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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策謀


  柳碧璣正于廚房炖著“雪參烏骨雞”,想替心目中干儿子大進補,忽見左仲儀慌張撞來,她瞄得几眼:“怎么,午餐末至,已變成餓死鬼么?”
  陣陣香气囂來,左仲儀仍無胃口,歎道:“現在什么也吃不下了。”想找酒喝,櫥柜卻空無一壇。
  柳碧璣道:“當了圣爺豈能胡亂喝酒,我早藏起來了,泄何气?剛碰上事就如此倉惶失措,比起你爹,差多了。”
  左仲儀急道:“大叔把數千万庫金全弄沉到海底,圣幫只剩空殼子啦。”
  柳碧璣一愕扇著爐火之動作已僵,詫道:“他?當真?”
  左仲儀額首道:“千真万切。”
  柳碧璣喃喃說道:“這家伙,倒是會惹事。”知事態嚴重,丟下扇子,抽著嘴角:“這可是天大糟事了……”复又行往窗口東瞧西瞧,以防有眼線。
  左仲儀道:“我已支開他人,想向姥姥請教……”父親曾提她是活寶典,歷經四代掌門,且看能否指點門路。
  柳碧璣自得一笑道:“你總算是知思圖報。”凝眼瞧來,笑的更邪,道:“此事也沒什么大不了,頂多是歸零,從頭開始奮斗,又如你祖父道光掌門。”
  左仲儀歎道:“話是不錯,然我豈非敗家子,圣幫竟然從我的手中毀去,實是天下罪人。”
  柳碧璣道:“那是最差處境,不過我看你非薄命者,應該能度過危机。”
  左仲儀道:“可有佳策?”
  柳碧璣道:“只用一字可化解,即‘騙’字。”
  左仲儀道:“騙?”
  柳碧璣額首笑道:“不錯,光是這個‘騙’字,足可以起死回生,當年你祖父用得最徹底,足可打敗天下無敵手。”
  左仲儀道:“那豈非是騙子,姥姥要我當騙子?圣幫是騙來的?”
  柳碧璣笑道:“非也非也,此‘騙’非彼‘騙’,低級騙子是詐財,咱用這個‘騙,字是虛張聲勢之意,當年你祖父道光掌門兩手空空,為接官家大生意,胡謅有一座金山,帶了巡撫大人繞一圈,取得信任,故能接下此筆生意,結果越作越大,終于買下了一座金山,亦即蓬萊金礦,那是‘虛張聲勢’最高招,你怎給忘了?”
  左仲儀道:“我沒忘,那金山口不過撤一些銅粉,是瞞過去了,但此事非彼事,恐騙不了鷹幫那些行家”。
  柳碧璣道:“聲勢若張掩得妙,以圣幫气勢,誰敢胡亂說咱們是空殼子,鷹幫未經證實前,准也是猜瞎,只要穩住錢庄不擠充危机自可解除,你爹不是教你治理長江理論?經商如治河,你倒忘了?”
  左仲儀道:“沒忘,江流分道甚多,有若分店,。多少可能出錯,但只要不傷主体,便隨它去,可是此次傷了主体,怎么玩?”
  柳碧璣道:“長江源頭在哪?”
  左仲儀道:“天上峰;根本無人知。”
  柳碧璣道:“那就對了,傷了主体未必傷了根,根源在天,藏于云霧之間,宛若潛龍,高高在上,讓人猜不透,摸不著,那將會是何局面?”
  左仲儀不解,柳碧璣道:“會讓敵人不知你深淺而不敢亂動,縱使有所動作,也只是試探反擊,總比全軍襲來更佳,所以你只顧虛張聲勢,弄得越扑朔迷离越好,人家說圣幫沒錢,你就越花大錢唬住他,必定奏效。”
  左仲儀目光一亮,道:“姥姥倒是一語惊醒夢中人……此計似是可行。”
  柳碧璣道:“當然可行,圣幫豈是混假的。”
  左仲儀道:“可是唬久了,恐仍會出毛病。”
  柳碧現道:“別死腦筋,你是圣爺,無所不能,天下有半邊天在你的手中,愛怎么耍就怎么耍,沒錢去借啊,去騙也行,記住‘信用,和‘信任,兩字乃無窮財富,去玩吧,一子,一方面去唬咳唬咳人,足刊堪耍得他們團團轉,度過此次危机。”
  左仲儀自有所悟,目前唯有虛張聲勢這招可用,只要壓住陣腳,再去找銀子周轉不遲,當下拱手拜謝道:“多謝姥姥指點,儀儿受用無窮”。
  柳碧璣呵呵笑道:“老歸老,還是頂有用。”受及重視,讓它窩心不已,隨即舀了烏骨雞湯,道:“喝了它,補足力气好擠命。”
  左仲儀依言吃下了,腦門直轉著:“此法符合了孫子兵法所云:‘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窮則變,變則通,和‘破浪刀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自己揣悟多年,此次最為深刻、原來武學和經商法門竟也能互通互用。
  柳碧璣笑眯雙眼,直道儒子可教也,還不忘補上一句:“圣爺別忘了,你的屁股,我可打過。”得意忘形笑聲,讓左仲儀逃若衣崩褲裂。
  左仲儀掠回書房,立即翻出父親所留“長江經商法”詳讀之。
  “江源虛而天上來,匯流成大渠,蜿蜒化為江,澎湃海流,自古無人能克之,圣幫事業已匯聚成江河,若能毀之,乃于源頭也,即左家本身,亦或總管主事者叛逆,不得不慎之……”
  “又源多則事雜,支流繁則叢雜;事雜則難成,恐危及根,故圣幫推行掌門號令一切,退休者不得干涉,即此緣故,至于支流繁,乃多創可長可久行業,若民以食為天之糧行,以衣蔽体之布庄,皆可長可久,然支流偶泛濫成災,應立即斬斷,免危及主体,如當年經營之造紙業,文字獄一興,波及無數,故斬之,免遺后患,而長江支流隨年幻變,領導者將時時觀察之,以期尋及前瞻產業,延續万年商机,否則坐享其成,不求突破;將被汰換,淪劫難后……”
  左仲儀不斷反复思考,直到油盡三更,方擬出最佳對策,登把總管郭良儒找來,見人即道:“圣幫決定擴張事業,寶樣錢庄正式往江北進攻。”
  郭良儒詫道:“圣爺您這是……”別忘了我們的庫銀已空,怎還有資金擴展事業?何況往北走,豈非和億嘉票號卯上了,恐不妥?”
  左仲儀笑道:“不必擔心,資金一事,我已有了盤算,至于億嘉票號……可以談談,進攻不一定是敵人,合作亦可”。
  郭良儒听得滿頭霧水道:“爺您已找到了資金?”實猜不透一日之內,他如何生金生銀。
  左仲儀笑道:“你去安排放出消息,資金一事,我來打理,毋需操心,唯對億嘉票號,應制造成有興趣合作,而非敵對局面。”
  郭良儒心念一閃,暗忖道:“莫非主子想引用億嘉票號資金度過此危机,如此妥當么?對方可是支猛虎。莫要与虎謀皮才好。”
  左仲儀笑道:“若非鷹幫是世仇;倒可以找他們合作,可惜此事難成,故找億嘉亦為良策。”
  郭良儒道:“妥么?對方官方色彩甚濃,一個翻臉即會吃入。”
  左仲儀道:“圣幫也非省油的燈,若能吃,早被吃去,何能存活至今?”
  郭良儒道:“那是防堵于江北,若破了界,恐有顧忌,又如匯河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左仲儀笑道:“我們是江不是堤,你照著做,一切后果我來承擔。”
  既是如此,郭良儒亦無權阻止,拱手直道小心,隨即拜禮而退,心頭卻怀動難安。
  左仲儀神秘一笑道:“要玩就玩個夠,畢竟先聲奪人得講气勢,這道菜夠猛,且看那些人怎么吃。”想及鷹幫必若輕雷,億嘉票號京可能惊心動魄,尤其那精明帳房青逸飛突兀模樣,即已黠笑不斷。
  風和日麗。
  錢塘渡口正駛來一艘豪華巨肪,桅杆懸挂桌大旌旗,畫著“皇龍”寶圖,隨風飄蕩,凜凜威風。
  此乃“億嘉票號”特有圖騰。
  左仲儀北進消息早已傳至京城,億嘉掌門鄂龍頓感興趣,特地帶著得意帳房青逸飛前來摸底子,老實說,鄂龍亦打著如意算盤——先合作,待日后找机會并吞,至于合作對象未必是圣幫,甚至鷹幫,漕幫皆可考慮,尤其是漕幫,听說全是反清复明家伙所組成,如若能順机瓦解,可是大功一件。
  鄂龍閃動亮如天上星星之大的巨眼,瞧著多次搶攻難下之江南風光,這次顯得實在多多,尤其數里柳堤油綠一串,長甩而去,如龍潛飛,即若他這地下龍王出巡,光彩動人。
  青逸飛仍是一襲白底黃金便服,并未刻意裝扮,然她天生亮麗,站在任何地方,皆若明珠奪彩,耀眼已极,配上鄂龍,綽綽有余。
  美女作陪,鄂龍心花大開,不斷指指點點,介紹江南風光:“那十里長堤,擺柳如龍,是一絕景,但最妙者莫過柳絮成熟時,隨風掠飛,那簡直若干星万星齊跳躍,更是妙絕。”
  青逸飛倒未真正游過江南,聞言頻點頭,亦跟著說道:“妙絕妙絕,難怪江南人才輩出。”
  鄂龍神秘一笑道:“看你此次表現啦,只要擺平任何一幫,你從此可自立門戶,我還有大賞。”
  青逸飛笑道:“試試看。”自己的确想自立門戶,此乃大好机會,然擺脫億嘉,是上上之選擇嗎?此問題常困惑著她。
  鄂龍笑的更神秘,他只不過近四十歲,養尊處优下,更顯年輕,雖娶妻生子,但這年頭三妻四妾乃是稀松平常,青逸飛的确是上上之選,對她總存有莫名的默契,兩人甚至可相約賞月,然是否婚配,唯雙方私下始解。
  鄂龍不說,青逸飛亦未表明,雙雙并肩賞景,別具恩愛情侶情景。
  渡口已近,漕幫早巳移開,免受干扰。
  左仲儀為求慎重,派得總管郭良儒前來接人,一排十數人靜候岸邊。
  忽見鄂龍如此年輕精勁,郭良儒有感而發,暗道:“果真英雄出少年,我儿不知是否有此机會,參予過招。”感覺將風云再起,盛會不可缺,复見青逸飛,郭良儒亦亮眼:“莫非即是聞名京城之神算手?實是郎才女貌,甚是匹對,今日見識了。”
  揣想中,巨肪已近,郭良儒拱手報上名號:“在下郭良儒,特來恭請鄂東家。”
  鄂龍爽聲笑道:“好,好,久仰郭總管大名。”巨眼一轉,立即抓著青逸飛的左手,道:“咱們下去吧。”即欲直掠而去,想露一手功夫。
  忽有聲音自柳堤喝來:“統統不許動。”
  數十名官兵一涌而上,嚇得眾人怔愕不已。
  郭良儒詫道:“可知鄂爺是圣幫貴客你們這是?”
  一名四十上下,兩眼絲紅,胡腮粗糙,瞧來甚不得志的捕頭閒晃過來,右手按著大刀柄,滿不在乎的說道:“沒辦法,有人密告,此船私藏偽幣,不得不搜。”
  郭良儒道:“偽幣?不會吧,鄂爺富甲天下,怎么可能?”
  大捕頭洪威道:“越是富有越喜歡偷雞摸狗,何況私鑄偽幣發得快。”仍自擺手:“搜。”
  另一清秀年輕二捕頭秦玉寬已領十數捕快掠向巨肪搜尋而去。
  船夫突地攔人:“你敢,還不退下,可知鄂爺是何身分,億嘉票號听過沒?”
  秦玉寬一楞,瞧及鄂龍凸大雙眼,暗道:“莫非是巨眼鄂龍這家伙?”對方勢力雄厚,一時不知進退。
  洪威瞄眼邪笑:“原來是大人物到來,久仰久仰,但請包涵,公事公辦,鄂爺若無偽幣,讓我搜搜,回去也好交差就是,吃咱們這行飯的,有人檢舉,總不能不給人一個交代。”仍不肯退縮。”
  青逸飛瞄眼道:“好個硬捕頭不知是哪路子?”
  洪威道:“想攀關系?浙江巡撫程大人這一門的,有關系盡管攀。”
  青逸飛道:“原來是程元章手下鐵捕,听說你比程大人更難纏,看來不假。”鐵捕頭洪威小有名气,且出名死硬脾气,甚難說情,今日事恐難私了,已向鄂龍使了眼色,道:“洪威受到直隸總督李衛大人賞識,已是杭州第一硬漢。”
  江威道:“豈敢豈敢,公事公辦,請包涵。”
  鄂龍雖和李衛有所交情,然這廝簡直是皇上眼中第一寵臣,且忠心耿耿,為了雍正江山,宁可錯殺一百,不肯放過一人,儼然地下皇帝,得權得勢,并不好惹,遂道:“搜吧,我鄂龍光明正大,不在乎這碼小事。”
  洪威拱手為禮道:“謝了,放我一馬,大家好說話。”手一招,十數捕快登時進入艙房搜索。
  郭良儒暗斥程元章拿了銀子還賣乖,竟然來找碴,看是被鷹幫朱亮功收買,靠不住,得向圣爺說明才行,拱手道:“讓鄂爺受扰,在下罪過。”
  鄂龍哈哈一笑道:“剛到浙江即好戲上場,江南人真熱情。”
  郭良儒稍稍臉紅,畢竟若圣幫罩得住,根本不會出此狀況,道:“圣幫乃百年老店,值得信任。”
  鄂龍笑道:“好說好說,也許新任掌門忽略了,不過我仍對他的計划甚感興趣。”
  郭良儒聞言稍安,道:“不錯,圣爺和您全是青年才俊,必談得來。”
  鄂龍直道好說好主。
  青逸飛幻起左仲儀邋遢相,猜不透他竟然大膽和玩起北進計策,野心未免太大。
  說話間,艙底傳來吱吱哇哇聲音,二捕頭秦玉寬奔跳而出,手中抓著兩袋重物,喝道:“找到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愕。
  青逸飛詫道:“怎么可能?是啥東西?”
  秦玉寬冷道:“假錢一批。”左袋往艙板倒去,嘩啦啦掉落一堆制錢,眾人触目,洪威登往船上掠去,抓起錢幣,那“康熙通寶”鑄字顯得粗糙,一眼即能辨出真假,冷笑道:“有何話說?”
  秦玉寬更將右袋啟開,露出鑄模,道:“這里且有模子”。
  洪威接過手,模子甚新,且有銅屑,冷聲一笑道:“現在更無話可說吧?”將鐵模抱向鄂龍眼前,人髒俱獲已定。
  鄂龍怔心不已:“我怎么可能帶此東西,分明有人栽髒。”
  洪威冷道:“在你的船上發現,不是你的,難道是我的?”
  青逸飛道:“鄂爺資產財富無數,且只用銀票,要此銅幣作啥,捕頭應可看出,的确有人動手腳。”
  洪威道:“誰?難道說我們動了手腳?別忘了,我們是掠上船,提此重東西,誰能掠上船?”
  青逸飛道:“當然不是指你們,是那通風報信者,哪如此巧,我們剛上岸,你們即搜來,尚請明查。”
  郭良儒道:“以鄂爺身分地位,毋需耍此手段,何況他是滿人鑲紅旗身分,不可能作奸犯科。”
  洪威冷目直轉:“老是黃旗紅旗,我這個漢人正黑旗,永遠也只能干些粗活事,也罷也罷……”手指已擺動。
  秦玉寬道:“要把他們放了?”
  洪威道:“哪能放?人髒俱獲,這么一放我一世英名豈非毀了?他是鑲紅旗身分,只有巡撫可以審,帶回去便是。”
  秦玉寬欣喜,拱手道聲“得令”准備押人。
  郭良儒急道:“大捕頭請高抬貴手,我以圣幫總管保他
  洪威擺擺手道:“別損我了,圣幫財大勢大,我惹不起,得罪后說不定三更半夜怎么掉頭都不知道,放心,這一碼事,分明是栽髒,以鄂爺身分,怎可能耍此自砸雙腳之事?他要盜鑄制錢,不會找個深山秘洞玩玩?或是找個替死鬼?自己上陣未免太傻了,但是手續總要辦,請他到府衙作個筆錄,也是人之常情,鄂爺以為如何?”
  鄂龍眉頭一掀,笑道:“你果然精明,能看出真相,既然要辦手續,隨你走一遭便是。”洪威拱手道:“那走吧,早去早回。”瞄向青逸飛道:“你可以不必跟去,不過有美女隨行,我也不反對。”
  青逸飛待想跟去,鄂龍說道:“你跟郭爺去吧,莫讓圣幫失了面子。一個人都接不到。”青逸飛識大体,拱手應是,不再堅持。
  郭良儒感激道:“多謝鄂爺賞臉。”
  鄂龍笑道:“說哪里話,既是生意總有得談,去吧,回頭再見。”
  郭良儒請洪威高抬貴手,始引領青逸飛离去。
  洪威瞧著青逸飛的背影,喃喃念著:“好福气。”宣喚手下,帶著鄂龍逕往府衙行去。
  浙江巡撫程元章已是花甲之年,留有兩道斑白鬢邊,雖然表現書生般模樣,然卻養尊處优,尾指指甲養得既長又嫩白,喝起高貴鐵觀音,杯蓋總也撥了又撥,嗅得深深香气后,始肯淺嘗一口。
  身為漢人,能混得巡撫一職,已甚了得,再往上爬,恐也不易——程元章總有此念頭,既然求官難升,總得為后路著想,攢點棺材本也是應該,只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邪金歪銀,他可不收,倒是自認行得正,坐得穩,不怕大樹來風,過個晚年總無問題。
  忽聞洪威將鄂龍“押”回,程元章如遇貴人,登時喚得洪威帶人前往秘廳審案,還交代洪威去帳房領賞,落個皆大歡喜。
  秘廳原是接待所,備有香茶,好酒,程元章方入內廳,隨即將門帶上,爽聲一笑拱手:“鄂公子受惊了,全是一場誤會,我們已逮住可能嫌疑犯,甚快將有結果。”
  鄂龍大方回禮道:“這么快?不知是何方神圣?”
  程元章道:“是長江雙鬼所為,他們乘机潛入貴船,偷偷堪髒,目的想利用鄂公子,將偽幣運往南方,幸鷹幫朱爺及時發現,報官逮人,始化解誤會。”
  鄂龍暗忖:“是那朱亮功?他也趟了渾水?”當下哈哈一笑道:“朱爺真是用心,卻不知告密者又是誰?”
  程元章道:“秘密投書,已不知去向,我只是例行查事,誰知卻歪打正著,但明眼人一見即知是栽髒,憑鄂公子身分,何需耍此雕虫小技。”
  鄂龍拱手笑道:“多謝巡撫看得起,恩情容后再報。”知其邀功,日后多少賞他便是,畢竟南方勢力,多多拉攏,自有益處。
  程元章笑道:“不敢言思,若有恩,當屬鷹幫朱爺,他已在外頭,鄂公子可想見上一面?”
  鄂龍暗詫道:“這么快?也罷……”道:“朱爺既然來了,當一探廬山真面目,快請,快請”。
  程元章甚喜直道好好,英雄識英雄般將朱亮功給請出來。
  朱亮功一身壯肥,一副大商賈模樣,笑起來下巴環肉一大圈,雖肥得似豬,但行動卻輕巧帶勁,渾身不覺擁腫舉止,赫鄂龍,即欺身過來,拜禮連連:“久仰鄂公子,今日一見,果真人中龍鳳。”
  鄂龍笑道:“你也不差,身穩財聚,難怪生意做的那么好。”
  朱亮功哈哈暢笑,頭頂圓帽那塊碧玉隨著臉肉的跳動,越發精神抖擻:“別的不敢講,作生意,俺就不客气啦,鄂公子找我合作准沒錯”。
  鄂龍笑:“看得出來。”
  三方客套一陣,香若敬了又敬,朱亮功始切入正題,道:“鄂公子恐是為了圣幫而來?可知左海瑞虧空庫金數千万,圣幫只剩下空殼子,不得不防。”
  鄂龍詫道:“真有此事?”
  朱亮功道:“若非出事,左海瑞何需下台?換上左仲儀這后生晚輩,能耍出什么花招?鄂爺可拭目以待。”
  鄂龍道:“對方如何虧金?”
  朱亮功道:“左海瑞父子奢華成性,眾人皆知,早已虧了不少,最近他又裝得三艘寶船出海,結果遭受狂風暴雨,全數沉去,巨金全失。”
  程元章道:“此事屬實,其出海時,官方早有登記,卻不見船隊返回。”
  清朝初期,由于鄭成功之亂,故海防封閉,不准私行,圣幫由于歷代皆有對外貿易,故特許設海船,然出海里仍需受登記,當然此項工作皆由河督監管,但程元章想查,仍能查出原委,故十分确定此事。
  鄂龍不禁起疑道:“如若圣幫已空,又如何能擴展事業?”
  朱亮功道:“照我推測,應是障眼法,只要取得鄂公子合作,資金即可套來運轉,圣幫想以此來起死回生,不過不出十天半月,我將兌現‘寶祥錢庄’所有的庫銀,圣幫仍將不支倒地。”
  鄂龍不言,兀自盤算,若真如此,他該找誰合作?乘机吃下寶祥錢庄股分,亦或聯合鷹幫斗垮他?
  朱亮功道:“鄂公于是明眼人,商場有句話應知……船要沉去,唯有赶快跳開,免遭滅頂。”
  鄂龍哈哈暢笑:“爽快,看來和朱爺合作可能性又高了許多了。”
  朱亮功直覺對方已听進去,亦覺高興,不再多說,立即敬酒,甚且准備招待一切。
  鄂龍并宋昏頭暈腦,暢飲几杯后說道:“目前狀況未明,我不宜表態,朱爺當知意思,故我還是住客棧為佳。”
  朱亮功自知商場手腕,硬要對方表態,那是不可能,只要取得某种程度上的默契,待情勢轉變,利害關系浮出來,不怕對方不靠過來,當下落落大方引領鄂龍從后門退去,送往“佳賓客棧。”
  程元章亦笑得滿心歡喜,喃喃說道:“接一趟鄂龍,賺進十万銀,有何肖發?既好賺又安全。”待想及擺平圣幫,尚可得產權十分之一,更是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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