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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极圣遙天愁黯黯 眼中蓬島路漫漫


  金世遺這一拐方要打出,突然好似睛空警了一個霹靂,震得他失魂落魄,蓄勁待發的鐵拐也
  原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馮琳:她躲在林子里,金世遺和谷之華的說話她全都听到垂了下來。了。她實在气金世遺不過,先摘了兩片樹葉打他,接看才露出身來,可笑金世遺初時還以為是孟神通。只听得馮琳繼續說道:“哼,哼,金世遺,你好,你好。我母女怎樣待你,刮原來你是這樣一個負心漢子,你對得起我的女儿嗎?”越罵火气越大,樹枝一抖,擦約叉是一下,金世遺張惶失措,用手一檔,登時手背上叉被刷了一道血痕。金世遺叫道:“伯母,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卜感激不盡,但男女之間的事情卻不是這樣簡單的,我對沁梅也是視同親妹一般,你,你肯听我說嗎?”話猶末了,馮琳又是“擦”的一下,大怒罵道:“還說什么?我都听見了,我恨不得殺了你:我的女儿沒人要嗎?你當我要勉強你不成?哼,哼,我真的要殺了你!”金世遺又羞又憤,垂手說道:“好,伯母不諒,你就殺了我吧:我死了更好!”谷之華虛此情形,也覺尷尬之极,叫了一聲:“伯母,你還認得我嗎?”馮琳耿她一眼,道:“我認得你,這不干你的事,都是金世遺不好,你走開:怎么,你現在已經知道了他是個負心漢子。你還要替他求情嗎?”谷之華碰上了這樣一個不近情理的長輩,滿腔委屈,櫻的一聲哭了出來,掩面就跑開了。
  馮琳一連打了十几下,打得金世遺手上腳上臉上一條條的血痕,金世遺忍著疼哼也不停一聲,小道:“你把我打死最奸,省了我許多煩惱!”可是馮琳打了一陣,火气漸漸消了,忽地長歎一聲道:“好苦命的女儿呀,呀,打死你也沒有用!”摔下樹枝,狠狠的揪了金世遺一眼,一個轉身,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金世遺雙腳酸軟,周身疼痛,心上的痛楚則更要厲害得多。馮琳走了,谷之華也走了,只剩下他呆若木雞的站在上清宮前。
  李沁梅和陳天宇分手之后,也是急急向嶗山赶來。她那四大宛名馬,陳天宇當年在西藏的時候,便是常常騎這匹馬給父親傳報軍情的。陳天宇最愛這匹馬,但為了要讓李沁梅早日赶到嶗山,他毫不吝惜的送了給她。所以季沁梅雖然被厲胜男所騙,一來一回,誤了五六天的路程,但仍然能夠和谷之華厲胜男同一天到達嶗山。李沁梅將坐騎托客店主人照料,滿怀興奮,一早登山,就在她母親責打金世遺的時候,她也到了下面的山坡遙遙可以望見上面的上清宮了。
  就在這時,忽听得有腳步聲從后面傳來,李沁梅起初以為是山上的道士,還不怎樣在意,忽覺這几人走得很快,似乎不是尋常之人,心念方動,便听得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上面那座道觀便是士清宮了,咬,上面似乎有人吵架,可不知是不是金世遺?”
  李沁梅這一惊非同小可,這正是孟神通的聲音。緊接看又听得減法和尚的聲音說道:“好,咱們快些赶上去,不要讓金世遺跑掉。”減法和尚切記邱山之仇,他這次陪孟神通同來,固然還有另外的原因,但最主要則是為了要仰仗孟神通之力,向金世遺報仇。他的功力稍遜,耳目沒有孟神通的靈敏,听不見馮琳責罵金世遺的聲音。孟神通是听見了,但因距离太遠,卻也听不出便是馮琳。
  就在這片刻之間,孟神通和減法和尚的聲音又近了許多,李沁梅嚇得魂不附体,沒命飛奔。她要是躲起來那還好一些,孟神通他們赶看上山,未必會注意到她,她這一跑,登時惊動了姬曉風,一聲啤道:“師父,前面有人!”孟神通追過山坡,看見李沁梅的背影,樂得哈哈笑道:“原來是你,跑不了啦!”他前几日才撞見馮琳,如今又遇見李沁梅,生怕他們母女相逢,李沁梅會揭露出他所做的坏事,登時起了殺机,要把李沁悔殺了滅口。馮琳打了金世遺一頓之后,既是憤怒,又是傷心,茫然的走下山的轉彎之處,忽見李沁梅跑來,又茂又喜,急忙叫道:“沁儿!”李沁梅扑到母親怀里,气呼呼的一時間說不出話。
  馮琳忽地歎了一聲,說道:“沁儿,回去吧:不必上上清宮了。”李沁梅好生詫异,心想:“媽怎么知道我是上上清宮?”但追兵在即,她已無暇細問,緩了口气,叫出聲道:“媽,有人追我!”馮琳大怒道:“是什么人這樣大膽,敢欺負我的女儿?”話猶末了,只見孟神通一馬當先,后面跟看他的弟子姬曉風和減法和尚。
  李沁梅指看孟神通道:“媽,就是位:他坏得很,欺侮谷之華姐姐!”馮琳道:“好,你在這里等看,等媽殺了他給你出气:沁儿,你要听媽的話,千万不可走開。”
  孟神通陡然發現馮琳,心中一凜,未及打話,馮琳已是閃電一般的扑來,二話不說,舉起手中樹枝便打。她火气正旺,使的竟是天山劍法中情妙的殺手。孟神通自恃是金剛不壤之軀,閃得稍慢,只听得喇的一聲,肩膊上先看了一記。
  這一下比她剛才打金世遺何止厲害十倍,但見孟神通的上衣片片破碎,肩隔上現出一道血痕,饒是他揀到將近金剛不坏之軀,也給馮琳打得火辣辣作痛:孟神通大怒,雙掌一堆,呼的一聲,登時把馮琳震得飛上半空!
  李沁梅失聲惊叫,馮琳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叫道:“沁儿,別怕。你看媽再打他!”馮琳自幼在貓鷹島跟薩氏雙魔練過貓隆扑擊之技,身法的詭异,當世無雙:但見她在空中一屈一伸,把樹枝當成劍使,喇的叉是一招“天外流星”,疾刺而下,孟神通一掌劈去,馮琳身在半空,樹枝一顫,竟比在平地上動手過招還更靈活,只听得“嗤”的工酌,又把孟神通的衣襟刺穿一洞,幸而F-田次孟神通較有防備,早就開了全身穴道,沒有給她刺傷。
  由于馮琳身法太快,而孟神通的修羅陰煞功只練到了第七重,尚未能收發隨心,在運用修羅陰煞功之時,還需要片刻運功,所以在開始的時候,不免稍稍吃虧。這時過了兩招,孟神通已作好了運功的准備,真气布滿全身,馮琳腳跟剛剛站穩,第三招正待刺來,孟神通大喝一贅,雙掌一揚,寒台陡起,修羅隱煞功的威力登時見效。馮琳但覺遍体生寒,而且几乎被他的掌力卷入漩渦,幸而地的輕功絕技,天下無雙,一覺不妙,身形微晃,便避開了孟神通的掌力,
  這一次是正面交鋒,比起上次在客店中交手,自是大大不同。雙方都出丁全力,孟神通一掌緊似一掌,在离身丈許方圓之地,激起了一股陰寒的气流,馮琳雖是按高瞻大,卻也不敢欺身進迫。好在她身兼正邪兩沛之長,當下以西藏紅教的練气功夫,護佐心頭;手中“樹劍”使的則是白發魔女這一派的奇詭劍招;而輕功提縱術部用薩氏雙魔所傳的貓鷹扑擊之技,各种奇妙的功夫層出不窮。孟神通運到了第七重的修羅陰煞功,只不過和她堪堪打個平手。
  減法和尚一見孟神通站穩了陣腳,心中快意便減了几分。但他仍然不敢立即攻擊馮琳,趁這机會,卻想去欺負李沁梅。那知馮琳眼觀四面,耳听八方,一儿他身形躍起,便知他的用心,冷笑一聲,如影隨形,立即到了他的背后。
  減法和尚禪杖一揮。呼呼風響。馮琳的樹劍在他的仗頭一點,飛身跳了起來,恰恰避開了孟神通從后面推來的一掌。但听得“虫”的一聲,原來減法和尚那一枚打不看敵人,卻給孟神通的掌方震歪。減法和尚收勢不住,打中了身旁的一塊大石。將大石打得粉碎口
  孟神通叫道:“滅法老弟,把老的收拾了還怕小的逃得掉嗎?”要知孟神通雖屬無惡不作的魔頭,但到底是武學大師的身份,覺得在馮琳面前,欺負她的女儿,這實在不是一件光采的事情,是以出言招呼,暗中含有責備減法和尚不該欺軟怕硬之意。
  減法和尚面上一紅,強笑說道:“不錯,咱們聯手把這妖婦殺了再說!”他試過一次,馮琳的身法快如閃電,他也知道了除非与孟神通聯手先除掉馮琳,否則休想欺負得了他的女儿。
  孟神通加上了減法和尚,果然不久就扭轉頹勢,占了上風。但馮琳各种各式古怪的功夫層出不窮,他們要想打敗馮琳,卸也不易。
  金世遺被馮琳責打一頓,心中自有說不出的難過,想看:“人与人之間,真是難處,”新月爬上枝頭,晚風吹來,竟自便他感到一股涼意。他正待獨自下山,觀中走出一個道士,曼聲吟道:“煩惱皆由心造,同如太上忘情?”金世遺忽地縱聲笑道:“牛鼻子、臭道士,你說得對,煩惱皆由心做,同如太上忘情:但我可不想跟你做道士,嗯,我還是走了干淨!”那道士一把拉住了他,笑道:“煩惱是走得了、避停開的么?來,我問你,剛才那個婦人,是不是天山派的馮琳!”金世遺道:“不錯,你認得她嗎!”那道士笑道:“這丫頭活到几十歲了,脾气依然未改,好,且待我和她說去。”金世遺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一手抓去,卻不料抓了個空,晃眼之間,那道士已在十數丈之外,轉過山坡去了。金世遺“咦”了一聲,這道士的武功大出意料之外。
  原來這個老道士在五十年前便已名滿江湖,乃是赫赫有名的關東四俠之首,道號“玄風”,和江南七俠是同一輩的人物,年紀比呂四娘還要大些,現在已是將近八十的高齡了。關東四俠中的其他三人--朗月禪師、柳先聞和陳玄霸,相繼去世,只他一人碩果僅存,收了兩個小道士做徒弟,在嶗出的上清宮隱居,也有二十余年了。因他內功深厚,避世潛修,看來不過与普通五六十歲的老人一般。嶗山在黃海之濱,金世遺第一次從海外歸來,便曾在他的上清宮宿過一晚。五過金世遺雖然早就和他認識,卻并不知道他便是享有盛名的前輩高人玄風道長。
  這次他要出海,想起玄風乃是一個避世清修的道士,与江湖人物無涉,斷不會漏他的行蹤,因此才到上清宮借住,作好出海之前的准備。想不到他一切都已准備停當,厲胜男尚未來,谷之華和馮琳卻來了。而玄風道長也竟然是個大有來歷的人物。
  金世遺望不見玄風的背影,心中想道:“這老道愛管閒事,就由他去吧,反正我也得走了。”他意冷心灰,但愿早早避開這些煩惱。
  心念力動,忽見有一條黑影奔來,金世遺定睛一看,气上心頭,沖口罵道:“厲胜男,你好,你好呀!”厲胜男格格笑道:“我有什么不好?限期末到,我就赶了到來,總算得關心你了。”金世遺“哼”了一聲道:“你為什么騙李沁梅?”金世遺瞪著眼睛看她,她卻若無其事的撅嘴笑道:“金世遺,你的記性真坏,你忘記了賭輸給我的事么?你准許我和你開三次玩笑,絕不生气,現在是第二次,還有一次呢,你往后還得小心!”
  金世遺給她气得啼笑皆非。厲胜男又是一笑說道:“別生气啦,誰叫你答應我的?你出海的船只准備好了沒有?是現在走呢,還是過兩天才走?孟神通和減法和尚在追看我呢.你要是不想多惹麻煩的話,還是現在走吧!”
  金世遺歎了口气,說道:“你真是我命中的魔障!厲胜男笑道:“你也是我命中的魔障呀!要不然我為什么不挑上別人,偏挑上了你?喉,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出海之約,難道你還要后悔么?”
  金世遺咬了咬牙,大聲說道:“好,現在就去,早早報了你的大恩。”厲胜男接口說道:“然后就可以不理我了,是不是呢?”金世遺給她說中心事,啞口無言,想看:“我一生愛捉弄別人,想不到如今碰到了對手,呀,這也真是報應。”
  厲胜男柔聲說道:“要走便走,你還在想些什么?是想等你的谷姐姐呢,還是等你的李妹妹?”金世遺似被利箭刺了一下,拾起拐杖,跳起叫道:“好,好,好:走,走,走!.”滿腔郁悶,地發為長嘯,接看朗聲吟道:“人間白眼曾經慣,留得余生又若何?……,”厲胜男笑看接下去道:“海外仙山如何到,不教心底有愁魔!”金世遺本來是吟昧舊作,給厲胜男隨口改了他后面兩句,竟是极為切合他現時的心境,不禁心頭一凜,想道:“若是真有海外仙山,我只怕更難擺脫她了。”但已沒有他再疇蹺的余地,盡避他心亂如麻,也只能是跟著厲胜男走了。
  孟神通与減法和尚聯手合斗馮琳,方自占得上風,忽听得遠遠有腳步聲傳來,迅捷之极,聲音剛剛入耳,抬頭一著,山坡上已現出一條黑影。孟神通心中一凜,心想:“莫非是金世遺來了?”急忙催緊掌力,不惜耗損真气,運用了第七重的修羅陰煞功向馮琳連發三掌。這三掌一發,有如狂濤巨浪,一個按著一個打來,饒是馮琳功力精湛,也像置身巨流急湍之中,身不由己的隨著他的掌力轉了几個圈圈。
  減法和尚一見有机可乘,又即大喝一聲,揮仗進擊。馮琳怒道:“連你這禿驢也敢欺色我么?”解下腰帶,迎風一抖,登時將減法和尚的禪杖束住。孟神通跟著一掌拍出,擊她背心,馮琳松了腰帶,暗暗運動一送,減法和尚正在用力奪杖,突然失了重心,几乎栽倒,幸而他本領不弱,禪杖一挑,跳了起來,這才消了馮琳那股暗勁,趁勢一招“云龍三現”,禪杖再打下來。馮琳以迅捷無倫的身法,在間不容發之際,再閃開了孟神通的一掌,減法和尚禪仗上的綢帶尚未解開。她一個轉身,將綢帶一拉,減法和尚的禪杖給她拖過一邊,“云龍三現”本是一招三武,他剛剛使了一式,其他兩個式子已是“現”不出來。
  就在此時,玄風道人已然赶到,哈哈笑道:“琳丫頭,可還認得老道么?”馮琳道:“哈,你這牛鼻子原來還活著呀,這二十年你躲到哪里去了?”玄風道:“老道末舍得死,要看著你們的后輩英雄呢。哈,琳丫頭,你還是三四十前年那副淘气的模樣。”
  馮琳說話分心,几乎給孟神通一掌擊中,急忙說道:“待我赶走了這個臭賊再和你說話。”玄風踏上一步,笑道:“這么多年不見,一見面你卻忙著別的事情,未免對不起老道吧?”馮琳道:“喂,我不要你幫手!”玄風笑道:“我只是要和你說話,誰給你幫手。”他輕輕松松的說笑,竟是旁若無人的插了進來。
  減法和尚見不是金世遺,喝道:“那里來的臭道士,瘋瘋癩癩的要我死么?”玄風道:“老道活了這么大歲數,正自活得不耐煩呢!”說話之間,又邁進兩步,激戰中,哪有他插足的余地,但听得“呼”的一聲,減法和尚的禪杖已是攔腰打到。玄風道:“豈有此理,我和故人敘舊,你卻來打扰我!”拂塵一展,把禪杖纏住,饒是減法和尚功力深湛,竟不能移動半步:玄風不理會他,卻向馮琳笑道:“琳丫頭,我不是給你幫手,但這個臭賊打我,我若給他打死,豈不是不能和你說話了,沒辦法,只好擋他一下,你不會怪我吧!”
  孟神通見狀大惊,一掌拍出,玄風“咦”了一聲,道:“天色好好的,怎么突然冷起來啦!”反手一揮,孟神通心頭一凜,但覺對方的掌力并不強勁,卻如春風拂面,令人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
  馮琳嘖道:“被你這么一搞,我這場架可要打不成啦!”玄風道:“我還末曾向你問罪,你反而怪起我來了?”馮琳道:“這倒怪了,我有什么得罪你呢?”說話之間,孟神通又是一掌打來,玄風道:“好,琳丫頭,你別惱,我讓你和他打個痛快。”馮琳使出“移步換形”的輕功身法,避開正面,還了一招,忽覺孟神通的掌力似乎減弱了几分,正待追擊,玄風忽又攔在他們中間,嘻嘻笑道:“琳丫頭,你可不能只顧打架,就不顧和我說話。”馮琳的功夫雖高,但對付孟神通這樣的邪派第一流人物,卻還不能分心兩用,气得停了腳步、說道:“好吧,老道士,你要說就爽爽快快的說吧。”
  玄風道:“好,你听著,我現在要向你問罪了。金世遺是我的客人,你為什么在我的門前打他,這不是存心不給我面子嗎?”馮琳道:“哈,原來這小子還是你的客人:玄風老道,這性事你不管也罷。”玄風道:“老道一生就是愛管閒事,何況發生在我的門前,我怎么能夠袖手不管?”
  玄風和馮琳在強敵圍攻之下,談笑自如,竟是完全不把對方放在心上,就在這說話的時候,減法和尚已達擊了兩杖,孟神通也發了兩掌。玄風傍在馮琳的身邊,他并不發擊,只是隨著馮琳進退,但在他舉手跨步之時,卻自然的發出一股柔和的力道,將對方猛烈的攻勢消解。這樣一來,馮琳當然容易招架了。孟神通是個武學的大行家,這時已知道玄風內功的精純,遠在馮琳之上,幸而他還沒有還擊,若他還擊,只怕自己的修羅陰煞功也未必抵擋得住。
  李沁梅站在一旁,听了玄風的話,大吃一惊,急忙叫道:“媽,你為什么要打金世遺?”馮琳道:“這小子不是好人,惹得媽生气了。”李沁梅道:“你憑什么說世遺哥不是好人?”馮琳道:“打完了這場架,我慢慢和你再說。”就在這時,山頂上傳來金世遺長嘯的聲音,李沁梅道:“呀,他還在上面!”一個轉身,向山頂便跑。馮琳叫道:“梅儿,回來!”李沁梅哪里肯听,跑得更加快了。馮琳叫道:“你不听媽的話嗎?好,這場架我不打啦:回來,回來!”退出圈子,去追他的女儿。玄風哈哈一笑。也隨著走了。
  孟神通听得金世遺的嘯聲,也是大吃一惊,心想要是金世遺也赶了到來,不必老道士出手,這場架已是必輸無疑。在這緊張的關頭,馮琳去追她的女儿,在他自是求之不得。
  馮琳追上女儿,柔聲說道:.“梅儿,不要再找他了,回去吧!”李沁梅道:“你不讓我儿他,我也不跟你回去。”馮琳道:“傻孩子,他、他已有了另外的人,還會把你放在心上嗎?”李沁梅征了一忙,忽地大聲說道:“不,我不信!”馮琳苦笑道:“你不信媽的話?”李沁梅道:“縱然他真的歡喜了別人,我也得向他問個明白。”她口中說話,腳步卻是一刻不停。
  馮琳歎了口气,小道:“這孩子的執勘脾气,比我還要厲害得多。”知道無法攔阻,只好由她。上到山頂,但見上清宮前靜悄悄的,哪里還有金世遺的影子?
  李沁梅失魂落魄,呆若木雞,馮琳好生難過,拉著女儿說道:“回去吧,他不肯見你,你找他也沒有用。”李沁梅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問她母親:“他當真是喜歡了別人?是誰?是誰?”馮琳深知女儿脾气,心想:“不如告訴了她,讓她死心。傷痛一時,總比糾纏不清的好。”便道:“他歡喜的恐怕還不止一個呢:既有什么谷姐姐,叉百什么厲姑娘。我也不知道他真正歡喜的是哪一個!”李沁梅叫道:“谷姐姐?厲姑娘?咦,那不是谷之華和万胜男嗎?”馮琳道:“不錯,谷之華我是認識的,她是四娘的關門弟子。那個厲姑娘我也是見過的,大約就是你說的厲胜男吧?”李沁梅道:“媽,你沒有听錯?”馮琳道:“我一路跟蹤她們二人,到這上清宮時,正听到金世遺向谷之華傾訴心曲。哈,好笑得很。他最初還誤把谷之華當做那個厲姑娘呢。原來他正是和万姑娘在這里有約會的,”
  李沁梅喃喃說道:“他和厲胜另在這里約會,呵,我明白了|.”馮琳道:“你明白了就好!”李沁梅道:“這怎么回事,我一點也不明白,一點也不明白!”馮琳摸摸她女儿的額角,并沒有特別發熱,不覺糊涂起來,心想:“她怎么一忽儿說明白,一忽儿又說不明白呢?”她怎知道:李沁梅第一次所說的“明白”,是指“明白”了厲胜男為什么要騙她這回事;第二次所說的“不明白”,那卻是真的不明白了。
  玄風道長气喘呼呼的赶來,笑道:“你們兩母女是為了金世遺吵嘴嗎!”其實玄風道人的輕巧本領絕不在馮琳之下,他是有意落后的。李沁梅一把抓著了他,馮琳道:“梅儿,你見過這位玄風道長,叫一聲道長伯伯"”李沁梅道:“道長伯伯,你可知道金世遺哪里去了?”玄風笑道:“你母親將他打跑了,我怎知道?”但見李沁梅眩然欲泣,不忍再開玩笑,裝作想了一想的神气,再道:“他在我這道觀住了將近一個月,請工匠造了一只海船,恐怕走出海去了。”
  李沁梅听了,拔腿便跑,馮琳叫道:“梅儿!”李沁梅道:“我要把他喚回來!”馮琳沒有辦法,只好和女儿一同下山,走至海邊,但見月光之下,海平如鏡,极目遠眺,隱隱可以看到海中心一個黑點。李沁悔叫道:“世遺哥哥,你听得見我嗎?”馮琳仰天長嘯,隨著鼓湯丹田之气,發聲呼道:“金世遺,你回來!”馮琳使出“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在毫無阻隔的海面上,最少可以傳出十余廿里,可是那只船卻不見回來,再過一會,連黑點也不見了。李沁悔海邊悵望,目斷遙天,禁不住傷心淚下。
  其實馮琳的叫聲,金世遺是听到了的,但是,可惜他沒有听到李沁悔的聲音。他只道李沁悔已往蘇州,哪想得到,她竟是和母親同在海邊向她呼喚。金世遺本來就要避開馮琳,他只听到馮琳的聲音,反而嚇得他赶緊張起風帆,船走得更快了。
  厲胜男笑了一笑,道:“這婦人是誰?”金世遺冷冷說道:“天山馮琳。”厲胜男笑道:“啊,原來是李沁梅的母親,岳母喚女婿,你為什么不答應她?”金世遺怒道:“你胡說什么?”金世遺被她追著一同出海,對她一直是冷冷淡淡均不假辭色。厲胜男卻似并不放在心上,過了一會,忽然一本正經的說道:“金世遺啊,你听過一句“同舟共濟”的古語么?”金世遺道:“怎么?”厲胜男“璞嗤”笑道:“你知道這句話就好了,你盡避對我不高興,可是如今咱們是同在一條船上啊!”金世遺拿她沒有辦法,心想海程遙遠,不知何口才尋得到那個古怪的海島,總不能終日不言不笑,冷漠對她。這樣一想,對厲胜男的怒气便減了几分,說道:“我本來對你沒有什么,只是你太歡喜捉弄人了。”厲胜男笑道:“我不過是學你的行事而已,說到捉弄別人,你還是我的老前輩呢!”金世遺啼笑皆非,回想起自己過往种种向人惡作劇的事情,暗笑這真是一個“活報應”。厲胜男聰明活潑,好比一枝解語鮮花,懂得的古怪事儿也頗多,金世遺和她在浩瀚無邊的海汗之中航行,倒是減了不少寂寞。金世遺這只海船是雇工定造的,此海客載貨的洋船當然小得多,但用的是上等木材,十分堅固,速度也要比一般海船為快。他在船上貯備了兩個月的糧食柴火,就是欠缺新鮮的肉食,厲胜男不懂得掌舵,閒里無事,軌在船上釣魚,她烹調的本領倒是不錯,每天給金世遺弄飯洗衣,天天吃魚,也弄得出許多花樣,把金世遺服侍得甚為周到。這樣航行了几天,金世遺雖然還談不上對她有什么好感,但最少對它的惡感卻是減輕了許多!
  在海上過了几天,閒來無事,金世遺就給她講一些武林中的奇聞异事,厲胜男也將她祖先的故事講給金世遺听,原來她的祖先就是在二百年前邪派中有數的人物厲抗天。厲抗天是當時邪派第一高手喬北溟的弟子,又是他的管家,當時也曾聞名天下。不過過了二百年之后,如今知道喬北溟的已經不多,知道厲抗天的,更是少之又少。据厲胜男說,喬北溟當年受了重傷之后,厲抗天甘冒性命的危險,一直不肯离開他。后來以形勢所迫,喬北溟孤身出海,臨走之時,把他的武功典籍都傳給他。喬北溟則發誓要待自己融會了正邪各派的武功,達到了超凡入圣的地步之后才重回中士。可是他一去之后,就永遠不回來了。厲家藏有喬北溟的武功典籍,代代相傳,從來不敢向外面露過口風,卻不知怎的會給孟神通知道,殺了厲家男女數十口,搶去了若干秘典,其中包括了練“修羅陰煞功”的秘法。万家只逃出厲胜男的母親和當時還在欄袱中的她,兩地的母親也在几年前死了。
  厲胜另說起二百年前之事,好像頗以她的祖先為榮,說起喬北溟師徒當時大鬧中原,殺得各路英雄聞風遠避的事跡,兀自眉飛色舞。金世遺不禁起了隱憂,心想:要是幫她找到了喬北溟在海島上埋藏的武功秘岌,她除了報仇之外,會不會藉此而成為一女魔頭呢?不過金世遺已答應了她,如今又一同出海,當然是不能再反悔的了。
  還有一點金世遺不解的是:据厲胜男所說,喬北溟出海之后,厲抗天使隱入深山,那么厲胜男又怎知喬北漠已在海外練成正邪合一、超邁前人的絕頂武功,因此便要急急找尋他后半性的武功心得?金世遺也曾試探過她,厲胜男狡猾得很,一碰到金世遺試探,就吧話題繞開。
  最初几天,海面平靜,船行平穩,厲胜男也常常站到船頭眺望海景。到了第五天的中午時分,厲胜男正在船頭釣魚,忽見海上魚摹躍出水面,奇奇怪怪無所不有,百張了翅膀的飛魚,有像傘子一樣的水母,有一張嘴便吐出一大團漆黑墨水的大墨魚……厲胜男正要叫金世遺來著,忽覺船身動湯。金世遺叫道:“快回艙來!”話猶末了,忽听得海嘯如雷,旺濤陡起,一股巨浪突然沖上船頭,厲胜男嚇得腿都軟了。金世遺一把將她抓住,拖了回來,厲胜男衣棠盡濕,但見金世遺神色惊慌。喃喃說道:“天色晴朗,怎么突然起了海嘯?”厲胜男問道:“什么海嘯?”金世遺道:“那是海底受了震動,波浪卷起的嘯聲:現在并沒有大風暴,難道是哪一處的火山提前爆發了?”厲胜男道:“咦,你是知道有那個海島的火山,要在什么時候爆發的么?你說的提前爆發是什么意思?”
  話猶末了,一個巨浪像山室般沖來,小船隨著洪室拋起,厲胜男從未受過風浪之苦,如何禁安得起,但覺眼前金星亂冒,有如騰云駕霧一般,急忙臥倒船艙,雙手牢牢抱著一個米袋。小船隨著波濤起伏,厲胜男的五髒六俯都好像要翻轉過來。登時大嘔特嘔,連隔夜的信飯都嘔了出來。
  浪頭一個一個的打上船頭,金世遺也變成落湯雞了。好在他慣經風浪,立即斬斷桅,卸下風帆,鎮定把舵。一面運用“千斤墜”的內家功力,穩住船身。小船在急流巨湍之中打了几個盤旋,終于脫了險境。可是船身已破了几個裂口,金世遺只得把積存的十几袋米堵住。然后將厲胜男扶了起來。
  厲胜男呻吟道:“早知風浪如此險惡,我宁可不要甚么武功秘岌了。”坐起來抬頭一著。但見金世遺笑容滿面,雖然渾身濕透,卻好像高興非凡。
  厲胜男嘖道:“我快要死了,你高興啦!”金世遺笑道:“你死不了,好好的躺一會儿,我找藥給你吃。哈,你知道我為什么高興?”厲胜男道:“誰知道你安著什么坏心眼儿?”金世遺大笑道:“我本來不是好人,但這次卻是安著好心眼儿。你覺得嗎,海水是冷的。”厲胜男道:“海水不是冷的難道還是熱的嗎?”金世遺道:“若然火山爆發,海水就是熱的了。哈,哈,我著錯了。火山并沒有爆發。這次的海嘯,大約是因島海底地震,而且震動得也還不算劇烈,”說至此處,忽然叉有點憂形于色,喃喃自語道:“為什么會引起地震?難道是火山快要爆發的預兆?”厲胜男忍不住問道:“喂,你說了好几次火山爆發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世遺忽地面色一端,鄭重說道:“你怕不怕死?你若怕死,我把船修補好了,送你回去,我一個人出海。“厲胜男雖然覺得海上的風浪實在難受,但要她离開金世遺,要她舍棄了有希望可以找到的武功秘岌,她到底還是不愿。當下立即答道:“若然船破人亡,我死了你也大約不能活了,我怕什么?”金世遺道:“不一定是因為巨浪覆舟,比如說我現在要去冒一個性命之險,你也愿跟我去嗎?”厲胜男道:“你能去我就能去,本來去找喬北凜的武功秘岌,我就是准備冒性命之險的。”金世遺道:“好,那么你不必問關于火山爆發的事情,到時你自會知道。”厲胜男心想:“那幅晝中的海島有一個火山,莫非金世遺說的就是那個火山?可是他也沒有到過那個海島,他又怎知海島上的火山會往什么時間爆發?”
  金世遺待她換過了衣服,便在藥囊中找了几顆藥丸給她服下,厲胜男不久就人了夢鄉。第二日醒來,上船頭一望,遠遠著見一片青色的陸地。
  海風吹來,竟然是熱呼呼的,熱得令人難受。厲胜男吃了一惊,高聲叫道:“世遺,世遺!”一回頭,只見金世遺早已站在她的背后,笑嘻嘻的問道:“什么事情,這樣大惊小敝?”厲胜男道:“海上的天气真怪,清晨時候,就這么熱:咱們到了什么地方了?”金世遺道:“再過一會,還要熱呢!”海船順風,疾如奔馬。過了一會,哪海中的孤島看得更清楚了,好像水彩畫似的.一大十青綠的顏色中抹上一筆深紅,那是島中的一巫山室,山頭光禿禿的盡是紅岩,天气果然越來越熱,厲胜男汗如雨下,叫道:“這是什么鬼地方?赶快离開它吧!”金世遺再扯起一面風帆,對著那海島駛去。厲胜男心中一動,想道:“莫非這就是喬北漢當年所住的那個海島,這樣熱法,只怕島上真有火山。”心念末已,只听得金世遺笑道:“這是我的老家啊,非常好的一個地方啊:你怎么詛咒它?”厲胜男奇道:“你是在這個海島長大的么?難為你受得了這個气候。”金世遺道:“不錯,我在這海島上整整住了一十三年,從前的气候沒有這么熱的。不管怎樣,我到了老家,總得回去探望。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客人?”厲胜男實在不愿意在這海島停留,可是金世遺執意要回老家,厲胜男沒法,只好和他上岸。
  海灘上的砂石熱得似火炭一般,厲胜男的腳上起了熱泡,金世遺扶著她走,厲胜男心中甜絲絲的,也就不覺得怎么熱了。
  海風中帶來濃郁的香气。走到海灘的盡頭,厲胜男一眼望去,突然大吃一惊,失聲叫道:“蛇,蛇!”迎面一排樹木,樹上盤著的、挂著的盡都是蛇:那些樹木也怪得很,樹干彎彎曲曲的,儼然蛇形,樹上又本來挂有長蛇,驟眼望去,整株樹木就好像是無數大蛇小蛇糾結而成。那股濃烈的香气也是這种怪樹發出來的。
  金世遺一聲長嘯,登時樹上的蛇都像箭一般的飛射下來,厲胜男嚇得魂飛魄散,一揚手便想打出一把梅花針,她玉腕力抬,金世遺忽然伸指在她的虎口一彈,那一大把梅花針都射上了空中。金世遺笑道:“她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有我在這里,他們不會咬你的。但你若傷害他們,我可就不能給你做保鑣了。”只見那一大團毒蛇游到金世遺的身邊,都昂超頭來,發出嘶嘶的叫聲,果然像是歡迎老朋友一般。金世遺笑道:“多謝你們還沒有忘記我!”擄著厲胜男的手從蛇團之中走出,那些蛇兩面分開,待他們走過,又再跟在后面,厲胜男手足酸軟,緊貼著金世遺,后來見這些毒蛇并不咬她,這才稍定心神。正是:
  島上毒蛇迎舊主,卻教魔女暗惊心。
  欲知后事如何?請轉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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