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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陽春三月,中原大地一片生机盎然。
  素有“國色天香,万花一品”美稱的洛陽牡丹,在一場春雨之后,終于蓓蕾初放,頓時;洛陽城中到處紅白黛綠、嫣紅奼紫、百花爭妍、美不胜收,令人流連忘返。
  每逢此時,中原各地的游客都會云集洛陽賞花,洛陽城中人流滾動,异常熱鬧。
  白馬寺,位于洛陽城東約三十里。相傳東漢時期,天竺高僧聶摩騰、絲法蘭二增以白馬馱經書來洛陽傳經,白馬寺由此得名。
  与洛陽城的喧鬧气氛形成鮮明對照,白馬寺极為宁靜,偶爾,寺中傳來增人的頌經之聲。
  從白馬寺向西不到二里,有一片柳樹林,一條小溪碗蜒流過柳林。
  柳林深處,小溪邊上,有一座幽靜的篱笆小院。院中有几間木房,雖算不上气派,倒也古朴典雅。
  這所小院名叫柳浪居,現住四人;雷天風、南江月、小毛頭和一個十六歲的丫環小紅。
  自從去年冬天与“血魔”武圣天在紅花谷決戰之后,他們便住在了這里。柳浪居原先的主人是洛陽城中的富甲范子財,去年他在生意上吃了大虧,一時元气大傷,不得不變賣几處房產以維持生意。宋欽已看出雷天風的心思,知道他和南江月不會再住在宋家花園,于是便從范于財手中買下了柳浪居,送給雷天風。宋欽心城,雷天風不便拒絕,于是便住了進來。為了照顧南江月,宋欽將府里的丫環小紅派來。小紅在宋府四年,對主人的心思向來心頜神會,短短三個月,便和稚气十足的南江月混得爛熟,有時可以不分主仆。
  這天清晨,自馬寺的院牆外,南江月正在練功。
  這里是一片桃園,乳白色的晨霧剛剛散去,朝陽初照,映紅了園中盛開的桃花。
  南江月身穿水色長袖衣衫,衣袂裙裝典雅大方且寬松,兩條水辮束在腦后,襯托出她那亭亭玉立的优美身材。
  “小毛頭坐在一棵桃樹下,身邊是几個月前南江月在雪地中救起的小黃狗阿黃。短短几個月,阿黃已長大了許多,眼下正搖著尾巴,睜大兩眼瞅著主人練功。
  南江月抱到當胸,一記“五陽劍法”的起手式,頓時劍光四起,園中響起‘唰唰”的劍風之聲。
  “五陽劍洁”,乃是中原武林人人熟知的大路劍法,許多人練此到法,為的是打好劍術的根基。
  這套劍法南江月已練了三個多月,眼下已稱得上是輕車熟路,不過,九九八十一招一气做完,南江月也已是香汗涔涔。
  小毛頭見她練完,拍手笑道:“江月姐今天練得真好,我想雷大哥若在這儿,他再也別想排出毛病啦。”
  南江月用毛巾抹去額頭上的汗珠,道:“小毛頭,你說雷大哥天天讓我練這‘五陽到法’,何時才能教我新的到法?”
  “新劍法?”小毛頭眉毛一揚,十分在行地說道:“這你就不懂了。練武講的就是一個根基,根基若是打不好,就是教給你再高明的划法,你也練不好……”
  南江月笑道:‘哪雷大哥讓你無天練爬樹,又是什么呢?”
  不毛頭搖搖頭,認真道:“那是練輕功,飛檐走壁,爬樹圍牆,那都是上等的輕功……”
  “爬樹翻牆?”南江月笑道:“那算什么輕功?我七歲時便學會了爬樹,九歲時便會上牆,可直到現在還不敢說輕功練得如何……”
  二人正在說笑,突然听到一陣清脆悅耳的銅鈴之聲,轉首望去,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灰發老頭儿,盤腿坐在一頭瘦驢的屁股上,朝這邊過來。
  灰發老頭儿似乎無暇欣賞四周的美景,正在津津有昧地啃著燒羊腿,左手不時將一只大酒葫蘆往嘴里澆上一口,看他那仰頭的姿勢。便知葫蘆中的酒已所剩無几。
  見灰發老頭儿那副古怪滑稽的樣子,南江月和小毛頭對壘一眼,二人不由“扑哧”一聲笑出聲來。
  老頭儿“嗯”了一聲,勒住瘦驢,沖二人道,“喂,你們兩個小東西在笑什么?”
  “我們在笑它。”南江月手指瘦驢道。。
  “已?它怎么啦?”
  “你瞧,這只驢又小又瘦,可馱著大活人,卻還悠哉悠哉……”
  老頭儿听她夸自己的驢,兩眼一味,面帶得意之色,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兩眼一睜,沖南江月遭:“哎,丫頭,你可知‘柳浪屆’在什么地方?”
  南江月一听,回首与小毛頭對望一眼,兩個人立即警覺起來。
  小毛頭問道:“但不知您老人家去柳浪居何事?”
  老頭儿兩只綠眼珠一瞪,道:“小孩子家,打听那么多事干什么?!”
  小毛頭又望了南江月一眼,心想:“這老頭儿有些古怪,看他那蓬頭垢面的樣子;不象是個正經人。”
  想到這里,小毛頭嘿嘿一笑,用手一指北面道:“您老人家一直朝北走,便可看到。”
  老頭几“嗯”了一聲,也不道謝,徑自赶著驢朝北而去。
  “江月組,你看這怪老頭是什么人?”小毛頭望著老頭儿遠去的背影問。
  “那誰知道。”南江月搖頭道:“不過,他說話的樣子倒不像是坏人……”
  “晦……”小毛頭截道:“就其他不是坏人,也不會是好人!你瞧他那副髒樣,我小毛頭這輩子最髒的那會儿,也比他干淨!照我看,這家伙准是干我的老行當,到柳浪居討點便宜。”
  南江月微微點首道:“也許你說的對,我們不去管他,練功吧。”
  說完;南江月手舞寶劍,又練了起來。
  豈料,剛剛亮出几個招式,就听身后有人高聲喝彩道:“好!好……”
  南江月收勢回首,只見桃花樹后轉出一位年輕公子,此人中等身材,白皙的面孔,身穿一件十分考究的華服,一副豪門富戶公子哥儿的派頭。
  華服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南江月,拍手贊歎道:“适才楊某只道姑娘劍美,卻不知姑娘的人更美,人言:‘人面桃花’,我看姑娘是面胜挑花!這滿園的桃花在姑娘面前,豈不……”
  “閉嘴!”南江月叱道:“你是何人,敢在此對本姑娘胡言亂語!”
  華服公子嘻嘻一笑,道:“在下楊思玉,也許姑娘不曾听說過。不過,我爹楊忍才,姑娘……總不會陌生吧?”
  楊忍才,開封府首富,在中原,凡是在江湖走動之人,誰不知道“金床玉枕”楊忍才的名字。楊思玉原以為,只要道出自己的來頭,定會惊對方一跳,至少,也得使這位傲慢無禮的美人對自己客气一些。二
  豈料,南江月冷哼一聲,正色道:“本姑娘可不知道什么羊忍才牛忍才!你赶快离開這里,若再胡言亂語,可別怪本姑娘對你不客气!”
  楊思玉一愣,他万万沒想到對方會出此言,眉頭一皺問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爹的名字?”
  不等南江月開口,小毛頭挺胸道:“姓楊的,別以為你爹有几個臭錢就可以到處耀武揚威!你可知這位小姐的父親是誰?”
  “哦?”楊思玉冷笑道:“楊某倒想听听!”
  小毛頭喝道:“你可站穩了,不然說出來嚇你一褲子稀屎!”
  “好粗魯!好粗魯!”楊思玉扇著鼻子道:“小小的年紀,不知哪儿學來的這些髒話!”
  小毛頭“啐”了一聲,沖身旁的阿黃道:“阿黃!去把這個醒溜溜的家伙赶跑!”
  阿黃一聲怒吠,沖楊思玉扑了過去。
  南江月生怕阿黃傷人惹出是非,急忙上前,要拉住阿黃,哪里還來得及!
  “嗖!”
  阿黃一記縱躍,已扑至楊思玉眼前!
  眼看楊思玉已無法避閃,南江月心叫不好,以為楊思玉必被阿黃所傷。
  然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楊思玉的身子突然一動,竟向后飄飛出去,阿黃一記扑空,落在地上,而楊思玉的身子卻一直后飄,悠悠然倒坐在一根拇指粗細的桃樹枝上,樹枝上下搖蕩,楊思玉的身子也隨之起优,宛如一只剛剛飛落在枝頭的大鳥。
  南江月心頭一凜,暗忖道:“沒想到這個油頭粉面的家伙竟有如此高妙的輕功!倘若此人不怀好意,看來自己和小毛頭恐怕難以對付。”
  想到這里,南江月轉身沖小毛頭道:“不用理他,我們走……
  “喂喂……”楊思玉連聲喊道:“姑娘不必誤會,楊某此來決無惡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楊某愛花,更愛美麗的姑娘。再說,我楊思玉又不是老虎,姑娘和楊榮親近親近,又有何妨?”
  南江月白了他一眼,和小毛頭轉身就走。
  然而就在這時,剛才北去的那個怪老頭儿又急匆匆騎驢赶了回來。
  小毛頭一伸舌頭,輕聲道:“不好!那老怪物又回來啦,赶快离開這儿!”
  “小兔崽子!”怪老頭儿怒道:“你竟敢哄騙老夫,看我不把炖了吃肉!”
  “哇!原來是個吃人肉的怪物!”小毛頭喊道,轉身便朝樹后面鑽。
  楊思玉樂道:“哈哈,原來你小子也怕吃人肉的……”
  “呸!”怪老頭儿坐在驢屁股上,用啃了大半的羊腿一指樹枝上坐著的楊思玉,道:“你小子說誰是吃人肉的?!”
  “咦?”楊思玉嬉皮笑臉道:“您老人家自己剛剛講過的話,怎么就忘了?”
  怪老頭儿瞪著一對綠眼珠儿道:“老夫說什么啦!”
  楊思玉哈哈一笑,道:“楊某活了二十五歲,還是頭一次遇到如此愚笨之人……”
  語尤來了,怪老頭儿手中的半只羊腿已然風馳電閃般飛了出來。
  楊思玉“呃”了一聲,猛然身子一記后頒,“滴溜”在枝頭倒轉一圈,已复坐在原處,羊腿“呼”地擦身飛過,卻是有惊無險。
  “霍!原來你小子還會個三腳貓!”怪老頭儿咧嘴道。
  南江月本可借机离開,但偏偏又好奇,總想看個究竟,因此干脆站立未動。
  楊思玉見對方真動了手,也毫不客气,右手一抖,“嗖”他一聲,三朵桃花飛旋擊出,有如箭射,扑向盤坐在驢屁股上的怪老頭儿。
  南江月暗惊道:“以花代箭!沒想到此人的內功競如此惊人!”
  怪老頭儿見對手打出暗器,只是不屑地冷哼一聲,盤坐的身軀竟突地懸浮而起,离開驢背一尺,三朵桃花呼嘯著從老頭儿盤下擦過,釘在不遠處的一棵桃樹干上!
  南江月心中一愕:“‘玉女升天’!想不到這位邋遢老頭儿的輕功竟已臻化境,看來真是人不可貌相……”
  南江月吃惊,楊思玉更是感到惊异!要知道,武林中人,凡能練至“青萍渡水”、“踏雪無痕”者,且稱得上是輕功高手,而能練至輕功更高一層,諸如“玉女升天”、“浮云東海’之人,江湖上已少之又少。楊思玉輕功受高人指點,自是行家,只憑怪老頭儿這一記“玉女升天”,便知道對手武功的份量,于是一記縱躍,雙足落地,沖怪老頭儿供雙拳道:“楊某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前輩,望前輩寬恕?”
  這句話似乎极為傾耳,怪老頭儿眯眼點首道:“嗯,看來你小子還有點儿眼力,算了算了,老夫向來是講理之人,且饒過你小子這次,滾吧!”
  楊思玉嘿嘿一笑,又遭:“楊某自然要滾,在滾之前,還想請教前輩尊姓大名。”
  南江月一听,也豎起耳朵,她真想知道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怪老頭儿究竟是何方高人。
  怪犁儿得意一笑,手扭胡須,眯眼悠悠道:“若是說老夫的大名嗎……”說到這里,又突然搖頭自語道:“算啦算啦,不說也罷!唉,我老爹可真夠損的,怎么給老夫起了這么個名字,看上去挺威風,可說出去真他媽的喪气!”
  這時,小毛頭從樹后鑽了出來,高興道:“我知道您老人家叫什么啦!”
  怪老頭儿一征,胡子一撅道:“你小子知道個屁!”
  小毛頭樂道:“您老人家是不是叫……崔自殺?”
  “呸!”老頭儿吼道:“是崔四殺!不是自殺!咦?你小兔崽子怎么知道老夫的姓名?!”
  小毛頭道:“是雷大哥告訴我的,您老人家有一對狼眼珠……”
  “是綠眼珠!”
  “狼的眼珠也是綠的!還有,您老人家特別……”
  “特別什么?!”
  “特別胜……”
  “啐!雷天風那小子就是這樣告訴你的!他在哪儿,在哪儿……”
  小毛頭嚇得又躲到了樹后。
  楊思玉一听是崔四殺,也不由一伸舌頭。
  最穩當的還算是南江月,見老頭儿發怒,便笑著上前道:“崔三叔,他小孩子家和您老人家開玩笑,您別生气……”
  “崔三叔?”崔四殺疑道:“你叫我崔……三……椒,啊……你是……陳子樺的寶貝女儿!”
  南江月點頭道:“我叫南江月。”
  “哈哈!”崔四殺突然轉怒為喜,身子一飄,從驢屁股上掠了下來,樂道:“原來是大侄女!來來來,讓三叔好好看看!哈哈……好!好!這么一細看,倒真地像我那二嫂蘭如玉!哈哈哈……”
  南江月道:“三叔,你是來找我雷大哥嗎?”
  崔四殺點首道:“不錯,你三叔找他有些正經事哩……”說道這里,回頭看了一眼楊思玉,又問道:“大侄女,他是何人?”
  楊思玉急忙上前道:“在下楊思玉,家住開封,見過崔老前輩。”
  崔四殺“嗯”了一聲,沉聲道:“楊思玉,老夫和侄女在這儿有點儿事,你……”
  “楊某明白,這就告辭。”楊思玉知趣儿地說道,沖南江月望了一眼,轉身离去。
  此時小毛頭嘻笑著走了過來,沖崔四殺道:“三叔莫要見怪,我小毛頭剛才是胡說八道,三叔要打我嘴巴,喏,給你;”說著,小毛頭把臉伸了過去。
  崔四殺一笑,用手指點一點小毛頭的腦門儿,道:“天風早就和我講起過你這小子,今日一見,果然是個小人精!要論斗嘴,你崔三叔還真斗不過你小子哩,哈哈……”
  南江月道,“三叔,雷大哥現在不在‘柳浪居’,不如您老人家先到家休息一會儿,也許……”
  “侄女,天風去了哪儿?”崔四殺不等南江月說完,便將話截住。
  小毛頭道:“今天一大早,‘白風幫’的來幫主派人來找雷大哥,說是有要緊的事情与雷大哥商議。”
  “要緊的事情?”崔四殺眉頭一皺,沖小毛頭道:“你可知是什么事情?”
  小毛頭搖了搖頭。
  南江月道:“三叔,莫非……江湖上又出了什么大事?”
  崔四殺臉色一沉,道,“不錯,确實出了大事!大侄女,此事干系重大,三叔現在就去洛陽城找他!”
  南江月道:“三叔,那儿的路我熟,還是我帶三敘去的好。”
  崔四殺笑道:“嗯,真是三叔的好侄女,那咱們現在就動身。”
  小毛頭急道:“江月姐,我老也沒去洛陽城玩儿了,咱們一起去吧?”
  南江月笑道:“都去了,誰來看家?你和阿黃先回去,我和三叔去去就回來。”
  小毛頭聞听,把嘴一撅,回首沖阿黃作了個鬼臉儿。
  一條黃土官道,始自洛陽城東門,直通家陵。鞏縣、鄭州和開封,是河南地界的一條命脈之道。
  上午,在這條官道上出現一位老者和一位少女,正是崔四殺和南江月。
  崔四殺仍舊騎著那頭瘦驢,南江月沒有騎馬,而是步行走在一旁。
  此刻,春陽明媚,暖風拂面,官道上東來西去的行人川流不息,從裝束上看,大多數人屬于來洛陽觀光賞花的游人,想發財的當地買賣人當然不會錯過良机,一路之上,挑擔推車,沿街叫賣的小販比比皆是,這下于可忙坏了南江月。
  崔四殺貪吃,一會儿讓南江月在小販那儿買几只開封特產梅花包子,一會儿又要吃燒雞。偏偏南江月對這位三叔特別耐心,有求必應,把崔四殺樂得合不上嘴。
  崔四殺用嘴撕著一只肥嫩的燒雞,這副吃相,引來了過路行人好奇的目光。
  “大侄女’,崔四殺嚼著雞肉,得意道:“你說,三叔這輩子也沒積什么德,可偏偏福份不淺!先是遇著雪世侄,這小子還真給我二師兄爭气,連我這個師叔都臉上有光,嘿嘿……如今,我崔四殺又得了你這么一個孝順的大侄女,你說這是不是三叔的福份!哈哈……”
  南江月輕聲道:“三叔体輕點儿,瞧,別人連路都不走了,都在看你……”
  “看我?”崔四殺左右環顧,見過路的行人果然都在好奇地望著自己,仿佛是在看什么怪物,于是將綠眼珠一瞪,沖周圍人大聲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怎么,沒見過驢還是沒見過燒雞?!”
  周圍的行人見他那發怒的樣子,誰也不想惹事,急忙各自低頭赶路。
  崔四殺不解气地哼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什么,轉首道:“我說大侄女,你和天風什么時候辦喜事啊?”
  南江月臉頰一紅,撅嘴喚道:“三叔,你老又沒正經!”
  崔四殺咧嘴一笑,道:“大侄女,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若是張不開口,三叔給你去說!再說,你爹娘都已不在,你們的事,三叔就作主啦!”
  南江月沒有開口,可心里卻是美滋滋的。
  崔四殺瞄著南江月哈哈一笑,又道:“大侄女,你心里怎么想,可瞞不過我老頭子。”
  “三叔,”南江月手指路旁的小販,道:“那里賣的是鞏縣烤鵝肉,你老可喜歡?”
  崔四殺一听“烤鵝”二字,眼睛頓時張大,連聲道:“好好,老夫有三十多年沒吃烤鵝肉了,快去買上一只,好侄女,要一只肥大的,味道越重越好……”
  就在這時,二人背后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只見遠處十几匹戰馬風馳電掣地朝這邊狂奔而來。頭一匹黑馬上端坐一位黑衣老者,身后的十几人也皆是黑衣勁裝,背負寶劍。馬隊過處,煙塵滾滾,路上的行人慌忙四散避閃,這十几個人有如一團黑色的旋風,橫掃而過、好不霸道!
  崔四殺曾了一眼,回頭從南江月手中接過烤鵝,撕下一只大腿,開始津津有味地啃起來。
  “好!鞏縣的烤鵝果然是合你三權的口味!嘿嘿……”
  “三叔,那十几個騎馬的沖過來了,咱們……”
  “不讓不讓!”崔四殺道:“你三叔這烤鵝剛剛嘗出些味道,豈容他人打攪!賜,好香!好香!哈哈哈……”
  馬隊狂奔而來,可崔四殺仍盤坐在驢背上,有滋有味地啃著烤鵝。
  “唏律律……”
  當首的黑馬一聲長嘶,馬頭高高揚起,戛然在崔四殺身后止住。
  “什么人膽敢在此放肆!”馬上的黑衣老者雙目如劍,沖崔四殺沉聲說道。
  崔四殺頭也不回,又用嘴撕下一塊鵝肉,邊嚼邊道:“大路朝前,各走一邊,是哪個小兔崽子在老夫的驢屁股后面放臭屁!”
  不等黑衣老者開口,已然從他身后跳下兩個中年漢子,沖到崔四殺兩側,舉起馬鞭就打。
  崔四殺冷眼一瞥,眼看馬鞭就要抽到自己,身子陡然一動,“呼”地飄掠到瘦驢的頭上,卻仍舊保持盤坐之態,嘴里還叼著那只鵝腿。
  “啪!啪!”
  兩個漢子一鞭擊空,卻剛好打在對方的面上。
  崔四殺這一手表面看上去并不惊人,可黑衣老者卻是心中一凜,立即看出這位蓬頭垢面的老頭儿絕非等閒之輩,沖兩個惱羞成怒還要再動手的漢子喝道:“住手!簡直是不知深淺,還不給我退下!”
  兩個漢子手握馬鞭,悻悻退到一旁。
  南江月沖崔四殺道:“三叔,咱們還是走吧!”
  “不走,不走!”崔四殺擺手道:“這兩個小兔崽子打了老夫,能就這么走了?!”
  “可他們……自己打了自己。”
  “那是他們活該!他們沖老夫舉鞭子,就算是打了老夫!至于說疼不疼,你去問問這兩個混蛋!”
  黑衣老者淡淡一笑,沖崔四殺道:“這位朋友,敝人鄧三春,訪問朋友大名!”
  崔四殺一听“鄧三春”三字,立即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一眼對方,隨后鼻孔中輕輕“哼”了一聲,道:“老夫早就听說過開封‘長青門’掌門叫鄧三春,還听說此人身材魁梧。儀表堂堂,今日一見……哈哈,原來江湖傳聞,十有八九卻是訛傳……”
  “此話怎講?!”鄧三春沉聲問道。
  “喏,”崔四殺用手一指對方,道:“你身高不過七尺,眼凹腮陷,眼大而無神,胡須活像是霜打的韭菜,而且面帶疾容,哪一點如傳聞所說……”
  “住口!”鄧三春臉色發青,陰聲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崔四殺冷冷一笑,不緊不慢道:“老夫處何人与你何干?哼,你小子霸道,老夫比你還霸道!”
  “怎么,你不打算讓開?!”
  “笑話!這路又不是你‘長青門’的,憑什么老夫要給你讓開!”
  鄧三春冷哼一聲,道:“既然你知道鄧某是何人,那就說你有、意与我‘長青門’過不去嘍?!”
  “哼哼!什么‘長青門’!在老夫面前,你小子還想拿什么‘長青門’抖什么威風!別說是你小子,就是你師父匡沖,老夫讓他趴下,他也絕不敢坐著!”
  鄧三春活了五十四歲,還沒有讓人如此侮辱過,尤其使他憤怒的是,這個胜老頭儿不僅僅侮辱自己,還竟敢辱罵自己的師父!匡沖是什么人物,跺一腳半個河南都得顫上三顫!可此人竟不把匡沖放在眼里!
  “老東西!”鄧三春終于按捺不住道:“我看你是活膩唯,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此時,過路的行人已遠遠圍了一大片,在這种場合下,就算知道對手來頭不小,鄧三春也不能當著眾人丟‘長青門’的臉面!
  鄧三春手下的十几人一見掌門說出此話,紛紛翻身下馬,將崔四殺和南江月圍住。
  崔四殺仍在啃著鵝腿,似乎周圍什么也沒有發生。
  南江月再也沉不住气,從腰間“嗆”地拔出寶劍,沖鄧三卷叱道:“光天他日,你們想干什么?!”
  鄧三春冷笑道:“干什么……你馬上就會知道!”
  崔四殺偏頭道:“大侄女,別听這小子咋唬!告訴他你是誰,你看他還威風不威風。”
  鄧三春仰面哈哈一笑,道:“是誰?總不會是天王老子昭!就是天王老子,鄧某又何懼于他!”
  崔四殺朝嘴里灌了口酒,慢條斯理地道:“好吧,老夫告訴你她是誰。陳子燁和雪天風的名字,你小子總听說過吧?”
  “什么?!”鄧三春一愕:道:“你把話說清楚!”
  崔四殺冷笑一聲,用手一指南江月,道:“她便是陳子燁的女儿,也是雪天風的未婚妻,小子,你听清楚啦?”
  鄧三春聞听,臉色頓時變白,愣了半晌,才沖崔四殺道:“那么……您老人家……”
  崔四殺得意道:“大倒女,你管我叫什么?”
  “三叔,你怎么……”
  “听見沒有,我是她三叔,鄧三春,你總該知道老夫是誰了吧。”
  鄧三春楞了片刻。用舌頭舔著嘴唇,沖崔四殺拱雙拳邀:“原來是崔前輩,适才怒鄧某無禮。”
  崔四殺左手一揚,道:“算啦,老夫不与你計較便是。走吧,馬騎慢點儿!”
  鄧三春不再多言,拱手告辭。
  南江月望著鄧三卷一行的背影,道:“三叔,你為何要如此?”
  崔四殺道:“這些家伙平日橫行慣了,你三叔偏要整整這幫家伙。哎,大侄女,不是三叔吹牛,就憑你現在的身份,十個鄧三春他也不敢放個屁!”
  南江月柳屑一跳,嗅道:“我可本想仗著我爹和雷大哥唬別人。將來,我要練好武功,自己保護自己。三叔,你信不信?”
  崔四殺聞听,咧嘴笑道:“信信,三叔哪能不信,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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