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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夜黑殺人時


  而“芙蓉仙子”已看出郭曉涵對沈圓圓的操舟,顯示出無比的心疼。
  她生怕柳無雙感到不快,因而有意打破沉默,低聲問:“涵儿,葦林堡的形勢,你都摸清楚了嗎?”
  郭曉涵一定神。
  他赶緊頷首說:“大致清楚,不過由于時間太短,堡內机關和暗格的位置,尚未盡知……”
  柳無雙插嘴搶著說:“既然暗探,我們應由深水潛入。”
  “芙蓉仙子”久經水戰,又遇到無數次惊險,對水中情形,极具丰富的經驗。
  因而——
  她黛眉一蹙說:“深水雖然無人把守,但是机關重重,如果浮水進入,水中暗椿雖易破除,但也极易被人發現,總之,我們應因時因地,見机行事,不要墨守成規。”
  柳無雙、郭曉涵,連連頷首稱是。
  再看湖堤,業已不見一絲影子了。
  郭曉涵見沈圓圓仍是不疾不徐的運槳,但小舟卻疾進如飛,船頭微微昂起,水花高濺盈尺,速度較前至少快了一倍。
  他一看之后,心疼的實在忍不住了,故意自言自語的說:“說來慚愧,直到現在我還不會操舟。”
  柳無雙冰雪聰明,立即笑著說:“圓姐姐,讓小妹來划程。”
  邊說邊起身舉步向舟尾走去。
  沈圓圓謙和的笑著說:“我不累……”
  話未說完。
  柳無雙業已伸出手來接槳。
  芙蓉仙子雖然知沈圓圓不累,但生怕引起柳無雙的疑心因而含笑說:“圓儿,就讓你雙妹划一會儿吧,兩個輪流划,總要好些。”
  沈圓圓不再堅持,忙將雙槳交給了柳無雙,立起來一看,不由鳳目一亮,立即惊异的大聲說:“媽,你們看,那可是葦林堡?”
  郭曉涵一听,首先站了起來。
  他轉身一看,立即吃惊的說:“不是,‘葦林堡’在那一片廣大的蘆蕩內……”
  邊說邊舉手指著遠處一片白茫茫的蘆花。
  柳無雙也聞聲站起身來。
  這時。
  遙見天邊水際,燈火點點,有如夜空繁星,光亮直沖半天立即脫口說:“那就是日間看到的那些大船。”
  郭曉涵心中一動,自言自語似的問:“這些大船為什么還沒有駛回葦林堡呢?”
  “芙蓉仙子”沉著的說:“涵儿,我們過去看看。”
  這句話正中郭曉涵的下怀,因為葦林堡的戰船,既然停在堡外,“獨耳吊客”古大海必然也坐鎮在戰船上。
  古大海事先曾經隱身在古墓中,必然看清楚殺父仇人究竟是洞庭湖森羅壩主“獨眼判官”左如風,抑或是白兔湖主“獨角獸”史有余。
  其次則可追問他們何以知道父親隱身在靈王古墓中,以及如何進入古墓,又為什么暗下毒手點斃奄奄一息的“獨角獸”。
  一念至此。
  郭曉涵即對舟尾的柳無雙輕聲說。“雙妹把好方向,讓我以掌力推進一程。”
  說話之間,功貫右臂,掌心懸空覆同水面,暗勁一吐,立有一股無形潛力直擊水面。
  驀地——
  舟似脫箭,破水有聲,速度驟然加快。
  柳無雙雙槳無法用力,只得以槳代舵把持方向。
  “芙蓉仙子”雖知郭曉涵功力大异以前,但仍不知道他究竟深厚到何种程度,因而關切的說:“涵儿,大敵當前,不可消耗太多真力。”
  沈圓圓昨夜又服了兩滴“靈石玉乳’”,自覺功力大增,因而也興奮的說:“讓我來助涵弟弟一臂之力。”
  邊說邊轉身向后,玉臂一伸,掌心向下,皓腕一翻疾吐。
  只見——
  船頭高高堯起,浪花分射兩邊、小舟速度之快,宛如一條巨大飛魚,直向前射去,兩舷破水之聲,叭叭震耳。
  柳無雙一見,芳心暗惊,沒想到沈圓圓的功力,竟毫不遜于自己,看來她的劍術,如再融合天山派的精華,恐怕比自己优异多了。
  小舟一陣飛馳,逐漸逼向近百艘大船,看來最多不足二里了。
  “芙蓉仙子”深怕兩人消耗過多真力,加之湖面极靜,兩舷破水之聲,极易被對方發現,因而阻止他們說:“涵儿,不能再高速前進了。”
  郭曉涵和沈圓圓同時收斂掌力。
  百艘戰船,分散停泊在湖面上,似乎尚暗含著某种陣勢。
  各船燈火棋布,照輝如同白晝,波光閃閃,金星万點,綺麗壯觀,實屬少見。
  小舟疾進,漸漸逼近燈光照射的范圍。
  “芙蓉仙子”閱歷廣博。
  她一看情形,即對郭曉涵机警的說:“涵儿,你們倆快坐下來,再前進也許會遇到船上放出來的潛水暗椿。”
  郭曉涵和沈圓圓聞聲坐好,不時游目望著小舟附近的湖面,以防潛水暗椿接近。
  柳無雙為免過早被對方發現,因而也將小舟放慢下來。
  “芙蓉仙子”望著近百艘大戰船,低聲問:“你們可看出這些船只停泊的隊形?”
  郭曉涵功力深,目力強,首先應聲說:“姑姑,依涵儿看來;极似十字隊形。”
  “芙蓉仙子”一听,不由低聲笑了。
  接著——
  她繼續說:“這种隊形,是停泊駐扎最好的陣勢,稱為‘四象陣’,進可以攻,退可以守,遇敵深入,且可包圍,其中變化繁多,是應用水戰最基本的陣勢。”
  話聲甫落。
  前面十數丈外的水面上,倏然站起兩個人來,同時沉聲喝道:“何方來船,膽敢接近船隊,難道沒長眼睛嗎?”
  柳無雙一听,頓時大怒,立即忿聲說:“葦林堡的嘍羅如此狂妄,絲毫不知禮數,今夜定要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說話之間,右槳置于舟上,探手囊中,取出一只亮銀“分水梭”來。
  郭曉涵心地淳厚,加之曾在葦林堡停留兩日,与這些水手有一面之識,不愿柳無雙出手傷人。
  因而他立即阻止柳無雙說:“雙妹不可与他們一般見識。”
  說話之間,已看清楚前面兩個穿水靠的大漢,立在木筏上橫刀控劍,四目炯炯的望向這面。
  于是——
  他緩緩站了起來,高舉右手,朗聲說:“在下郭曉涵,特地前來會見老堡主。”
  話聲甫落。
  前面兩個大漢已惊的同時一呆,接著厲聲大喝道:“快快停止前進,等候本旗負責香主前來盤問。”
  郭曉涵听得一愣,葦林堡戰船共分四隊,一威龍,二飛虎,三雄獅,四黑豹,不知何時改稱為“旗”?
  舉目凝神一看,心頭不禁一震。
  只見——
  百十丈外的戰船,旗幟不但与葦林堡的大不相同,而戰船造型似乎也不一樣。
  因而轉首望著“芙蓉仙子”急聲說:“姑姑,涵儿發覺這些戰船,不像是葦林堡的船隊。”
  “芙蓉仙子”惊异的“噢”了一聲。
  她凝目一看,果然發現与往日看到的船只不同,因而示意柳無雙停止前進,同時疑惑的說:“莫非是洞庭湖森羅壩的船隊?”
  郭曉涵一听,頓時想起殺父之仇,因而星目中冷電一閃咬牙切齒的望著遠處燈火明亮的船隊。
  這時——
  前面木筏上一道火焰,直沖半天,在夜空中“叭”的一聲炸了開來。
  遠處船隊一陣吆喝,左翼三艘戰船,搶先向這面駛來。
  “笑蓉仙子”忙對郭曉涵低聲說:“對方踞高臨下,我們處境极為不利,必須設法先控制一艘船,然后再見机行事,如果确系森羅壩左如風的船隊,應該盡量直入中心,方是上策。”
  郭曉涵強捺心頭怒火,連連沉聲稱是,他听得出來,江姑姑的聲音微帶顫抖,必是也想到為父親報仇雪恨。
  柳無雙已將小舟停住,望著前面疾馳而至的三艘戰船,似乎有些不信的說:“姑姑,翻陽湖是葦林堡的勢力范圍,怎能容許森羅壩的船隊進入呢?”
  “芙蓉仙子”忙解釋說:“森羅壩与葦林堡雖然各据一湖,但昔年卻經常進入彼此水域械斗,自從‘五獨’和好之后,雙方才言好息事,不知為何這次又起爭執……”
  話未說完,馳來的三艘大船已經成為品字形,兩前一后將小舟圍注。
  郭曉涵舉目一看,三艘戰船上燈光隨風搖晃,兩舷各有數十名持柔握盾,橫刀控箭的大漢,正目光炯炯的向小舟上望來。
  戰船上俱懸黑旗,正中桅杆上高懸三盞巨大燈籠,上面漆有“森羅壩”三個大字。
  郭曉涵一見燈籠的三個大字,血脈賁張,殺机倏起,星目中冷電暴漲。
  “芙蓉仙子”心中暗暗感謝上蒼,賜此良机,但一發現郭曉涵神態失常,立即低聲警告他說:“涵儿,大敵當前,切忌暴躁,心急足以坏事。”
  郭曉涵雖然連連頷首,但心里仍充滿了怒火。
  這時,左右兩艘大船,已在七八大外將小舟夾住,正中一艘大船,正緩緩的迎著小舟馳來。
  郭曉涵一看正中大船,形式和葦林堡的戰船并不一樣。
  這船首高約丈五,高約八尺,正中嵌著一個巨大鬼頭,獠牙血口,兩眼如盆,和“獨眼判官”左如風的形貌,倒有几分相似。
  船頭上侍然立著十數佩有兵刃的黑衣勁裝大漢,俱都目閃凶光,神色忿怒的向著小舟望來。
  正中一個肥胖壯漢,身穿黑緞勁裝,年約三十余歲,光頭,圓臉,環眼,濃眉,兩手提著一對大鐵錘,看來十分沉重。
  黑衣胖漢嘴晒冷笑,目光炯炯,貪婪的望著“芙蓉仙子”,柳無雙和沈圓圓。
  三艘大船,停成品字,立將小舟夾在中間,愈顯得小舟像大海中的一片枯葉,小得可怜。
  “芙蓉仙子”為了防止大船直撞小舟,早已示意柳無雙和沈圓圓站起來。
  在如同白晝的燈光下,三艘戰船上的壯漢望著小舟,俱都看呆了。
  他們似乎從沒有見過如此貌若天仙的女人。
  郭曉涵強捺心中怒火。
  他昂首望著大船上的肥胖黑衣壯漢朗聲說:“在下郭涵,因有要事特來會見你家壩主。”
  船上肥壯漢見郭曉涵傲慢無禮,且對壩主毫無敬意,即對方來意不善。
  因而——
  他冷冷一笑,沉聲說:“你們有什么事,盡管對我黑旗左香主‘鐵錘’李山說,如果事体的确重大,在下自當為你們通我家壩主知道。”
  郭曉涵劍眉一軒,怒聲說:“除了左如風本人,無人能覆在下的問題。”
  “鐵錘”李山頓時大怒,雙錘一碰,厲聲大喝道:“要見我家壩主不難,必須先問問本香主的這對鐵錘……”
  柳無雙性子剛烈火暴,未待李山說完,一聲嬌叱,疾揚玉腕,一道寒光,直奔李山的光頭。
  李山毫不為動,肩頭略微一皺,“叭”的一聲,擊個正著“嗡”的一聲,分水小銀梭已直射向半空中。
  立在鐵錘李山身后的十數黑衣大漢,俱都哈哈笑了。
  郭曉涵,沈圓圓和柳無雙看得俱都一楞,沒想到鐵錘李山竟生就一顆鐵頭。
  鐵錘李山望著發愣的柳無雙,搖頭晃腦,輕薄的說:“本香主今夜雖然不能一親芳澤,但姑娘的暗器上卻仍殘留著一絲余香……”
  邊說邊狂傲輕浮的仰天哈哈笑了。
  郭曉涵一見,勃然大怒,頓時忘了江姑姑的叮嚀,大喝聲中,身形騰空而起……
  船頭上十數黑衣壯漢,同時大喝一聲,撤出兵刃,站好方位。
  郭曉涵身懸空中,腰身一挺,雙袖疾揮,一式“蒼龍入海”,頭下腳上,直扑向鐵錘李山。
  鐵錘李山雖已看出郭曉涵等,一葉小舟,輕裝而來,如無高絕武功,自是不敢接近百艘戰船。
  但是——
  他自恃人多勢眾,大援在后,加以仗著一顆鐵頭,是以也并未將郭曉涵等人放在心上,何況對方還有一個美麗少婦和兩個如花少女,武功自是又遜一籌。
  這時——
  一見郭曉涵輕功高絕,一躍數丈,心中不禁暗吃一惊,一俟郭曉涵扑到,鈴眼一瞪,暴喝聲中,鐵錘已橫掃而出。
  郭曉涵心急進入船隊,手刃“獨眼判官”,是以不等鐵錘掃到,雙袖一抖,身形已從李山頭上掠過,飄落在他身后船面。
  鐵錘李山大吃一惊,暴喝聲中,閃電回身,手中鐵錘再度向郭曉涵擊去。
  郭曉涵腳尖一點船面,身形再度躍起五尺,擊來鐵錘,擦足掃過,于是大聲喝道。“鼠輩納命來——”
  大喝聲中。
  右手疾伸,中食二指猛力彈出……
  “芙蓉仙子”一見,花容失色,脫口嬌呼道:“涵儿不要殺他!”
  但是已經遲了。
  就听——
  鐵錘李山一聲慘叫,鐵頭頓時爆裂,血漿四射,蓋骨橫飛,身形一連几晃,翻身栽向船下。
  “噗通”一聲巨響,李山連人帶錘,一并跌進湖內,水面已被鮮血染紅。
  三艘大船上的壯漢一見,俱都惊呆了。
  “芙蓉仙子”暗呼不好,知道接踵而來的必是亂箭齊發,于是忙對柳無雙和沈圓圓焦急的說:“快登船!”
  話聲甫落。
  三人業已騰空而起,宛如三只穿云巧燕,直飛船上。
  就在三人騰空而起的同時,左右大船上一聲如雷吶喊,弓弦連響,羽箭齊發,紛紛向小舟射來。
  郭曉涵一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再看小舟,就這一剎那,已射滿了數百枝羽箭。
  這時。
  “芙蓉仙子”已登上船面,立即大喝道:“涵儿快些擒人,挾持大船……”
  話未說完,船上數十大漢一聲吆喝,紛紛奔向船舷。
  郭曉涵劍眉一豎,星目射電,飛身疾扑,十指齊彈,八九名大漢哎喲一聲,翻身栽倒在船面上。
  兩舷持矛握盾的數十壯漢一陣吶喊,紛紛縱向船下,人影閃動,水花飛濺,“噗通”之聲,不絕于耳。
  沈圓圓和柳無雙,早已撤出日華月輝劍……
  可是——
  就在這一眨眼之間。
  船面上除了八九個被點了穴道的大漢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影。
  驀地——
  一聲弓弦輕響,一支冷箭逕由七入文外的大船上疾射而來。
  郭曉涵頓時大怒,正待揮掌震落,只見“芙蓉仙子”倏然俯身,閃電舉起一名黑衣大漢,直向飛來的羽箭封去,大漢一聲刺耳尖叫,冷箭恰好射在大漢的屁股上。
  左右兩船上的弓箭手一見,俱都嚇呆了,再也沒人敢拉弓弦。
  郭曉涵看得暗暗心服,這對他淳厚善良的心腸,再一次啟示——在寬恕中也要有狠毒。
  柳無雙看得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
  她贊聲說道:“姑姑這一手儿真絕。”
  “芙蓉仙子”看了一眼大漢屁股上的羽箭,粉面微微一紅。
  她接著含笑說道:“水上奇險,你們知道的太少了,這支冷箭,旨在逼我們閃躲縱躍,只要我們一動,第二支緊接射到,目的逼我們离開船頭后,兩船羽箭,必然如雨射至,那時我們再挾待大船就困難了。”
  說罷。
  右手一松,已將手中的大漢丟在船面上。
  柳無雙一听,笑容頓斂,游目一看,船面上除了三根聳立的桅杆,再也看不到任何可以隱身之處。
  郭曉涵俊面微紅,一臉愧色,深海沒听江姑姑的叮囑,這兩次急躁行事,險些鑄成大錯,的确是太危險了。
  驀聞“芙蓉仙子”說:“涵儿、快解開這個人的穴道,讓姑姑問問他們來此的企圖。”
  郭曉涵恭聲稱是。
  隨即至身負債傷艙大漢跟前,舒掌拍開他被點的穴道。
  大漢略微微一怔,伸手拔出屁股上的羽箭,倒臥在地很痛苦的望著”芙蓉仙子”等。
  “芙蓉仙子”粉面一沉,怒聲問道:“你們森羅壩的船只十多年來來人鄱陽湖,這次為何突然大舉進犯?”
  大漢苦著臉說:“為何前來,小的也不知道,但是我們已經向葦林堡下了戰書。”
  “芙蓉仙子”繼續沉聲問:“后來呢?”
  大漢搖了搖頭說:“葦林堡一無動靜。”
  “芙蓉仙子”黛眉一蹙,不解的看了一眼神色茫然的郭曉涵,猜不透葦林堡不派船迎敵的原因。
  郭曉涵最關心“獨眼判官”左如風的行蹤,因而也沉聲問:“你們壩主可曾隨船前來?”
  大漢僅痛苦的點了點頭。
  郭曉涵頓起殺机,舉目向遠處望去。
  他冷冷一笑,接著忿聲說:“他能前來最好。”
  “芙蓉仙子”、柳無雙、沈圓圓聞聲一看,只見兩翼數十艘大船,已成弧形圍了過來,正中一艘特大平船,已至五十丈外。
  郭曉涵凝目一看,只見特大平船上燈火通明,無艙無桅,宛如平台,上面也無人看管。
  “芙蓉仙子”即對郭曉涵說:“涵儿,這就是搖船,稍時到來,即可至平船上向左如風叫陣。”
  郭曉涵咬牙切齒的頷首稱是,沒想到天從人愿,今夜就要手刃親仇了。
  平台擂船,已在距离郭曉涵立身的大船五丈處停住,而兩翼同時馳來的數十大船,已把他團團圍住。
  正北一排大船中,這時才發現兩船標志一樣,船頭俱是一個巨大的鬼頭,而桅杆上懸挂的旗幟,卻是一船是黑,一船是黃。
  黑旗船上十數黑衣勁裝大漢當中,傲然立著一個豹頭、環眼,獅子鼻,挺著如鼓大肚皮的精壯大漢。
  那人顎下生滿了橫飛的胡子,手中提著一柄鎮鐵杆,看來足有數十斤,一望而知是個臂力惊人的人。
  黃旗船上十數黃衣大漢的中央,立著一個面容慘白,骨瘦如柴,一身黃緞勁裝,手持練子槍的中年人。
  這人生像陰險,眯松眼,一字眉,削薄的拉弓嘴,兩腮僅有几根稀疏胡須,遠遠看來,不知他是否睜著眼睛。
  郭曉涵一看,非常失望。
  因為——
  兩艘大船上并沒有“獨眼判官”左如風,他斷定船上的兩個人,必是這兩种旗幟的首腦人物。
  “芙蓉仙子”似已看透了郭曉涵的心意,立即提醒他說:“打敗小首領,不怕引不出大頭目,涵儿不必為此心急!”
  郭曉涵連連頷首稱是。
  他望著停在平台對面的兩艘大船,發現豹頭黑衣手持鎮鐵杵的那個人,正在和那個白面骨瘦的人遙相商議。
  只見——
  那豹頭黑衣人微一頷首,立即舉目望來。
  同時。
  他沉聲說:“爾等擅闖船隊出手傷人,膽大妄為,可惡已极,既然有事拜見我家壩主,就該備帖分層呈送才是道理
  郭曉涵那有心情听他嚕羅,未待對方說完,震耳一聲大喝道:“給我閉上你的鳥嘴,快去通知左如風前來答話,否則,可不要怨在下心狠手辣,妄殺無辜!”
  豹頭黑衣人一听,仰天一陣大笑,接著飛眉瞪眼,不屑的說:“無知小輩,讓大爺何飛熊來收拾你。”
  話聲甫落。
  縱身而起,龐大笨重身軀,已直向平台上落去,雙腳踏實,竟然毫無一絲聲息。
  郭曉涵看得劍眉一皺,似乎沒料到何飛熊居然有如此精湛的輕功。
  何飛熊身形剛剛立穩,環眼一瞪,鐵樹一指,神气的大聲說:‘小子還不快些過來送死,今生今世,你休想再活著見我家壩……”
  話未說完。
  柳無雙和沈圓圓搶先一聲嬌叱、身形同時躍起數丈,纖腰一挺,挾著兩道金銀匹練,直向平台擂船上扑去。
  這時——
  周圍數十艘大船,近百盞燈光,照耀得平台船上毫發可見。
  沈圓圓和柳無雙一落到平台船上,何飛熊立即仰面一陣狂笑。
  接著——
  他粗擴的說:“我何飛熊何夾如此艷福,今夜竟然天賜雙美,我何長熊死亦瞑目矣!”
  語罷。
  又是一陣輕狂大笑。
  沈圓圓和柳無雙粉面同時一紅,頓時大怒,沈圓圓靈快,一聲嬌叱,挺劍直向何飛熊刺去,柳無雙為免夾攻之嫌,只得橫劍止步。
  何飛熊雖知沈圓圓手中是一柄上古神劍,但他自恃兵器沉重,因而毫不懼意,一俟沈圓圓長劍刺到,大喝一聲,鐵杵疾演“定神神針”,猛封向沈圓圓的月輝劍。
  沈圓圓的長劍自是不愿与對方近百斤重的鐵杵相碰,于是皓胞一挑,閃電改削向何飛熊的兩眉。
  何飛熊沒料到沈圓圓運劍奇速,心中一惊,脫口一聲暴喝,身形一閃,手中鐵柞猛力揮出,直擊沈圓圓的劍身。
  沈圓圓有意表現一點狠勁儿給涵弟弟瞧瞧,加之何飛熊出口輕薄,因而心中殺机倏起。
  一見何飛熊的鐵杵迎空擊來,身形不退反進,斜跨一步,低頭躬身,鐵杵已擦背掃過。
  柳無雙和郭曉涵看得心頭同時一震,惊得險些川出聲來。
  沈圓圓一俟鐵杵掃過,抬頭進步,閃電欺身,手中“月輝劍”一招“枯樹盤根”,劍光閃處,已暴起一聲凄厲惊心的刺耳慘叫。
  何飛熊的如鼓身軀,立被攔腰斬斷,鮮血飛射,五髒齊出,那柄近百斤重的大鐵杵,直落船下,濺起丈高水花。
  沈圓圓粉面蒼白,櫻唇顫抖,早在劍光飛洒中,旋身縱回柳無雙跟前。
  這時——
  整個湖面上除了那一聲飄蕩在夜空中的慘叫聲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的聲音,數十艘大船上嘍羅和首領們,俱都惊呆了。
  黃旗戰船上,那個一直毫無表情的白面骨瘦黃衣中年人,這時也不禁嚇得渾身一顫,眯忪的兩眼,頓時睜開了。
  “芙蓉仙子”看得黛眉一蹙,心頭頗為奇怪,她不知道愛女沈圓圓何以會動了殺机,居然有勇气揮劍殺人。
  郭曉涵复仇心切,柳無雙滿腔怒火,俱都認為輕薄狂妄的何飛熊,罪不可赦。
  四周一陣沉寂。
  柳無雙見沈圓圓運劍輕靈,僅僅一個照面,便斬了何飛熊,雖然出手過于惊險,但卻恰到好處。
  她素性好胜,這時哪里還耐得住。
  于是——
  她腳尖一點,飛身縱至中央,右手橫劍,左手一指白面黃衣中年人,沉聲說:“看你的長像,也不長個好東西,過來,讓姑娘殺了你”
  此話一出口,“芙蓉仙子”忍不住微搖螓首,無聲的笑了。
  黃衣中年人看得心惊肉跳,目閃惶急,削瘦的兩頰,不停的哆嗦直抖,兩眼注定柳無雙,畏縮的不敢吭聲儿。
  周圍大船上的唆羅和大頭目們,立即掀起一陣騷動。
  雖然——
  黃衣中年人很丟臉,但一看平台船上的兩截血淋淋的尸体,頓時又靜了下去。
  黃衣中年人身為一隊之長,又何嘗不想爭口气呢?奈何對方少女武功高絕,自己根本不是人家對手,豈能意气用事,視同儿戲?
  柳無雙見黃衣中年人不吭不理,心中更加有气,再度怒聲叱道:“本姑娘叫你過來送死,听到了沒有?”
  說話之間。
  左手扣劍,右手抖腕打出一支分水梭。
  但見——
  一道寒光,快如電掣,直奔向黃衣中年人的面門。
  黃衣中年人目光一直叮著柳無雙,是以一見寒光扑面,早已閃至一邊,身后十數壯漢,頓時亂成一片。
  寒光過處。
  就听——
  一聲惊叫,分水銀梭已閃電穿過一個勁裝大漢的耳朵,叮的一聲,射進聳立的桅杆內。
  就在這時。
  正北湖面上,驀地傳來一陣連續不斷的當當小銅鐘聲。
  鐘聲一響,周圍數十大船上的所有嘍羅,頓時暴起一陣震撼湖面,直上夜空的如雷歡呼聲。
  黃衣中年人一听鐘聲,精神大振,磨拳擦掌,咬牙切齒,做出躍躍欲扑,气憤填胸之勢。
  郭曉涵舉目一看,只見那艘大船上懸滿紅燈,兩舷壯漢衣著鮮明,乍一看,宛如官府士兵,与其他船只迥然不同。
  “芙蓉仙子”有些激動的說:“可能是左如風來了。”
  郭曉涵一听,雙拳緊握,手心滲汗,恨不得那艘明亮的大船盡快飛駛過來。
  繼而凝目一看,不由失望的恨聲說:“左老賊又沒在船上。”
  “芙蓉仙子”的目力稍遜郭曉涵,因而尚未看清楚船首上立的是誰,這時風目凝神一看,心中一痛,粉面倏變,嬌軀不停的微微顫抖。
  同時——
  她風目含淚,咬牙切齒的恨聲說一“是他……竟會是他……”
  郭曉涵听得一楞,轉首一看,只見江姑姑蒼白的粉頰上,已挂止兩行晶瑩淚水,因而惊得急聲問:“姑姑?……”
  但是——
  “芙蓉仙子”似乎沒有听見。
  她依然含淚望著紅燈大船上的那個人,繼續顫聲說:“……果然是這個淫賊……白云虹……”
  這時,柳無雙和沈圓圓也發覺了,同時騰空而起,飛身縱了回來,關切的問“芙蓉仙子”什么事?
  郭曉涵斷定必与紅燈大船上的那個人有關,因而以目示意,看了一眼逐漸接近的大船。
  柳無雙和沈圓圓轉首一看,只見逐漸靠近黃旗大船的紅燈大船上,正卓然立著一個儀表不凡的中年人。
  只見——
  他頭戴銀緞英雄帽,身穿銀緞繡花大錦袍,修眉、朗目、挺鼻、朱唇,五柳長髯直達胸前,腰間尚懸一柄長劍。
  那人唯一缺點是白皙面孔上毫無血色,大而有神的眸子閃爍不停,修長的眉宇間缺少英气……
  沈圓圓和柳無雙一看,就斷定那人必是邪淫一流的惡人。
  郭曉涵見紅燈大船已經停穩,身著銀緞錦袍的那個人,滿面怒容的看了平台船上的尸体一眼,正向黃衣中年人呵責問話。
  于是——
  他轉首望著“芙蓉仙子”說:“姑姑,那個人既然是坏人,讓涵儿過去將他擒過來,任由姑姑處置……”
  話聲未落。
  柳無雙立即插嘴說:“讓我去將他擒……”
  “芙蓉仙子”立即阻止他們說:“不,這淫賊罪惡滔天,毀了我一生的幸福,我要親手將他碎尸万段,方消我心頭之恨。”
  “恨”字剛剛出口,猛舉袖,一拭雙頰淚水,嬌軀騰空躍起,一式“彩鳳栖枝”,頭下腳上,直向擂船上落去。
  周圍數十大船上剛剛靜下來,這時已再度掀起一陣騷動,都在紛紛議論,對方三個美麗的女人,竟然俱是輕功精湛的高手。
  郭曉涵、沈圓圓和柳無雙都不敢違背“芙蓉仙子”的心意,因而只好靜立船舷,蓄勢准備。
  “芙蓉仙子”飄落平台上,立即撤出腰間的芙蓉劍,黛眉一豎,指著對面錦袍中年人厲聲說:“無恥淫賊白云虹,快快過來受死,我江橫波十八九年來,無日不想殺你,想不到天遂人愿,居然讓我在此地遇上了你。”
  錦袍中年人听得一楞,藉著強烈燈光一看,面色頓時大變,但轉瞬之間,又仰面哈哈笑了。“我道是誰,膽敢一葉輕舟,逕闖森羅壩近百戰船,原來是武林第一美人——昔年名滿天下的‘芙蓉仙子’江橫波!”
  話一出口,周圍數十戰船上,頓時暴起一聲輕啊,千百道惊疑目光,齊向平台擂船上望來。
  那些目光中充滿了迷惑,如非他們刑事堂主白云虹親日說出,沒有人相信平台上的這個絕美青春少婦,就是二十多年前名滿天下的“芙蓉仙子”。
  “芙蓉仙子”鳳目冷電一閃,再度厲聲說:“無恥淫賊,少逞油嘴,快快過來受死吧!”
  白云虹表面沉著,內心駭怕!
  這時——
  他強自哈哈一笑,輕薄的朗聲說:“江橫波,你別忘了,當年我白云虹比沈劍虹僅僅晚到了一步,否則,現在我們不也是一對恩愛夫妻嗎?……哈哈……”
  “芙蓉仙子”粉面一紅,气得揮劍厲喝:“淫賊無恥,淫賊無恥!”
  郭曉涵見淫賊輕薄無恥,頓時大怒!
  右臂運足功力,舉手就待彈出……
  沈圓圓眼快,伸手將郭曉涵的右腕扣住。
  她立即阻止他說:“你這樣做,白云虹雖死,但僅能泄一時之忿,卻讓媽媽因為不能手刃淫賊而遺憾終生。”
  郭曉涵頓時省悟,因而迅速將右手放下來,但是他一直不知道江姑姑的丈夫是誰,因而趁机問:“圓姐姐,白云虹說的沈劍虹是……”
  沈圓圓未待郭曉涵說完,立即黯然解釋說:“就是我父親……”
  話未說完,“芙蓉仙子”已厲聲叱道:“白云虹,你惡貫滿盈,還不過來授首,居然畏縮怕死,讓別人在你死前陪命!”
  郭曉涵等舉目再看,只見淫賊白云虹正怒容厲聲,命令黃衣骨瘦中年人先過來斗“芙蓉仙子”。
  黃衣中年人不敢違背白云虹的命令,明知死路一條,也只好硬著頭皮,大喝一聲,飛身向平台縱過來。
  柳無雙极欲一展身手,立即嬌聲說:“姑姑請退后,讓雙儿來殺他!”
  說話之間。
  身形已騰空數丈,直扑平台之上。
  白云虹旨在讓黃旗隊長“人間無常”章蔭先,先行試試“芙蓉仙子”的武功進境,沒想到對方的紅衣少女竟來接陣……
  看情形,她對“人間無常”似乎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柳無雙性子最急,身形剛剛到達平台,“人間無常”章蔭先已將身形立穩。
  于是——
  一聲嬌叱,飛身前扑,手中日華劍直向人間無常當胸刺去。
  人間無常陰狠狡獪,但是卻沒想到對方身形尚未立穩,即已挺劍刺來,因而把心一橫,大喝聲中,手中練子鞭舞起一團銀花,直向柳無雙連人帶鞭滾去。
  這种拚命打法,旨在同歸于盡,“芙蓉仙子”一見,直惊得花容失色,脫口惊呼道:“雙儿小心!”
  白云虹毫不惊异,反而捋髯哈哈大笑說:“章蔭先,有如此嬌美的少女陪你死在一起,你也該也滿意足了。”
  邊說邊輕狂的大笑起來。
  柳無雙有了沈圓圓的經驗,也想險中取胜,因而一聲厲叱,身形躍起一丈,纖腰一挺,立變頭下腳上,右臂運足功力,直透劍身……
  日華劍光芒暴漲盈尺,厲聲喝道:“惡賊納命來!”
  “來”字剛一出口,長劍閃電下揮,寒荒直透如山鞭形之中。
  一陣沙沙輕響,濺起數點火花,一聲刺耳慘叫,鮮血激射如注,人間無常的練子鞭寸斷,頭顱開花,翻身栽倒气絕。
  柳無雙險中取胜,心中极為高興,藉著未泄真力,身在空中一旋,繞過半個船面,直落在江姑姑的身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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