起來。
  銀屑雨點般洒下,露出烏亮黝黑的牆壁,手触冰凍。
  這肯定不是地球的物質,不知是否建造此船的生物的居所。
  他不斷抹下銀屑,露出了方形建物的下截,卻完全沒有可進入的門戶。
  凌渡宇閉上眼睛,把心靈的力量凝聚起來,思感向“城市”的方向延伸。
  什么也沒有。他靈銳的感官接触不到任何生命,只有死亡的气息。
  這是一個廢棄了的死而。什么事令這外生物的城市成為廢墟?
  他在兩排的建物間漫步,腳下的銀屑做成厚軟的丘凌,每一步也會深深陷進銀屑里,舉步艱難。
  即管有什么异星人的体,也給深埋在地底下,想到這里,心中一動,這些舖滿銀屑的建物,或者遠比目下所見為高,屋要給銀屑埋了一大截,現在看到的,可能只是城市的頂部。
  進口方可能深埋碎屑下。
  照這樣的比例,居住在這城市的人物,會遠比人類巨大。
  一种聲音響起,似乎在很遠,又像在身側。
  奇异的風嘯鳴聲。鳴聲愈來愈大,愈來愈急。
  忽然間地上的銀屑飛揚起來,旋轉飛舞。
  狂風卷起漫天的銀屑,打身上疼痛難當,尤其是凌渡宇全身赤裸,難受可想而知。
  他把眼睛眯成一線,住回路走去,他打消了細察這死城的念頭,想重回河里,繼續旅程。
  狂風里不時帶來徹骨的冰寒,幸好凌渡宇少年時,會受過雪地裸臥的苦行瑜珈訓練,這時他運起意念,把全身的毛孔收縮起來,防止体溫外散,一步一步遠离死城,雖然是在目不能見的銀屑迷陣里,但他的方向感非常好,同河水的方向逐步接近。
  風勢愈趨疾勁,他行兩步倒退一步地推進,前方傳來流水的聲音。
  真是奇怪,剛還火般的熱,現在又寒冷得使人震抖。
  千辛万苦,終于來到他座駕舟空心樹干處,幸好他這刻回來,原來狂風把樹干刮离了岩石,只剩一小截還卡在岩石縫隙處,隨時漂浮而去,這也省了他不少工夫,連忙重施故技,縮入溫暖的樹房內,繼續末竟的旅程。
  河水變得溫暖,使他冰冷僵凍的身体熱呼呼地,非常舒服。
  河水的溫度居然隨環境的改動而變化,像是有靈性的活物。
  他剛透支了极多的体力,這一刻回到樹心里,就那樣躺,閉上雙目,把呼吸調至慢長細,精神守在靈台方寸間,進入了禪靜的境界。
  靈智逐漸凝聚,忽爾間感覺不到身体的束縛和區限,成為純意識的存在。
  一切是那樣平靜。
  在這至靜至极的剎那,异變突起,他的心靈不受約束地注進河水里,順水流延伸,不斷地旅航,越過廣闊的异域。
  一個龐大無匹的心靈,磁石般把他的思感吸引過去。
  凌渡宇心靈的小流注進了另一個心靈的大海內。
  他終于接触到“獨一的彼”,接触到圣者口中的它。但卻在經歷了這么多波折之后,其實他早應從圣者和沈翎處學曉,這是唯一和它聯絡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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