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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遍覓孤雛存友道 驅馳千里護英豪


  姓劉的身份乃是管家,這小姑娘也不敢不听他的說話,于是說道:“我要他与我作伴,我當然不會虧待他的,你放心好啦。
  劉大叔是我們的管家,他不招待你,你強求也沒用的。”
  那青衣漢子道:“走吧,你爹爹等著你呢。”程百岳大怒道:
  “誰稀罕到你們家里?我是要這孩子留下!”那姓劉的漢子抱著李光夏早已坐在馬背,這時正要放韁縱馬,程百岳猛地向前一躍,伸手便要把他拉下馬來。
  那漢子怒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找死么?”揮動馬鞭,唰的一鞭打下。程百岳就用那條腳鐐作為武器,橫掃過去。
  那漢子長鞭揮舞,矯若游龍,程百岳連著兩鞭,猛地一聲大喝,鐵鏈一收,把他的馬鞭卷住,雙方功力相若,那漢子沒有給他拉下馬來,但他的坐騎卻也邁不開腳步。
  程百岳跟著那匹馬走了几步,那青衣漢子撥轉馬頭,笑道:
  “我們的小姐肯要這小子作伴,那就是他天大的造化了。即使你的話都是真的,你也該為你的世侄慶幸才是,沒的卻來歪纏,好,你這條腳鐐是我給你斬斷的,現在再給你補一刀吧!”緬刀劈下,“喀嚓”一聲,那條鐵鐐,只剩下短短的几寸還在程百岳手中,刀鋒几乎是貼著他的掌緣削過,卻沒有傷著他。那小姑娘拍手笑道:“安大叔,好刀法!”
  程百岳一被甩開,那七騎馬坐著七個大人、兩個孩子已是疾馳而去。遠遠的只听得那“安大叔”笑道:“這孩了看來倒是有點來歷。江海天今早也曾和我歪纏一气,說來說去。也就是要打听這個孩子。嘿嘿,我連江海天都不賣帳,還管他什么林教主、木教主?”
  程百岳吃了一惊,心道:“他們說的不是江大俠嗎?江大俠怎么也要找這孩子?這幫人個個武功高強,我追上去也沒有用。
  也罷,待我安頓了家人,且上山東楊家庄去走一趟。向江大俠打听打听。我与他雖然素不相識,但江大俠素重江湖道義,說起來他多半會給我幫忙。”
  程百岳回到村子,只見他那几間房子已是燒成了一堆瓦礫,火還沒有熄掉,鄰居們正在救火,見他來了,圍上來連忙問長問短。程巨岳無暇多說,找著了一個天理教的弟子,請他給自己的家人通報消息,便即勿勿离開。
  正行走問,忽見兩騎快馬旋風般的疾馳而來,程百岳暗暗喝彩:“好兩匹龍駒!咦,難道是那些人又回來了?”
  心念未已,那兩騎快馬已停在他的面前,一個神態威嚴的中年漢子和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跳下馬來,程百岳大吃一惊,那少年也還罷了,那中年人目蘊神光,程百岳是個武學行家,一看就知對方是個英華內斂、武功极高的人物。
  那中年人打量了程百岳一下,也有一絲詫异的神色,便即抱拳說道:“萍水相逢,請恕冒昧。我想向老哥打听一件事情。”程巨岳道:“請說。”
  那中年人道:“有這么佯的三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子,是騎著馬的,不知老哥可曾遇見。”他說的那四個人形貌,正是“祁連三獸”和李光夏。
  程百岳心中一動,連忙問道:“閣下可是山東江大俠?”那中年人道:“不敢,小可正是江海天。閣下想必是武林同道,未曾請問高姓大名。”
  原來江海天与葉凌風師徒二人看見此處村庄白日起火,江海大憑著他的江湖經驗,料想此處定是出了些意外事情,故此赶來看個究竟,希望打听到一些有關消息。想不到無巧不巧就在半路上遇上了程百岳。江海天也看出了他內功頗有基礎,而且從他滿身塵土和疲憊的神態看來,還可以斷定他剛在不久之前,曾和人動手打過一場。因此江海大才會下馬問他。
  程百岳義惊又喜,報了姓名,說道:“江大俠,我正要找你!”當下將他所遭遇的事情,一一都對江海天說了。江海天也將李文成輾轉托孤之事告訴了他。
  江海天道:“那幫人走了多久?”程百岳道:“大約一個時辰,是向這一條路走的。這幫人凶得很,他們一定要把夏儿帶回家去,說是要給他們的小姐作伴。”
  江海大道:“我知道這幫人,拼著得罪他們的主人,我把夏儿奪回便是。”程百岳道:“好,若有消息,請江大俠托人告知米脂藏龍堡的張士龍張堡主。祝江大俠馬到成功,寒家已被朝廷鷹犬焚毀,此地是不能久留的了。”兩人便即匆匆別過。
  江海天已把事情一力承擔,程百岳當然是非常放心,心想他是天下第一高手,要奪回一個孩了那是易如反掌,“夏儿得他收為徒弟,也無須我再為他顧慮了。”但他自己的身份已經泄漏,可不能再在武邑等待江海天的消息。因此他遂臨時改變計划,改赴米脂,找他們的教主林清,桌報李文成父子的消息。
  按下程百岳暫且不表,且說江海天、葉凌風師徒二人,別過了程百岳之后,便即快馬加鞭,向他所指點的那條路追么。沿途果然見有許多凌亂的馬蹄腳印,細心察視,看得出這個馬幫有七八騎之多,与程百岳所說的馬匹之數相符。
  江海天放下了心。要知他們師徒二人的坐騎乃是口行千里的駿嗎,那幫人走了不過一個時辰左右,江海天滿以為至多在黃昏之前便可赶上。
  哪知到了一個三岔路口,他們一路上追蹤的那些蹄印突然一個都不見了。葉凌風不覺愕然,說道:“這些人會變戲法不成?
  為什么一到此地便即消失?”
  江海天究竟是個江湖上的大行家,稍稍一想,便明其理,說道:“這幫人大約也已料到我來追蹤他們,使了一點狡計。想必是用厚布包了馬蹄,所以地上沒留痕跡。”
  葉凌風道:“這里是一條三岔路,咱們摸不准他們走的哪一條,說不定前面岔路之中又還有岔路。這可是很難追蹤啊!師父,依我之見——”江海天勒住坐騎,說道:“你是怕難了?”
  葉凌風囁嚅說道:“弟子不是怕難,但我想——”江海天道:
  “你想什么?爽爽快快說吧。”
  葉凌風道:“我想那小姑娘是為了報恩,才要她家的仆人將李師弟帶回去的,一定不會將李師弟為難。那青衣漢子也曾与師父說過,他回去就要桌報他的主人,轉達師父想与他會面的心意。天下誰不想結識你老人家,料想他家的主人一定會帶了李師弟前來拜訪師父。我想咱們与其茫無頭緒的去追蹤,不如回家等候他來拜蔭還穩當一些。”
  原來葉凌風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他這次跟隨江海天出來,一心以為師父會帶他去認識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哪知師父日夜赶路,一路上根本就沒有拜會過一個武林同道。如今風波疊起,枝節橫生,又不知何日方能找到李文成的孩子,一同回家?這么一來,夜長夢多,葉凌風可就放心不下在江家養病的宇文雄了,他怕的是字文雄在江家与江曉芙朝夕相對,莫要在他回去之前,字文雄已先獲得了江曉芙的芳心。
  葉凌風主張回家等候,實是存著私心,不過說來也未嘗沒有理由。但江海天想了一想,卻仍是說道:“不行。在家里等他送上門來,希望究屬渺茫,還是繼續追蹤的好。”
  葉凌風好生失望,嘀咕道:“就這樣茫無頭緒的去追蹤么?”江海天道:“也不見得就是茫無頭緒,那幫人有七八騎之多,咱們沿途打听,總可以得到一些線索。李文成托孤于我,我若不能將他的孩子早日找回,總是不得安心。”
  葉凌風不敢再說,只好跟隨師父。師徒二人先走右邊這條小路,走了五十余里,問過好几個過路客人,也曾向路邊的茶亭伙計打听,都說沒有見過這一幫人。江海天折回來再走中間這來路,走了十多里,問過几個路人,有的因為不知他的來歷,怕惹事而不敢說,最后問到一個在田中講作的農夫,才打听得确實的消息,那幫人是在正午時分從這路卜經過的,這時已是將近黃昏了。
  晚上不好赶路,也無法找人打听,江海天只好到鎮上一個客店投宿,第二門絕早起身,再一路迫蹤,走了不久,果然又碰上了盆路。
  以后一連多天,都是類似的情形,待打听得那幫人确實是從那條路經過時,相距的時間已是越來越長。他們師徒二人從直隸西南角進入山西,打听到的消息,那幫人已是五天之前,就從這條路走過的了。
  但這也還有線索可尋,不幸又過了几天,進入偏僻的山區,卻再也打听不到那幫人的消息了。葉凌風舊話重提,說是追蹤無望,勸他師父不如回家。江海天歎口气道:“換一條路走,過几天再說吧。大同是北丐幫總舵所在,咱們可以到那里請仲幫主幫忙打听。”江海天至此亦有點灰心,心中只存著一個希望了。
  這一日他們正在路上行走,忽見前頭有兩匹快馬,跑起來四蹄如飛,看來也是兩匹罕見的千里馬。
  江海天道:“這兩匹駿馬的主人定然是不尋常的人物,咱們追上去看看。”他們師徒二人所乘的白龍駒与赤龍駒甚具靈性,見了同類的駿馬,起了爭胜之心,不待主人鞭策,便放盡腳力,向前追赶。但也要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刻,雙方的距离才漸漸拉近。
  江海天這時正是看得分明,不覺吃了一惊,原未騎在馬上的乃是兩個軍官。馬蹄上有烙印,江海天曾見過御馬,他眼光銳利,只一瞥就認得這是大內的鈴記。江海天心道:“這兩個人坐的御馬,一定是大內派遣出來的高手無疑。這可不方便向他們打听了。他們如此匆勿赶路,不知是為了什么緊要的事?”恰好就在此時,那兩個軍官在馬上交談,有几勾活語斷斷續續地飄進江海天的耳朵。
  只听得其中一個軍官道:“那獨角鹿的消息不知可不可靠?”另外軍官道:“不管是真是假,咱們也總得縛住那條孽龍。然后,——”說至此處,江、葉兩騎馬已赶了上來,那兩個軍官愕然回顧,話聲也倏然而止。轉瞬之間,江、葉二人的坐騎一陣風似的就過去了。那兩個軍官不禁失聲叫道:“好兩匹寶馬!”
  江海天听到了這几句斷斷續續的對話,不由得陡地疑心大起,暗自想道:“他們說的獨角鹿,想必是一個人的綽號。‘祁連三獸’中的鹿克犀額角凸出一個肉瘤,莫非說的就是他了?夏儿已給那幫人搶去,這消息官家早已知道,那鹿克犀所報的又是什么消息呢?還有,那條孽龍又是指誰?”
  這時他們師徒二人的坐騎早已把那兩個軍官遠遠甩在背后,江海天暗暗后悔,心道:“早知如此,不如在背后跟蹤他們。
  等待机會查個水落石出。”要知江海大的坐騎已經顯示出它的腳力,倘若此際江海天勒住坐騎,策馬緩行,等候他們,那就太過著了痕跡。
  鹿克犀是主謀誘騙李光夏的人,雖然他如今已是給另一幫人槍去,但有關鹿克犀的消息也還很可能牽連到李光夏。江海天好不容易才發現這一絲線索,焉肯放過?
  江海天本是不善于作偽的誠厚君子,但人急智生,卻也給他想出了“笨”方法來。
  在馬行如飛之際,江海天突然“啊喲”一聲,假裝失足墜馬,摔出了數丈開外。他那匹赤龍駒久經訓練,見主人墜馬,便即放慢了腳步,走到江海天身邊。
  葉凌風大吃一惊,連忙也勒住坐騎,過去看他師父。他是個絕預聰明的人,一惊之后,隨即起疑,師父的武功、騎術,都是人所罕及的,怎的會突然墜馬了?問道:“師父,你怎么啦?”江海大道,“還好,掉得不算很重。”
  那兩個軍官的坐騎,比不上他們師徒二人的神駿,但也相差不遠,不過一會,就赶了上來,見此情狀,哈哈大笑,說道:
  “你這匹坐騎雖然不錯,但脾气卻似乎很是凶呢,哈哈,好馬也要選擇主人,看來它是不服你騎。”他們的坐騎跑得很快,說了這几句話,也就早跑出了一大段路程了。江海天假裝哼哼卿卿,也沒有回答他們。
  此后,江海天就控制坐騎,不讓它跑得太快,也不讓它太過落后,黃昏時分,那兩個軍官進入一個小鎮投宿,江海天也跟著進去。
  那兩個軍官剛在客店門前下馬,見江、葉二人也跟著來到,微有詫意,說道:“你們的坐騎倒是跑得很快啊。你沒有摔坏嗎?”江海天道:“托賴,托賴。還好,還好。”
  客店的主人見有軍官來到,慌忙出來迎接,百般奉承。那兩個軍官大刺刺他說道:“把我們的馬匹好好洗刷,好好照料。
  我們明日一早便要起程。”那店主人應道:“是。”上去牽馬。江海大道:“我們這兩匹馬不用洗刷,你只須給我喂飽它草料便是。”
  那店人也稍稍懂得相馬,不覺有點躊躇,說道:“我們的馬廄地方不人,你們四匹馬同在一起,若是其中有一匹發了脾气,踢坏了另一匹,這個,小的可擔待不起,”高的那個軍官哈哈笑道:“不要緊,我的馬若給踢傷,就把他的賠給我便是。這也是兩匹好馬,應該給他好好照料。”
  江海天心里暗晴好笑,“原來你們是在打我這兩匹馬的主意。”那店主人見軍官如此說了,方敢收容江、葉二人的坐騎。
  待到三更過后,江海天悄悄起床,吩咐時凌風道:“我上去就回。若是有什么響動,你立即出聲。”
  江海天的輕功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到了那兩個軍官的窗外偷听。
  許久都不听見聲息,江海天心道,“難道他們睡著了?好,既是听不到什么,我索性進去點了他們的昏睡穴,搜一搜他們身上帶有什么公文。”
  正想付之行動,忽听得悉索聲響,一個軍官道:“咦,你也沒有睡著?”另一個軍官笑道:“彼此,彼此。陸兄,有件心事我委決不下,咱們斟酌、斟酌。”
  那姓陸的軍官小聲說道:“李兄呵是擔心咱們這次藏龍堡之行?”那姓李的軍官道:“就是呀。你說,咱們明天是赶路還是不赶?”
  那姓陸的軍官道:“我不很明白你的意思。赶又怎樣,不赶又怎樣?”
  那姓李的軍官道:“若是放盡咱們坐騎的腳力,三天之后,便可赶到術脂,但是,其他几路未到,只是咱們兩個人,這個,這個——”
  那姓陸的軍官道:“我明白了,你是擔心降伏不了那條孽龍?”
  鄧姓李的軍官道:“張士龍雖是名震西北,我還不怎么懼他,我擔心的倒是林……”他的同伴忙道:“噓,小聲,提防隔牆有耳。”江海天听到一個“林”字,不覺心頭一跳。
  要知江海天交游廣闊,武林中稍微有點來頭的人物,他几乎無不知曉,听了這話,不覺心里想道:“原來他們所說的那條‘孽龍’乃是米脂張士龍,張士龍以霹靂掌与亂披風拐法稱雄陝甘道上,在江湖人物中,也算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這兩個軍官不懼張士龍而俱一個姓林的,這人的身份、武功當然應該是遠遠在張士龍之上,哎呀,不妙,具有這樣身份武功而又是姓林的江湖好漢,除了天理教的教主林清之外,那還有誰?”
  江海天豎起耳朵細听,只听得那姓李的軍官笑道:“誰敢到此偷听?憑著你我听風辨器的本領,即使有行人到來,難道咱們還會听不到聲息?”那姓陸的道:“總是小心的好。”
  那姓李的說話不怕,到底還是听了同伴的勸告,說了一個“林”字之后,便沒有把名字說出來。兩人似乎是咬著耳朵說話,江海天雖然凝神靜听,也听不出他們說的什么了。
  過了一會,只听得那姓李的軍官笑道:“妙計,妙計。陸老弟,到底你心思靈敏,咱們就依計而行。若是此計不成,再等他們來齊了動手。”听來他們似乎是計議已定,不必再咬著耳朵說話了。
  那姓陸的軍官道,“咱們再商量另一件事情。”姓李的笑道:
  “你智計過人,還有什么事情會令你為難,要与我商量?”
  姓陸的道:“事情不會辣了;不過咱們還是商量一下,看用什么方法的好。”姓陸的道:“就是咱們今日所遇的這兩個,他們的坐騎我越看越是喜歡。敢情比咱們的大內所伺的御馬還要強得多呢。”
  姓李的軍官哈哈笑道:“原來你是看上了人家的坐騎。這有什么可商量的,奪過來就是了。不瞞你說,我也正有此意呢。”
  姓陸的道,“那中年漢子,似乎身有武功。你看不出來嗎?”
  姓李的道:“我看也不會很強,他在路上不是摔了一跤嗎?
  若然本領非凡,焉能摔倒?”
  姓陸的逍:“他雖掉倒,隨即就赶上來了。焉知不是假裝的?
  而且我曾仔細注意,他雙眼神光湛然,內功根底,頗似不弱。”
  江海天听到這里,心里想道:“這姓陸的招子倒是很亮。且看他們要怎么樣對付我?”
  那姓李的卻又笑了起來。
  那姓陸的軍官道:“李兄因何發笑?”那姓李的道:“我笑你也未免太過怕事了。”那姓陸的道:“我是不想多惹麻煩,”那姓李的道:“你既不想多惹麻煩,我倒有個計策,咱們先禮后兵。”姓陸的道:“如何先禮后兵?”
  姓李的道:“咱們現在就到他房中去,請他們出讓坐騎,要錢就給他十兩金子,要官就保荐他一個七品管帶。練武的人,還有不圖個功名富貴的嗎?何況咱們是什么身份,這樣給足了他們面子,他們還會不答應嗎?万一他們不肯應承,那時再与他們說話,引他分了心神,我在旁邊只要听到一個‘不’字,就發毒箭殺他。”
  話猶未了,只听得“砰”的一聲,江海天已是打破窗子,哈哈一笑,跳了進來。
  那兩個軍官這一惊非同小可,姓陸的跳將起來,長劍出鞘,挽了個劍花,護著自身;姓李的則嗖、嗖、嗖,接連發出了三枝毒箭。
  毒箭射出,毫無聲息,也不知有沒有射著。只听得“嚓”的一聲,江海天已經擦燃了火石,點亮了油燈,笑道:“兩位大人不必惊慌,我知道兩位大人想要我的坐騎,我不敢有勞兩位大人貴步,所以特地到來,和你們談一談這樁交易的。”
  那兩個軍官惊疑不定,道:“你在外面偷听了?”江海天笑道:“兩位大人在路上已經夸贊我的坐騎,難道我還猜不著大人的心嗎?幸虧你們沒有殺了我,殺了我,這樁交易就談不成功,彼此都沒有好處啦!”哈哈一笑,袖中抖出三枝毒箭,品字形地插在桌子上。
  那兩個軍官領教了江海天接毒箭的功夫,已知道決不是他對手,連忙和顏悅色他說道:“不知好漢意欲如何?”
  江海天道:“我不要金子,也不要七品頂戴,我還有個天大的富貴送与你們兩位。”那兩個軍官面面相覷,心道:“有這樣便宜的事?”那姓陸的道:“那么你究竟圖的什么?”江海天道:“我是學成文武藝,貨与帝王家。只想求兩位大人帶攜,讓我也給皇上當差。”
  那姓陸的哈哈笑道:“哦,原來你是嫌七品官儿大小,要圖個更大富貴。好好,我保荐你給大內總管,讓你也當個內廷侍衛。你說,你有什么天大的富貴要送与我們?”
  江海天道:“天理教的教主林清躲在米脂張士龍家里,我一個人不敢去捉他,我愿意帶你們去捕拿欽犯,這不是天大的富貴嗎?事成之后,我与小徒的坐騎也讓与你們,只求你們保荐,在功勞簿上也寫上我一個名字。”
  那兩個軍官吃一惊,那姓李的性情魯莽,失聲叫道:“這消息你也知道了。”
  江海天道:“哦,原來兩位大人就是到米脂捉拿林清的么?
  早知如此,也用不著我來通風報訊了。那么,咱們的交易——”
  姓陸的較為沉著,說道:“壯士,你高姓大名,”江海天報了姓江,卻胡亂捏造一個名字。姓陸的道:“江壯士,你武功高強,既有心給皇上當差,那就隨我們去吧。”口里如此說,心里打的卻是坏主意。准備在利用了江海天之后,即把他謀殺,當然在謀殺之前,還要套問他何以會知道這消息的來由。
  哪知江海天也正是來套取他們的口風的,他們剛才漏出一個“林”字,但江海天還未拿得准是否林清,是以故意捏造了一番說話來試探他們。如今探出了确實的消息,還焉能放過他們?
  當下,江海天仍然不露聲色,說道:“多謝兩位大人栽培。
  不過,小的還有點擔心。那林清的武功實是非同小可,咱們三個人只怕還不容易對付。不知兩位大人——”
  姓李的道:“你放心,我們自有妙策。”那姓陸的道:“到時,你听我安排便是,現在不必多問。”
  江海天見那姓陸的已似起疑,便淡淡一笑,說道:“兩位大人,現在你們也听我的安排吧!”那兩個軍官大惊叫道:“什么,你——”話猶未了,江海天已是出手如電,根本不容他們有掙扎的机會,倏的就點了他們的穴道。
  江海天笑道:“兩位大人好好歇歇,過了十二個時辰,你們的穴道自會解開。”原來江海天本來要盤問他們准備用何“妙策”對付林清的,但轉念一想,他們絕不會實言相告,問也無用,故此不如點了他們的穴道,自己赶在前頭,先到米脂給林清報訊。他用的是重手法點穴,除非是有功力与他相當的人,方能解開,否則必須待十二個時辰之后方能自解。以江海天坐騎的腳程,十二個時辰,至少也在三百里開外了。
  江海天赶忙回到閂己的房間,說道:“凌風,咱們馬上就走。”葉凌風道:“上哪儿呀?”江海天道:“上米脂。”
  葉凌風很不愿意,心想:“這么越走越遠,不知何時方得回家?”問道,“什么事情?要走得如此匆忙?那兩個鷹爪子呢?”江海天道:“我已點了他們的穴道了.這件事,路上再与你說吧。”葉凌風不敢再問,只好匆匆收拾行裝。
  他們師徒倆剛剛走出房間,忽听得馬匹嘶鳴之聲,江海天吃了一惊,說道:“有人盜馬!”
  這晚月暗星稀,江海大赶出客店,只見兩條黑影,剛剛坐上馬背,還未跑得几步,江海天大喝道:“給我滾下馬來!”呼呼兩掌拍出。
  他与這兩匹馬的距离約有十來步遠,他的劈空掌力,能夠打到二十步開外,還生怕用力大了,將這兩個賊人打死,故而只敢用了七成力道。但雖是七成力道,料想江湖上的人物,能夠禁受得起的已是沒有几人。
  那兩個漢子也在馬背上各自反手揮掌,只听得他們悶哼一聲,叫道:“好功夫!”但卻居然沒有墜馬。就在這一瞬間,那兩匹馬已跑出十數丈之外,江海天的劈空掌力也達不到這么遠了。
  那兩匹馬走得遠了,但另外兩匹馬卻在昂首長嘶,向他跑柬,江海天大喜道:“原來咱們的坐騎并沒有給賊人偷走,他們偷走的是那兩個軍官的坐騎。”
  但雖然如此,江海天還是想查個水落石出,要知那個漢子能接得起江海天的劈空掌力,當然不是尋常人物,江海天必須弄清楚他們來歷,看他們是友是敵。當下跳上馬背,叫葉凌風道:“追!”
  他們這兩匹坐騎起初跑得還很迅速,漸漸就慢了下來。江海天道,“不對!”連忙下馬,叫葉凌風撿了一束枯枝,擦燃火石,點起火把,細心察看坐騎。
  江海天畢竟是久歷江湖,經驗丰富,不多一會,就看出毛病所在,他坐的那匹赤龍駒是前蹄屈曲,不敢著地;葉凌風坐的那匹白龍駒則是后蹄屈曲,不敢著地。
  江海天吁了口气,說道:“還好,大約是中了梅花針之類的微細暗器,沒有毒的。”他隨身帶有磁石,用磁石一試,果然在赤龍駒的前蹄、白龍駒的后蹄,各自吸出了一口梅花針。原來這兩匹馬性子倔強,那兩個漢子揀容易降服的騎,卻把這兩匹用梅花針打傷。
  江海天給兩匹坐騎敷上了金創藥,葉凌風問道:“這兩匹馬還能用嗎?”江海天歎了口气,說道:“跑是還能跑的,但卻不能像原來那樣快跑了,不過,也還可以比普通的馬匹稍快一些,”
  葉凌風道:“既是如此,咱們還赶不赶往米脂?”江海天道:
  “朝廷已經派出几批高手,要在米脂緝拿林清,咱們怎能不赶去報訊?臨時不能找到好馬替換,但即跑得謾些,咱們也必須盡力而為。”
  葉凌風吃了一惊,道:“林清?那不是天理教的總教主嗎?”江海天道:“是呀!他關系重大,所以我也只好把找尋你的李師弟的事情暫擱一擱了。”
  葉凌風無奈,只好隨著師父赶路。他們那兩匹坐騎,在吸出梅花針,敷上金創藥之后,雖然還能跑路,速度已減慢許多,他們大約是四更天离開那個小鎮,到了第二日中午時分,還未走出百里之遙。那兩匹馬呼呼喘气,口吐自沫。
  葉凌風睡眠不足,連夜奔波,亦已感到精神不濟,直打呵欠,不禁說道:“師父,人縱未累,馬也疲了。歇一歇吧。”
  江海天不是不愛惜徒弟,也不是不寶貝坐騎,但他為了要赶往米脂,救林清的性命,卻不容他在路上耽擱。
  可是眼前的事實,卻又的确是人倦馬疲,若然依舊馬不停蹄,只怕人要病倒,馬也累翻。
  江海天好生難處,心里想道:“我一定不能讓朝廷鷹犬,赶在我的前頭,去害林清。還有,昨晚那兩個漢子,也不知是友是敵,倘若也是去緝捕林清的,那就更是大大的不妙了。
  “看情形,這兩匹坐騎是必須養息几天了。但我倘若另買兩匹坐騎替換,卻把它們交給誰人看管?這是兩匹世間難得的神駒,總不能把它們拋棄了。還有,葉凌風恐怕也受不了那么辛苦,跟我日夜奔波。”
  江海天苦苦思量,終于想出了一個不得己的、但卻可以三方面兼顧的辦法。當下勒住坐騎,說道:“好,咱們就在這里歇歇吧。”
  葉凌風用他師父所授的內功心法,坐在地上,做了一會吐納功夫,精神大大恢复。他知道師父急著赶路,他自己雖然很不滿意,但卻想討好師父,便過去察看坐騎,說道:“這兩匹畜牲也似乎好了一些,師父,咱們可以再走啦。”
  江海天卻道:“且慢。”葉凌風怔了一怔,道:“師父有何吩咐?”江海天道:“你跟了我一個多月,我每日在路上投你的各种武功口訣拳劍招數,你都記得了嗎?”葉凌風道:“我都牢牢記著了。”
  江海天點點頭道:“好,你很聰明,不負我立你為掌門弟子。
  我看你的內功也但頗有進境,但真正深淺如何,我還未能确切知道。嗯,你接我一招。”
  聲出掌發,來勢凌厲之极,竟是一招可以傷人立死的殺手。
  葉凌風大吃一惊,心道:“師父何以使用殺手試招?哎呀,難道,他,他已看出我的破綻?……”說時遲,那時快,江海天的掌心已是向著他的天靈蓋拍下,葉凌風無暇思索,本能的便以全力還招,使的也是新學會的一招殺手。正是:
  只緣曾作虧心事,疑鬼疑神便露形。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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