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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孤雁遠揚


  貪,是人的劣根性之一,它存在于每個人心中。
  守正不阿的人,會极力壓止住貪念,不讓它控制了他們的心。
  因為,他們知道,一旦被貪念控制了心,后果會很嚴重。
  被貪念控制了心的人,父母兄弟可以殺,朋友妻儿可以出賣,甚至是毫不相識的人,祇要阻著他們得到利益,一律皆可--
  殺!
  名利這一關,确是難倒了不少人。
  甚至,害死很多人。
  嬴天和傲風,很快便要成為貪念下的亡魂。
         ※        ※         ※
  真的,雖然他倆与眼前的婦人無仇無怨,甚至素昧平生,但婦人卻不借用奇門毒藥毒倒他們,更亮出匕首,誓要他倆--
  不死不休!
  一切一切,都祇因為嬴天身上怀有一件寶物--一件關乎龐大財富,与及天子之位的寶物--
  圣墓地圖!
  匕首已刺近眼前,且鋒口之上隱泛藍光,嬴天心知必是淬了劇毒。
  若中這刀,不死也得重傷。
  奈何嬴天全身發軟,無力抵擋……
  千鈞一發間,嬴天人急智生,張口便往刀尖咬下……
  牙一咬,剛好止住匕首去勢,但婦人一刺之力也不弱,見勢再使力推前,欲以匕首貫穿嬴天喉嚨。
  嬴天知危机未解,瘋狂提聚体內真气,竟給他勉強聚起兩成功力……
  真气一到,嬴天發力把頭一擺,先要令婦人与匕首分開。
  婦人不虞嬴天還能提聚真气,竟被嬴天的兩成功力震得手臂發麻,匕首登時脫手。
  婦人恐防嬴天尚有戰斗力,急倒退出兩丈外,伺机再動。
  嬴天把匕首丟到地上,并立刻運功遏制住毒力。
  斷腸之痛暫時給遏止住,但功力祇提聚到二成。
  嬴天深恐毒力再次發作會遏制不住,欲趁稍有气力之時,先帶傲風离開此地再算。
  詎料嬴天猶未動身,驀地人聲沸騰,街道兩旁的屋頂上閃出數十人影。
  人影少說也三十多人,且個個手持兵刃,把嬴天与傲風團團圍住。
  其中一個朗聲道:
  “始終是二姐的計謀和毒藥了得,把這兩個臭小子毒到手軟腳軟,還不他媽的任我們魚肉?”
  嬴天极目望去,祇見那說話的人身形肥腫似豬,樣貌极丑。他一眼便認出,這肥丑漢子正是當日他放過的“盤谷六獸”其中一獸。
  這陷阱,想必是鐵錚聯同“盤谷六獸”所布,以圖奪取他手上的圣墓地圖。
  想不到當日放他們一馬,如今反而令自己身陷險境,嬴天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做錯了。
  那婦人听見肥丑漢“贊賞”她手段夠卑鄙毒辣,不由得心花怒放,應道:
  “當然了!我‘毒獸’之名難道是假的嗎?”
  這時屋頂上一個人排眾而出,對嬴天道:
  “小兄弟,你我本來無仇無怨,而且你亦曾對我們手下留情,祇要你交出圣墓地圖,我答應放你們一條生路,怎樣?”
  說話的人,正是鐵錚。
  嬴天答道:
  “什么圣墓地圖?我根本不知你說什么。”
  肥丑漢搶著道:
  “臭小子少裝蒜,我們在那老鬼和小妞儿身上什么也找不到,不是你取了難道是他媽的鬼取了嗎?”
  嬴天聞言頓時心頭一震。
  他們在老者和小女孩身上找不到圣墓地圖?那即是說……
  他倆已慘遭毒手?
  想不到一念之仁,反而害了兩條人命,嬴天不禁悔意大生,不斷在自責。
  除了悔意,還有滿腔怒火。
  若不是身中劇毒而功力大減,他必定沖上去好好教訓這群禽獸一頓。
  可惜眼前形勢,對他實在极為不利。
  身旁的傲風,抱著肚子在痛苦呻吟,越拖得久,對他越危險。
  那毒獸更在旁危言聳听道:
  “小子,別想那么多了,再過多一個時辰,這小子便會腸穿肚爛,到時神仙難救。”
  難道嬴天真要向這班禽獸屈服?
  他猛地挺起胸膛,朗聲道:
  “哼!你們要的地圖便在我身上,有本事便來取吧!”
  “不識時務!給我拿下他!”
  十多名鐵劍幫徒眾齊舉兵刃,躍下便向嬴天圍攻。
  嬴天心知气力不繼,忙拔出佩劍以助。
  猶幸鐵劍幫徒眾武功不高,嬴天暫時還支持得住。
  鐵錚和盤谷六獸,卻在一旁冷看嬴天苦苦奮戰,伺机而動。
  其實毒獸的“斷腸軟骨散”毒性极之劇烈,嬴天單是控制著毒力也十分吃力,如今還要跟人兵戎相搏,每出一招或擋一招,也是出盡九牛二虎之力。
  單看嬴天頭發、衣衫盡被汗水濕透,已知他是何等岌岌可危。
  嬴天在廣成仙派三年,盡得天玄子真傳,如今竟被這群江湖鼠輩欺凌,真是始料不及。
  然而,他敗、他死不打緊,但他一倒下,身旁的傲風也勢必難逃毒手。
  何況,他一倒下,怀中的圣墓地圖也必被鐵錚一幫人奪去。假如“圣墓”真的如老者所言藏有能成為九五天子的秘密,那么天下豈不是要落人這幫惡人之手?屆時天下蒼生也必蒙難。
  天下蒼生……
  嬴天越想越急,猛地使盡殘余功力,怒喝一聲,以長劍剌出一式凌厲劍招。
  劍招厲害無匹,且隱透一股皇者之威,眾弟子同時被劍招所傷。
  嬴天使出的這一招,原來竟是當年他義兄佑德傳授給他的一招“皇者劍”--”君臨天下風云變”!
  其實嬴天對于此招的名字及從何學來,已盡皆記不起,祇記得其運气法門及如何使出,目下他內力不及,唯有冒險使出此劍招來解圍。
  眾人不虞嬴天仍有此戰斗力,不禁大惑愕然,一時間也不敢貿然殺上。
  嬴天此舉果然奏效,得到短暫時間喘息回气。
  但其實他如今也是強弩之末,祇要任誰在他身上打上兩掌,他也必實時倒下。
  鐵錚眼珠一轉,竟大聲道:
  “哼!想不到你還有此戰斗力,待我親手收抬你。”身子隨即蠢蠢欲動。
  站在他身旁的瘦削漢子,立即道:
  “鐵兄弟,這數日你清理幫中的异己,已殺了不少人,對付這些等閒之輩,還是留給我們代勞吧!”
  這瘦削漢子眇去右目,便是盤谷六獸之首獨眼獸。
  鐵錚听見獨眼獸此言,心中暗笑:
  “嘿!這小子不知還有几多功力,我才不會赶去送死。最好你們斗個兩敗俱傷,然后讓我一劍一個,圣墓寶藏便歸我一人所有了。”
  這鐵錚心計极高,祇一句說話,便激得盤谷六獸去拼命,其陰險狡猾可見一斑。
  但是,莫說六獸聯手,單是其中三獸,嬴天也招架不住。
  他腦中急轉,欲想出解危之策。
  終于,他想出了一條唯一有少許生机的方法。
  他鼓盡僅余的功力,迎著鐵錚殺上。
  他,實行要來個--
  擒賊先擒王!
  鐵錚乃眾賊之首,祇要擒著他,或許還有一線生机,因為以嬴天此刻的体力,他頂多祇能使出三招。
  僅以三招能拿下鐵錚嗎?
  單是對付鐵錚一人也未必可以,別忘記還有那六只可惡的禽獸。
  嬴天未沖至屋頂,站在鐵錚身旁的另一名矮小漢子,手一揚,一蓬黑影向著嬴天迎頭罩下。
  嬴天猝不及防,給罩個正著,原來是一個巨网。
  嬴天給巨网罩著,墮回地上,而矮小漢子手一緊,收緊网口的索子,嬴天登時給困得動彈不得。
  嬴天企圖以手中劍割破巨网,但巨网异常堅韌,以嬴天此刻体力,怎樣也割不開。
  鐵錚見嬴天再無絲毫反抗能力,与六獸一同落回地上。
  那肥丑漢子道:
  “嘿!就看你把地圖收在何處?”
  說罷使欲上前搜嬴天的身。
  鐵錚忙制止住他,并道:
  “慢著,這小子斗志极強,說不定臨死前還會反咬一口。”
  肥丑漢子問道:
  “那我們應該怎辦?”
  鐵錚道:
  “我們目的祇在圣墓地圖,用不著殺他,但又怕他日后找我們報仇,所以,最好的方法是……”
  “砍掉他雙手雙腳,那樣便兩全其美了!”
  砍掉嬴天四肢,比直接殺了他更慘,好狠好毒的鐵錚!
  肥丑漢子吃過嬴天的苦頭,听到這個折磨他的好方法,立即附和道:
  “好啊!好啊!”
  他拾起地上一口長劍,用舌頭在劍刃上舐了舐,獰笑著道:
  “就讓我來當屠夫吧!”
  嬴天看著肥丑漢子一步一步走近,卻不知如何是好。
  動彈不得的他,如今就如一頭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        ※         ※
  嬴天正危在旦一夕,但小鎮的入口處,一對男女正徒步而行。
  男的年約三十,生得异常高大壯健,虎背熊腰,肌肉結實,樣貌粗獷,身穿一襲由虎皮縫制而成的上衣,一看便知是一名獵戶。
  最矚目的,便是他肩上的東西。
  他竟然單手便托著一頭重逾百斤的梅花鹿,且還步履如常,气力煞是惊人。
  那女的与他是截然不同。
  她年約二十余歲,正值花樣年華,樣貌清純可愛,雖身穿尋常素服,卻反襯托出一份出塵脫俗的美,沒有半點庸脂俗粉般的造作。
  少女邊行邊嬌嗔著道:
  “都是你,硬要追著這頭梅花鹿,弄至天黑才回到鎮,他現在一定餓得半死了。”
  漢子道:
  “与其擔心他餓死,倒不如擔心他醉死,祇要有酒喝,有沒有東西吃也是其次而已!”
  “看你,緊張得那樣子,真不明你何以會看上那醉酒鬼。”
  少女被漢子說穿心事,登時兩頰緋紅,道:
  “誰……說我喜歡他?我知道他雖然一直也祇顧喝酒,終日意志消沉。但,他眉宇間隱隱然藏有一股不平凡的气派,他從前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他如今壯志消沉,祇不過未解開心結而已,他日必定會成就非凡的。”
  少女越說越陶醉,眼中充滿著憧憬。
  漢子見狀,道:
  “看你,靈魂儿都飛上九天啦!把他贊得天上有、地下無般,說不定他將來是皇帝老子,更娶你作皇后,那好了吧!”
  少女聞言,面上微現怒容,道:
  “哼!你再敢取笑我,我今晚便不燒飯給你吃,你最好吃了那頭梅花鹿。”
  漢子知激怒了少女,當下不敢再說,并語帶哀求般道:
  “不說了!不說了!我的好妹子,若你不燒飯,我可要餓死的了!我們還是快點找回你的醉酒皇帝哥哥回家吧!”
  少女被漢子逗得扑嗤一笑,笑容天真爛漫而美態自然,當下更加快腳步進鎮。
         ※        ※         ※
  肥丑漢子提著長劍,一步一步向嬴天進迫。
  嬴天被巨网困著,蜷曲著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眾人都滿以為嬴天的性命,与那張圣墓地圖,都已是囊中之物。
  然而,卻有一人,阻著肥丑漢子的去路。
  那人原來便是剛才醉臥于路邊的醉酒漢。
  醉酒漢不知在何時,竟在眾人不覺間,一拐一拐地走到肥丑漢子身旁。
  他半跌半撞,便撞了肥丑漢子一下,然后又向后跌退兩步。
  肥丑漢子被撞得身形一歪,心中滿不是味儿,那管他僅是一名醉酒漢,揮劍便往他劈去。
  “死酒鬼,阻頭阻勢,快滾開!”
  肥丑漢子這一劍本無傷人之意,用意祇是唬退醉酒漢,因此并無用上內力。
  劍上雖無內力,但肥丑漢子力度也是不弱,這一劍若劈在醉酒漢身上,准會砍掉他一只手。
  詎料劍至中途,竟戛然而至。
  原來肥丑漢子握劍的手腕,竟被醉酒漢抓著。
  肥丑漢子气力雖大,但被醉酒漢抓著的手,竟然動彈不得。
  正惊疑間,醉酒滿身形跌蕩,竟已竄到肥丑漢子身前。
  肥丑漢子還未想清楚是什么一回事,醉酒漢已有意無意地一肘打在他肥腫的肚腩上。
  看似輕描淡寫的一肘,卻是力發千鈞,把肥丑漢子打得整個人离地飛起。
  肥丑漢子飛跌兩丈外,手中劍亦已落人醉漢手中。
  眾人還未弄清是什么一回事,醉酒漢已揮劍割破困著嬴天的网。
  嬴天破网而出,但体力已接近耗盡,出盡九牛二虎之力方能勉強站起。
  嬴天接触醉酒漢眼神,發覺他眼中全無斗志,而且沉郁深邃的眼中,似隱藏了無數悲傷往事,道出了他坎坷的前半生。
  但更叫他震撼的,是他對這眼神……
  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對了!這感覺告訴他,他應該認識眼前人,祇是他不記得罷了。
  可是,眼前形勢并不容許嬴天在這個時候問個究竟,因為盤谷六獸已圍攏著醉酒漢、嬴天与傲風三人。
  醉酒漢身子半斜,似乎要靠長劍撐著地面才能站得穩,且眼中渾無半分戰意,醉醺醺地道:
  “嗌!你們……別要阻著我……歸家,嗌!有本事的……就跟我對飲……三百杯,看……嗌……嗌……誰個先……倒下……”
  醉酒漢似醉似醒,但剛才顯露一手,武功自是不弱。獨眼獸怕坏了大事,急道:
  “這家伙裝瘋扮傻,別理他!把他一并干掉,免得節外生枝!”
  其余五獸齊道:
  “好!”
  盤谷六獸心念一致,先合力除去醉酒漢,余下嬴天使容易對付了。
  盤谷六獸雖未算江湖上的一級高手,但六人聯手合擊也不是說笑,可是醉酒漢仍雙眼下垂,全無半點迎戰的意思。
  三年了!
  三年以來,他也未出過一招。
  他也以為,今生今世也不會再出。
  甚至,他早認定,今生陪伴他左右的,祇有酒。
  可是,這一刻,要出招了嗎?
  是為了嬴天?
  一個當今世上,唯一值得他為他而出招的人。
  雖然他此刻未能肯定,眼前這個少年,是否便是那人,但,感覺告訴他,他是!
  也罷!
  既是命運安排,那唯有--
  出!
  招!
  提劍、挺劍、出招,是如此一气呵成,流暢自然,絕不因三年沒提劍而有半分生疏。
  他劍術上的造詣,絕對遠遠超越嬴天!
  “盤谷六獸”祇覺眼前豪光大盛,他們,竟然看見--
  龍!
  刺眼強光中,竟然像有一條巨龍,張牙舞爪向他們猛噬!
  首當其沖的三獸,還來不及應變,已被巨龍奪去了他們寶貴的生命。
  余下的三獸,用盡其畢生之力向后退,但,巨龍卻無意放過他們,繼續向他們追殺,眼看他們也快要葬身龍口之際……
  驀地,“呀”的一聲慘叫,使劍中的醉酒漢抓著心窩,倒在地上亂滾,似乎极之痛楚。
  亦因這樣,獨眼獸、肥丑漢子与矮小漢子才撿回一命!
  險死還生,三獸仍心有余悸。
  眾人皆被醉酒漢的劍招弄得怔怔出神。
  特別是嬴天!
  他并非惊訝于醉酒漢竟然是武功高絕的人!
  他并非惊訝于醉酒漢竟會出手相救!
  更非惊訝于醉酒漢一招未完便痛苦倒地!
  他,祇是惊訝于他的劍招!
  醉酒漢使的一招,竟然与嬴天剛才使的……
  一模一樣!
  竟然是“王者劍”的--
  “君臨天下風云變”!
  而且,他使得比嬴天更純熟,更具皇者霸气!
  他究竟是誰?
  當今天下,能把“皇者劍”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的,祇有一人。
  莫非他是……
         ※        ※         ※
  三獸惊魂稍定,看見醉酒漢仍未能站起,心想若不趁此机會把他碎尸,便再難有机會,于是勉強把懼意遏下,鼓勇殺上!
  事与愿違!
  出人意表的事往往接二連三發生。
  三獸的好夢又一破碎!
  粉碎他們的夢和野心的,是一柄刀。
  擲刀的人,原來是剛狩獵回來的漢子。
  他与其妹本來想在鎮內找醉酒漢的,但聞得打斗聲,于是跑來看個究竟。
  眼見醉酒漢有危險,于是便擲刀相救。
  他這一擲之力,竟然力貫千鈞,鋼刀帶著風雷之勢,貫穿矮小漢子的身体,直插在地上。
  鋼刀一招奪命,祇把獨眼獸和肥丑漢子嚇得裹足不前。
  而這時兄妹二人已跑到醉酒漢和嬴天身前,兄長拔出鋼刀,守護著二人,而其妹則忙著照顧醉酒漢!
  醉酒漢折騰了一會,情況已稍為好轉,痛楚也減輕了許多。
  反而嬴天的情況卻越來越惡劣,因為他已開始感到遏止不了体內的毒性,雙眼開始模糊起來……
  一而再的被人破坏好事,鐵錚和盤谷二獸都已气得七竅生煙。但眼前的青年明顯又是一名高手,再加上情況開始好轉的醉酒漢……
  既然毫無胜算,最后當然祇有走!
  青年見眾人抱頭竄遁,也不追赶,回頭看看醉酒漢与嬴天。
  這時少女已扶起醉酒漢坐在地上,但嬴天卻已毒性發作,昏昏沉沉便欲倒下。
  幸好青年眼明手快,沖前一把抱著嬴天,嬴天出盡气力,手指指著地上毒獸的尸体,然后眼前一黑……
         ※        ※         ※
  嬴天醒來之時,己身在一爿木屋之內。
  木屋之內,還有那個救他的青年和傲風。
  傲風身中的“斷腸軟骨散”毒似乎已解,見嬴天醒來,便走近對他說:
  “天師兄,你終于醒了嗎?這位是王飛虎大哥,是他救我們回來的!”
  原來那青年名叫王飛虎。
  他對嬴天道:
  “我在那婦人的尸体上找到一包藥粉及一瓶藥丸,細心檢查過,發現藥粉是一种烈性毒藥,而藥丸則是解藥。當時你和傲兄弟都中了毒,于是我便喂了你們吃解藥,并把你們帶回我家。”
  “你們雖已服下解藥,但体內尚有余毒未徹底清除。這里是我的家,尚算安全,你們大可留下調養數天,待毒力盡去才走吧!”
  嬴天得王飛虎所救,心下万分感激,忙起床抱拳施禮道:
  “小子嬴天謝過王大哥救命之恩。”
  王飛虎連忙趨前相扶,并道:
  “舉手之勞,何足挂齒,嬴兄弟不必如此客气啊!”
  嬴天忽然想起一事,問道:
  “還有另一位大哥呢?”
  王飛虎道:
  “你是指酒鬼嗎?現在是大白天,他去了買醉未回,到晚上自然會回來的了。”
  嬴天道:
  “實不相瞞,我与那……醉酒大哥好象似曾相識,未知王大哥可否把他的事相告一二呢?”
  王飛虎奇道:
  “啊?你与他竟然相識?那就奇了!我還道他在世上已無親無故……”
  “其實對于他的事,我也所知不多,不過姑且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吧!”
  三人于是圍著屋中的小木桌坐下,王飛虎則把三年前的往事娓娓道出:
  “三年之前,有一次我出門遠行,打算找尋一些奇珍异獸狩獵。那一次,一走便走了數天,直至去到一個血竹林……”
  我在竹林十里外,便嗅到很濃烈的血腥味,好奇心驅使下,我便進入那竹林看個究竟……
  那里的竹樹异常奇特,竟然全是鮮紅色的。
  我越是深入,血腥味便越是濃烈。
  最后,我看見了一幕使我畢生難忘的情景。
  穿過竹林的地方,那里尸橫遍地,少說也有過百具尸体,而且當中更不少是肢离破碎,殘缺不全的。
  大量的鮮血,把整片大地染成殷紅一片,仿如血海一般,而且內髒、碎尸散滿一地……
  我平生閱歷無數,也不禁被眼前的恐怖情景震懾,久久不能自己……
  過了不知多少時間,我方才定過神來,連忙逐具逐具尸体檢查,看看有否生還者。
  能造成此等恐怖場面,那里必定經歷過一場慘烈無比的血戰,而能夠生還的人,似乎亦微乎其微。
  我千辛万苦,竟然給我發現一人尚有一絲微弱气息,但他的經脈卻已嚴重受創。我想也不想,便背了他回來。”
  嬴天插咀問道:
  “那人便是醉酒大哥?”
  王飛虎點頭相答,然后又接下去道:
  “他足足昏迷了十日十夜,其中有几次差點停了呼吸,幸好最后都蘇醒過來。
  可是,他所受的傷委實太重,足足醫治了一年,他才可以恢复如常人般的活動。
  但自從那時起,他使終日沉迷醉鄉,意志消沉,看來它是受了重大打擊而性情大變。
  也許他知道我們兩兄妹對他并無惡意,故此安心在此住下。
  雖然我家并不算富有,但養活多一個人也沒有問題,我見他這個模樣,便讓他住下來。
  我總覺得,他的身份殊不簡單,或許有朝他能重拾斗志,創出一番事業。”
  嬴天再問道:
  “那……他的真正名字是……”
  王飛虎答道:
  “老實說,他并無對我們說半句有關他的事,而我也沒有多問一句。”
  “因此,其實我連他的真正名字也不知道。”
  連對方的真正名字也不知道,便收留及照顧他三年,這事听來好象很可笑,不過世事又往往如斯荒誕。
  王飛虎祇覺得,這個頹唐潦倒的醉漢,他日的成就必定非同小可,而他天生下來的使命,便是輔助他創出一番偉業。
  如今,他祇等待一個時刻。
  一個巨龍蘇醒的時刻。
         ※        ※         ※
  說著說著,不覺天色已晚。
  祇听屋外傳來緩慢但凌亂的腳步聲。
  三人推門一看,原來是王飛虎之妹王飛鳳扶著那醉漢回來了!
  王飛鳳扶他倚著一棵大樹坐下,那是他最愛的位置,接著一聲不響地跑到屋后的廚房燒飯去。
  醉漢似乎比往日喝得特別醉,人如爛泥般癱在地上。若不是他偶爾舉起手中酒瓶灌兩口酒進肚,很容易被人誤會他已醉死地上。
  嬴天一步一步走向他,心中有著千万個疑問,希望能從他口中知道答案。
  醉酒漢是知道嬴天向他步來的,但他一眼也沒看過嬴天。
  嬴天終于步至醉酒漢身旁蹲下,看著他滿臉胡子和污泥,嬴天不時覺得十分陌生,一時又覺得十分親切,但千言万語,總是不知從何說起。
  呆了很久,嬴天才吐出了一句說話:
  “很……多謝你昨晚出手相救。”
  醉酒漢渾沒理會嬴天之言,徑自舉瓶喝了兩口酒。
  嬴天吞吞吐吐地,又再吐出一句話:
  “對不起!其實我……可否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醉酒漢依舊緊閉雙目,似乎并無回答之意。
  嬴天感到万分尷尬,卻又不知該說什么。終于,他靦腆地道:
  “我想,其實我是該先告訴你我的名字的。”
  “我叫--”
  “嬴天!”
  “嬴天”二字一出,嬴天感到醉酒漢身子微微一震!
  單憑這個細微變化,嬴天几乎可以肯定,他确實与自己相識。
  果然,醉酒漢微張開眼,凝視了嬴天好一會,卻始終沒說一句話。
  嬴天再問道:
  “我……是否与你相識的?”
  “我……真的記不起……”
  醉酒漢聞得嬴天此言,眼神中閃過一絲极失望的神色。
  但他立刻閉上雙眼,不想讓這絲失望神色流露出來;更肆意仰天狂笑,企圖以此來掩飾他此刻的心情。
  終于,醉酒漢吐了一句話,一句极度悲傷失望的話:
  “記得也罷!不記得也罷!与我何干?我的伴儿,有酒便足夠了!”
  莫名的心痛自嬴天心底升起,他連忙解釋道:
  “對不起!請別誤會!其實我在數年前曾經歷過一場大劫,自此記憶全失。”
  “我此行的目的,便是要尋回我的過去。若你真的与我相識,你可否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醉酒漢听了嬴天的解釋,心情似乎平伏了一些。他再次張開眼看著嬴天,沉思了一會,于是道:
  “好!既然你說你因為失去記憶才忘記我,我便姑且把我的名字告訴你。”
  “你好好的听著,我的名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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