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十五章 奸、詭、梟雄心


  位于府城大南門的那座庄院,乃城商規模最大的庄院,這是“富貴錢庄”林大老板的又一所私家庄院,里面房舍連云,亭院重重,大白天進去,保證也摸不清方向,迷失在內。
  在最近一段時日內,庄內外警衛森嚴。出入的人皆不往大門,而是從兩扇后門往來。因為這里已經換了主人,林老板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這儿,目前是“三尊府”的据點,魔尊、毒尊、煞尊全都坐鎮如此。
  晉西“魔天岭”“三尊府”的總堂人馬,几乎悉數調來此地。目的是對付“煞星”常亮。非常時期,“魔尊”應培修不能不露面了。
  “魔尊”應培修這位一手包攬北六省所有的江湖行當的黑道大亨,對于近來三尊府的人手接連在煞星常亮手中吃虧,損兵折將,极為震怒,云怡紅与卓如霜的倒戈相向,更加便他震惊,狙殺堂,殲擊堂几乎全軍覆沒;泣血三十六騎無一生還,香華園的三尊府好手也沒留一個活口。二十年來,三尊府在江湖中不知經歷了多少大風大浪,從未有過如此慘重的損失。想不到如今在一個初出道的晚輩手中,几乎損失了三尊府近一半的實力,這結局,是他万万沒有料到的。
  三尊府目前的威望,可以說是已被煞星常亮一掃而盡,為了使三尊府繼續成為江湖中的一株常青樹,替死難的部屬報仇,不管有理沒理,他必須除煞星常亮。因此這次三尊府全部出動,長老堂名宿也傾巢而出,泣血堂以及刑堂好手也盡數調出,一方面為适應正邪大對決的需要,一方面為對付煞星常亮。三尊府這次全軍出動,打算孤注一擲,力圖改變這個不利局面,重振三尊府的威望。
  天一黑,庄院中除了必要的地方留燈火之外,明窗皆加了黑幔,看不到外泄的燈光。想侵入探底細的人,真有候門一入深似海,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沒有人知道三尊府的三位龍頭藏身在哪座建筑內,也沒有人知道三尊府的秘密會議在哪個地方舉行。
  所以在目前這風雷如晦的日子里,一直不曾發現的江湖人來踩這所庄院的盤。
  平時,庄院的主人養了二三十個打手護院,現在,這些武功不入流的江湖混混全被打發走了,所有的明樁暗哨都由三尊府刑堂的行刑手擔任。
  在這批精明干練的行刑手戒備下,沒有人能不被發現而長驅直入中心地帶。
  自魔天岭赶來鎮江府,魔尊一直就沒有采取什么行動,因為他不能再貿然行動,他三尊府的好手再也經不起損失,在沒有十成把握,最低限度也要有九成胜算的情況下,他決不會輕舉妄動。
  庄院中几乎每晚都要舉行秘密會議,研究与分析日夜不斷從派出的探子眼線口中傳回來的消息,策定應付的計划。
  這是与常亮同宇內雙邪相商的同一時刻,庄院內一座花廳中燈火通明。
  由于花廳處在連棟的深宅內,因此門窗雖因天气熱而開啟,但燈光卻不會外泄。除了三尊府的一干首腦之外,連充當暗哨的刑堂弟子也不知這個地方,更沒有人敢在這里冒失亂闖。
  廳中公案型的三排交椅上,已有十五名參加議會的首要人物安坐,其中包括那位主持對付熬星常亮,卻失敗而回的惜花圣手葉怜花。
  右道那列交椅上,最上首的是一位六旬左右的老者。他高瘦清矍,面孔干皮寡肉,顴骨高聳,面相十分單薄、穿著一襲紫袍,形色之間,頗為沉著。他正是三尊府的大龍頭魔尊應培修。
  魔尊的下首,是一位体魄修偉,面膛寬大生了一雙濃密的棕紅色長眉的花甲老人,這位是煞尊屠森。煞尊的下首是一位容貌形態都透著溫文爾雅,一派斯文,象一位有著高深修養的老學究。不認識毒尊的人打破他的頭也不會相信這位老學究是以陰毒著稱的毒尊。
  此刻就听左面那列交椅,坐在第三位的一名中年人朗聲道:“据眼線傳回的消息,午后未牌左右,煞星公然向駐扎在福安軒的森羅王挑釁,但因為宇內雙邪兩個老不死的從中作梗致使決斗定在七月初十在西郊龍栖坪,以至讓我們坐失良机,失去一個一舉襲殺煞星与森羅王的机會。”
  “宇內雙邪兩個家伙真該死!”煞尊狠聲說道。
  “目前煞星与字內雙邪,血羅剎以及本府的兩個叛徒云怡紅与卓如霜寄居于城北的雅園之中,我們的人已經嚴密監視了雅園的四周,煞星的行蹤將隨時在我們掌握之中。”
  “很好,姬堂主你的辦事效率一向不錯。現在你坐下。”說完,魔尊揮手令這位泣血堂的堂主坐下,然后示意他身旁的一個半百老者發話。
  “府宗,目前森羅院已無暇圖謀我們,五龍樓方面也正在積极准應付五蝠血令和對付煞星常亮,所以他們暫時也不會對我們构成什么威脅,以當前局勢,我們最強動的對頭不是煞星常亮,而是野心勃勃的不歸島人物以及正在玩弄陰謀的白道人物。我們三尊府素來与白道人物不和,而且梁子結得很深,為防止這幫家伙伺机報复,我認為我們有必要多派人手盯著城東匡家大院中的白道人物。”
  一點頭,魔尊道:“說下去!”
  “我認為這正邪大對決,白道人物的矛頭一定會指向我們。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過殃,我們先派人襲擊白道人物,然后嫁禍煞墾,如此一來,我們可得到一石二鳥的奇效。待白道人物与煞星火拼,不論他們誰胜誰負,對我們都有利,而我們可在這兩方火拼的同時,集中力量來應付不歸島的勢力擴充。在不給對方有机可乘的情況下,我認為不歸島應該不會冒大險來吞并我們三尊府的勢力。因為他們如果這樣做便給森羅院与五龍樓造成相當有利的形勢。以這兩院的野心,有机會打擊競爭者的實力,他們一定不會錯過。”
  “褚老,你的意思是我們目前先不積极對付煞星了?”惜花圣手道。
  “葉老弟,正是因為你老弟對煞星實力的估計錯誤,才造成了我方實力的重大損失。而在目前的形勢下,我們如果再同煞墾硬拼,那么所產生后果,將會令我們陷入百劫不复之地步。因此要對付煞星,我們必須善加利用煞星的仇家;制造對我們有利的局面。”
  “褚老,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
  “兩位,現在不是我們爭論誰是誰非之際,我不希望在這個時候,我們自己內部不和。葉老弟的過失我也要負相當一部分責任,褚老也言之有理,目前我們唯一要做的,便是如何去打擊對方,重建我們三尊府的威望。”魔尊沉聲發話,阻止了褚老与惜花圣手之間的爭執。
  “府宗,我們這次之所以如此失敗,我認為罪魁禍首就是云怡紅那賤人,不是她臨陣倒戈,以她的手段,早可將煞星置于死地。因此,我們決不能輕饒云怡紅這賤女人!”惜花圣手恨恨地說。
  “葉老弟,現在怪任何人都沒用。云怡紅答應加盟三尊府時,她有言在先,去留由她自主,沒有任何人能干涉她。所以她有權選擇對她有利的行動,我們的失敗,其錯并不在她,主要的是因為煞星武功太高。”魔尊淡然說道“至于卓如霜那丫頭,我也不怪她,因為她有權選擇自己的幸福。”
  魔尊一番話說得惜花圣手啞口無言,此人不愧城府极深。他此舉,不但充分体現了他的寬大胸怀,勇于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且在這個關頭,也极具籠絡人心的效果。任何一個人,他的上司如果肯体諒屬下的處境,從不輕易遷怒他人,又肯承認自己的過失。這樣的上司,誰都愿意跟,誰都愿意替他賣命。
  云怡紅与卓如霜在三尊府的地位,在座人人心里皆有數,因此大家對府宗如此寬大的胸怀,無不由衷地感到欽佩。
  “府宗,我們難道就這么輕易放過那兩個叛徒?”姬堂主心中仍有點憤恨。
  “姬堂主,三尊府是從不輕饒我們的敵人的。”魔尊回答得相當巧妙,同時也表明了他的立場。
  見沒有人再為這個問題提出看法;魔尊問堂主,我想知道一下有關我方臥底之人的消息。
  嚴堂主聞言起身,躬身拱手施禮,然后用一种有如金石交鳴的鏗鏘嗓音道:“府宗,森羅院臥底的譚成傳出消息,他們已在策划暗殺煞星的計划,因為森羅王不想冒險与煞星單挑作生死斗,至于他們計划的詳細情況,目前尚正加緊調查。”
  “嗯,這對我們相當有利,嚴堂主請往下講。”魔尊頷首道。
  “在听濤山庄臥底的許英杰昨日傳回消息,說齊氏三兄弟已經說動了少林、武當、昆侖三大派以及四大世家中的中州龍家,金陵金家,一同參与這次正邪大對決,另外,齊氏三兄弟還好象与某方人物取得了某种協議,但協議的內容是什么,則無法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這里面一定有大陰謀。”
  “嚴堂主,你馬上派人傳信給許英杰要他加緊調查,務必要搞清楚白道人物在与哪一方聯手搞陰謀,這個局勢很不利,我不喜歡。”魔尊一本正經地說。
  “是,府宗,屬下一定催促許英杰盡快辦妥此事。”嚴堂主恭聲應道。
  “老大,你看會不會是不歸島?”一直不出聲的毒尊突然出聲道。
  “不歸島?應該不可能。十絕神君厲嘯天几十年來一直意圖在中原發展,他如果与齊氏兄弟合作,我委實搞不懂這對他有什么好處?”魔尊皺著眉頭說。
  “老大,相互利用,排除异己,這沒有什么不可能的,齊氏三兄弟也不是省油之燈,齊老大更是老狐狸。如果他們兩派聯手,排除他們之間障礙再明爭暗斗,或者瓜分天下,這种結局完全有可能。”毒尊正色說。
  “如果真是這樣,那對我們簡直太不利了。不歸島……”
  門外,突然傳出聲沉喝:“什么人?”
  打斷了魔尊的話題。
  喝聲尚未消,廳內五個人彩乍現,几乎是同時同刻。
  門外沖進四位擔任警哨的邢堂執法,四把大劊刀正欲向五位不速之客招呼。
  “咦!”所有的人皆訝然脫口惊呼。
  “住手!”魔尊站起急叱,因為他看清了來者是誰。
  五位不速之客當中一位,不是別人,正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的不歸島島主十絕神厲嘯天。
  “百劫神魔!”惊呼出自煞尊口中。
  “屠老弟好記性。想不到申某二十年沒出江湖,老弟依然還能認出申某。”百劫神魔立于十絕神君左側,他傲然道。
  四位刑堂執法聞聲早止步,顯然他們都听說過這兩個人物,臉上惊容极為明顯。
  “來得魯莽,應府宗尚請海函。”十絕神君微一拱手泰然自若地道:“貴庄警衛森嚴,步步凶机,找著此地還真不容易。”
  “厲島主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直入此庄中樞,果然不愧為三大禁地的主人。”魔尊淡然道:“但不知厲島主与申兄深夜造訪,有何見教?”
  “應府宗客气了。”十絕神君神態十分友好地笑道:“見教不敢當,只是有事想找應兄相商?榮幸!榮幸!”
  兩個人都是城府极深的老狐狸,誰也不愿意表露各自的心思,不知內情的人看到他們此刻的神態,真會認為是兩個老朋友在敘舊。
  “應府宗,對當前江湖上的局勢,你有何看法?”十絕神君笑著不答反問。
  “應某認為很正常,与以前沒有什么兩樣。”魔尊答道:“厲島主難道認為有什么不正常嗎?”
  “應府宗,以你的消息,你應該不會如此糊涂,厲某也長話短說,”十絕神君臉色一正說道:“目前的局勢,對你們三尊府最為不利。你們与煞星的過節,天下皆知。森羅院与五龍樓無不在想趁机占便宜。而且根据厲某所掌握的消息,白道方面的高手正打算乘你們三尊府目前實力不足的時机,集中力量鏟除你們,瓦解三尊府。因此,你們三尊府目前可以說是四面楚歌。”
  魔尊沒有出聲,顯然是默認十絕神君的話。
  十絕神君繼續道:“而當今江湖唯一有力量助你們一臂之力的只有我們不歸島,應府宗如果愿意和我們一同對付白道群丑,厲某保證鼎力合作。”
  “厲島主,你應該沒有這么慷慨吧!”魔尊冷笑著道。
  “當然,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厲某當然不會無條件地來干這充滿凶險之事。”十絕神君仍然微笑著說。
  “厲島主,說說你的條件听听。”
  “請應府宗助厲某完成一統江湖的大業。”十絕神君鄭重地道。
  “厲島主言下之意就是要三尊府無條件地加盟不歸島?”魔尊笑著問,那种笑容十分令人難測高深。
  “可以這么說。”十絕神君斷然答道。
  “厲島主,你認為應某會答應嗎?”
  “我認為應府宗應該會答應,因為加盟不歸島,三尊府仍是完整的三尊府,否則,你們將面臨瓦解崩潰的危机。”
  “這算是威脅嗎?”
  “隨應府宗怎么認為。”
  “厲島主,應某可以選擇嗎?”
  “應府宗,不成朋友,便是敵人,你如果不想再樹本島這個敵人的話,厲某認為應府宗最好不要選擇。”
  “厲嘯天,你這算什么意思?”煞尊厲聲問道。
  “沒什么意思,只不過明确地告訴你們,你們如想生存,根本就無從選擇,必須毫無條件在答應厲島主的要求。”百劫神魔冷笑著道。
  “現在,厲島主,應某可以給你明确的答复。”魔尊一字一吐地道:“三尊府宁為玉碎不為瓦全!”
  “應府宗,希望你仔細想想你們目前的處境。”十絕神君陰笑著道。
  “厲島主,應某十分明白自己的處境。可是,厲島主你不要忘了,只要三尊沒有倒下,三尊府就永遠不會屈服。”魔尊冷笑道,語气十分強硬。
  “應府宗,江湖沒有長青樹,你們三尊也不會永遠不倒。目前這場大動,厲某相信你們三尊就很難度過。應府宗,成某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否則,三尊必倒,言盡如此,告辭!”
  十絕神君一行五人說走就走,音落,五人早已消失。真是來無蹤去無影。
  花廳中的眾人無不為之惊叫出聲。
  “可惡!你們是來示威的。”魔尊沉聲道。
  “老大,你的意思……”毒尊出聲相問。
  “任何人要想板倒三尊府,他們付出的代价,將比想象中的要多十倍。甚至百倍!”魔尊殺气騰騰地道。
  一大早,太陽從東山露出火紅的臉面,射出道道強烈金光,象是在放縱地嘲笑,諷刺那層淡淡的薄霧是那么的不可一擊。碧藍碧藍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彩,越發襯托出浩瀚的蒼穹是那么深,那么的不可捉摸。
  常亮獨自一個人离開雅園,往城郊走去。因為今天是約定与五蝠血令的那幫手下代表,見面之期。
  他一改往日公子哥儿的形象,變成了一位典型的江湖同道者,一身勁裝著劍靴,身背斬妖劍,腰挂百寶囊。渾身上下一身黑,黑得怕人,黑得陰森。
  走在這條出城的小徑上,表面上看不出他是防人還是賞景。
  這次單獨行動,他是有意引出對頭。因此把三女全留在雅園,要她們好好地跟白發銀眉學手藝,炒几個好菜等他回來欣賞。三女說不過他,只好千叮嚀万囑咐地把他送出了雅園。
  羊腸小徑上前后無人。忽然,道旁的竹林枝葉微動,按理,輕風拂梢吹葉應該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自然現象,但常亮卻好象是頭側另長了一雙眼睛,在七星寒芒即將近身的一剎那,人向下蹲,接著仰面倒地,繼而貼地倒射,最后翻滾縮成一團,滾向徑旁一側的小溝中。
  這一過程說來慢,其實快得好似電光石火在閃射。
  變化發生得太突然,他一連串的動作完全是在人的眨眼間完成,快得令人目眩,令人怀疑自己的眼睛。
  整個過程談不上什么美感,但卻完全抓住了一個快字,而這一點,卻又不知是多少武人,終其一生光陰去苦練,仍然達不到的成就。
  他下蹲的動作尚留在兩人偷襲者的眼中,一剎那間,他的人影卻已消失在徑旁的小溝中。
  攻擊偷襲的人,絕對稱得上暗器高手中的宗師級高手,在這電光石火般的剎那間,自那七星寒芒落空到常亮消失幻形,兩位偷襲者一共發射了七次暗器,形成七輪攻擊波,縱橫交織的暗器网,籠罩了三丈方圓的地面及空間。
  那种利器高速穿越空气所形成的勁嘯讓人聞之毛骨悚然。從這破空的嘯聲,便可知第一枚暗器的速度与勁道將是空前的迅捷与猛烈。
  兩個蒙面人隨暗器攻出之后立時閃出,他們似乎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他們都清楚各自的修為,剛才那一輪暗器波,縱是一流的頂尖高手在全神戒備之下也難以脫身。何況這次襲擊完全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待他倆看清楚地面上除了各式大小不一的暗器,并無半點人影;也無半點絲血跡,确信自己的眼睛并沒有出什么差錯,明白偷襲的結果徒勞無功,想撤走脫身時,已經為時過晚。”
  不知何時,不帶任何跡象,沒帶一點聲響,仿佛比一抹鬼影還要來得輕飄,一個黑衣人己出現在兩個蒙面人身后,冷然背手而立等待二人回頭。
  黑衣人正是常亮,此刻他的一雙虎目比夜空的星星還要亮,精光四射,冷電流轉。殺机盈盈,一絲不眨地緊盯著剛剛轉過身來的兩個蒙面人那雙僅露在外的眼睛。
  此際,這兩雙眼睛充滿了太多的惊慌与恐懼,因為這個黑衣人,如此毫無聲息地來至他們身后,以至讓他們毫無所覺,他如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出手偷襲,他們兩個此刻還在這個人間,大有問題。
  常亮冷眼望著兩個蒙面人,然后又掃視了一眼他先前立身之處,那儿,縱橫交錯的暗器布滿了五丈方圓的地面,強大的攻擊网由六种暗器組成,透骨鏢、奪魂刺,回風錐,鐵蒺藜,蛇形梭,雙鋒外,六种暗器一共不下數百枚,每枚皆沒入地面十之八九,如果貫入人体,即算只有一半甚至三分之一,也足以將人打成一個鐵刺蝟。
  “有多少零碎,你們最好一齊全抖出來,我給你們机會。”他陰森森地說:“從你們的出手,可知你們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你們卻拿了一塊遮羞布蒙住臉,卻又有可能是見不得人的下三濫,出手吧!不然就沒有机會了,我立身之處,距二位不到兩丈,正是暗器威力最強的距离,良机不再,二位!”
  兩個蒙面人距常亮相距最多只有一丈五六,正是暗器殺傷力最有效,最強的最佳位置,要想避開暗器高手的聯手襲擊,被襲者要想正面躲閃,极為困難。
  可是,剛才暗襲尚且無動,此際明攻又豈能奏效?對手沒有把握,他會自己找死?
  兩位蒙面人被常亮的冷森,沉著气度所震懾,失去再發射暗器的勇气和信心,暗器無力。二位蒙面人只有指望動兵刃使絕學能夠奏效。
  “我猜,你們一定是五龍樓的殺手,對不對?你們是來替同伴報仇的嗎?”他陰沉的問,聲音冷得象來自寒冰地獄的陰風。
  一聲不吭,兩個蒙面人互視一眼,左邊那位拔出了一把藍汪汪的蛇形劍,一看就知是一柄毒劍,劍長三尺,劍尖分開呈兩個叉形尖刺,象极毒蛇吐出的長信,右邊這位,取下了纏在腰間的銀鱗鞭,七尺長的鞭身,全由倒鉤形的尖刺組成,這玩意輕輕抽在人身上,連皮帶肉也會扯掉一大塊。
  冷冷地一笑,常亮道:“聯手上來吧,我只給你們一次机會!”
  這兩位蒙面人倒是真听話,要他們動手他們就動手,不過先動手的只有二個人,并沒人依言聯手。
  蛇形劍從左邊那位蒙面人手中攻出,仿佛不再僅僅只是一把劍,那迸現的一道道寒光,凝聚的一溜溜藍芒,縱橫交織,好象漫天的藍蛇,張開它們那一張張噬人的毒嘴,從各個不同的角度內射,冷森的劍气直迫常亮的頭頸胸上盤各大要害。
  几乎就在劍芒幻影顯現的同時,那位手持銀鱗鞭的蒙面人,忽然一個橫滾貼地掠來,銀鱗鞭帶起無數道閃閃銀光,仿佛一波推一波往前涌的銀浪,狂野霸道地攻向常亮的下盤。
  前扑,不可能,那是找死;左右閃,那儿正有無數的藍芒在等著你往上撞,上縱,也不行,因為上空也被縱橫交織的劍影封鎖,下盤的銀波正是要迫使你騰空送死。往后竄,將勢必遭到此攻擊更凶猛,惡毒的追殺,而且還須提防對方隨時有可能發出的暗器。
  好惡毒的聯手合擊術,一上一下配合得天衣無縫,再厲害的高手被纏住,似乎除了等死亡之外,也沒有其他可以做的了。
  人似流光,常亮不可思議地出現在右們三丈之外的小徑旁,從容的神情,好似他原本就是站在那儿。
  “陰險惡毒的合擊術,江湖中相信有不少高手名宿被你們除名。”常亮冷森森地盯著兩個蒙面殺手,一邊逼近一邊道:“現在,你們准備接我一招,接得住,我放你一馬。他撤出了斬妖劍。
  兩個蒙面人的勢在必得的雷霆一擊失敗,眼中的神色更見惊怖,勇气与信心空前迅速地下降,二人互打一下眼色,戒備著徐徐后退。
  因為步步為營,提防對手突然扑上攻擊,所以退得慢,但常亮卻逼得緊,雙方的距离很快地拉近。
  失去信心的人。通常首先想到的便是逃命。兩個蒙面人皆被常亮渾身散發出的殺气所震懾,斗志全消,突然兩面一分,轉身飛躍而逃。
  暗殺,明攻兩皆失敗,當然越早脫身越妙。
  心虛的人,心一定十分緊張,心情一緊張,便會影響人的思維和反應,思維一不靈敏,做事便不考慮后果。兩個蒙面人正是如此。飛躍而逃,背部空門全部暴露給敵人。如果敵人的輕功比你高明,你一定難逃。
  常亮的輕功無疑要比他們高明得多,兩個蒙面人在縱躍而出的剎那間,他們各自听到一聲悶哼。
  首先摔倒之人,是手持蛇形劍听那一位。他被踏住背心。這位仁兄此刻連自殺的力道也失去,更別說掙扎。他背心脊柱穴被一股神奇的力道擊破護体气功而封閉,似乎背脊松散,全身不听指揮。
  另一位蒙面人也几乎是在同時被制,他是被一股強勁的掌力拍中靈台大穴。對方下手极有分寸,用的是昏字訣。他在被掌力拍中摔飛出三丈遠之后,便悶哼一聲,昏厥倒地。
  “噢……”被常亮一腳踏住背心的殺手伏在地上大叫。
  身軀被翻轉,蒙面頭罩被抽掉,露出一張須發皆斑的大馬臉,原本屬于他的蛇形劍,劍尖兩個銳得的分叉抵在他的咽喉上,只要一用力,三歲小孩也可將他釘死在地上。
  “我想知道你們是不是五龍樓中的殺手?”常亮持劍的手略微施力,銳利的叉尖已刺破表皮,鮮血流出:“我說過叫你們最好不要与我為敵,你們為什么不听?”
  “小輩,五龍樓的權威与聲望決不容人侵犯,你不但嚴重損害了我們的威望,而且殺了我們一名接引使者。五龍樓不殺你立威,絕不會罷休。”這位殺手恢复了鎮靜,不再狂叫,也不再求饒。“你將會看到你冒犯五龍樓的后果會有多嚴重,我們的人會令你寢食難安。”
  “說!你們派來鎮江的主事人是誰?你們約晤五蝠血令的目的何在?”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你會的,因為我想知道的事情,我會不擇手段地去獲悉。”
  “你准備用刑逼供?”
  “如果你不肯老實合作,要同自己過不去,找罪受,我想我會這么做。”
  “你沒有机會了,因為你低估了我這把劍上的毒性,那是見血封……封呃……呃……”這位殺手說著忽然身子猛烈地抽搐,臉色馬上變得烏黑,頃刻間便气絕了。
  常亮不由得一呆,他的确沒想到劍上的毒性會如此嚴重,望著殺手發黑的尸体,他舉起手中這把蛇形毒劍,仔細端詳了一陣,然后將手一抖,把這柄霸道的毒劍震成了碎片。
  走到那位昏厥不醒的殺手身邊,他一把抓起殺手的身体,飛身閃入徑旁竹林之中,他決定改變問口供的方式。
  足有一頓飯的功夫,他方走出竹林,出來之后,他手中多了一根銀鞭,正是那位殺手的纛道兵器,他喃喃自語道:“這玩意用來抽人,一定很不錯,五龍樓呀,五龍樓,你們將發現煞星常亮比你們預料中的要可怕一百倍。”
  擺脫了所有的盯梢眼線,常亮從官道上往南折入一條小徑,急行四五里,來到一座小河灣旁的農舍中。常亮与兩個守在門口的小村姑打了一個招呼,然后徑自往里走。
  這里,是五蝠血令的一個臨時据點。
  農舍后園中,在一株大杏樹下,常亮正在与那位歐陽執法細細交談。
  “令主,我們所有的人,組成了三十六組狙殺組,四人一組,已全部赶來了鎮江,待候令主的最后指示!”歐陽執法是一位風華絕代的少婦,她那雙媚目中閃著一种异采,凝望著常亮,口中談的是公事,但她的語气,她的神態,一點也不象是下屬在向上司匯報情況。
  這位歐陽執法,是五蝠血令中心腸最冷酷最無情的大執法,沒有人知道她有沒有男人,因為她雖是個少婦,但卻沒有人看見過她會對一個男人假以辭色,她在五蝠血令中是有名的冷面人,五蝠血令中的每一個成員,無不對這位修羅仙子歐陽倩菇畏懼三分.
  表面上愈冷愈無情的女人,她的內心往往比誰都熾熱。這种女人,內心中一旦進入了一個男人的影子,她就會難以自拔,她會不知不覺地在這個男人面前撕下那种用高傲和自信所偽裝的假面具,慢慢流露她那熾熱難禁的感情。
  此刻的歐陽倩菇,無疑正是這种情形。
  一個美麗的女人,固然能使見過她的男人銘心難忘,但是一個能使這种女人動心生情的男人,給予她的影響卻是刻骨銘心的。
  常亮無疑正是令歐陽倩菇動心的男人。
  沒有人能夠比練過動情大法的人更了解女人,所以常亮十分清楚歐陽倩菇此際的心思。
  南宮飛芸曾對他說過,因為他太出色,五蝠血令中有不少單身的美麗女人已為他動心,要他好自為之,即不要讓她們情海生波,也不要傷害那些曾被男人害過的女人的心,要他必須慎重地對待這件事。
  成熟女人的風韻,對男人的吸引往往比那些純情玉女來得強烈,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他絕不會傻得去拒絕一個美麗而成熟的女人。
  自然得好象是一對十分恩愛的夫妻,他一把攬住歐陽倩菇的香肩,微笑著說道:“歐陽姐姐,我們用這种方式來交談,似乎要比那种生硬而古板的稟報方式來得親切和自然,你說對不對。”
  一個女人被她中意的男人摟著,不管這個男人是什么樣的人,她都不會有絲毫的不快与不愿意。
  臉上紅云上頰,此刻的修羅仙子象只溫柔的小貓,她緊靠在他身上,聲音細得象蚊鳴:“令主,你不怕被秋丫頭她們看見。”
  “不要緊的,你瞧,庄姑娘她識趣得很。”常亮笑道。
  歐陽倩菇偷眼一瞧,离這不遠的另一株杏樹底下,小姑娘庄韻秋正朝他倆做了一個善意的鬼臉,笑嘻嘻地蹦跳著离開后園。
  “歐陽姐姐,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他笑著問。
  “令主,開始什么?”她羞紅著臉問。
  “我現在想知道我們的人分散的具体位置。”
  芳心微感失望,因為她以為他准備要吻她,她粉臉更紅,赶緊道:“在白道人物匯集的匡家大院附近,我們有十二組四十八位好手以各种身份埋伏附近,在森羅院福安軒附近,有四組狙殺手,三尊府隱身的林家大宅,我們有十四組狙殺手隨時准備埋葬三尊,五龍樓的殺手群目前還無法得悉他們的駐扎地,西郊不歸島栖身的大農庄,設有三組人員在監視,另外三組全部在這儿負責警戒。”
  “很好,這樣分配十分妥當。傳我的話下去,地煞行動從明日開始進行,令各組成員一律在盡量免傷亡的情況下,給予敵人沉重的打擊。”
  “地煞行動?令主,這是這次行動的代號?”
  越是表面無情的女人,春心一旦搖蕩,她們是熱情、大膽、放縱。
  良久,良久。
  兩張如膠似漆的嘴唇難舍難分地移開。
  “姐姐,你只怕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嘗這銷魂滋味了?”
  “十年了,好弟弟,姐姐平靜了十年的春心又被你挑動了。”
  “姐姐如此看重小弟,小弟一定要好好報答姐姐。”
  “好弟弟,用不著那樣,姐姐知道你的情況,姐姐不求与你長相廝守,只求你在有暇之日來看看我,陪陪我,給我絲安慰,稍稍給我一點溫存,我就心滿意足了。”
  “姐姐,那多難為你!”
  “難道姐姐坯能象那些小姑娘一樣整天纏著你。好弟弟,你的心意姐姐知道,但現實不允許我們那樣。而我也是一個很知足的女人,你能讓我再嘗這溫存滋味,姐姐已經知足了,好弟弟,為公為私,姐姐一定助你完成霸業,以謝你這知遇之情。”
  “姐姐,你對我太好了。”
  “誰叫你這小鬼這么可愛,弟弟,南宮令主是不是和我一樣也被你迷上了?”
  “好姐姐,那是南宮大姐与姐姐一樣愛護我這個小弟弟。”
  “你這張嘴,是女人都會被你吹得自己是誰都不會知道,怪不得秋丫頭明知你有了四個女人還是那么死心塌地愛你。”
  “秋妹妹她委實可愛,也許我太薄愛了。但我這人絕懂得珍借感情,我最大好處就是喜新,但決不厭舊,秋妹妹她要是不嫌我,我保證不會負她。”
  “姐姐也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才鼓勵秋丫頭去愛你,不然秋丫頭她肯識趣地走開才怪。”
  “那小弟多謝姐姐的厚愛了,姐姐,南宮大姐她還好嗎?”
  “好是好,不過卻是整日里有种魂不守舍的感覺。弟弟,你害人不淺呢!”
  “姐姐,你是不是也有這种感覺。”
  “說真的,我也的确有這种体會,見到你心里塌實多了。見不到你,還真有點魂不守舍。”
  “那多親一下,姐姐的魂就歸竅了。”說完他在她那紅艷艷的丰潤的棰唇上親了一下。
  “小鬼,一下才不夠呢。”說著她伸開兩條蛇一樣軟的玉臂,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動地迸上一串激情,火熱的密吻。
  离開小農舍,踏上回城的官道,已是未牌已過。
  合該有事發生。常亮他忽然一時心血來潮,竟然放棄大官道,改抄小徑,小徑通向大南門。
  前面,正有十五名江湖人物也沿著這條小徑赶路,不過他們是出城,与常亮是相向而行。說他們是江湖人,因為這伙人有俗有道,一個個衣著鮮明,提刀配劍。
  這條小徑很少有旅客行走,往南的几乎全是附近城南郊的本地民眾。說是小徑,其實可通馬車。雖然這里田野開闊,地气濕潤,宜种桑麻,所以視野有限,相向而行者,耍接近至百步之內,方能彼此看清對方的面目。
  常亮走了三四里,前面小徑折向處,出現了十几名健步如飛的江湖人迎面赶來,首先,他認出領先急走之人,是那晚在百靈廟中偷襲冷寒雪,差一點要了冷寒雪的命,被常亮一掌擊退惊走的听濤山庄二庄主五雷叟。
  五雷叟邊走邊回頭与身后人交談,不時指指點點。
  十五人中最搶眼的有三個,皆是年近花甲、身材修長,气概不凡的名宿。兩位仙風道骨,鶴發童顏,一位紅光滿面,身著錦袍。
  兩位老道著玄色道袍,背上背劍,手中持有拂塵,從同伴對他們的神色上看,他們的身份与地位頗高。
  其他十一位人物中,有兩個常亮熟悉的,一位是那日偷生的鐵劍秀士,一位則是地煞刀,其余九位全是陌生面孔。
  走在前面的五雷叟一眼瞧見常亮,當即認出了常亮是那晚一掌擊退自己的人,他一直認為常亮是五蝠血令中的高手,因此腳步一緩,揮手示意同伴放慢速度。
  “想不到今日有幸再會閣下,閣下,一掌之賜齊某很想討回公道,不知閣下今日有沒有這份興致?”五雷叟邊走邊道。
  “齊老二,你難道還不死心,以為你很了不起?那晚你如不是見机逃走,你今日還能站在這里說大話。”常亮冷笑著道:“選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碰上了,你必須對那晚的無恥行為付出代价。”
  “齊施主,這狂妄的小輩是誰?”一位留有山羊胡的玄袍老道沉聲問。
  “五蝠血令中的一位高手。”五雷叟答道。
  此刻,雙方在相距三丈時,都駐步不前。
  “煞星常亮!”惊呼聲出自鐵劍秀士的口中,這位白道名宿滿臉俱容。
  所有的人听了鐵劍秀士的呼聲都感到一惊。几人尚情不禁發出“咦”聲來。
  “他真是煞星?你沒有看錯?”五雷叟轉首望鐵劍秀士沉聲道。
  “絕錯不了,他就是燒成灰我也能認出來。”劍秀士用充滿自信的口气恨恨地說。
  “齊老二,錯不了,煞星就是我,我就是煞星,你還敢不敢找我報那一掌之仇?”常亮冷笑著道。
  “孽障!今日你的末日到了!”山羊胡老道沉聲道。
  “牛鼻子,你用不著耍嘴皮子,今日算你們人多勢眾,我怕你們行了。只要你有种敢找我單挑,我保證你在斬妖劍下走不出三招,算我怕定你們這群不講道義的偽善小人,恕不奉陪,齊老二,咱們間的賬哪天碰上哪天算。告辭!”常亮說完向路左竄。
  他不是有勇無謀的猛夫,并不想逞英雄,一敵十五,而且是十五個一等一的高手,再笨的人也知道該采取何种正确的行動。對方人多人強,他不想冒險以一敵十五,場面話說夠了,他打算避開對方。
  他這一走,不啻表明是他理虧、心虛。而對方的人,便越發堅信他們采取的行動是正确的,尤其是山羊胡老道。
  “休讓他逃掉!”山羊胡老道大叫。
  “他走不了!”老道身旁的錦袍老人聲如洪鐘,修偉的身軀輕輕飄似飛絮,向前飄出立即化為流光,速度駭人听聞,眨眼間便遠出三十步之外。
  五雷叟与兩位老道身法与錦袍老人不相上下,也是一掠三丈,化成三道淡淡的人影銜尾追出。
  其余眾人速度稍慢的只有四個人,但在尋常高手名家眼中,他們的身法同樣是快得難辯形影了。
  追了片刻,所有的人都追散了。
  在城里,這些自命俠義英雄的白道人物,畢竟多少有些顧忌,不至于太過明目張膽糾眾以眾敵寡,可是在城郊,尤其是在這片沒有旁人目擊的場所,他們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都敢干,充分体現了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本性。
  人多勢眾,其危險性比一群正在聚眾鬧事的暴民有過之而無不及,一群气勢洶洶的強者,与一群瘋子沒有什么不同,不管這群人是強盜凶徒,或者
  是俠義英雄,其危險的程度一定相等。
  常亮如想避開別人,沒有人能追得上他。除非追他的人輕功与功力皆比他高明一至兩倍,不然絕無可能。但是眾人分散在各處堵截搜索,個別人碰上他的可能性就不是沒有了,因為他最終目的是回府城。
  這十五名白道名宿,當然有強弱,輕功造詣也必然參差不齊。片刻便都分散了,也等于是變相的散布各處,在作廣泛性的圍追堵截,攔住常亮的机會大大增加了。
  奔雷手關豪,在十五人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与兩位中年人走在一起,此際是前面瞧不見自己人,后面也看不見跟來的同伴。三個人只能盲目地在矮林荊棘叢生的荒野中奔東逐北。
  鑽出一片麻園,前面是雜草叢生,小土丘起伏的曠野、久旱不雨,草木在炎陽下奄奄一息,人在其間走動,草木的折斷聲瞞不了高手們的听覺。
  “前面不會有人,咱們回轉。”奔雷手實在不想再浪費体力,在大太陽下作無望的追逐,呼呼不停地喘著粗气說:“這殺胚反正返城,在城里我們可以直接打到雅園他栖身的老窩去。委實用不著這么費神來追他。這家伙的輕功神乎其神,此刻恐怕早就跑出二三十里地了。”
  身后,忽然傳出一聲輕咳。
  三個人火速轉身,吃了一惊。
  常亮就姑在他們先前鑽出的麻園缺口,身上和臉部絲毫不見汗跡,神定气閉背著手令人莫測高深地笑著,与他們三個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狼狽相截然不同,那象一個愴惶逃命之人。
  “嘿嘿!老兄,你不要把我煞星真當作神仙,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凡夫俗子一個,哪有片刻逃出二三十里外的神通!”他信步踱出麻園:“你們這幫家伙太過份,我不找你們的麻煩已是阿彌陀佛了,你們竟敢反而以為我好欺,所以我不甘心逃避,我必須向你們討還公道,讓你們知道与煞星為做的可怕后果。現在,你們三個如向我道歉,我大人不計小人過,放你們一馬,千万不要等我心中起了殺意再講,否則,你們可就不好過了。”
  “你這個殺千刀的殺胚,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奔雷手咬牙切齒地道:“江湖中決不容許你這种人在江湖中多活一天,你不死,將不知會有多少人受到你地荼毒。”
  “哦!我有這么坏嗎?我怎么自己一點也不知道?”常亮邪笑道:“你這家伙既然認定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那我就用十惡不赦人的手段來對付你,我要讓你知道不分是非黑白,會造成什么樣的結局。”
  “你胜得了關某,關某任你擺布!”奔雷手狂笑一聲,一雙鐵青色的粗糙大手忽然發出兩股狂濤,人影也奇快無比地一閃即至常亮身邊,強勁的力道迫胸腹要害。
  人影一閃即逝,根本無法看清,太快了,象是憑空隱沒幻影,巨大的力場触向便化成兩股狂飆向兩側逸去。
  “叭!”耳光聲爆起,人影急分。
  奔雷神掌全力施展,但奔雷手卻在出掌之后連退兩步,左頰變了色,眼中的惊容象是見了鬼:“你……你的手怎……怎么可……可能擊……擊中我……我的臉?”這位白道名宿語無倫次,惊怒交加。
  這就是太過自信的人,是最可怜的下場,太把自己的估計過高,把別人眨低,一旦事情徹底改觀,他根本不能正常地面對現實。一個武功超絕的高手,很可能會死在一個三流混混手中,甚至會被一個村夫一鋤頭敲破腦袋。
  奔雷手排名雖不在白道二十一位名宿之中,但他一向對自己的絕掌無比自信,他從不認為自己會比洪荒九絕中的人物差。据說他當年曾与少林掌教痛禪上人印證過武學,但胜負如何無人得悉,眾所周知的是,痛禪上人對他的評价十分高,說他的奔雷神掌是不差于少林般若神掌的宇內絕技,因此,奔雷手對自己的奔雷神掌一向就十分看重,對某些江湖傳聞也不太相信。眼見為實,耳聞是虛,不見棺材不落淚,這就是江湖人的通病。所以他敢向煞星放手一搏,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這位年紀輕輕的毛頭小伙子會有傳說中的那种至高絕技。
  一個照面不到,被人用粗俗的手法擊中不可能擊中的頭臉,對方如果不手下留情,只要手中勁道稍加三分,保證可令他奔雷手腦袋開花,他如何能不又惊又怒?
  “你這雙手只配去替人抓痒,也可以去幫你師娘捶捶背,揉揉腿,這种三腳貓的把式也敢在我煞星面前現世,我一個可擺平十個你這樣的貨色。”常亮仍然邪笑道,他還是站在老地方,似乎剛才并沒有發生任何事,一直不曾离開原地,不曾揍奔雷手的耳光。
  “關兄,這小子是個鬼。”一位甲年劍客惊呼道。
  臉部的感覺,告訴奔雷手這是鐵定的事實,奔雷手的臉頰,紅腫老高,嘴角隱現血絲,很可能牙床被打松。常亮雖是手下留情,但這下巴掌仍然不輕。
  奔雷手總算明白江湖傳聞并不假,煞星常亮的确是十分可怕的高手,定下心神,神功凝聚,大喝一聲,左掌虛空以十成功力的奔雷神掌劈空發出,無濤的潛勁如山洪暴發,右手急拔背在后的砍刀。
  這次奔雷手他以右手行雷霆一擊,掩護左手拔刀,炯炯虎目緊盯著常亮,要看常亮的身形到底是如何移動,他迄今尚在怀疑剛才所挨的那記耳光是不是事實。
  這一掌勁道极為可怕,丈五六之內真可碎成粉。奔雷神掌果然是掌功中的絕藝,強勁的力場就算未擊中人体,也可將對手阻擋在丈外近不了身,能抵抗他這一掌的人還真的屈指可數。
  糟透了,奔雷手右手拔刀的動作只進行了一半,對面的人影隱沒,掌勁自丈外自行消散,毫不著力。
  “翻!”常亮的沉叱霞耳欲聾。
  他自己也翻,后空翻沖天而起,有手那根得自五龍樓殺手的銀鱗鞭隨著他的翻勢抽緊,上縮,收回。
  奔雷手不由自主,他不能不翻,他狂叫一聲,也跟著身形飛起,同樣是后空翻,只是他的姿勢絀劣得很。他是被銀鱗鞭從不可能的角度纏住在腳踝摔翻的。
  常亮在原地上空翻騰,凌空翻了兩個回轉,但飄落時卻不退反進,竟然到了奔雷手摔落處,像煞一頭可任意翻騰的鷂鷹,完全違反了正常的力學常規,超越了人体的极限。
  兩個中年人見狀大駭,大喝聲中,一刀一劍化虹而至,刀劍皆吐著道道雜亂無章的電虹,中間卻暗藏了蘊儲全部真力的電虹,隨付皆可能制造一擊致命的好机會,對手絕難從漫空而來的刀光劍影中去分辯哪一道刀光,哪一道劍虹才是致命的攻擊。
  可怕的電虹,罩住了正欲擒住奔雷手的常亮。
  刀山劍浪之中,銀鱗鞭忽然刀象化成兩道銀光,象兩根利刺一樣鍥入洶涌的刀光劍影的空隙,几乎是在同時將兩位刀客劍手絞飛而起。
  刀光隱、劍虹消,兩位中年人惊叫著飛至半空,身軀上升而飛,飛向常亮立身之處。
  銀鱗鞭滑出手腕,重新揮舞,十六鞭化成一鞭抽出,“叭叭叭叭……”抽中人体的暴響震耳。
  上升飛起的兩位中年人,升至頂點的前剎那,每人皆被結結實實抽中八鞭,帶有倒鉤的鞭身無情地在他們的腰、背、胸、腹落實。內家對內家,兩位中年人的護体神功一触銀鱗鞭上傳來的巨大力道立即崩潰,血光崩現,皮開肉綻,連皮帶肉的碎布四散耖落,慘叫聲中,兩位中年人的刀劍早已脫手,摔飛兩丈開外,砰然落地,痛叫聲令人聞之惻然。
  他們的叫聲,早引來了同伴。
  奔雷手背上的砍山刀,不知何時到了常亮手中,他將鋒利的刃口擱在奔雷手的脖子上,只要稍稍用力拖動刀身,保證可輕易地切下奔雷手的腦袋。
  “你想殺死我替江湖除害,現在你反而落在我手中,我切下你的人頭,你應該不會反對。”常亮臉上的笑容不再現,變得陰森而殘忍:“我有權殺死要殺我的敵人,你說對不對?”
  “煞里!沖道爺來。”山羊朗老道在丈外沉叫,劍已在手。自稱道爺不稱貧道,可知老道不是尋常的玄門羽士。
  不錯,老道的确不尋常,武當派有三位輩份高,玄功惊人的老道,稱為武當三仙。紫虛散仙號稱武當掌教,他的兩位師弟青冥丹士与雷電散人尊為武當元老,這位山羊胡老道,正是青冥丹士,他身旁的老道則是雷電散人。
  黑道朋友听了青冥丹士与雷電散人的名號,無不嚇得直打哆嗦,因為這兩個人不是道人的道人,一向族惡如仇,標榜的宗旨是除惡務盡。雖是武當元老,但很少呆在武當山,常在天下各地云游,憑他們的主觀想法鋤奸誅惡,替武當派建立無上聲威。
  青冥丹士果然不同凡響,懾人心魂的殺气极為強烈,劍上傳來的隱隱龍吟令人入耳惊心。
  三尺長的劍身青瑩有如一泓秋水,一望便知是寶劍中的极品。這把劍,正是青冥丹士行道江湖懲治凶人的殺人利器——青冥神劍。青冥劍雖沒有名列天下十大神兵之中,但仍可絕壁穿牆,斬金切玉,削鐵如泥。劍術通玄的人如果手中有一把寶劍,他運劍的威力可憑空增加三倍。
  “沖你來就沖你來!你這牛鼻子以為我真的怕定你了?”常亮怪叫一聲,一腳封死奔雷手的軟麻穴,手一動刀光破空,幻化為一個三尺長的光輪,翻騰閃射著向青冥丹士劈面飛去,嘯風壓下了青冥劍的隱隱龍吟。
  青冥丹士不為所動,手中寶劍向前一點,三尺大的光輪忽然改向往五雷叟加速飛去。
  老道沒想到會有如此變化,嚇得收劍一呆,万一傷了五雷叟,他如何向同伴解釋?
  五雷叟不槐為听濤山庄的二庄主,宇內二十一位頂尖高手中的人物,反應超人,來不及出掌封擋,當机立斷向左急閃。
  刀輪飛行的速度太快太猛,几乎是擦著五雷叟的右肩掠過,寒气澈骨生寒。
  “噢……”一聲慘叫發自五雷叟身后,眾人聞聲一看,不由得臉色全變。
  鐵劍秀士這個倒霉鬼,他本是站在五雷叟身后,可是五雷叟閃身側移,他還沒有槁清是怎么回事,翻轉著的刀輪已射入他的前胸,三尺二寸長的刀身齊把而沒,巨大的沖力將鐵劍秀士的尸体帶飛出兩丈遠。
  所有的人都怔惊,青冥丹士更是回頭觀望,常亮卻趁這一剎那一掠而至,近身了。所有的武器全成了礙手礙腳的東西,只有拳掌功夫在這時才最奏效。
  左手神乎其神地崩開又扣住青冥丹士恃劍的右手,右手一連七記連珠重拳扎扎實實地在老道胸腹開花。
  “噗噗……”拳一触体,老道气消功散,著肉暴響异常刺耳。
  左手一掄,老道人在半空開始飛轉,兩條腿与一只左手絕望的亂舞,但掙不開有如鐵鉗般扣死他脈門的大手,脈門上傳至的怪异力道直撼心脈,老道在痛苦地表演空中飛人。
  掄了三圈,一聲沉叱入耳:“孽障斗膽!”
  人影入目,叱聲仿佛左洞里響起一聲炸雷令耳鼓生鳴。
  聲似風雷,常亮感到背部有可怕的乓刃光臨,無濤的潛勁已先一剎那及体。
  常亮沒想到對方會不顧同伴的死活發動偷襲,他抖手將青冥丹士擲出砸向從左側扑上的人影,大旋身右手猛揮,銀鱗鞭神乎其神地在他手中出現,形成一道銀光屏障,左掌隨勢封出,形成嚴固的防衛网。
  風雷驟發,銀鱗鞭与一柄拂塵的金絲纏住了,出手偷襲救人的是雷電散人,老道左手已伸出袖口,乘勢吐出掌力。一道無此的狂濤帶著一聲极似沉雷霹靂的爆響。排山倒海地迎面壓到。
  “轟!”一聲巨響,是兩种可怕的掌力相互接触所發出的雷鳴。
  罡風四逸,飛沙走石,枝葉枯草漫空飛舞。
  常亮一掌接實,人影倒飛而起,后空翻兩周重新落地,人在空中,銀鱗鞭脫手射向化虹追擊而至的錦袍老人,生死關頭,保命第一。
  腳剛落地,左側一股狂飆如山而至,千鈞一發,常亮一個側旋,將背部賣給對方。
  “砰!”如山的力道結結實實落在有斬妖劍的蛟皮革襄上。
  常亮借力電射前沖,他怨毒地冷笑一聲,回頭瞪了這干白道人物一眼,繼續飛掠而逸,腳下有點不穩,顯然被剛才的兩記偷襲震傷了內腑。
  “不可追赶!”被震飛至三丈外的雷電散人急叫,臉色蒼白,嘴角隱現紅絲,及時出聲制止了五雷叟与錦袍人的追赶舉動。
  情急救人,老道士用上了生平絕學行雷霆一擊,雖震傷了常亮,但他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內傷。
  “那小輩可怕,我們的人切記不可同他單獨打斗,他受傷不太重,須防他做困獸之斗。”雷電散人虛脫地說。
  ------------------
  銀城之狼掃描,銀城之獅校對及排版 || http://silverbook.126.com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