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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明查暗訪


  及進住處,雙儿和苗多財斜眼瞧人,大有興師問罪之態。
  唐小山干笑道:“有事嗎?”總覺不妙。
  于雙儿冷道:“你今天干啥去了?”
  唐小山恍然:“你見著了?”
  于雙儿冷道:“不必見著也有人會說。”
  唐小山瞄向苗多財,“你說的?”
  苗多財干笑:“雙儿逼問,我只好說啦!我覺得那只不過是應酬罷了,雙儿卻很在意!”
  于雙儿冷道:“一大早就去應酬?”
  唐小山干笑:“她可是大師傅孫女,我不陪她行嗎?可惜神貓未見著后半段,否則不可能引起誤會。”
  苗多財湊趣道:“后段如何?把誤會變成事實,所以不必再誤會?”
  他一副看著生米煮成熟飯表情。
  唐小山斥笑:“老是想歪,后半段是她拋我而去,投向金三八怀抱,真是气人!”
  苗多財、于雙儿同時一楞。
  苗多財征道:“她真的不識抬舉?”
  唐小山自嘲一笑:“說她不識抬舉也不對,到了傍晚,她又跑回來,說什么只是去應付金三八,她的事和她爺爺一點儿關系都沒有,她也不想涉入兩庄恩怨,她和金三八交往,純屬個人行為。”
  苗多財一臉不解:“她到底在想什么?”
  唐小山道:“天知道,或許她本就是任性女孩吧!”瞄向于雙儿,邪邪笑起:“所以啊,以后你該放心啦,她根本看不上我。”
  于雙儿不禁窘困,反斥道:“誰管你死活!開飯啦!老是不回家餓死算了!”
  說完,她赶忙清到廚房端萊去了,以掩飾窘境。
  唐小山看在眼里,逗笑不斷。
  苗多財笑道:“女人啊!毛病忒成多,所以我才不上當!”
  唐小山笑道:“我就不相信你想當一輩子打光棍!”
  苗多財笑道:“那也得找到适合者再說。”
  兩人相視而笑,開始討論何者較适合,結果苗多財條件太簡單——只要是女人,而且會撒嬌便成。
  唐小山聞言呵呵笑起,直道:“那豈非到勾欄院去找就有了?”
  苗多財竟然不否認,板板點頭直道是极是极,追問之下,方知他以前有個老相好,陪他度過一段快樂時光,可惜等不及便從良嫁人,他好生悔恨,卻也暗暗以那老相好為標准,難怪提出此條件。
  兩人聊得津津有味,于雙儿卻不愛听,喝著開飯,還不去盥洗,兩人始打住話題,徑自盥洗去了,待回來便自開飯。
  未久,肚腹己飽。
  唐小山這才提及正事:“其實大師信此次進京,最大心思是想找一個恩人……”便將种种狀況說明。
  他想苗多財混遍江湖,或許有所線索。
  苗多財皺眉直笑,“神經病,光憑這些就要找人?京城雖不大,但人口何只千百万,怎么打听?這無异大海撈針!”
  唐小山道:“連使用分水刺這線索都派不上用場?”
  苗多財道:“不是派不上用場。而是地廣人多,想找出,恐怕三月五月,甚至三年五年。說不定那人己搬走,豈非等于零,難道我們要傻乎乎找下去?其他生意不必做了?”
  唐小山道:“這倒是了……不知有何快速方法可用?”
  于雙儿道:“貼告示喁!把他通緝,官府不也都如此抓逃犯。”
  苗多財眼睛一亮:“這倒是好方法。”
  唐小山皺眉:“行嗎?把他當逃犯,豈非讓大師傅責罪!”
  于雙儿笑道:“又非一定要說他是逃犯,說明我們在尋人,只要懸賞夠的話。照樣線索不斷。”
  唐小山恍然:“對啊!的确好方法!卻不知要多少賞銀才會打動人心?”
  想及銀子,難免英雄气短。
  苗多財道:“要立即造成轟動,我看得懸賞百兩以上。”
  “百兩以上?”唐小山怔愣:“那豈非要我全部家當!”
  苗多財道:“百兩己算小數目啦!那只是找到后的酬勞,如若要線索只要報消息或找到大胡子娃常的便給十兩銀子,保證生意興隆。”
  唐小山更詫:“就憑消息便給錢?我豈非立即破產?”
  苗多財笑道:“大胡子又姓常并不多,很可能是正主,你可考慮,反正大吉庄并非花不起這個錢。如果覺得太多換個方式,給個五兩,不必非得姓常,畢竟對方可能隱姓埋名,如此將万無一失。”
  唐小山仍自心疼:“這得花不少錢啊!”
  于雙儿道:“或可另有計策,金湘蘭不是想拉攏李大師?咱們暗中傳她消息,她必定肯花大錢,到時我們跟蹤她照樣可得消息,只要先前一步截住她一切將無問題。”
  苗多財猛擊掌:“妙招!就這么辦,既省錢又省力!”
  唐小山道:“要是真的被她捷足先登呢?一切豈非泡湯!”
  苗多財道:“連這點儿信心都沒有?”
  唐小山道:“別忘了,金三八是狐狸精一只,她若暗杠消息,我們可能完全失敗。”
  苗多財道:“既然如此說,你就自己花錢吧,反正一定划得來。”
  唐小山輕輕一歎:“誰叫咱們有求于他!只要能從他身上找出龍吟劍,一切犧牲都值得啦!”
  苗多財猛地一笑:“對啊!龍吟劍何只值千万兩!花!該花!若不夠我去大胜庄搬銀子,一定要弄得它轟轟烈烈!”
  于雙儿道:“不必要那么轟轟烈烈吧!如此一來,必定引來太多人起疑,日后豈非自找麻煩!”
  苗多財又是一愣,干笑道:“說的也是,那就小轟小烈,照舊一百兩找人,傳消息給五兩如何?”
  商量之下,全無异議,于雙儿遂在食后,找來筆墨開始書寫告示。
  直到二更天,足足寫了百余張,三人分頭貼往全城,三更天一過,始回來就寢。
  次日一大早,竟然敲門聲不斷。
  全是急著前來告消息。
  東城常二麻子面館正合告示,西域牛員外就是胡子一大把,南街天帝廟廟祝便是要尋之人……忙得于雙儿不斷記錄。
  眨眼一百兩銀子去了一半。
  唐小山忽覺不對,便更正得找到确定長胡子再給錢,后來者雖抱怨,卻也莫可奈何仍是說了。
  其報案名堂無奇不有,光是賣面者即有數位,問及可會武功,那人便說刀削面武功一流。
  問及可用分水刺?便說常常用,連面條都切成分水刺模樣,惹得眾人哭笑不得,還是一一記下。
  這還小事,竟然還有大胡子者親自找來,劈口便道:“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一大把胡子,五十上下,姓常,叫登天,亦即常常登天之意,武功了得,還會使分水刺,你們看!”
  那人露出滿口黃牙直笑,分水剌猛地施展開來,一個不小心喝地釘向門板,竟然揪不下來。
  唐小山見狀笑道:“你的分水刺,一向用來刺門板的嗎?”
  那人喝喝笑道:“這只是開端,只要百兩銀子奉上,莫說門板,就連牆壁,我照樣戳穿讓你們看!”
  敢情他仍未察覺唐小山在笑他拔不出分水刺,卻自得把木門戮了洞。
  眾人聞言,更自想笑。
  苗多財道:“你知道我們懸賞用意何在?”
  那人道:“不是在尋找恩人嗎?”
  苗多財道:“是嗎?找恩人何必那么認真?老實說我們是在找殺父仇人,你來的正好。是大胡子又是姓常還會用分水刺,一定沒錯,來啊,抓下他。先給他一百兩,然后做了他!”
  那人怔愣:“不會吧?”
  他仍在猶豫之際,唐小山喝地欺扑過來,揪按桌面,扯下分水刺便砍,怒喝:“殺父仇人,納命來!”
  這一砍‘叭然’一響,切面而過,嚇得那人魂飛魄散,大叫,“我不是常登天,是常阿發!饒命饒命!”掙扎中已被唐小山放開。
  他沒命搶逃,急道:“我不是你們殺父仇人,胡子也是假的!”赶忙扯掉。以為后有追兵逃得更快。
  唐小山、于雙儿、苗多財已呵呵笑起,其他排隊仍想告密者,不禁摸摸脖子,再也不見方才瀟洒。
  唐小山揮揮分水刺,笑道:“哪個還想領一百兩的殺父仇人,請借一步說話。”
  此語一出,复有三數名大胡子者惊惶干笑,急忙甩頭開溜,直道他們從不殺人,當然不值一百兩,逃得既快且急。
  其他剩下者雖感受威脅,但只是報消息也就留下來,小心翼翼說出某人,由于恩人變仇人,告密者己自提心吊膽,有的甚且后悔起來。
  唐小山見狀,再次笑道:“其實我們的确在尋恩人,方才只不過嚇嚇搗鬼者,你們大可放心便是!”
  苗多財笑道:“我就是他父親,所以你們不必怕!”
  群眾怔詫,貓頭貓臉的家伙會生出如此儿子?
  但在唐小山并未否認之下也就放心許多,開怀心情又起,一一說出心中人選,始暢快离去。
  這一波,再記錄十余人,始落得清閒。
  待人走光之后,苗多財始呵呵笑起,“沒事多個儿子也不錯哩!”
  唐小山瞄眼一笑,“通常當我爹的,現在都已經很習慣把眉毛剃掉!”
  苗多財不解:“為什么?”
  唐小山道,“他自覺很倒霉,所以把眉毛剃掉改運,你覺得如何?”
  分水剌突然一抖,利光乍閃,苗多財唉呀惊叫,赶忙抽退,摸向眉毛,還好仍在。
  唐小山卻把利刃收回,輕輕吹去,黑毛飛落。
  苗多財見狀复又唉呀一聲:“我的毛?”
  抓向胡子,卻已少了半截,嚇得他苦笑不已:“老弟你剃了神貓胡子,叫我如何捉老鼠?”
  唐小山笑道:“抱歉,那我再把它种回去便是。”分水刺利尖便欲挖去。
  苗多財唉呀再逃,窘笑道:“不必了,還好沒剃光,夠用啦!我看算了,當爹的确危險万分。”實是后悔方才說過那句話。
  唐小山呵呵笑道:“不會吧!久了大概就習慣啦!”
  苗多財急搖手:“半刻鐘即受不了,哪還敢久候?你另找別人吧!”立即轉開話題:“得了不少線索,辦正事要緊不是嗎?”
  唐小山這才收回兵刃,道:“是該辦正事,可惜賠了不少錢,得回去跟庄主商量商量,我看你先替我跑吧!”
  苗多財求之不得,立即頷道:“沒問題,我立刻去收拾那些家伙。”
  說完,抓起名單便往街道行去,先避開再說,免得唐小山不小心又把利刃剃來,那可得不償失。
  于雙儿道:“我呢?”
  唐小山道:“留在這里接待前來告秘者如何?當然,如果想不開,四下溜轉也行。”
  于雙儿淡聲一笑:“快去快回吧!我再不動,當真會變成黃臉婆呢!”
  唐小山笑道:“怎會?你是越來越漂亮,我快被你迷死啦!”又想欺身揩油。
  于雙儿赶忙閃開,斥笑道:“少來!快去辦事,再胡言亂語小心我塞你嘴巴!”
  “我句句由衷!”
  唐小山虜誠拜禮,這才甘心离去,惹得于雙儿甜笑于心,暗道著了什么魔,竟然死心塌地跟他到此當個煮飯的?更气人的是竟然毫無怨言。
  唐小山自是怀著戰胜一切心靈,快步奔往大吉庄。
  他本想高高興興大肆邀功。
  豈知庄主申劍吉卻焦切赶來迎人,開口即道:“唐兄弟你把事情鬧大了,為何貼那告示?惹得李大師极度不安正在那里發愁呢!”
  唐小山一愣:“怎會?如此正可加速找出那人啊!”
  申劍吉道:“我也這么想,大師卻說那是私下恩怨,他不愿公開,你去听他怎么說吧!”
  唐小山立即跟他步入后院行館中。
  方入行館,已見及他不安地來回踱步,李欣欣則特別喜歡窗外石燈冒白霧,盯得出神。忽見唐小山進門,李巧惊神迎來,急道:“唐少俠可貼了告示?千万使不得,如此一來,豈非把他當著通緝犯!”
  唐小山道,“不會啊!我已寫出尋找恩人,對他將是甚為光榮之事。”
  李巧輕歎:“你不懂!需知我們上了年紀之人最怕莫名干扰,雖然此法或許可能較容易把他找出來,可是鬧得全城皆知,他日后生活豈能安宁?何況他本不愿張揚為善之事,這么做,他可能根本不會出面啊!”
  唐小山一愣,暗道:“沒想到事情還真复雜?”
  李欣欣轉頭回來,笑道:“我爺爺意思是希望你以暗訪方式探查,不要太過張揚,不知你意下如何?”
  唐小山干笑,拱手道:“既然大師有令,在下只好照辦啦!”
  李巧這才露出欣慰笑容:“老朽無理要求,尚請見諒。”
  唐小山直道哪里哪里,卻嘀咕著,五十兩銀子看是要不回了。
  李欣欣笑道:“既然如此,別忘了把那些告示取下,免得讓人不安哩!”
  唐小山只好點頭:“這就去辦。”
  李欣欣笑道:“要我幫忙嗎?”
  “不必了!”唐小山委婉拒絕。
  在她堅持下,申劍吉只好開口要求唐小山帶人出去,唐小山哪敢再拒絕,便自答應。
  時不宜遲,他倆告別李巧、申劍吉便又往外頭行去。
  在轉過大街道后,李欣欣始呵呵笑起:“你好天才想出此法,我連做夢都想不出呢!”
  唐小山冷道:“少挖苦人,是不是你要求你爺爺如此做的?”
  李欣欣道:“誤會,這次我完全沒意見,我也意外爺爺會反應如此激烈,我發誓不關我事。”
  唐小山瞧她一臉認真,所言大概不假,輕輕一歎,不再追究,忽見對街牆上紅告示,便行過去准備撕下。
  李欣欣急忙追去,道:“你不再陪我逛街了?”
  唐小山道:“紅告示百余張,你高興便跟著逛來吧!”
  說完,他撕下紅告示,复尋往他處。
  李欣欣對他冷漠,先是一愣,隨又想及自己一個淑女,跟著他四處撕告示,未免不雅。
  她便歎聲道:“算了!你不愛我跟,我便不跟,反正大吉庄我已認得,不會迷路啦,你好好撕吧,我逍遙去了!”說完,揚長而去。
  唐小山本想喚她回來。以免因人生地不熟受到傷害,可是總無法喊出聲音,畢竟她想法忒异,莫要再碰釘子便是。
  眼看李欣欣已走遠,唐小山輕輕一歎道:“反正她一向詭計多端,什么都不怕,自己又何苦自找擔心?”
  他想還是撕告示去吧,免得惹大師不快。
  他實在猜不透,大師為何要暗著來,那多費力啊!
  反正告示已貼出去,有心者,大概都該知道消息,現在撕告示,只不過聊表安慰心意罷了。
  直到中午,他才把大部份告示撕下,卻仍暗中偷留几張,也好持續昭告天下。
  隨后,他返回住處。
  于雙儿見他垂頭喪气,問明原因之后,雖對李巧行徑不解,卻也安慰道,百余位前來提供線索應該夠用啦!
  唐小山不由打起精神笑道:“那就查證去吧!”
  于是他和于雙儿收起攤子,把門關上,終于雙雙成行前去探查消息。
  雖說擁有百余名單,但在對照探查之后,許多重复者扣除結果只剩二十余位。
  盡管如此,這些人亦夠他倆忙得團團轉,可惜几乎未能找到符合條件者,有的不是假冒,便是不懂武功,抑或根本不會使分水刺。
  越找,越讓兩人心情低落。
  不到初更,便已返回住處。
  于雙儿苦笑:“再找下去,恐怕要瘋了。”
  唐小山道:“我才慘呢!可能還賠上大把銀子!”
  于雙儿道:“不必給那么多,很多人是混水摸魚,存心想騙銀子的,這事交給我辦便行啦!”
  唐小山干聲笑道:“淪落此种地步,實是叫慘,且等神貓這頭看看,他去了一天不回,說不定有線索呢!”
  于雙儿笑道:“希望如此,他一向靠此吃飯,大概有希望,我且備酒菜慶祝便是!”說完,進入廚房料理去了。
  唐小山則坐于廳前邊思考邊等待。
  就在于雙儿快把飯菜弄妥之際,苗多財已風塵仆仆赶回。
  唐小山見人即問:“可有消息?”
  苗多財神秘一笑道:“有,也可說沒有!”
  唐小山道:“什么意思?”
  苗多財道:“線索有點儿用處,卻未找到常大胡子,如此而已。”
  唐小山惊喜道:“線索有用?快說來听听看。”
  就連于雙儿亦湊向前,想了解狀況。
  苗多財頓顯地位吃重,立即把紙張攤開,找到需要處道:“就是這里,看到沒有?宣武門東,震威武館里頭有個常姓武師會使分水剌。”
  于雙儿道:“這好像是個小胖子跑來告密的,他還理半個光頭,我記得清楚。”
  苗多財道:“沒錯,我還找過他,誰知他一見我就溜了,我覺得奇怪便特別留意震威武館,還進去問人,結果一無所知,沒人肯說。后來我偷偷潛向廚房間老廚子,他終于說出以前的确有這么一個武師,但后來便不見了。”
  唐小山急道:“他沒說去了哪里?”
  苗多財道:“當廚子,怎可能知道那么多?最重要是總教頭矢口否認,其中必有緣故。”
  唐小山道:“不錯,他大可直說,何苦隱瞞!”
  苗多財道:“我探查許久未得動靜,只好先行回來告知消息,免得你們疑神疑鬼。”
  唐小山笑道:“虧你這么細心,看來跟你合伙好處多多!”
  苗多財自得一笑:“當然!別的不行,偷偷摸摸我可說天下無敵手。”
  唐小山笑道:“那就封你為偷偷摸摸王吧!”
  苗多財皺眉:“怎會有這么難听封號。”
  唐小山笑道:“我一向以真實封號為原則。”
  苗多財干笑道:“實話使人傷心。”
  兩人還想斗嘴,于雙儿說道:“談正事吧!我認為量該查的是那個小胖子。”
  唐小山已被吸引:“怎么說?”
  苗多財道:“他是該查,但你語气像發現什么?”
  于雙儿稍帶得意笑道:“照理說,那小胖子年紀輕輕怎知震威武館之事?說不定有人指點。”
  苗多財道:“如果他一直在武館附近長大,此事便不足為奇。”
  于雙儿道:“可是他看到你,為何要逃?”
  苗多財道:“大概小老百姓,禁不了嚇吧!”
  于雙儿道:“老百姓會逃出你魔掌?”
  苗多財一愣:“對啊!他該有武功才對!”
  于雙儿道:“所以說,他的身分很可疑。”
  唐小山道:“縱使他身分可疑,我們卻只想找到常胡子,不必費那么大的勁再去探查他吧?”
  于雙儿道:“我是說要是找不到常胡子,或許小胖子是最佳線索。”
  苗多財道:“抓他和總教頭對質,亦不失為好方法。”
  唐小山攤手一笑,“怎么說都行,反正查案不只我一人!”有人幫忙,落個輕松。
  于雙儿笑道:“你想偷懶不成?”
  唐小山干笑:“怎敢,只不過讓你有表現机會而已,你不是常鬧著要出去?現在終可實現愿望了吧!”
  于雙儿笑道:“才不上當,我只是提供意見罷了,才不趟這混水。”
  唐小山道:“那你另有何意見?”
  于雙儿道:“你假冒學徒到武館學藝,保證有所收獲!”
  “我?”唐小山一愣,隨即想笑:“虧你想得出來,把我送去受折磨嗎?”
  苗多財頻頻點頭:“這不失為好方法!”
  唐小山道:“何不換你去當學徒?”
  “我?”苗多財想笑:“我這么老還學武?別笑死人行不行?”
  唐小山笑道:“活到老學到老嘛,說不定還可領獎狀呢!”
  苗多財呵呵笑道:“病了,全都瘋了,連我這糟老頭也想出賣嗎?”
  說說笑笑中,終也吃完這頓飯。
  隨后,再談些細節,唐小山決定暗中監視震威武館,他遂和苗多財趁夜行去,于雙儿只能留家看守。
  唐小山在行進間亦順路打听李欣欣狀況,得知她已回大吉庄,心事少了一樁,行動起來更帶勁。
  初更剛過,兩人終抵震威武館。
  此武館看來己有數十年歷史,門前兩只大銅獅雖触摸得發亮,該是被許久撫摸所致。
  除此之外,門面和一般大宅無异,只是門頂黑匾金体“震威武館”四字卻霸气豪勁,頗讓人感覺其不俗之處。
  此時武館門面緊閉,里頭卻傳來喝喊聲。
  唐小山、苗多財覺得奇怪便尋向暗角處,掠向高牆,往里頭瞧去,大廣場置有百盞燈籠,以及十數盞火鼎映得四處通明。
  數十位門徒光著上身,手抓兵刃,認真練著秘功。
  唐小山乍見他們所抓兵刃,登時怔愣:“分水刺?”
  苗多財亦感意外,极目往陣前教練瞧去,竟然是位年輕人,他長得碩高,表情冷漠,舞起分水刺隱含殺气。
  苗多財瞧上几眼,怔道:“這可是道地峨嵋分水剌招法,他會是誰?”
  唐小山道:“若是姓常,恐怕是常大胡子的徒弟吧!”
  苗多財道:“也有可能是他儿子……”
  兩人瞎猜,莫衷一是。
  忽見那年輕人喝道:“看清楚這招‘抽刀斷水’,三分巧,七分勁,招招連招,讓流水無法越雷池一步。”
  說完,只見得他全力一舞,直若日月交輝,群星亂點,几乎已將身形裹住。
  那劍勢生風,嘯得周遭枝葉卷飛,群徒褲管獵獵作響,他猝然喝定,猛一收招,全場煞靜無聲,群徒卻已目瞪口呆。
  苗多財見狀,不由暗自叫好。
  猝有一道勁風往他背脊射去,直中臀部,痛得他唉呀尖叫。
  唐小山怔詫回頭,忽見人影閃人暗處。
  他急道,“有人偷襲我們!”
  話聲末落,猝見群徒喝叫:“有人偷窺,把他抓下。”大群弟子急步圍來。
  唐小山、苗多財同自叫糟,怎會落得如此狼狽?
  眼看大批人馬沖來,兩人正待逃開,忽見那年輕武師抓著兵刃,快步奔向暗處,极欲避去。
  唐小山當机立斷,道:“你去追暗算你之人,我去追他!”
  說完使出龍騰九天絕頂輕功,猛地一躥射去,踩著群徒腦袋,直往年輕武師逝去方向追去。
  苗多財可不愿當落水狗,急往暗算者沖去,希望追得著然后賞他大饅頭吃吃。
  兩人這么一前一后閃逃,任武館弟子眾多,卻哪曾見過如此快捷身手,尤其唐小山踩頭而過,更嚇得那人怔頭愣腦,詫愣當場,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
  至于唐小山追及年輕武師,或許惊天武學厲害,“龍騰九天”又是曠世絕學,縱使唐小山功力不足。
  但极力施展開來,照樣身形如電,几個閃身,竟然逼近年輕武師不及二十丈,嚇得他冷喝,反手一把暗器直射過來。
  唐小山乃是暗器祖先,一看即知是金錢鏢,伸手彈出指勁,輕而易舉打偏暗器,身形仍往前追。
  他笑道:“兄弟別緊張,我是友非敵,只是有些話想問您而已。”
  那人冷笑,不肯吭聲,一擊無效,突又掠向附近大戶古宅,他猛躥樹干,极欲藏身,隨又一掌切斷樹干。
  叭地脆響,枝斷樹倒,唐小山卻正巧沖上來被壓個正著,他暗叫不好,神龍躍天般曲角度斜往上翻,終能勉強閃過樹枝壓頂,然想再追年輕武師時卻已不見人影。
  他好生懊惱,仍自追前。
  那年輕武師逃過追蹤,連縱十數民宅屋頂之后,方自尋往一處隱秘宅院躲了進去。那似乎是無人空宅,除了林樹森森,野草亦及胸高,顯然久被遺棄。
  那年輕人卻找向后院一棟雅屋,不久,終于點亮燭火,淡淡傳來一句:“會是誰?想坏我大事嗎……”只此一句,立即沉默。
  唐小山仍未追著年輕人,他轉過數條街道之后,自知把人追丟,已解嘲笑道:“沒想到出師不利,這小子武功倒是甚高,竟然能逃過我的追捕!”
  人已追丟再尋不易,他只好選路折返,行及西街,忽見苗多財垂頭喪气晃來。
  唐小山見他表情,呵呵笑起:“你也沒追著!”
  苗多財困笑:“栽了,對方顯然一流高手,我竟然連屁影都未見著。”
  唐小山道:“你赶去追他時,他已無蹤可尋。”
  苗多財道:“不然,我想連較量机會全無!”
  唐小山道:“或許他地形熟,突然藏起來……要是當時我追他,或許能逮著什么……”
  苗多財道,“你也失敗了?”
  唐小山干笑:“你沒成功,我哪敢超越你?那家伙耍了詐先斷樹干,我想追,他已走失,只好很沒面子地回來啦!”
  兩人同病相怜而笑,隨后又互相安慰。
  苗多財笑道:“你和他相隔數十丈。能追著也算不差,我可連鬼影都沒見著,傳出去,神貓將會何等顏面無光?”
  唐小山道:“你不覺得他射你屁股一事更嚴重嗎?”
  苗多財呃地一聲,困笑道:“是了,這家伙實在可惡,竟然敢消遣我老人家他用意何在?”
  唐小山道:“要你出丑嘍!”
  苗多財喝喝罵了几句道:“他分明是在警告震威武館,其中必有原因。”
  唐小山道:“我看是在防止我們探查有關常大胡子之事吧……”
  苗多財恍然,“看來常大胡子并不簡單,我們會不會卷入某种陰謀之中?”
  唐小山道:“你很机敏,如果是尋仇或許還有可能,我們是在找恩人,那干誰何事?”
  苗多財道:“說的也是……可是那人真的在耍我哩!”摸著臀部,竟然還疼著呢!
  唐小山笑道:“反正你也習摜被耍嘛!”
  苗多財窘笑:“我是習慣被耍嗎?”老是不愿承認。
  唐小山笑道:“日后便知啦!回去養足精神吧!明儿還得去找總教頭,看看他怎么說?”
  兩人已自相互消遣,選路返往往處行回。
  于雙儿問及經過,自也笑聲不斷。
  三人己确定震威武館一定有所牽連,已擬了不少計划,准備應付一切。
  有了線索,牽挂較少,一睡甚甜。
  次日醒來已日上三竿。
  唐小山、苗多財盥洗進食過后,紛紛動身,再次尋往宣武門東震威武館。
  白天瞧來,震威武館气勢更旺,大門敞開,里頭門徒耍著十八般武藝,場地不夠竟然耍到門外來。
  但見刀槍劍戟,你來我往,身手不凡。
  苗多財暗道,難怪此武館門徒多,功夫練得頗為扎實,听說出了兩三位將軍、武狀元,行情更形看漲。
  當然,這些武術較适合引兵作戰,如若比起江湖种种門派內外功倒遜色几成。
  苗多財行近,便直截了當地說明:“我要見總教頭,這位……(本想說儿子,隨又改口)我這位兄弟想練武,請多多引見。”
  門徒聞言,瞧見唐小山,直覺還順眼,有人便道:“總教頭在大廳前,你們進去吧!那著長槍坐在大銅椅那位!”
  唐小山、苗多財立即拜禮,打哈哈式地行往里頭,見著門徒練槍練棍,只好東躲西閃,終也走進大廳。
  只見得一名四十上下中年漢子,坐于兩頭鑄有金龍之橫條大椅,雙目如電直往兩人瞪來。
  他相貌英挺,留有短髭,威嚴自在,難怪能當上震威武館總教頭。
  他姓雷名震字,乃震威武館開山大師雷震威獨子,子承父業,照樣有聲有色。
  他認出苗多財,冷冷說道:“你又來做啥?”手中長槍一抖,嗡嗡輕鳴傳來,暗暗露了不悅心里。
  苗多財干笑道:“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雷震宇冷道,“不必,有話快說,沒看到我在教徒弟嗎?”
  苗多財干笑:“打扰片刻而已。”
  雷震宇冷哼,不理他,目光落于唐小山,冷道:“你又為何而來?”
  唐小山道:“為昨晚那位年輕武師而來,使分水剌那個。”
  雷震宇目光不由抽縮:“昨晚是你大駕光臨?”
  小山道:“不敢,只是想著看,不便打扰,誰知出了差錯……”
  雷震宇冷道:“大門已閉,即不歡迎外人觀賞,你們行徑未免小人!”
  唐小山歉聲道:“事非得已,還請見諒。”
  雷震宇冷目仍瞄:“听說你昨夜踩人頭而過?”
  唐小山干笑,“我只急著追人,冒犯之處,還請原諒。”
  雷震宇道:“原來是個高手,在下走眼了,可能的話想討教几招!”
  唐小山干笑:“總教頭抬愛啦,在下只是混口飯吃,難登大雅之堂,就像他,江湖人稱神貓,除了輕功之外,其他功夫一塌糊涂,在下亦是如此。”
  苗多財怔急叫:“你怎能將我名號說出,要是將來……”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雷震宇念道:“神貓?我倒曾听過貪狼,你們該不會是兄弟吧?傳言長相差不多。”
  苗多財暗自欣喜,這家伙竟然不知神貓即貪狼,身分可保矣!他道:“我們毫無關系,總教頭可否見告有關常胡子之事。”
  雷震字立即說道:“恕難奉告。”
  苗多財道:“你是不知還是不說?”
  雷震宇冷道:“我沒有回答你之必要。”
  唐小山道:“若是昨夜那位武師呢?”
  雷震宇冷目瞄來,終于說道:“我沒必要告訴你,除非你能胜過我手中長槍!”
  他自有替年輕武師保密之義務,但若技不如人,他則無話可說矣。
  唐小山皺眉:“一定要這樣嗎?”
  雷震字道:“這是行規,你若問,將來如何向手下交代。”
  唐小山道:“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話未說完,雷震宇已自起身暢笑:“好英雄,這就以武會友!”
  伸手揮向廣場,徒眾立即收招讓開,空出偌大方圓,雷震字做出請字動作,“不知少俠習慣用何兵刃?”
  唐小山笑道:“你用長槍,我也用它便是。”
  雷震宇目光又縮,這小子未免太狂,敢向自己三十六路穿神梅花槍挑戰?
  然而他瞧來如此自信,恐怕真是高手,當下不敢輕敵,拱手道:“好個英雄出少年,老夫奉陪就是!”
  說完,將手中長槍丟予唐小山,隨即掠身廣場抓向弟子手中槍,輕輕旋耍,扎出弓步,道:“少俠請吧!”
  唐小山笑道:“你也請!”
  抓著長搶,毫無架勢,邊掂斤兩邊行來。
  苗多財瞧他這般德性,急道:“你行不行?听說雷教頭的三十六路穿神梅花槍,几乎打遍京城無敵手,在武林享有盛名啊!”
  唐小山瞄眼道:“你要行,你來如何?”
  苗多財霎時怔愣,干笑道:“我哪行?要是行,昨天早就把他抓來逼供了。”
  唐小山道:“既然不行便往一邊站去,看結果,至少他不會殺了我吧!”
  苗多財想想也對,這才躲向一邊,放聲叫道:“不能傷人,拚他便是!”
  如此一來,則和真正敵人打斗有別,唐小山甚至只顧攻,不必守,該占有不少便宜。
  唐小山倒未如此想。
  他早在藏龍洞中學會壁頂蟠龍棍法,或許此時可一試威力。
  可是他又想及苗多財仍不知自己學了惊天訣之武功,此著若被他瞧出破綻,將甚難解釋,還是少用為妙。
  他走向戰區,再次拱手道:“不知總教頭如何比法?”
  雷震宇道:“點到為止。”
  唐小山笑道:“就這樣,我是挑戰者,先進招便是!”
  于是長槍抖來,一招“靈蛇搶珠”奇快刺去。
  雷震宇喝道:“好槍法!”
  梅花搶尖一抖,嗡嗡鳴聲再起,一招“穿花尋柳”架擋過去。
  霎時只見槍影幢撞,或而散如孔雀開屏。
  隨又化成万眾齊落讓人目不瑕給,瞧得在場弟子暗自叫好,尤其總教頭每抖一槍,嗡嗡鳴聲自必大作,雄渾气勢的确懾人。
  雷震宇對上三招,總覺唐小山毫無招式可言。
  他几乎只能說是拿著牛鞭硬試招,雖是耍得天花亂墜,但實際上只不過探探撥撥,根本難得硬擒硬纏。
  复過兩招,仍自如此。
  雷震宇不由狐疑,他難道一點儿槍法都不懂?還是有意隱藏?
  當下冷喝:“少俠小心了。”給他警告,同時使出殺招“穿星射月”,猝見長槍抖若万箭齊發,全往敵手門面射去。
  但聞林林之聲不覺于耳,著實讓人感受万箭齊發威力。
  唐小山但覺眼花繚亂,寒气逼來,迫得他得全力應敵。
  他本有過目不忘之能,方才和雷震字拆了几招,也大略記了几招,情急之下,猛地使出“穿花尋柳”槍法。
  只見長槍擺蕩有若飛柳亂掃,竟然巧妙無比掃得万箭梅花槍叭叭作響,難越雷他一步。
  雷震字見對方使出自己招式,已是詫惊,复見此招破“穿星射月”更讓他惊駭不已,惊叫道:“你?你早會此槍法?”
  唐小山干笑:“在下只學皮毛而已……”
  雖如此說,雷震宇哪肯相信,突又槍法走急,一招“厲星隕落”利槍直若千万流星隕射過去,那滿天星雨之勢,直叫人無處可逃。
  唐小山被逼得走投無路,只好使出“穿星射月”未擊向敵槍,卻直接往雷震宇射去。
  前三槍被擋回來,他卻落地打滾,忽見長槍墜落,他猱地伸腳踢去,長槍如箭怒彈飛射,竟然奇准無比搗向雷震字,迫得他不得不閃偏數尺,抽回長槍自保,這一撥打,長槍飛彈退去,已被彈身而起的唐小山接個正著。
  群眾為之嘩然,不但贊歎總教頭槍法神妙,更贊佩唐小山那記回馬槍踢得太過于神妙,就像能知道未來似地,早算准對方方位而一踢定江山。
  苗多財更是擊掌叫起:“好一記回馬槍,這是什么功夫?”瞧之亂七八糟,卻又傳神有效。
  雷震宇心頭更駭,沒想到自認為得意招式,會被對方以兩招相連以破去?
  尤其回馬槍更讓人所料未及,他不禁冷喝,使出最后絕招“神槍破万天”。
  猝見長槍幻若無數沖天炮,奇猛無比射躥過來,那炮中有炮,槍中帶槍,明明穿射仍猛,复見搶頭再噴更猛利槍。招招連招,迫得唐小山窮于應付。
  甚至節節敗退,被逼得落地打滾,險象環生,早瞧得苗多財冷汗直冒,急叫快閃快閃!唐小山閃出對方招式,根本全都破之不了,那本就如机關強弩槍法,已非一般招式可破去。
  正在惊惶躲閃之際,槍影且閃,竟然穿剌左肋而過,嚇得他赶往滾躲,唰地衣角已被戮破,簡直就快落散,迫得他不得不旋展出蟠龍棍法。
  一招“蟠龍攪天”猛掃出來,那槍己成棍鞭,化成狂龍猛攪,在那擺尾、騰抓掃身之際,又如一張巨网,猛將對方無數利搶卷縮扯扁,迫得雷震宇惊駭欲搶回長槍。
  豈知那狂龍突然彈開,奇速無比掃划門面,雷震宇悶呃一聲想叫糟,長槍槍尖突然彈過臉面,斜釘地上。
  雷震宇卻如天神,長槍斜抓,槍尖直指唐小山胸口不及七寸。
  一切煞停,唐小山兵刃脫手,胜負已分,武館弟子霎時擊掌叫好,有人甚至夸總教頭槍法了得。
  雷震宇神冷目直瞪唐小山,面無表情,心頭卻起伏不定,似乎千万個念頭直閃腦門不放。
  唐小山倒認命,干笑道:“我輸了,就此告別,打扰處尚請見諒。”
  說完,拱手拜禮,便想招苗多財离去。
  雷震宇突然冷喝:“等等!”
  唐小山道:“總教頭還有事?”
  雷震宇道:“你不是想知道一些事?”
  唐小山呃地一聲,不知該如何啟口。
  苗多財見狀,立即打哈哈:“是极是极,如果總教頭方便的話,便告知也無妨。”
  雷震宇道:“請里邊坐吧!”
  說完拋下長槍予手下,向唐小山哄手為禮,轉頭先行進入大廳。
  唐小山、苗多財見狀心喜,亦自跟進。
  唐小山仍不斷說出總教頭寬宏大量,自己落敗還能受邀,實是幸運。
  然盡管落敗,但武館弟子早對他槍法贊賞不已,自對他另眼相看,能被總教頭邀請,可說受之無愧。
  有的弟子甚至豎起大拇指夸贊,使得唐小山倍感虛榮,只能回笑,不敢回答。
  大廳布置十八般兵刃,兩旁列開,隱現府衙味道,里頭挂著几張褒獎狀,該是功成名就學徒感恩所贈。
  雷震宇立身相迎,伸手肅客坐于太師椅,他示坐下。
  不待兩人開口,雷震宇已說道:“昨夜那位年輕人姓冷,名嘯秋,分水刺功夫火候甚高,我只知這么多。”
  唐小山怔愕:“他不姓常?”
  唐小山頗為失望。
  苗多財道:“他是貴武館武師,總教頭卻只知這些?”
  雷震宇道:“他是自行前來應征,只說明待遇,然后全看他喜歡何時前來授徒,我并未問他任何來歷。”
  苗多財道:“你不怕他是……”以下“坏人”兩字不便出口。
  雷震宇道:“我們關系僅止授徒,至于他所做所為,我不便于涉,何況若有任何不利于他的風聲,我有權解聘。”
  唐小山道:“他何時還會再來?”
  雷震宇道:“不清楚,經過你們騷扰,他或許從此不肯再現身也說不定。”
  唐小山干笑:“我們并非真心騷扰,我們是在找恩人啊!”
  雷震宇道:“听神貓說,你們要找的是五十上下老頭,怎又扯上年輕小伙子?”
  唐小山干笑:“他可能是常胡子的儿子,因為他分水剌使得出神入化,這种人并不多。”
  苗多財道:“你在武館多年,難道沒碰過我們所要找的那類型嗎?”
  雷震字目光縮收,欲言又止。
  苗多財道:“其實我問過貴武師,他表示曾經見過這么一個人。”
  唐小山道:“我們又非尋仇,總教頭沒有必要隱瞞什么吧!”
  雷震宇終于輕歎:“以前的确有這么一位武師,不過他走了,老實說,他傷了眼睛,后來酗酒已不知去向。”
  唐小山急問:“他可姓常?”
  雷震宇道:“叫常英池。”
  苗多財道:“他當真不知去向?”
  雷震宇道:“曾經有人在東郊看過他,之后,一無消息。”
  唐小山道:“您對常師父來歷可知多少?”
  雷震宇道:“從小即見他在這里授徒,我還稱他大叔,由于長輩也就少打探,該是京城人士吧,唉,設想到他會落得如此地步……”
  苗多財欣喜道:“京城人士,差不了啦!咱們得到東郊找找看,說不定會有結果。”
  雷震宇道:“若找著順便帶一句話,震威武館差他一人,想請他回來。”
  唐小山道:“您的話一定帶到,多謝總教頭提供消息。”
  雷震宇輕歎:“該謝的是我,你在大庭廣眾之下保住我的顏面。”
  苗多財一愣,方才明明他得胜,為何會說出此話?
  其實真正狀況,只有當事人雙方明白,唐小山那招“蟠龍攪天”既然能封住對方招式,即以立于不敗之地。
  當時唐小山复把長槍彈射過去,雷震宇雖躲開,但利槍既能划臉而過而不傷人,那可比一槍穿肉來得困難許多,這乃是唐小山留了一手,否則落敗者將是雷震宇。
  別人或許看不出,但雷震宇豈可是非不分,自欺欺人?這才請人入內,把該說的全說了。
  或許唐小山讓了一手,看來心存仁厚,他始得心甘情愿,毫無顧忌。
  唐小山拱手笑道:“其實總教頭槍法已是出神入化,我只是亂招迎敵,談不上什么武學。”
  雷震宇道:“說哪儿話,你才厲害,竟然一眼即已看出在下招式破綻,還以我的招式相迎,簡直神奧無比,和少俠對招之后給了在下收獲不少,您可曾學過此愴法?”唐小山干笑道:“剛學的,我只會有樣學樣而已。”
  雷震宇怔詫道:“你有過目不忘之能?”簡直惊為神人。
  唐小山干笑道:“哪有這么厲害?我只是碰碰運气而已。”
  雷震宇則已爽聲笑起,若說碰運气即能學得招式,那未免真的太神奧了吧!既然唐小山不愿承認,他也不便再逼問。
  他爽朗一笑:“將來若感興趣,震威武館歡迎你前來傳教,那可是本門一大福音啊!”
  唐小山笑道:“有机會再說嘍,現在我還得尋找恩人,就此告別,對了,若有冷嘯秋消息,可否通知在下?我們是大吉庄的人。”“大吉庄?”雷震宇恍然道:“早說大吉庄就不必如此多麻煩啦,申庄主跟我甚有私交,此處兵刃几乎全是大吉庄所造呢!放心,若有消息,一定通告,也許我會勸冷師父去一趟,如此較能圓滿解決事情。”
  唐小山拱手拜禮:“多謝總教頭幫忙。”
  隨后他和苗多財起身告退。
  總教頭本想送出大門,但徒眾太多,方才又以戰胜者姿態出現,這兩人又非名人,似乎行大禮有所不妾,始自送至廳前。
  隨即伸手一揮,徒眾讓路,兩旁默送,唐小山、苗多財終于風風光光走出震威武館。
  行于路上,苗多財欣笑:“原是大吉庄舊識,倒繞了不少冤枉路。”
  唐小山道:“若非如此,又怎知另有一個冷嘯秋?”
  苗多財道:“可是若找到常老頭,冷嘯秋已不重要。”
  唐小山道:“我覺得冷嘯秋才是最重要線索。”
  “何道理?”
  “說不上來,直覺吧!”
  “直覺不能當真理,還是到東郊走走吧!”
  苗多財催促著,兩人于是出城,往東郊行去。
  然而探至傍晚,几乎訪查無數民戶,仍無消息,兩人意興闌珊地返回住處,心想一切事等冷嘯秋出現再說,如此大海撈針打探,實是吃力不討好。
  方回住處,于雙儿已坐在廳前等待,見及兩人,她帶勁起地說:“我發現一個秘密。”
  唐小山、苗多財同訝异,她對此事似乎特別興奮。
  “什么秘密?”唐小山問。
  于雙儿自得一笑:“我發現李欣欣會武功。”
  唐小山霎時想笑,道:“神經病,她本來就會兩招,不足為奇。”
  于雙儿道:“豈只兩招,她武功可能不在我之下。”
  唐小山怔詫:“當真!”
  苗多財怔道:“你怎得知?親眼所見?”
  于雙儿欣笑道:“不錯,還是她甩掉我的。午后,我想沒事便到街上打轉,忽然發現李欣欣似想到何處,好奇之下便跟蹤。轉過几條巷子,她忽覺有人跟蹤,突然旋展輕功東躲西藏,我全力追去竟然仍被逃脫,可見她武功不在我之下。”
  唐小山道:“你确定沒看錯人?”
  于雙儿道:“這么重要之事,我豈可胡扯,你若不相信難道不會自己去證明!”露出不悅。
  唐小山呃地一聲,干笑道:“說的也是,別誤會,此事的确甚重要,得問清楚才行。”
  于雙儿戰胜似地訕笑,“幫你查案還惹來消遣不成?”
  唐小山干笑道,“有此發現,大功一件。”
  苗多財道,“于姑娘可知她想去哪儿?”
  于雙儿道:“沒追著怎知?不過,看樣子她可能去某個地方赴約。”
  唐小山道:“會是跟金湘蘭這個三八婆有約?這几天她老是早出晚歸說是逛街,原來另有目的……”
  于雙儿道:“我看不會!金湘蘭在城東她卻偏北,不大像。”
  苗多財道:“她若非跟金三八約會,會跟誰?”
  “情郎!”唐小山呵呵笑起:“可能在私奔!”
  于雙儿斥笑:“少不正經,歪人歪想法!”
  唐小山笑道:“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好解釋!”
  苗多財道:“要查她嗎?”
  “這個……”唐小山陷入難境:“她本是大吉庄客人,查她恐說不過去,可是不查又覺得怪怪地……”
  于雙儿道:“說不定李巧師傅此次到京城另有目的。”
  唐小山道:“有啊!他在找恩人。”
  于雙儿道:“我是說另外其他未說出之目的。”
  唐小山道:“會嗎?李大師傅看來頗重義气……他該不會兩面說話吧!”
  苗多財道:“說不定李欣欣亦為找那常大胡子而奔波……”
  其實這理由稍過牽強,她若想找恩人,為何暗中赴約不肯說出?
  唐小山道:“我看去查明她和誰約會便是,畢竟她是大師孫女,我們有保護她安危之責。”
  于雙儿露出喜色:“要我幫忙嗎?她是女的我也是……”提議已被重視,她當然高興。
  唐小山笑道:“未來當然要,不過照你白天所說,你跟蹤她該已被她發現,暫時還是別出面較好,此事先交給我和神貓去辦便可。”
  于雙儿泄气:“你只會派一些雞毛小事給我嗎?”
  唐小山笑道:“哪會!例如料理餐飯可是人生大事,非你莫屬哩!”
  苗多財附和笑道:“對對對!三餐飯飲何等重要,我餓了,咦,怎未見餐?”
  于雙儿為了追查李欣欣來不及做菜,此時正在气頭上,冷笑道:“你們要的偉大餐飯在此!”
  右手一甩,桌上盤子已出現兩顆白嫩饅頭。
  唐小山怔愕:“怎會是它?”隨即發笑:“看來得罪女人下場便是如此!”
  苗多財干笑:“只要是出自于姑娘手中自必好吃,在下愛死它了!”說完大口啃食。
  唐小山亦不客气,吞得更猛,隨又大叫好吃好吃,逗得于雙儿心花大開,自是原諒不解風倩的心上人,亦自啃食饅頭。
  晚餐即此打發。
  隨后,唐小山和苗多財趁夜复往大吉庄探去。
  及近地頭,兩人并未現身,漸漸潛往后院行館。
  雖有陣勢,卻是唐小山一手引發,他當然毫不在意,探入其中,几名守衛根本未曾發覺。
  唐小山已探出李欣欣仍在樓閣之中,暗自竊笑和苗多財躲入林樹中,拿出字條包上石塊相准即往窗口射去。
  叭的一響,李欣欣欲惊叫誰?突又發現字條,赶忙閉口,急抓字條打開,里頭寫著“急事,一晤”未署名。
  心神已亂,她探向窗外,霧气一片,瞧不出名堂,隨把窗子帶上,匆匆行往爺爺住處,不知以何方法把他擺平。
  然后熄去燈火,終又探出窗子,見無動靜已自掠身飛出,借力枝干已彈射牆外,去之夭夭!
  唐小山瞧其身法,暗自怔詫:“果然有兩下子。”
  苗多財道:“不錯啊!一流以上。”
  “快追吧!”
  唐小山一聲令下,已和苗多財疾掠追去。
  兩人怕被發現,遂改采交互追蹤,若李欣欣覺得左側有异,則左側暫停,改以右側追蹤。
  如此追過數條街道。
  唐小山忽覺些眼熟,卻不知李欣欣尋何人?
  正在疑惑之際,李欣欣已穿入一大戶人家,隨即東繞西閃,終抵一荒棄古宅,她停步下來,四探無人,始偷偷潛掠進去。
  唐小山、苗多財幸未追丟,兩人立即左右閃入,躲入屋頂暗處及古樹叢中。
  里頭后院燈火突然現亮,傳出男士聲音:“誰?”
  “是我……”
  “你?你怎來了?有事?”
  “不是你找我來的?”
  “我找你?沒有啊!”
  “字條在此……”聲音稍停頓,突又惊叫:“不好,中計了。”
  “快退!”
  燈火突然熄滅,霎時傳出收拾東西聲。
  隨即見著一男子先行掠出,手持雙兵刃戒備四周,唐小山一眼望去,更覺眼熟。
  待李欣欣掠出,那男子拉著她,直往右側屋頂掠逃,這方向正是唐小山斜對面,他一眼認出,竟然是震威武館那位年輕武師冷嘯秋。
  他竟然和李欣欣認識?而且關系似乎非比尋常?
  唐小山愣呆矣!一時不知如何處置。
  苗多財飛追過來,喝道,“別步前塵,快追!”身形掠遠十數丈。
  唐小山霎時惊醒,立即掠身追去,幸好仍來得及。
  只見李欣欣和冷嘯秋東掠西藏,直往東南方向奔逃。
  忽又奔往某一大戶人家,立即穿掠進去,唐小山极力追來,突見屋里頭喊誰,几把暗器飛射過來。
  唐小山登時掠開,心想已被發現,只有暫時避開,反正另有苗多財追蹤,于是掠往高牆,隨腳一踢,牆瓦飛墜砸向追兵,他趁机逃之夭夭。
  隨后,他繞道背后,想找苗多財蹤跡,豈知苗多財仍自伏在附近暗處未動,見及唐小山,他輕招手引人過來。
  唐小山詫道:“沒有追著?”
  苗多財自得一笑:“不是沒追著,而是根本無人可追。”
  唐小山怔道:“沒人出來了?”
  苗多財道:“不錯,這里是他倆的另一個窩,更是掩護秘處。”
  唐小山道:“多等一會儿看看!”
  為怕另一頭落空,他立即掠往東北方,暗中監視。
  雖然大戶人家派出追兵,但只一吆喝,突又消逝無蹤,一切似乎歸于平靜,勉強可听得几句狗吠傳來,標淮沉夜情景。
  足足熬到三更天,苗多財始潛過來,表示問題出在此戶人家,待找時間前來摸底便是。
  唐小山卻不死心,道:“冷嘯秋可以不回家,但李欣欣不能不回大吉庄吧?”
  苗多財道:“若有秘道之類,咱們在高處根本見不著,說不定她早已回家睡大覺了!”
  唐小山聞言,直覺有可能,道:“既然如此,那冷嘯秋也有可能再潛回古宅收拾种种線索了。”
  苗多財道:“你想去看看?”
  唐小山道:“反正沒事,去搜搜看,說不定有所收獲。”
  苗多財領首同意,兩人二話不說,即往暗處掠去。
  由于來過一次,兩人甚快找到古宅院,見及草木雜生,敢情荒廢已久。
  兩人找出位置便往后院行去,找出獨立雅屋搜了進去。
  里頭四周散落不少碎椅,居中卻是收拾干淨,穿過雅廳,乃是書軒,竟然布置整齊,左內角置有席被一套,該是臨時睡覺地方。
  唐小山把蜡燭點亮,四周一片清晰,始看出此屋本是腐久書室,經過整理后已現格局,只是一些書籍已經虫蛀,顯得滄涼。
  苗多財几眼瞄去,道:“這地方住人不久,一切都還新置。”光是草席、棉被位置,他肯定判斷無誤。
  唐小山道:“你是說他剛搬進來不久?”
  苗多財頷首:“他必定另有住處,照雷震宇所言,他已在武館呆了不少日子,可見此處只是他暫時落腳地方。”
  唐小山道:“這么說,他另有陰謀了!會不會是為了迎接李欣欣才落腳于此?”
  苗多財道:“有可能,看看有無其他線索?”
  兩人于是再仔細搜尋,可惜空空如也,除了几件換洗衣衫,已找不出線索。
  唐小山忽而發現不對,道:“看這衣衫……”
  將一套拆疊整齊素黑衫打開:“看到沒有,它小得多,根本不是冷嘯秋自己所穿,而且它折疊整齊,該是欲送給某人。”
  苗多財目光一亮:“衣衫上可有寫名字?”
  兩人開始翻找,并未發現名字,不過卻發現衣領上縫有印章式紅線,那該是某間神廟用來消災祈福之用。
  苗多財仔細瞧其字体,喃喃念著:“醒……天……醒天宮吧……”
  唐小山道:“這會是哪里廟堂?”
  苗多財道:“一問便知,把它帶走再說。”
  甚快將衣衫折妥塞入怀中,雖鼓出來他卻不在乎。
  再次搜向四處,仍未發現什么,便笑道:“看來已無其他線索可尋,回去休息啦,今晚可算大丰收!”
  唐小山滿意一笑:“待我明儿去看看李欣欣怎么說。”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隨即吹熄燭火,掠身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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