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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邵力杰面色蒼白,兩眼直視著方純白。
  他十分清楚方純白同雷天風的關系,也知道方純白的份量。此人冷酷、無情而且殘忍,但絕不是小人,只要他點頭,便絕無反悔,宋姣姣、陳江月和霍云婢不會反對,在場的其他人無人敢反對,因為沒有人會愚蠢到去跟“四指白衣”作對。
  烏云自無際緩緩壓來,起風了。
  山海樓的大院內靜得出奇,此刻若是有人突然走進院內,會誤認為自己撞入了龐大的塑像群。 几百雙眼睛直盯盯地瞅著使立在院中的方純白。
  沉默半晌,方純白冷冷一笑,道:“看來雷天風沒看錯人,‘白雪尊者’邵力杰果然是与眾不同!”
  邵力杰劍眉微挑,道:“你答應了啦?”
  方純白微微搖首:“不,我沒答應。”
  “為什么?”邵力杰問道。
  “很簡單!”方純白瞥了一眼對方手中的寶劍,接道:
  “你比万松白更有价值。”
  邵力杰談然一笑,道:“多謝閣下抬舉。可邵力杰甘愿為本門當家的和其他弟兄去死!”
  一旁的蔣標早已是淚流滿面,沖邵力杰哭道:“邵兄!咱們長白門不能沒有你,你不能死!就讓我們几個兄弟代當家的去死吧……”
  “住口!”邵力杰喝道:“在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儿!”轉首沖方純白道:“閣下到底想怎樣?”
  方純白微微一笑,道:“邵力杰,我們不妨打個賭。”
  邵力杰一怔:“打賭?”
  “不錯,方某久聞‘白雪尊者’一柄鋼劍威震關東,名揚中原,我和你賭法?”
  “賭劍?如何賭法?”
  “倘若方某輸在你的劍下,山海樓的事就此了結。倘若你輸了,這里的事情,也只好任其下去。”
  邵力杰略思片刻,拾首道:“這么說,你我的賭注,只限于在場的本門弟兄?”
  “正是!”方純白道:“万掌門此刻正在宋府,如果他命大,任何人都奈何不了他,假如宋幫主不肯放過他,誰去了也沒用!你說呢?”
  邵力態沉默片刻,回首看了看身負重傷的羅遠、蔣標、何天杰、肖林和安子南,隨后沖方純白綴緩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
  “嗡──”
  全場几百人見這兩個人要動手,頓時紛紛議論起來。像方純白和邵力杰這樣的傳奇高手,平田難得一見,如今這兩個人要當眾交手,對于喜好熱鬧的武林眾人來說,真是千載難逢的机會,不由得大家不興奮。再說,又有几個人真正關心“七豪”的死活,未等二人動手,一些好賭的人已開始在二人身上下賭注。
  宋姣姣心想:“方、邵二人都算得上是雷大哥的朋友,也都是自己今后所能信賴的人,真動起手來,難免會有傷亡。”于是道:“二位且慢動手,容宋姣姣說一句話!”
  方純白沉聲道:“宋姑娘請講。”
  宋姣姣正色道:“方大哥、邵大哥,我只想問你們一句話,假如雷大哥還活著,他是否也希望看到你們兩人動手?”
  方純白面況如水,一言不發。
  邵力杰低頭無語。
  宋姣姣又道:“你們明明知道,雷大哥不希望看到你們這樣,可你們……”
  “不用說了!”方純白截口道:“我方純白如今已經不再有朋友!”
  邵力杰抬夠眉,道:“雷天風已去,邵力杰已再無知音!”低首看了一眼手中的寶劍,喃喃道:“老朋友,你隨我二十余年,如今知音已失,你只能空對明月,倒不如与故人同去的好!”話到這里,邵力杰持劍的右手突然揚起,寶劍當空划出一道銀弧,旋即‘啪”他一聲,銀劍一折為二。
  眾人頓時發出一片惋惜之聲。這倒不是因為失去一只名貴的寶劍,而是大家再也無法目矚邵力杰那傳奇般的劍法。
  方純白目光冰冷,沉聲道:“邵力杰,你我是生死之賭,如今你劍已失,拿什么跟我賭?”
  邵力態坦然微笑,道:“劍雖去,人尚在,手中無刻,心中有劍。”
  方純白微微搖首,道:“你不是不愿用劍,而是不想在兵刃上占便宜!現在你我皆是徒手,可你知道這將意味著什么嗎?”
  邵力杰淡淡一笑,沒有回話。
  方純白又道:“當今武林,能以徒手胜我者,只有雷無風一人,你不會成為第二人!”
  邵力態仍未說話,人顯得格外平靜。
  宋姣姣与江月和云擦互望了一眼,三位姑娘為邵力杰捏了一把汗。方純白的話并不夸張,若論手上的功夫,以方純白的出手,連雷天風都感到難以對付,“四指白衣”和“中原第一殺手”的綽號正是靠方純白的一雙徒手得來的。邵力杰的优勢在劍上,劍失,优勢不复存在,眼下他是以自己的短處對付對手的長處,三位姑娘又怎能不為他擔心。
  二人相待片刻,方純白道:“邵力態,你我賭注已下,你可以出手了。”
  邵力態點了點頭,旋即長身一縱;右手在半空一划,五指并齊,以掌代劍,“嗖”地劈向對方的左肩頭。
  這一招本是試探,可邵力杰万万沒有料到,方純白競佇立未動。
  “啪。”
  邵力杰這一掌結結實實地劈在了對手的“肩并”穴上,方純白渾身一震,向后退了半步,咬牙站住,只覺得左臂一麻,似乎已不屬于自己。誰都清楚,他的左臂短時間內不能再用。
  邵力杰一愣,收手道:“閣下這是何意?”
  方純白冷笑道:“方某已聲名狼藉,可不愿再給后人留下閒話。眼下你找扯平,我已可放手与你一搏!”
  “搏”字剛出口,方統自右掌稗然擊出,邵力杰只覺得眼前一花,急忙微撤半步,右手猛然托出,去迎來掌。
  “嘶!”
  一聲帛裂,邵力杰的左肩被對手的指尖挑破,而自己迎上去的右手擊到的竟是一個幻影!
  邵力態心中一震,方知道對手手上的功夫,已達到出手于無形的玄妙境界。
  “當今武林,能以徒手胜我者,只有雷天風一人,你不會成為第二人介邵力杰心中复述著對手的這句話,面色變得愈加凝重。
  “唰!”
  方純白再次出手,五指直抵對手的中宮,邵力杰疾退,不敢有絲毫大意。
  “呼!”
  方純白一記騰空,有如一只扑翅的自鶴,自上而下,將對手罩在自己的掌下。
  邵力杰已無退路,一聲大吼,長身反擊,兩掌并用,使出了“三星劍法”中的兩招絕技,左手凌空一翻,擊向對手“天突”穴,這一招叫“深秋攬月”,右臂微屈,五指刺向對手前胸的“中庭”穴,這一招叫“五柳還陽”。
  “扑!扑!”
  二人乍合乍分,各自暴退三步。
  方純白的白衣被對手當胸刺破。
  邵力杰的嘴角處接著一縷殷紅的血絲。
  這一回合,二人都負了輕傷,方純白以單掌對雙掌,与邵力杰打了個平手。
  “好劍法!”方純白點頭贊許道。 “過獎!”邵力杰搖頭道:“閣下以單拿對雙掌,仍能傷敵于無形,邵某佩服!”
  宋姣姣抓住這時机,槍上一步道:“方大哥、邵大哥,兩個回合已過,你二人不分胜負,比武應當結束了。”
  方純白拍手道:“俗話說的好,事事不過三,我想這第三個回合,一定會有個結果!”
  邵力杰點首道:“閣下所言不差,既然是以武作賭,總該有個輸贏才是!今后無論是誰去見雷天風,總能有個交待。”
  宋姣姣還想再勸,然而遲了,就在邵力杰話落的一剎那,方純白右臂一展,長身躍起,扑向對方,邵力杰絕無半點猶豫,雙足一點,身子騰空而起,迎著對方扑了上去。二人皆是白衣,此刻就像是兩只迎頭疾飛的白鶴。
  在場的人都是行家,誰都看得出,交手二人已孤注一擲,這將是決定生死的一擊!
  眾人睜大眼睛,臉上露出無法掩飾的緊張与興奮。
  三個姑娘的心可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們不愿看到的事情就要發生,可自己又無法去阻止……
  驀地,不知從何方流星般飛來兩粒海棠大小的東西,其速度之快,竟瞞過了在場眾人的眼睛。這兩粒暗器一上一下,左邊的一粒直扑邵力杰的小腿,右邊的一粒卻飛向方純白的“太陽”穴!
  方、邵二人是何等功力,听到暗器的聲音,便知擊向自己身上的什么位置。
  方純白身子凌空一折,右手順勢一抹,這是一記“如來大拂手”。
  邵力杰則身子向下一路、一直。飛來的暗器覺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他的腋下。
  說來也巧,二人的這兩個動作,剛好使二人一上一下,交錯掠過。
  眾人一怔,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方、邵二人飄落于址,每人伸出右手,方知這暗器竟是兩粒棕色的佛珠!
  “哈哈哈……”大門處傳來了一陣朗笑聲,眾人順聲音望去,方見一位身材魁偉,身披大紅架紗的老僧飄然而入。
  “是少林掌門了尚!”有人認得了尚,不由失聲喊了出來。
  一點儿不錯,來人正是了尚,在他身后還有一些人,頭一人便是宋欽,其后是万松白、胡岳、了空大師、孟夕、万宗輝、典刀、少林派四大弟子以及白風幫的十几人。
  “阿彌陀佛!”了尚高頌一聲佛號,走到方、邵二人面前道:——貧僧不知二位施主之間有何解不開的冤化,竟以死拚?普渡眾生,乃出家人的本份,貧僧以兩糧佛珠,化解一位施主的爭斗,望二位看在老俗的面子上。化子戈為之玉帛的好。”
  方純白瞅了瞅手中的佛殊,微微一陣冷笑,緩緩道:
  “既然是少林掌門出面化解,方共不敢有二話。不過,此事的起因,我想大師比方某更清楚。”扭頭瞥了一限在宋欽身后站立的万松白,又冷冷道:“剛才有人講,凶手正在宋府做客,我還有些怀疑,可現在看來……哼,真是人心難測啊!”
  宋飲干咳一聲,道:“看來閣下是誤會啦。雷大俠遭人暗害,宋飲豈有坐視之理?只是,眼下事情還未搞清楚,朱欽不敢亂動干戈。”
  方純白冷哼一審,沖宋欽道:“如此說來,方某就恭候來幫主將此事查清。告辭!”
  方純白頭也未回,徑直走出大門。
  三個姑娘一見万松白,眼都紅了。方純白剛剛邁出大門,宋姣姣忿然道:“爹!長白門的人暗害了雷大哥,你怎么還護著他們?我想爹一定不會忘記,雷大哥是有恩于咱們宋家的,你這樣做,怎么對得起雷大哥?又怎么對得起你最最尊敬的‘四方居士’陳老前……”
  “住口!”宋欽气得臉色發青,嘴唇微微發顫,沖宋姣姣喝道:“大人的事情,你一個小孩子家懂什么?”
  宋姣姣的眼淚滾落了下來,這一生中,她還是頭一次見父親對自己這么凶。她為雷天風流淚,也為父親的變化而流淚。
  “爹!”宋姣姣倔強道:“也許你有你的道理,可這件事不同其他,你女儿的命是雷大哥給的,女儿就是豁出這條性命,也要為雷大哥討個公道!”
  這一席話。立刻贏得在場武林眾人的一片贊歎。
  “好一個剛烈的女子!”
  “這才不愧是雷天風的紅顏知己!”
  “嘿!你瞧瞧這姑娘,再瞅瞅她爹,宋欽他哪儿配有這樣的閨女!”
  “……”
  宋欽環視了一下左右,轉首沖宋姣姣厲聲道:“姣姣,我不許你再在這里領頭胡鬧,馬上跟我回去!”
  宋姣姣未動。
  宋欽輕歎一聲,緩聲道:“姣姣,怎么,你連爹都信不過啦?”
  宋姣姣格首望了一跟父親,一言不發。宋欽那既威嚴,又飽含慈祥的目光似乎給了她某种啟發。
  一旁的陳江月早就忍不住了,見宋欽要拆散他們姐妹,气聲道:“宋幫主,我們姐妹替雷大哥報仇,你不幫忙就算了,可你憑什么還要拆散我們姐妹?!”
  宋欽一愣。對待江月,他可不能像對待自己女儿那樣,就是沖著陳子樺的面一號,他也不能這樣做,于是微微一笑,道:“陳小姐,看來你誤解宋飲了。你想,中原武林中,准与雷大俠的情意最厚?”
  江月冷笑道:“以前是宋幫主你,可現在不是。”
  “哦?為什么?”
  “因為人是會變的!自古以來,忘恩負義者大有人在,不足為奇……”
  “大膽!”宋欽身后的信陽分堂堂主劉業一聲怒喝,他可不知道說話的是何人,手指江月罵道:“哪儿來的黃毛丫頭,竟敢對本幫幫主如此無理!依我看,你是有心找死!”
  額頭沖身后的“信陽四虎”命令道:“來人,把這個臭丫頭給我綁了!”
  “是!”四人說話就往上沖。
  “胡鬧!”宋欽叱道:“劉業,你是什么人?膽敢在我面前發號施令?!”
  劉業一愣,手指江月不解道:“可是……這丫頭剛剛明明在罵幫主你!”
  宋欽道:“少廢話!別人罵不得我,可偏偏陳小姐可以罵我。下去!”
  劉業又是一愣。
  一旁的胡岳微微一笑,沖劉業道:“劉堂主或許還不知道這姑娘是誰吧?”
  劉業不服气道:“我管她是誰!”
  胡岳不慌不忙,手招長須道:“這位姑娘,便是‘四方居士’陳老前輩的女儿。”
  劉業一愕,隨即冷哼一聲,自己娜嚷道:“就算是名人之后,也不能開口罵人啊,更何況是幫主。”
  了尚大師一看場上气氛甚不融洽,便將話接了過來:“無量壽佛!諸位,今日之事,容貧僧說几句話。剛才万掌門已去過宋府,當面向宋幫主和貧僧說明了昨晚之事。雷施主确實是万掌門的子女儿万花紅所害!”
  “嗡──”
  眾人一听,紛紛議論了起來。
  一個灰衣漢子高聲喊道:“既然是万花紅所為,那主謀一定是万松白!”
  其他人附會道:“對!凶手一定是他!”
  了尚又道:“論理應該如此,可据貧僧所知,万花紅本不姓万,在她入長白門之前,無人翔道她的底細。此次得手后,便逃之天天。万掌門曾派典施主追查此事,不想典施主又遭其暗害,雙目被損。”說到這里,了尚回頭望了一眼站在万松白身后的典刀和万宗輝。
  万宗輝會意,急忙將典刀攙扶到眾人面前。
  典刀的雙眼真瞎了,有眼的人誰都看得見。
  片刻的沉寂。
  突然,人群中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丟卒保帥,這种周瑜打黃蓋的伎倆,騙不了大家!”
  這一下,剛剛平靜的人群又鼓噪起來。
  宋姣姣注目一看,講話者又是那位黑臉少年。
  這時,從黑臉少年身旁走出四個漢子,皆是一身黑袍,當首一人四十歲上下,獅鼻海口,一對豹環眼,身高九尺,手中提著一只大鐵棍,足有三四十斤份量,身后三人則手提寬背大鐵刀。
  使棍的漢子走到了尚面前,輕輕一抬鐵棍,沉聲道:
  “見過大和尚”。
  “阿彌陀佛。”了尚回道:“不知這位施主有何見教?”
  漢子一陣冷笑,道:“敝人石雄,山東濟南人。适才斷和尚一番話,突然頓開茅塞,明白了一件事情。”
  “哦?貧僧洗耳恭听。”
  “嘿嘿,”漢子又是一陣冷笑,用手指了指了尚,又指指未欽和万松白,洪聲道:“你們這些人,原本就是同謀!”
  宋欽微微皺了皺眉頭。
  万松白輕輕明了咧嘴。
  眾人的反應不一,有的陋舌搖頭,有的面露困惑,也有些人點頭贊同。
  了尚合什道:“阿彌陀佛!石施主莫要戲言!”
  “戲言?哈哈……”石雄手指了尚道:“大和尚莫非做賊心虛不成?少林寺与長白門素無往來,此次性万的出了事,大和尚竟舌尖生花,千方百計為凶手開脫,如果不是同謀,至少也是幫凶!”
  了尚洪聲道:“出家人講的是慈悲為怀,貧僧之所以如此,是不想看到武林各派無端相互殺戮,阿彌陀佛。”
  石雄冷哼一台,道:“大和尚能言善辯,石某說不過你。”回身沖其余三人道:“咱們走!”
  石雄轉身就走。
  了尚輕輕搖了搖頭。
  然而,石雄剛剛返回四步,突然右手一抖,手中的大鐵棍“呼’”地輪開一招“倒打天門”,攔腰掃向背后的了尚。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全場所有人為之一愕。誰能料到,有人會當眾朝少林派掌門下手!
  眾人一愣之際,石雄的大鐵棍已离了尚右肋不到一尺。
  了尚未動,只是抬起右手;輕輕向外一推,那姿態就像是撫摸孩童的頭發。
  “砰!”
  一聲悶啊,仿佛是鐵棍砸在朽木上。
  了尚紋絲未動。
  石雄手中的鐵棍卻飛了出去,一根完整的鐵棍飛出三丈,竟突然間神奇地化作千百片鐵屑,紛紛揚揚自空中落下,宛如漫天的繁星傾落大地。
  人群中發出一片惊歎聲。了尚大師的內力之神奇,眾人以前只是有所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是大開眼界!
  眾人的惊呼聲未盡,石雄一聲暴喝,与其余三黑衣人同時拔地而起,扑向了尚。
  了尚長眉微擰,大紅袍衫夷輕一拂,門平水道:“無量壽佛!”
  “轟!”
  四個黑衣人有如四只斷了線的風第,被問時震飛出去,在空中翻滾了几圈,掙扎著摔落在地上。
  “啪!啪!啪!”
  隨著四人落地,三副頭套自空中落下,四人中竟有三人是出家的和尚,每人的頭上還留有出家時烙下的戒疤。
  眾人一怔。
  有人高喊道:“這三個和尚不是安國寺的人嗎?”
  “沒錯!是安國寺的人!”有人附和道。
  了尚雙手合計緩緩道:“阿彌陀佛。四位,少林寺与貴寺本無過節,同是出家之人,四位又何必如此?”
  四人緩緩爬起,一個個灰頭上臉,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無言以對。
  宋欽道:“大師,這四個人如何處置?”
  了尚搖了搖頭,緩聲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他們總會有醒悟的一天,放他們去吧,去吧。”
  宋欽點了點頭,道:“大師仁厚,以德服人,哪怕就是一塊頑石,也終會被感比。”回身沖四人道:“你們可以走啦!”
  四人遲疑了一下,未動。
  宋欽回身沖眾道:“大家閃開一條道路,讓他們……”
  他本想說“讓他們走”,可‘徒”字未出,人群突然一陣大亂,從大門開始,人們紛紛朝兩旁退去,從人群中沖出兩個人來,頭一位年過古稀,身穿一件又髒又破的長衫,蓬頭垢面,滿臉怒气;后面是一位莢俊滯酒,身穿華貴錦衣的青年。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崔四殺和楊思玉。
  在場眾人絕大多數不認識崔四殺。還以為是一個膽大包大的瘋乞巧。
  然而令人惊异地是,宋欽和了尚、了空一見此人,竟急忙恭敬地迎了上去,而一旁站立的万松白此到臉都嚇綠了,身子不由地向后縮了兩步。
  眾人納悶儿,這老頭儿是什么人,竟使得在場的這些大人物如此忙亂?
  此刻宋欽迎上前道:“宋某不知崔老前輩駕臨,有失遠迎……”
  “哼!”崔四殺瞥了宋欽一眼,根本沒搭理他。
  江月哭著跑了過來,一頭扑在崔四殺的怀里,委屈道:
  “三叔,你怎么才來?”
  崔四殺輕輕推開江月,轉身沖宋欽吼道:“万松白這個小兔崽子在哪儿?听說你把他藏起來了?!”
  宋欽垂首回道:“崔老前輩是誤會晚輩了,宋欽怎么會這樣做?”
  万松白一見,知道自己躲是躲不過去了,急忙跨前几步,“扑通”一聲,雙膝跪在崔四殺的面前,聲淚俱下:
  “崔前輩在上,晚輩万松白對屬下管教不嚴,才發生今日之事。万松白該死,該死!”
  崔四殺瞪眼吼道:“小万子!你小兔崽子作的好事!”
  “啪!”
  崔四殺掄起一掌,將万松白獨了一個斤斗,万松白翻身,复又跪在崔四殺面前。
  万宗輝一見父親當眾被打,頓時怒不可遏,右手一抬,“嗆嘟”一聲抽出自己腰間的寶劍,一聲怒吼!寶劍破空擊出,劈向崔四殺。
  “啪!啪!”
  万宗輝被連人帶劍擊飛出去。
  邵力杰一記跨步,在半空中攔腰抱位万宗輝。
  “哇──”
  一口鮮血,自万宗輝的口中箭射噴出,万宗輝的兩眼睜很大大的,目光中流露出不解,語气极為微弱,沖父親道:
  “爹……是你打了我……為什么……為什么……”
  語尤未了,万宗輝頭一仰,昏死過去。
  万松白連瞅都不瞅儿子一眼,垂首沖崔四殺道:“逆子不知深淺,竟敢出手冒犯崔前輩,晚輩已然教訓了他,還望崔前輩息怒。”
  崔四殺冷哼一聲,說道:“小万子,這件事還不能算完!一旦我查清天風被害是你小子的主意,我還會來找你小兔崽子算帳!”
  万松白用手抹著嘴角上的鮮血,低聲下气道:“崔老前輩明察秋毫,晚輩就是吃了熊心豹膽,也不敢打雷大俠的主意。”
  崔四殺狠狠‘哼”了一聲,一甩袍袖,沖江月道:“大侄女,咱們走!”
  江月回頭看了看霍云婷,道:“三妹,咱們走吧。”
  云婷遲疑了一下,望了望宋姣姣,那意思是:“二姐,你難道不跟我們一起走?”
  宋姣姣當然明白,沖江月和云婷道:“大姐、三妹,你們先回去,我會去找你們。”
  江月冷冷哼了一聲,一拉云婷,二人隨崔四殺直奔大門而去。
  三人走后,宋欽也領著眾人紛紛离開山海樓。
  不一會儿,院子里只剩下長白門的几個人。万松白望著歐陽劍和王長太的尸体,突然仰面狂笑起來。
  蔣標不解地問道:“當家的,你……你怎么還笑?”
  万松白狂笑道:“我是笑我自己,想我万松白活了五十几年,到頭來卻讓一個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給坑了!給坑了!哈哈哈……”
  典刀道:“蔣標,赶快扶當家的進屋!”
  眾人攙扶著万松白,邵力杰抱著昏過去的万宗輝,魚貫走入花廳。
  万松白端坐在廳中央的太師椅上,呆呆地望著眼前歐陽劍和王長太的尸体,突然又放聲痛哭起來。
  令人不解地是,自從万宗輝昏死過去,万松自党始終未瞧過他一眼。
  蔣標急忙起身道:“當家的節哀。” 万松自搖了搖頭,悲痛道:“歐陽与長大,乃我万松白之手足,手足既失,我怎能不痛?怎能不哭?!”
  邵力杰怀抱万家輝,沖万松自道:“當家的,宗輝傷得很重!”
  万松白臉色一變,道:“這個畜生,險些坏了大事!我宁肯讓他死一万遍,來換回我的歐陽和長太!”說完,又失聲痛哭起來。
  眾人一見,“呼啦”一聲跪倒在万松白面前。
  蔣標流淚道:“當家的待我等如父母,我等就算是腫腦涂地,也無以報答當家的!”
  万松白將眾人扶起,走到邵力杰面前,突然跪倒在邵力杰面前。
  邵力杰急忙上前攙扶,道:“當家的,你這是何意,力杰擔當不起。”
  万松白道:“力杰!你以自己的性命挽救了大伙,万松白這一跪又算得了什么?”
  邵力杰搖頭道:“當家的此話言重了!力來适才与方純白交手,其實并無必胜的把握。”
  万松白道:“但是你拖住了時間,咱們兄弟才能重聚在這里。”
  羅遠道:“力杰,适才你如果拿不下方純白,我們兄弟就算是拼上一死,也會照樣感激你。”
  万松白輕歎一聲,道:“這已是最好的結局,倘若了尚不出手化解,力杰不死也得重傷!”
  蔣標道:“會這么嚴重?”
  万松白點點頭:“除了少林掌門,眼下沒有人能徒手胜過方純白!”轉首沖邵力杰道:“力杰,你送宗輝下去吧,他的傷沒事,我下手知道輕重。”
  眾人告辭而去。
  万松白獨自坐在花廳中,兩眼直机前方,半晌才從嘴里擠出几個字:“万花紅!万……花……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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