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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愿覓桃源同比翼 何堪毒手拆鴛鴦


  谷中蓮武功尚未恢复,被童姥姥三指扣著她的腕脈,登時動彈不得,童姥姥冷笑道:“你以為你有了太上皇庇護,我就奈何不了你么?快与我出去!”國王心中打鼓,顫聲說道:“金輪圣母,這、這女子……”童姥姥雙眼一翻,道:“陛下有何吩咐?”國王道:“這女子留著還有用處,請圣母不可將她傷了。不如,不如仍由我將她關進冷宮去吧。”
  童姥姥道:“你把她關進冷宮,你爺爺還是會把她放出來的。
  我替你看管,你將事情推在我的身上,不是正可以免得你在你爺爺面前為難么:我知道你留著她有用處,但我留著她更有用處,所以你也盡可放心,除非她當真不識好歹。否則我又怎會傷害于她?”國王無言可駁,雖然擔心在兩個時辰之后,谷中蓮獲得解藥的事情就會被發現,但也只好到時再說了。
  童姥姥把谷中蓮拖出了宮門,桀桀笑道:“江海天是你的情郎不是?”谷中蓮閉口不答。童姥姥又笑道:“你不用害羞,我都已知道了。哪個女子不盼望情郎?好,今晚若是這姓江的小子再來,我就給你行個方便,讓你見他。到時,你可得一切依從我的擺布,否則可休怪我心狠手辣。”原來童姥姥經過昨晚一戰,對江海天也頗有几分忌憚,故而要把谷中蓮牢牢握在手中,好用來挾制江海天。
  走得不遠,迎面來了一人,笑道:“師父,你終于把這丫頭捉出來了。”來的正是天魔教主。谷中蓮這才知道她們二人乃是師徒。
  童姥姥道:“卡蘭妮,你來得正好,這丫頭就交給你看管吧。
  可得多加几分小心,別讓她跑了。”原來昨晚童姥姥与江海天硬拼了數掌,真气耗損不少,這時正要回靜室練功,用谷中蓮來挾制江海天,這正是天魔教主所獻的計策,童姥姥將谷中蓮交給徒弟,當然是放心不過了。
  天魔教主笑道:“你老人家放心,交到我的手上万無一失。”從童姥姥的手中接過了谷中蓮,笑道:“谷姑娘。何必這樣怒气,我不會虧待你的,走吧!”谷中蓮白眼斜睨,對天魔教主不理不睬,但她無力抵抗,只好任憑天魔主拖著她走。
  天魔教主在宮中另有住所,并不是和童姥姥同在一起的。她拖著谷中蓮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進了密室,關上了門,這才放開谷中蓮,笑道:“谷姑娘,你一定恨我之极了,是么?”谷中蓮冷冷的看也不看她。天魔教主幽幽歎了口气,說道:“你心里恨我,我心里卻在羡慕著你呢!江海天昨晚為你而來。想必你也已經是知道的了?你有這么一個真心實意愛你的人,你還不值得高興么?”
  谷中蓮內心著實為江海天而感到驕做,听得他的名字,不由得心里甜絲絲的,臉色也就緩和多了。
  天魔教主又歎了口气,說道:“你當我是不近人情的怪物么?
  海天小時候,我也曾撫養過他,雖然日子無多,但你可以問問他,在那些日子里,我是不是對他真心疼愛?”谷中蓮冷笑一聲,卻不言語,心道:“小時候你疼他,他長大了你卻把他當作仇人了。”
  天魔教主似乎知道谷中蓮的心意,又道:“他現在長大了,他是正派門人,我是魔教教主,好几次我和他交手,那是為了形勢所迫,不得不然,但我可也沒有對他下過辣手。你還記得那次在馬薩儿國,你和他一同被囚在孤島之上,他剛剛服食了天心石,你又被寶象法師的弟子點了穴道,那時我若要取你們性命,那是易如反掌。”
  谷中蓮心想:“那時你是想迫我交出天心石和龍力秘藏,這才手下留情。”不過,轉念一想,縱然如此,她也的确是對江海天還有几分情份,這么一想,她對天魔教主的惡感,也就不知不覺的減了几分,當下說道:“你說得好听,誰知道你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天魔教主道:“你以為我是在打什么坏主意。”谷中蓮不禁怒气又起,冷冷說道:“你們師徒倆把我從太上皇那儿奪過來,不是就為了要用我來作個圈套,令江海天上鉤么?”
  天魔教主忽地微微一笑,說道:“谷姑娘,你想知道我打的是什么‘坏主意’么?我可以告訴你,我想為你盜取解藥,將你放了!”谷中蓮怔了一征,道:“什么?你要救我?”天魔教主道:“不錯,你可知道,我心里實是把海天當作弟弟,把你也當作小妹妹一般?我也是愿意你們做一對恩愛夫妻的。”
  谷中蓮狐疑不定,尋思:“她說得倒像很是誠懇,但卻叫我怎能相信她?”天魔教主又道:“我誠心助你,也不求你感激。只要你不把我當作仇人就行了。”谷中蓮心眼玲瓏,聞弦歌而知雅意,天魔教主口頭說不求他感激,心中正要想她知恩報恩,當下冷冷說道:“你要為我盜取解藥,可是要我拿什么東西交換么?”
  天魔教主面上一紅,說道:“這個,這個……嗯,你怎么這樣多疑?”谷中蓮冷笑道:“多謝了,我不想領你的情,沾你的恩。你要怎么樣算計我,那就請便吧。”天魔教主呆了一呆,不由得又歎口气道:“也難怪你不相信我,唉,人与人之間的誤解本來就難消除,卻教我如何能与你說得明白。”天魔教主尚未知道谷中蓮早已得了解藥。
  正說到此處,忽听得門外有腳步聲,不久,就有人輕輕叩門,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將話聲送進:“卡蘭妮姐姐,是我來了!”
  這是厲复生的聲音,天魔教主似乎頗感意外,但喜悅之情卻從眉字中透了出來,心里想道:“生弟對我的痴情,實也不在江海天對谷中蓮之下,只是,唉,只是我們的際遇卻差得太遠了。”當下低聲囑叮谷中蓮:“你在這里歇歇,不論有什么事情發生,你都不要出來。”谷中蓮心道:“我才沒工夫理你們的閒事呢。”這時她的功力已漸漸恢复,天魔教主一走,她正好靜坐運功。
  天魔教主走出密室。打開客廳的大門,只見厲复生眉開眼笑地胞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個玉匣,說道:“姐姐,我給你送件好東西來啦!”天魔教主說道:“噤聲,你串通玉昆侖,把羅曼娜公主弄走,我師父正在生你的气呢!”
  厲复生道:“姐姐,不如咱們也走了吧?”天魔教主道:“胡說,我怎么能一走了之?你別說孩子活了,快點告訴我,羅曼娜公主怎么樣了?”厲复生道:“她好得很。他們已經到了公主那座行宮,玉昆侖兄妹也已經會面了。還有一些意外的事情呢。
  你先看看我送你的禮物,我再一樁樁告訴你。”
  天魔教主道:“什么禮物,如此鄭重?”厲复生道:“姐姐,你再也猜想不到。這是,……嗯。你還是自己打開來看看吧。”
  天魔教主打開一看,只見里面一朵三色奇花,天魔教主道“哦,原來你給我弄來了一朵‘雪里紅妝’,這是玉玲瓏給你的吧?”厲复生道:“玉家兄妹很多謝你給他們幫了大忙。”天魔教主道:“我不過是設謀定計,出力的全是你,好,多謝你給我費心啦。”厲复生道:“咦,卡蘭妮姐姐,你怎么似乎不很高興?你這么美貌,就像一朵嬌艷的鮮花……”天魔教主道:“你今天是怎么啦?我不是要你奉承的。”
  厲复生道:“你可知道這朵三色奇花的奇效?你把它服下,你就可以永保青春,以后也一直像一朵永不會枯萎的鮮花啦。你老是嫌我年紀比你小,說是只可以作你的弟弟,但只要你服食了這朵奇花,我老了你都未老呢。咦。卡蘭妮姐姐,你怎么不高興,反而哭了?”
  厲复生滿怀高興,卻不料天魔教主捧著這朵三色奇花,眼相反而一滴滴的掉下來:厲复生嚇得手足無措,道:“是我說錯了話么?支姐姐,你、你不歡喜我么?”
  天魔教主道:“不,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對我是如此之好,我是歡喜得流淚了。”厲复生道:“這就好了,唉,不對,你不像是歡喜而流淚呢!你眉頭深鎖,一定是有什么心事?”天魔教主幽幽說道:“多謝你費盡心机給我弄來了這朵花,可惜我要來也沒有什么用處了!”
  厲复生道:“姐姐,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天魔教主凄然一笑,說道:“我近日練功的時候,已有征兆,只怕、只怕我的大限到了。”厲复生面色蒼自,顫聲說道:“走火入魔?”天魔教主道:“不錯,從練功所感到的征兆看來,遲則一年,少則三月,我終是難逃走火入魔之劫!”
  原來修練邪派內功的人,功力愈增,危机愈大,到了某一關頭,便要遭逢“走火入魔”之動,重則斃命,輕則半身不遂,成了廢人。不過,若能沖破此關,武功便可以有登峰造极的希望。當年金世遺就曾險遭“走火入魔”之劫,后來得唐曉瀾授以正宗的內功心法,又得了喬北溟的武功秘籍,練成了正邪合一的內功,這才逃過此難的。
  厲复生呆了半晌,說道:“姐姐,既然有了走火入魔之兆,那就更應該從速离開此地了。我不信天下之大,就沒有能助姐姐脫難之人。”
  天魔教主道:“有是有的,但也只是有限几人。這几人或者是正派中頂儿尖儿的人物,或者是和我有冤仇的人。我當年一念之差,只想繼承厲祖師的遺志。在武林中异軍突起,与正派爭雄,做了魔教教主,弄得人人把我當妖邪,我還有何面目向正派中的武林宗師求助?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我是宁可化骨揚灰,也決不能失了這個面子。”
  厲复生知道她所說的几個人,說得更确切些,那就是當今武林中四個頂儿尖儿的人物,峨嵋派的金光大師,少林派的痛禪上人,天山派的唐曉瀾,還有一個則是她所說的有冤仇的金世遺了。
  厲复生憤然道:“喬北溟的武功秘籍本是我家之物,可惜已落在金世遺之手。唉,除非……”天魔教主道:“除非是求金世遺?不,我不愿你為我之故而委屈了自己!”原來厲复生与金世遺几次相遇,其中有兩次還曾交手,他也隱隱感覺到金世遺對他似有一种“愛屋及烏”之情,不過,厲复生是一個感情偏激的人,始終覺得金世遺對不住他的姐姐,因而也就總是對金世遺怀著故意。
  厲复生道:“若然只是為我自己,我是決計不會求金世遺的,但若是為了姐姐,我什么委屈也受得了。”天魔教主道:“不,我不愿意你這樣。除非咱們有本事能從他手中奪回喬北溟的武功秘籍。否則我決不能讓你求他。”厲复生苦笑道:“這可難了。”
  天魔教主道:“何況你縱有此心,你又到哪里去找他尸要知金世遺不比痛禪上人,要找痛禪上人,到少林寺便可找著,金世遺卻是行蹤無定的。厲复生歎了口气,默然不語。谷中蓮在密室之中,听到此處,卻恍然大悟,不禁起了一絲怜憫之情。
  谷中蓮心道:”原來她屢次憲奪我的為口百和龍力秘藏,其中有此緣故,是為了要解除她走火入魔之劫。只是事到如今,即使我把正宗的內功心法傳授与她,亦已遲了。”
  要知改習一种門徑截然不同的內功、決非一年半載可能見效。而以谷中蓮現在的功力,又決不能助天魔教主逃過此劫,谷中蓮此時對天魔教主的惡意已消減几分,仔細一想,天魔教主雖說是行事邪僻,也曾屢次与正派為難,但若說到大奸大惡還沒有。因而谷中蓮也就不禁起了一絲怜憫之情。
  就在此時,只听得天魔教主又歎了口气,說道:“弟弟,我多謝你的好意,今后我是不能和你一道了,你快快走吧。要不然,給我的師父知道你在此處,只怕她會將你難為。”
  厲复生忽道:“姐姐,我有几句心里的話,你讓我說完了再走,行嗎?”天魔教主算算時間,心想:“師父正在靜室練功,在這個時辰之內,大約不會到來找我。”便道:“好那你就快點說吧。”
  厲复生道:“咱們從前想与正派爭雄,現在想來,雖是不自量力,畢竟也還不是罪孽,但倘若害及無辜百姓,那就是大大的罪孽了。姐姐,我和你一樣,不信善惡果報之說,但罪孽深重:總是于心難安。咱們又何苦以有限的歲月,去干那些令自己良心難過的事情?姐姐,你可怪我直言?”天魔教主道:“我不怪你,你說吧。”
  厲复生道:“我不想离間你們師徒,但你師父的行為,我卻實是不敢贊同,她似乎是在千方百計,促使昆布蘭國与馬薩儿國開戰,這一來要害死多少無辜百姓?阻姐,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這次我在途中曾遇上馬薩儿國的新王唐努珠穆与江海天。
  ……”天魔教主道:“我已經知道了,他們兩人昨晚來過,你怎的忽然說到他們身上?天魔教主尚未知道昨晚和江海天一同來的并非唐努珠穆,而是唐加源。
  厲复生有點奇怪,心道:“他怎的跑得比我的金毛狡還快?”但此時他已無心查究。繼續說道:“唐努珠穆是來要求和解的,是否能化干戈而為玉帛,那就得全看昆布蘭國的國王了,但昆布蘭國的國王又是听你師父擺布的。”天魔教主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勸勸師父?你還不知道我師父的脾气呢,他是決不會听人勸告。”
  厲复生道:“你不能勸告,最少也不要助紂為虐。姐姐,如今我可要對你說出我心底的話了。姐姐,你喜歡我嗎?”天魔教主道:“喜歡又怎樣,不喜歡又怎樣?”厲复生道,“若是不喜歡,這些話我也就不須說了。”天魔教主喟然歎道:“唉,我只怕拖累了你。”那意思即是說喜歡他了。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手掌已是緊緊相握,厲复生柔聲說道:
  “姐姐,走吧。咱們到海外一個孤島去,島上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青之草,就只是咱們兩個人,塵世的紛爭,從此再也与咱們無涉。”
  天魔教主笑道:“你倒想得美,你可知道,我若遭受了走火入魔之劫,即使僥幸不死,也要變成殘廢?”
  厲复生道:“那我就一生服侍你,我給你造一輛小車,清晨的時候,我和你去看海上日出,看那云影波光是怎樣變化無窮。
  黃昏的時候,看海鷗從晚霞之中回巢,听那濤聲鳥語合奏成一曲美妙無比的仙樂。晚上,我和你看月亮,數星星,我給你摘一朵帶露水的夜百合花,插在你的鬢邊,讓你做一個甜蜜的夢。
  一覺睡到天亮,于是咱們又去看大海潮生,錦鱗游泳!”
  天魔教主听得悠然神往,笑道:“听你這么一說,咱們簡直是在過神仙般的生活了。這樣的日子,即使只過一天那也是死也值得了。”厲复生大喜道:“姐姐,你答應了?”天魔教主忽地又歎了口气說道:“只怕我難以享受如此清福,咱們走得到的地方,別人也走得到,我又何苦連累你呢?”
  厲复生道:“你是怕你的師父?”天魔教主道:“也還有別人。”厲复生道:“哦,我還沒有告訴你一樁事情,文廷壁這廝業已死了。”
  天魔教主大感意外,說道:“當今之世,武功能胜過他的也不過有限几人,他是怎么死的?”厲复生道:“他在靈鷲峰下,与云瓊惡斗,腳下冰河忽然裂開,他掉進冰河死了。”天魔教主道:
  “你親眼見的?”厲复生道:“玉玲瓏說得,想她不會騙我。姐姐,我不是幸災樂禍,但我也不想隱瞞我的心情,我一向討厭這廝。
  姐姐,你是在為他傷心么?”
  天魔教主道:“我從來也沒有喜歡過他,但他畢竟也還是我的一個朋友。”厲复生道:“那以即使是文廷壁在生——”天魔教主道:“我也一樣的只是喜歡我的弟弟。”
  厲复生喜歡得如同豬八戒吃了人參果,八万四千個毛孔,無一個毛孔不舒服,緊緊地握著天魔教主的雙手,說道,“那么你還在躊躇什么,走吧。金毛狡就等在外邊,三日之后,咱們就可以到東海之濱了。”
  天魔教主心事如潮,暗自尋思:“我本想借助師父之力,從金世遺手中,奪回喬北溟那本武功秘籍,但從昨晚我師父對江海天的一戰看來,她連江海天也未必打得過,更不用說金世遺了。文廷壁如今又己死了,即使不死,他也無此功力助我脫難。”
  厲复生道:“姐姐,走吧,咱們走到天涯海角,走到你師父找不到的地方。她又不會航海,決計難以來找咱們的麻煩!”天魔教主心意已決,嬌聲笑道:“好吧,弟弟,我听你的話,今后我的一生就交托你了!”
  忽听得有人哈哈一笑,說道:“可真是太不巧了,我剛剛回來,你們就要走了?”笑聲中那人已是推門面入。
  厲复生大吃一惊,叫道:“文廷壁,你,你——”文廷壁笑道:“小厲,你高興得太早了,我還沒有死哩!我文某人有通天徹地之能,區區冰河,豈能奈我何哉?”
  原來文廷壁仗著內功已練到“三象歸元”境界,在冰河中閉了呼吸,過了一日一夜,被激流沖到岸邊,給蘆葦絆住,恰好有個漁夫經過,遂把他救了起來,她自夸有“通天徹地”之能,其實他那時也早已凍得半死,只剩心頭一口气了。
  天魔教主笑道:“你們兩人也真是的,怎的一見了面總要吵嘴?小厲并沒盼你死,你別誤會。文先生,你大難不死,可喜可賀。”
  厲复生冷冷說道:“文先生,你是死是活,都不關我的事,今后咱們也不會再在一起了。姐姐,走吧!”
  文廷壁擋住門口,笑道:“小厲,何必這樣匆忙?你要和教主上哪儿去?”厲复生怒道:“不用你管,文廷壁你敢攔阻我么?”文廷壁笑道:“小厲,你要走你就二個人走。不用你替教主出主意。”厲复生气得面色鐵青,喝道:“豈有此理,你是什么東西,竟敢以下犯上,扣留教主么?”
  文廷壁談淡說道:“我是對教主一番好意,你才是想乘教主之危。“天魔教主道:“文先生,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文廷壁笑道:“你們的話我都已听到了,教主,你有走火入魔之危,為何不与我早說?”厲复生冷笑道:“文廷壁,難道憑你那點功力,你就可以助教主脫難么?”
  文廷壁道:“不錯,以我現在的內功造詣,的确還未能助教主脫難度劫,所以我才要你暫且留下,咱們商量商量。”厲复生道:“商量什么?”文廷壁道:“我有辦法助教主逃過此難,但只要你們依從我三樣事情,你可愿意?”厲复生半信半疑說道:“是哪三佯事情,你旦說說。
  文廷壁道:“第一件,你把你祖傳的武學秘典盡數給我,我知道你所得不全,但加上我的聰明才智,我自信不出三月,就可以練成正邪合一的內功,那時由我來救教主,就較有把握了。”
  厲复生冷笑道:“為什么只是要我給你?”文廷壁道:“你懂得什么?我所習的內功精深博大,著是由我來傳授給你,你最少得化三年功夫,方能与你原來的所學融合,那已是遠水不救近火了,我所練的三象神功,非正非邪,但最少比你所學更接近千正派內功。”厲复生心想:“此話倒也不假。”心意躊躇,一時莫決。
  天魔教主道:“第二件呢?”文廷壁道:“請教主把那部百毒真經也交与我。我可以用以毒攻毒之法,配合本身功力,這樣助你脫難度劫,就有十二分把握了。”
  厲复生道:“以藥物作為輔助,解除‘走火人魔’,据我所知,只有一個前例:三百年前,喬祖師在未練成正邪合一的內功之前,曾用過這個法子。你怎么能与當年的喬祖師相比?”
  文廷壁笑道:“現在是不能比,所以我才要你的祖傳武功秘典,三個月后。喬祖師當年做得到的,我也一定可以做得到。”厲复生心地單純,听他說得如此肯定,雖然心有所疑,但亦己是半疑半信。
  天魔教主暗暗冷笑道:“你倒打得如意算盤,此事不管成与不成,你已把我兩人的看家本領全騙去了,那時我還逃得出你的掌心嗎?”當下不露聲色的又再問道:“第三件呢?”
  文廷壁哈哈一笑,說道:“教主,想我文某以島主之尊,在海外何等逍遙,我甘愿來到中原,做你的副手,所為何來,想你也是早已明白的了!咱們的事耽擱了已有十年,今日也該有個明白的了斷了!”
  天魔教主冷冷說道:“你究竟意欲如何?”文廷壁嬉皮笑臉他說道:“文某冒昧,敢請教主下嫁。成婚之后,咱們是夫婦之親,我自會力你盡心盡力。我的無名島也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青之草,小厲夠答應你的,我比他更胜几分!”
  厲复生“蹦”地跳了起來,大怒罵道:“喪心病狂的文廷壁,你這才是乘人之危!”文廷壁笑道:“小厲。何必這樣著惱?你若是真心喜歡教主,那就該為教主著想,你沒有把握救她,我卻有把握救她,你就該讓我。”
  厲复生塔然著喪,偷愉一看,見天魔教主仍是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表情,厲复生心頭酸痛,顫聲說道:“文廷壁,你肯起誓么?”文廷壁道:“起什么誓?”厲复生道:“你要是真心實意的助教主脫難,我就成全了你。”文廷壁哈哈笑道:“當然可以發誓。”
  天魔教主忽地冷冷說道:“你們眼中還有我么?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讓我自己來說。”文廷壁道:“是,我听教主吩咐。”
  天魔教主道:“我也有三件事情,現在就要告訴你。第一牛,天魔教從今日起不再有了。”文廷壁怔了一怔,道:“你几經艱苦創立的天魔教,就這樣輕易的解散了嗎?”天魔教主道:“不錯,由我創立,也就可以由我取消。從今日起,你也不再是天魔教的副教主了。你愿意留在中原也好,回你的無名島也好,悉隨尊意。”
  文廷壁暗暗著慌,說道:“你若度過此劫,武功便有登峰造极之望,那時你我聯手,足可稱霸武林,何必要把天魔教毀了?”你道文廷壁何以著慌,原來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天魔教主的一片芳心并不是向著他,過去之所以對他假以辭色,乃是為了要借重于他,擴張天魔教的勢力之故。暗自尋思:“她自毀基業,這是表示要和我決絕么?好在她還要我助她度劫,事情也許還未絕望。”
  天魔教主淡淡說道:“多謝文先生好意,我既然不想再當教主,本身的武功能否保全。那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文廷壁愕然問道:“你甘冒‘走火入魔’的災難,不想度過這一關么?”
  天魔教主望著厲复生微微笑道:“生弟,你說得對,一個人的快樂与否,并不在于武功的有無,我即使成了廢人,有你在我身邊,也一樣可以過得快活,甚至比從前更加快活。文先生,我要告訴你的第二件事便是,請你不必再為我費心,我也無須你助我度劫了!”
  厲复生喜极而泣,叫道:“姐姐,你真是對我太好了!”不理會文廷壁還在身邊,便扑過來緊緊握著天魔教主的雙手。
  文廷壁面色鐵青,嘿嘿冷笑:“想不到你對小厲如此深情,當真是連性命也不顧了?”天魔教主道:“不錯,所以我要告訴你的第三件事情便是:我已決意与小厲成婚,你是我們的好朋友,到時還得你來喝一杯喜酒!”
  文廷壁呆皆木雞,厲复生則喜孜孜他說道:“文先生,你不給我們道喜么?請你讓開吧,我們可以走了。”
  文廷壁驀地雙眼一翻,眼中就如同要噴出火來,嘿嘿笑道:
  “好朋友,哈哈,好朋友!今天你們提把我當作三尺小童來戲耍了!”天魔教主淡談說道:“文先生,你是這樣想么?那也由得你吧,對不住,我們可真要走了,你別攔在門口,好么?”
  文廷壁一聲大吼,驀地一掌便向厲复生打去,喝道:“教主執迷不悟,都是為了你的緣故,我不能讓你害死教主,今日与你拼了!”厲复生喜极忘形,文廷壁掌力發出,他方才省覺,幸虧天魔教主卻早有防備,衣袖一揚,一蓬毒針飛了出來,文廷壁識得厲害,只好移轉掌力,先把毒針震落。
  天魔教主柳眉一豎,斥道:“文先生,你膽敢暗算我的丈夫,我們夫婦也不能和你客气了。”這時厲复生已經清醒過來,勃然大怒,喝道:“文廷壁,你滾不滾開?”就在天魔教主再次揮袖之時,他也抽出玉尺,朝著文廷壁摟頭便打!
  文廷壁雙掌合攏,左右一分,使出“陰陽雙撞掌”的招式,分擊兩人,左虛右實,用了七成以上的功力,對厲复生痛下殺手!他的“三象神功”确是非同小可,掌力一發,厲复生的玉尺,竟似被一堵無形的牆壁阻止,攻不過去。
  可是他以右掌的七成功力堵住了厲复生的去路,左掌的三成功力卻應付不了天魔教主的“鐵袖神功”,“啪”的一聲,手臂已給打中。三人之中,天魔教主功力較弱,但也相差不遠,這一擊雖未能傷及文廷壁筋脈,亦已令他感到火辣辣的作痛。而且一股淡淡的幽香,也隨著袖風透進了文廷壁的舅觀。
  文廷壁當然知道天魔教主的使毒本領,連忙閉了呼吸。就在此時,只听得“波”的一聲,厲复生的玉尺已戳破了那股無形的气流,指向文廷壁腋下的“期門穴”,文廷壁仍不讓步,身形一縮,避開這招,突然化掌為拳,一招“橫身打虎”,猛搗出去。
  天魔教主中指一翹,指上戴著套環,尖端是一枚黑得發亮的毒針,文廷壁不懼天魔教主的指力點穴,但對她層出不窮的使毒功夫,卻不敢不防。連忙縮手。說時遲,那時快,厲复生的玉尺已是欺身直進,一招之間,連襲文廷壁的七處大穴。
  文廷壁在他們兩人聯手夾攻之下,避無可避,只得閉了全身穴道,振臂一揮,硬接厲复生的玉尺。厲复生這根玉尺是件寶物,只有三尺來長,卻有百斤之重,只听得“蓬”的一聲,如擊敗革,饒是文廷壁有護体神功,也給他打得痛徹心肺、眼睛發黑。天魔教主盈盈笑道:“老朋友當真是拼個你死我活么?”
  文廷壁大吼一聲,倒縱出一丈開外,厲复生被他的反震之力一震,也蹌蹌踉踉的退了几步,天魔教主將他拉著,說道:
  “弟弟,快走,這筆帳以后再算不遲!”
  文廷壁气得面色鐵青,冷笑說道:“你們要想把我撇下,只怕也沒那么容易!”驀地一聲長嘯,將聲音遠遠送了出去,跟著喊道:“金輪圣母,你的好徒弟跟人跑啦,你是管也不管?”天魔教主最怕的就是她的師父赶來,連忙叫道:“弟弟,快喚金毛狡來!”她一算時刻,她的師父在靜室練功,大約不久就可竣事,她必須在這少許的時刻之內,逃出宮門。
  厲复生因為來時尚未知道天魔教主肯下決心,跟他私逃,故而把兩只金毛狡都留在宮牆之外。他是如此想的,金毛狡行動如風,到了天魔教主答應了他,那時再把它們招來,也還不遲,免得過早帶入宮中,若人注意。
  厲复生一聲長嘯,立即便听到金毛狡的吼聲,天魔教主放下了心上一塊石頭,想道:“金毛狡片刻之間便可到來,只要跨上了金毛狡,師父縱有天大神通,那也是追之不及了。”當下便与厲复生一起,兩人加快腳步,准備上前迎接金毛狡。
  听到了金毛狡的吼聲,文廷壁又气又急,身形一起,便向厲复生扑來,腳未落地,人尚懸空,已是一招“鵬搏九霄”凌空擊下。厲复生与天魔教主雙掌齊出,只听得“蓬”的一聲,文廷壁敵不過他們的合力,登時又似皮球般的給拋了起來,但文廷壁也好生了得,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借他們二人的掌力,去勢如俞,在六七丈外落了下來,仍然攔著他們的去路。
  天魔教主怒道:“文廷壁,你真是太不識好歹了,事到如今。
  你還想阻撓?”衣袖一揚,“轟”的一聲,一枚毒霧金針烈焰彈發了出來。文廷壁獰笑道:“卡蘭妮,我說你才是不知好歹!”一記劈空掌掃出,毒霧消散,金針落地,那一團火光反向天魔教主卷來,厲复生連忙也以劈空掌力,將那團火光,又推過去。厲复生有天魔教主相助,合兩人之力,當然是胜過文廷壁好多。可是這么一來,又被他耽擱了一些時候。
  厲复生心里暗暗奇怪:“怎么金毛狡還不見來?”急忙再以嘯聲催促,過了一會,才隱隱听到金毛狡的一聲吼聲,比起剛才的吼聲減弱許多。似是有气沒力的樣子,厲复生狐疑不定,那文廷壁攔在前頭,以“三象神功”震塌了一座假山,又阻了他們一阻。厲复生怒道:“先把這廝殺了!”
  文廷壁哈哈笑道:“你要殺我,只怕也沒那么容易?”雙方且戰且走,文廷壁雖然處在下風,膽他十分机靈,只采騷扰的戰術,卻不戀戰,避免給對方圍攻,有時拋一塊石頭,有時斷一棵大襯,總之百計千方,阻延時刻,厲复生与天魔教主也有顧忌,一時之間,倒也無奈他何。好在金毛狡雖然不見到來,那童姥姥也未見出現。
  且說谷中蓮在那密室之中,天魔教主、厲复生和文廷壁的爭吵,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知不覺,對天魔教主的惡感又消了几分,反而有點同情她了。心里想道:“現在已沒有人監視我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這時,离開她服解藥的時間,已有一個多時辰,又經過她運功催行藥力,功夫雖未完全恢复,也已恢复了七八成。她從密室里走了出來,向外張望,只見已是暮靄沉沉的黃昏時分,周圍十分寂靜,遠處雖然有幢幢黑影,卻不是向著她這邊方向而來。文廷壁与厲复生的高呼酣斗之聲,也已在很遠的距离之外。看來那一些人是被他們的廝殺聲惊動,他去看個究竟的。
  這正是逃跑的最好時机,谷中蓮卻忽地想起一事,心道:
  “不可,我是為了消洱戰禍而來,豈可一走了之?國王曾与我約定,要我今晚二更時分,到他宮中,助他除去他的政敵泰清王,只要此人一除,昆布蘭國的主戰派便夫了領袖,可望化干戈而為玉帛了。我已經答應了國王,若然身在囚籠,那是無話可說;如今既已脫險,焉能失信于他?”思念及此,心意立決,打消了逃跑的念頭,悄悄的避開人多之處,繞路而行,借物障形,前往國王的寢宮踐約。
  谷中蓮為了避免給人發現,所走的方向和天魔教主所走的方向相反,但那金鐵交鳴、高呼酣斗之聲、仍是斷續傳來,谷中蓮心中懸懸,暗自想道:“天魔教主雖然心術不正,行事邪僻,但畢竟也還不是窮凶极惡之徒,更難得的是她對厲复生也有一片真心,不負厲复生對她的痴戀。唉,但愿他們能夠脫險,只要她今后真的是改邪歸正,我倒要請海哥助她一臂之力,海哥的內功造詣,已差不多可以及得上他的師父了,說不定可以助她逃過了‘走火入魔’之災。”心念未己,忽然听得一聲刺耳之极的尖叫,正是天魔教主的聲音。谷中蓮心頭一涼,不禁失聲叫道:“糟糕,糟糕,他們仍是未能脫險!”
  忽地有人陰惻惻的應聲接道:“他們未能脫險,你就能脫險了么?嘿嘿,我看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只顧替別人擔心?”淡月疏星之下,只見假山背后、突然現出一人,正是天魔教主的姐姐,昔年曾冒認谷中蓮作女儿的那個繆夫人。
  說時遲,那時快,只听得“呼”的一聲,繆夫人己抖開了一紅綢,向谷中蓮當頭罩下,谷中蓮大怒,一手抓去,“嗤”的一聲,紅綢給她抓裂,撕作兩條。可惜谷中蓮的功力還來完全恢复,紅綢雖然給她抓裂,卻還未能奪了過來。將紅綢撕作兩條,也還未完全分開,另一端尚握在繆夫人手中。
  繆夫人哈哈一笑,月力一抖,兩條紅綢左右一分,纏上了谷中蓮雙臂。她那條紅綢是沾有藥粉的,紅綢一抖,藥粉飛揚,气味芬芳,中人欲醉。谷中蓮一口气吹出去,將藥扮吹開。但她既要運气吹開毒粉。已無余力掙脫束縛,那兩條紅綢打了几匝,將她的手臂牢牢縛住。
  繆夫人笑道:“我本來就有意認你作我女儿,你放心吧,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話,我決不會將你難為。”谷中蓮大罵道:
  “你這妖婦,胡說八道,簡直是恬不知恥!”繆夫人冷笑道:“你這么不听話,我就不要你作女儿,要把你當作丫頭了,哼,過來吧!”紅綢收束,將谷中蓮一步一步地拉了過來。正是:
  打破玉籠飛彩鳳,誰知又有伏兵來。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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