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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終南山之變


  夜!
  寂靜冷清的夜!
  世人皆人夢?
  那可不一定。
  得要有點隱私的人,都會好好利用這段可愛的時間。
  小管是好事,或是坏事,有些事就是得利用晚上才可以去辦。
  譬如,小偷夜盜,俠士黑夜贈金;或者,后花園的私定終身,都需要利用月黑風高的晚上,比較好進行。
  今晚,月圓如銀盤。
  更有繁星千万,閃爍繽紛。
  這种夜,實在不适合做些烏喂莫喂(有或沒有)的事情。
  其實,冷云也不打算做些什么烏喂莫喂,他只是奉師命,來請師叔去品茶談心,而這本是今早師叔馮英飛和他師父說好的。
  冷云來到師叔所居的滌塵軒之外,他并不是有意隱瞞自己的足音。
  如此宁靜、安祥的夜,使他不自覺的提气輕聲,深恐打扰這個深幽清明的夜。
  走過滌塵軒左側的小徑,恰好可由滌塵軒打開的窗子,看到軒內情形,軒內燭火通明一馬英飛正在燈下專心的把玩著什么。
  冷云微微一笑,心中暗暗想著:“師叔在玩賞什么?竟會專心的連和師父約好一起品茶都給忘了!”
  為了不太打扰馮英飛,冷云更是小心翼翼的向滌塵軒靠近。
  當冷云看清馮英飛手中把玩之物,不免心中一凜,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想起昔日,小賭在臨出清風觀時,有意無意的提到一些話,接著;他又想起,小賭在酒樓中曾經警告過他的事。
  “誰?”
  一聲斷喝,自滌塵軒傳出,將冷云由回憶中惊醒。
  冷云快步上前,輕叩滌塵軒的門。
  “師叔,是我冷云,來請您去品茗的。”
  門呀然而開,馮英飛含笑當門而立,他笑道:“你看看我,居然連和二師兄約好的事都差點忘記。云儿,咱們走吧!”
  冷云恭敬回答一聲,跟隨在馮英飛身后,向無塵道長的居處而去。
  馮英飛看看月色,頭也不回的對身后的冷云說道:“好美的月色,加上滿天繁星,明天又是個大好晴天。”
  冷云道:“是呀!算算日子春天也該到了。”
  馮英飛似不在意地道:“云儿,剛才我倒是沒听見你接近滌塵軒的腳步聲,看來你的功力的确進步很多。”
  冷云仍然恭謹地答道:“弟子不敢自認功力進步,可能是師叔正在專心想著其他的事情,所以疏忽了。”
  馮英飛道:“剛才你見著師叔正在專心什么?”
  馮英飛仍是沒有回頭的往前走,這句話也依舊是平淡而不經意的問著,可是,冷云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覺.壓的他心情輕松不起來。
  冷云小心道:“弟子只是在窗外瞥見師叔的身影,倒沒注意師叔在做什么!”
  馮英飛嗯了一聲,沒說什么,徑自踏入無塵道長所住的清心閣。
  冷云也忙跟進。
  因為,待會儿還要他侍候著師父与師叔品茗呢!
         ※        ※         ※
  白云悠悠。
  終南山上。
  隨著冬天的离去,到處開始顯露出綠意和生机。
  冷云去過滌塵軒后的第三天早上。
  風自儒見指點門下師弟們練劍,冷云也在一旁輔導。
  馮英飛手持一封信函走來,風自儒、冷云和終南派所有在場的弟子都躬身為禮,向馮英飛請安。
  馮英飛含笑點頭,弟子們才又各自練起劍來。
  “云儿,師叔有件事想交待你去辦,原本這事該由達儿去辦的,可是他正在禁足,面壁思過中……”
  馮英飛說的有些凄凄然。
  冷云見師叔傷感的模樣,他心中忍不住有點罪惡感,畢竟,當初是他將馮達一軍的。
  他連忙道:“師叔您有什么事,請盡管吩咐,弟子一定盡力去辦。”
  馮英飛領首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下個月的八號,是河南武威鏢局的總鏢頭趙老爺子的生日,你替我跑一趟,將這封信和賀禮送去,雖然我与趙老爺子不是深交,但朋友間可也不能失禮。”
  冷云恭敬地雙手接過信函,馮英飛又自怀中掏出一件包扎妥當的小包里,一并交給了冷云。
  馮英飛道:“算算日子也挺近的,你就早點下山去吧!”
  冷云答道:“是,弟子進去打點一下,即刻上路。”
  馮英飛點點頭,沒說什么,返身离去。
  風自儒道:“二師弟,我陪你進去,待會儿送你下山。”
  冷云微笑答應,對大師兄如此細心的關怀,他總是覺得好溫暖,他与風自儒雖非親兄弟,但是手足之情,較之親兄弟猶有過之而不及。
  風自儒將冷云一路送到終南山下,這才叮嚀道:“二師弟,路上自己要多小心,早去早回。”
  冷云道:“大師兄,我知道。”
  冷云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風自儒不禁奇怪。
  “二師弟,有什么事嗎?”
  冷云蹙眉道:“大師兄,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不過說來話長,等我回山后,再仔細的說給你听,咱們師兄弟倆也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風自儒輕笑道:“能讓你覺得奇怪的事情,大概很有來頭,我等不及的想知道,你就先說吧……”
  但冷云已經騎上了馬背,在馬上道:“和上回小賭在山上時,說的一些事有關。”
  風自儒呵呵笑道:“真的?和小賭有關的事,就更有意思了,你快去吧!記得早去早回呀!”
  冷云一拔馬頭,放蹄而去,高聲道:“我知道啦……”
  風自儒目送冷云离去,想起小賭,就不禁眉開眼笑,尤其,想起小賭托栖梅館送來的信,他更覺得有趣。
  他還記得,信中有段寫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吾心念汝滿怀凄凄焉,只好對月空歎,不能自已。”
  不知道的人以為,這是誰家姑娘寫來的情書呢!
  結果,小賭是在告訴他,丐幫送來十壇上上佳釀,想到有此好酒能夠一個人開怀獨飲,沒人來搶,實在很樂。
  這是小賭對風自儒獻寶,有意要風自儒喝飛酒,過干癮一番。
         ※        ※         ※
  冷云呢?
  他才离開終南山,不過十余里。
  就是剛剛穿過夢陀村,為了節省時間,他在夢陀村并沒停馬休息。
  也不過在他經過夢陀村沒有多久,他就發覺自己被人盯上了,他只是冷冷的一哼,不以為意。
  因為,自從他服下小賭所贈的万年血參之后,功力較以往增加將近一倍,所以他對自己目前的功力很有信心。
  終于,一座不很密的樹林前,一只精鋼打造成令箭形狀,上系血紅絲帶的獨門標志出現在眼前。
  對江湖老鳥的冷云來說,他當然知道,這玩意儿是什么。
  他只是微微皺眉,沒想到至尊教會找上他,仔細想來,自己和至尊教并無過節,何以至尊教對他情有獨鐘?
  忽然——?
  一個瘦小的身形,鬼影也似的扑向他。
  人尚未到,一溜寒光,暴取冷云的咽喉。
  冷云人在馬上,卓然不動,就像沒看見來人偷襲一樣,直等到那一溜寒光近身到一尺左右,他的右手倏然拔劍,一抹青芒,欠然彈跳而出,比寒光還快,几乎在拔劍的同時,已經深深插偷襲者的右胸。
  鮮血隨著冷云的收劍,四下迸射。
  冷云瞥眼地下的尸体,正是至尊教白衣蒙面的打扮,而尸体手中仍緊握著偷襲所用的兵器,那是一柄淬毒的匕首。
  斜刺里,又有一個人影鷹栗般地扑到。
  那人在空中猛往下落,冷云長劍宛如一抹流光倏閃,不待那人夠上位置,業已在剎那之間,將對方洞穿十二個相對的血洞。
  連聲長號著,那人被冷云手中的劍,撞出五步之外。
  “嘿嘿嘿嘿……”
  怪笑聲中,一大批人自四面走出,圍住冷云。
  除了一個長相特异的怪物以外,全是至尊教手下。
  冷云見那妖怪,心中不免大大一震,怎么會是這個老怪物。
  他是人,如果你從正面看的話。
  他也是妖怪,如果你從側面來看。
  正面看這人只是一個披頭散發,面色如槁的削瘦老人,而側面……
  我的乖乖,竟是背与背相連的兩個人,套句俗話說,他們是連体嬰,不不,他們是連体老頭。
  兩人雙頭四手兩腳,但那雙腳,是雙雙相連,比正常人粗一倍的雙腳。
  他,就是江湖中談魔色變,二魔之一的雙面人魔,韋陰陽。
  至尊教一名護壇級的人物,開口道:“嘿嘿,小子,你的确有兩下子,怪不得教主會請韋老前輩來對付你。”
  冷云淡漠道:“在下素來未曾与貴教有過瓜葛,何以貴教如此禮遇于我,竟然搬出雙面人魔對付我?”
  至尊教護壇陰冷道:“小子,怪只怪你,看到一些不該看、管了一些不該管的事,你就認命吧!”
  冷云目光一閃,冷聲道:“哦,是些什么事,可否說來听听?”
  “你等到陰間地府,問問閻羅王就知道了,上!”
  一聲令下,四周的至尊教徒,如狼似虎蜂擁擁而上。
  冷云挺立不動,青光電閃,陡然眩花雙眼,當至尊教眾的雙眸中,全被那抹青瑩光華布滿的同時,哀號伴著血雨充塞四野。
  至尊教護壇,舞著一面漆黑鐵牌沖向冷云。那面鐵牌泛映著怪异的芒影,走著玄秘的招術,剎時便圈住冷云。
  在黑亮鐵牌的翻攪飛騰當中,一道白森的光影,倏然呼嘯著,以排山倒海之勢反卷烏光,兩道光影混雜交錯。
  犀利凌猛,互相作著快速的截擊。
  叮當脆響,密密傳來。
  忽然,冷云自一個絕對不可能的角度飛射出一溜青電,快得就像要追回遠古已逝的時光,一下子穿透至尊教護壇,持鐵牌的右肩。
  嗆啷巨響,鐵牌落地,至尊教護壇一個懶驢打滾,拼命往外翻去。
  冷云的劍,便一道道追在他的身后,將地上劈出條條劍痕。
  此時,雙面人魔韋陰陽,突然凌空朴落,迎面的雙掌揮起一股熾熱的掌力,逼向冷云。
  冷云身影飛掠如電,人騰起半空,倏然滾旋,長劍繞身飛旋,劍光吞吐穿射,仿佛一個閃轉的光球,泛起冷芒紫耀,穿透熱騰騰的掌力,撞向韋陰陽。
  韋陰陽奇异的閃掠,人如陀螺旋轉,分別以不同的兩頭四手回擊冷云。
  于是,空气間充塞著忽冷忽熱的气流,時而如艷陽七月,時而變成寒風削体,一時間冷云在忽冷忽熱的气流里,難以施展身手。
  狂笑一聲,暴旋飛轉的雙面人魔韋陰陽,抖手就是七十七掌二十腿,急風驟雨般傾瀉向冷云。
  冷云不退反進,欺進的同時,凌空劍影同時卷出。
  這充斥于空的飛舞劍影,卻是如此急密,如此快速,顫彈而起的長劍,如火星万點篷然飛射,往四面八方縱橫流電,卻又倏然轉折沖向韋陰陽。
  大旋身,韋陰陽凄厲刺耳的放聲大笑,一股強矢也似的銳勁,穿過重重劍影星芒,猛然奔向冷云的面門。
  冷云沒料到韋陰陽這詭异的一掌,竟是如此犀利,在不能阻竭敵勢的情形之下,他硬生生旋出半尺,舉劍豎擋于前,當當震響,冷云如受重擊,退出一步,手中長劍,几乎飛墜而出。
  十二個空心筋斗連翻,韋陰陽并不給冷云稍稍喘息的机會,驀的又是四股銳利勁道,破空追射而來。
  冷云長身猛射,直掠九丈凌空而起,而那四道銳勁,彷佛有靈般,追向空中的他,卻又突然化作八股分擊周身。
  冷云長吸气,猛然如隕星墜地,急泄而下,然而,追擊他的八股勁風,卻不可思議的折空自四面激射向他。
  冷云驟然一聲長嘯,長劍當胸直豎,颶然旋回飛繞,劍与身合,融合一道青森冷烈的光流,射向韋陰陽。
  寒气四揚,形震質蕩,光流過處,皆是一片青碧。
  正是以气馭劍的至高劍術顯現。
  韋陰陽也驀然厲笑如梟,怪异的連体之身,呼聲倒飛而出,隨著他倒飛之勢,一篷七彩艷麗的塵煙飄散,籠罩著青碧的光龍。
  那股急速沖向韋陰陽的光龍,忽然猛地下沉,圍繞的劍气斗然消散不少。
  但是,在微頓之下,滾桶般飛射的毫光,突破七彩煙霧。再度矯如飛龍騰舞,將沉浮回旋融于揖息之間,一閃掠向韋陰陽。
  “哇——”
  一聲慘叫,韋陰陽四只手臂中的一只,自肘以下,被冷云斬斷。
  流光一斂,冷云身形現出,篋蹌搖晃的以劍支地,臉色慘白毫無血色,他雙目怒睜,仍奮力舉劍斬向一旁的至尊教護壇。
  “射!”
  至尊教護壇,一聲急吼,人往右處樹林避去。
  剎那間,咻咻聲不絕于耳,千万支自強弩中急射而來的利箭,如飛蝗般呼嘯而出,一篷篷,一片片,尖銳的破空聲,像暴風雨般罩向冷云。
  冷云揮劍阻擋,卻因中毒,而有些力不從心。
  登時,冷云身中數箭。
  他壯烈的嘶聲狂笑,奮起最后余力,朴入樹林中,頓時,林中慘叫哀號,至尊教護壇渾身是血,自林中四肢著地,連滾帶爬的逃出,口中大叫:“韋前輩,救命!”
  此時韋陰陽正為自己的斷臂上好傷藥,卻見冷云一身是血,自林中追出,他呼然掠前。
  冷云手中長劍,突然飛拋,舉掌迎向韋陰陽。
  “哇——”
  “啊——”
  至尊護壇被冷云的長劍貫胸而過釘死地上。
  冷云也被韋陰陽一掌打的噴高數尺,摔落草叢中,寂然不動。
  韋陰陽狠狠啐了一口道:“小子,我叫你狠,竟敢傷我!”
  一個至尊教頭領級的小角色,突然上前問道:“前……前輩,本教護壇已死,不知接下來應該如何?”
  韋陰陽瞪眼道:“如何?回去啦!難不成你想死在這里?哼!至尊教主尚欠我二十万兩銀子,你們最好乖乖帶我去分舵,否則……哼!地下這樣就是你們的榜樣!”
  小領頭唯唯諾諾,叫自家兄弟將地上尸体拾起,乖乖地領著韋陰陽离去。
  一切又歸于沉寂。
  若非地上殘留著血跡,這里好象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草叢中的冷云忽然一動,一縷細弱的呼聲出自他口中。
  “師……兄……”
  冷云掙扎著蠕動身体,此時他的四肢如鉛般沉重,他可以清楚的感覺,生命正一點一滴自他体內流失。
  但是,他還不能死,還不甘心死。
  他奮力掙扎,雙手抓緊地上雜草,拖動他無力的身子,一寸寸,一尺尺,流著血,和著泥,他要掙扎著活下去,至少在未見到師兄前,他不能死。
         ※        ※         ※
  清風觀內。
  送走冷云的風自儒,趁著師父做午課,偷偷的溜回房中哈一杯,他手持一卷書,自斟自酌的喝著酒,挺是逍遙得意。
  忽然,有人在喚著:“大師兄,大師兄,你在不在?”
  風自儒放下書,拉開房門道:“小松,什么事?這般大聲嚷嚷!”
  叫小松的這名終南弟子,年僅十七、八歲,他笑嘻嘻道:“山里的王獵戶送野味來,師兄要不要去挑挑看?”
  風自儒哦了一聲,隨著小松往廚房方向而去。
  風自儒是終南派掌門人無為道長的唯一弟子,自然也是未來終南派的掌門,因此就像許多要接掌家業的長子一樣,他多少要接触一些家務事。
  王獵戶大約二十几歲,是個啞巴,獨自一個人住在深山中,沒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只知他姓王。
  因為他常提著獵來的野味,到終山南派來兜售,所以終南派的人,都叫他王獵戶。
  風自儒在很久以前,大概只有十一、二歲時,就常常獨自一個人溜到山里玩,無意中認識王獵戶,兩人相處极好。
  像王獵戶到終南派來賣野味,就是風自儒牽的線。
  就像沒有人知道王獵戶的名字一樣,也沒有人知道風自儒和王獵戶小時候他們就已認識了。
  因為風自儒三不五時想一個人安靜一下,便會失蹤,躲到王獵戶深山的家里去,他們的關系,若其它人知道,風自儒就不能如意的失蹤了。
  但是,凡事總有例外,就像沒有人知道王獵戶的名字,可是風自懦就知道王獵戶叫做思文一樣。
  每當風自儒失蹤時,也只有冷云知道,風自儒人在哪里。
  可是,這些都是秘密,都是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有一一兩個人知道,很微不足道的秘密。
  正因為這個秘密太小、太微,所以,會知道這個秘密的,一定是最親近、最要好的朋友了。
  因此,風自儒、冷云和王思文三人,正是最親近、最要好的朋友。
  廚房里。
  王思文擱下野味,他有些著急的踱著步。
  但是,這舉動旁人是看不出來的。
  風自儒踏進廚房,揚聲問道:“今天有些什么好東西啊?”
  王思文拉著風自儒的手,指著野味,比著只有風自儒才看得,懂的手語,不知在說些什么?
  風自儒臉色大變,急問道:“在哪里?”
  他看見王思文的手語,不說二話,抓著王思文的手,轉身便走,一副急急忙忙、慌慌張張模樣。
  小松覺得莫名其妙的大聲問道:“大師兄,你要去哪里?”
  “告訴師父,我有事出去一下。”
  話落,人已不知去向。
  小松愣愣的出神,收拾起野味。
  他突然覺得,大師兄今天好奇怪。
         ※        ※         ※
  風自儒拉著王思文,身形如飛的穿掠向山區里。
  對這一片山區,風自儒熟悉的就像他自己的房間一樣,他穿掠的地方,看似無路,其實正是山中快捷方式所在。
  帶著不會武的王思文,風自儒的身形依舊不受任何影響,沒多久,就看到王思文所住那棟原木搭建的小屋。
  風自儒沖進屋中,屋內唯一的那張床上,正躺著一身血污,气若游絲,几不成人形的冷云。
  風自儒大聲惊呼:“二師弟!”,
  他扑到床邊,摟著重傷的冷云,他星目含淚,悲問道:“二師弟,是誰傷了你?天啊,是誰傷了你?”
  重傷的冷云,早該斷气,他能殘喘支撐到這個時候,全憑著一股意志力在支掙著他。
  他听見風自儒的聲音,回光返照的睜開雙眼,露出一抹艱難的笑容,微弱喚道:“師兄……我在……等你……”
  他的聲音,就像他的生命一樣,細若游絲,仿佛隨時都有斷去的可能。
  “二師弟……”
  “師……兄……我……”
  風自儒緊緊的抱著冷云的身体,將耳朵貼在冷云的口邊,靜靜听著冷云几乎不可聞,斷斷續續的訴說。
  隨著冷云的訴說,風自儒眼中的淚,不斷滴落。
  莫道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
  冷云拼盡了全力,抓緊風自儒的衣袖,他啞聲道:“師……兄……為我……報……仇……師兄……”
  “小云!”
  忍不住傾瀉的淚水,風自儒摟緊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冷云,口中嘶喚狂喊著冷云幼時的小名。
  但是,再也喚不回已死的冷云。
  “小云——”
  “啊……二師弟……小云……”
  鳳自儒閉目仰首,再一次心痛如絞的嘶喊著。
  王思文不知何時,已經走過來緊握著冷云僵冷的手,無言的他,也忍不住呀呀的哀喚著。
  但是,已死的人再也無法安慰為他哭泣的親人。
  “為什么——為——什——么?”
  不甘和著凄切悲哀的吼聲,回蕩在山間、林間。
  “天啊,這是為什么?”
  一遍又一遍,風自儒吼問著。
  他是在問蒼天,為什么奪去如此年輕有為的生命?
  還是……
  問那行凶的指使人,為什么下此殺手?
  唉……
         ※        ※         ※
  黃昏。
  夢陀村。
  通往終南山的大街上。
  風自儒抱著冷云冰冷的尸体,正一步拖著一步,緩慢地前進。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的好長好長。
  也映著他臉上還未干透的淚痕,忽明忽亮的閃動著。
  他不是在終南山區里?
  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出現在冷云遇襲的地方?
  他表情木然呆滯的走過夢陀村,彷佛如失魂的野鬼,正受家的牽引,不自覺的向前行走著。
  夢陀村上,對風自儒和冷云師兄弟倆都熟的很,尤其是酒店老板,更是看著他們倆長大,簡直是將二人看做子侄輩。
  每回他們來店里,總是熱情的款待他們。
  今天,他在酒店中,看到風自儒抱著冷云走過,不由自主的沖到門口,對著風自儒的背影,顫聲喊著。
  “自儒啊,小云他怎么啦?”
  乍聞小云二字,這個冷云少有人知道的小名,風自儒的淚,再度順著未干的淚痕流下。
  “死了!”
  喃喃的語聲,飄散在空中。
  也不知是說給自己听,還是在回答酒店老板的問話。
  風自儒只有依舊踏著緩慢沉重的步子,向著終南山而行。
  “死了……”
  酒店老板如中雷殛,愣在當場。
  “怎么可能呢?”
  “小云他還那么年輕……”
  酒店老板老淚縱橫,不相信地喃喃自語。
  風自儒的身影,更是落寞的延伸在夕陽之下。
  他痴痴的行,慢慢的行,總會到家的。
  回到他們自幼生長的家,而家中長輩,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扶養長大的孩子,就此一去不回。
  為什么?
  這是為什么?
  難道這就是江湖?
  一個飲血奪命的世界?
  生命的拋洒,又所為何因?
  不知名的思緒,在風自儒的腦海中翻騰浮現,他有些怨,有些恨,有些不可壓抑的惆悵和憤怒。
  終于,來到終南山下,風自儒踏著石階而上。
  這石階早上還和小云一塊儿走過,誰知卻是小云母后一遭走過。
  來到抱子岩,忽有人影閃出。
  “誰?”
  風自儒沒有回話,徑自向前走著。
  “哦,是大師兄,這……這不是二師兄嗎……”
  風自儒仍是沒說話,他沒有留步的繼續向山上行去,也許他的心,也隨著冷云的尸体逐漸僵硬冷去。
  他喃喃開口道:“小云,快到了,我們回家了。”
  此時,清風觀前的廣場,燃起明亮的气死風燈,終南二子早已經獲報,迎出觀外,他們都還不相信這個事實。
  風自儒的身形,出現在眾人眼中。
  他紅腫淚濕的雙眼,他手中血污泥泞的尸体,終于證明這一件令人不想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實。
  無塵道長所受的打擊最大,畢竟,冷云是他自幼抱回,一手帶大的徒弟,他和冷云雖是師徒相稱,情感卻若父子。
  白發人哭黑發人。
  這等悲哀心痛,豈是未曾經歷過的人,所能体會言傳?
  無塵道長拋去平曰所有清心寡欲的清修,腳步踉蹌沖向風自儒,接過尸体早已冰冷僵直的冷云。
  “云儿!”
  滴滴老淚,洒落在冷云蒼白如次的臉上。
  奇怪的,原本早已經冷透僵直的尸体,此時突然自七竅中流出汩汩鮮血。
  血和著淚,滑下冷云冰冷的面頰。
  “云儿啊!”
  無塵道長伸出枯瘦微顫的手,輕輕拂著冷云不再歡笑的面容,顫抖凄涼的輕聲喚著愛徒的名字。
  他哽咽的將冷云摟入怀中,用自己滿面皺紋的老臉,磨擦著冷云因中毒而微微浮腫的臉頰。
  彷佛,他想將自己已是日暮西山的生命,渡給愛儿。
  如果,生命真能過讓傳渡,會的,無塵道長會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冷云更有活力、更有遠景的生命。
  馮英飛也是雙目含淚,語聲發顫的安慰無塵道長。
  “二師兄,你得節哀,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自己。”
  無塵道長悲痛的直落淚。
  馮英飛繼續自責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要云儿下山辦事,云儿也不會遭此橫禍,我……”
  無塵道長歎口气道:“三師弟,你不要自責,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云儿身在江湖,就隨時有危險。這是命中注定,他該遭此劫,怨不得別人。”
  風自儒扶著無塵道長,淚如雨下的進入清風觀中。
  終南派,全派上下,俱籠罩在一片哀愁之中。
  一片素白的靈堂,風自儒獨自仁立于冷云的棺木之前。
  他雙眼無神,原禾瀟洒俊逸的臉上,此時卻是胡須點點,只在這几天中,風自儒彷佛老去了好几歲。
  也許,真是老了吧!
  心靈的創痛,往往更能打擊折磨一個人。
  身体上也許年輕,但心境的老邁,不更是令人為之悲哀。
  無塵道長踏進靈堂,看見風自儒一個人在此,忍不住輕歎了一聲。
  他知道,風自儒和冷云師兄弟二入,因為都是孤儿,所以自幼便相互倚恃,將對方視為自己的親人,如此手足驟逝,身為師兄的風自儒,傷痛之情,并不比自己的二師弟,來的稍差。
  他開口勸道:“自儒,逝去已矣!你要打起精神,代替云儿的位置,好好安慰二叔,知道嗎?”
  風自儒默然點頭。
  無塵道長問道:“自儒,云儿難道沒有告訴你,是誰下的毒手?”
  恰巧此時一馬英飛也踏進靈堂,他听見無塵道長的問話,不禁也長歎口气,傷感的問道:“自儒,難道云儿死時,未留任何話嗎?”
  風自儒搖搖頭道:“二師弟的尸体,是一個獵戶無意中的發現的,他看出是終南派弟子時,就赶來找我,等我到達現場時,師弟躺在一堆草叢中,早已气絕多時,我除了看出師弟身中劇毒和利箭之外,并沒有發現其它蛛絲馬跡。”
  風自儒說謊!
  他為什么說謊?
  仙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是否和冷云臨終交代的遺言有關?
  馮英飛點點頭道:“對了,我曾仔細檢查過云儿的尸体,那几支利箭刺的雖深,卻不是致命的因素,真正致命的死因,是因為云儿身中劇毒八以及前胸的那一掌,震碎了他的內腑。”
  無塵道長和風自儒都專心注視著馮英飛,听他說出看法。
  馮英飛繼續道:“由于云儿的內眼瞼,和胸前中掌處,隱隱泛出七彩顏色,因此,我推斷,云儿是死于武林三魔之一?雙面人魔韋陰陽的七彩斷魂散之下。”
  “七彩斷魂散?”
  無塵道長和風自儒都忍不住惊呼。
  七彩斷魂散,乃天下九大絕毒之一。
  据傳言,七彩斷魂散是采集苗疆一處名為彩虹谷的絕谷內,自然生成的七种奇花异草,以秘法提煉而成,早已經失傳近百年的奇毒。
  無塵道長不解問道:“七彩斷魂散,早已失傳多年,何以會出現在韋陰陽手中,三師弟,你又是如何知曉?”
  馮英飛道:“昔年,我在參加圍剿至尊教時,曾听一名百草門的傳人提及,韋陰陽有次行走苗疆,無意中救了一個苗族酋長。而那名酋長不知七彩斷魂散的可貴,當做禮物,送給了韋陰陽,而云儿中毒的跡象顯示,正符合那名百草門傳人所言,七彩斷魂散中毒的跡象,因此,我才大膽的推斷,云几是死于韋陰陽之手。”
  無塵道長輕歎道:“如果云儿真是死于韋陰陽之手……”
  風自儒插口道:“師父,請准徒儿下山,找韋陰陽為二師弟報仇?”
  無塵道長憂慮道:“自儒,韋陰陽名列武林三魔之一,身手自是了得、況且,他手中尚有劇毒,你叫為師如何放心讓你去找他?”
  風自儒請求道:“師父,徒儿自會小心,若不能替二師弟報仇,我終生難安!”
  馮英飛拂掌道:“大師兄,師父不是曾有遺命,若遇九毒出世,可以請出鎮山之寶辟邪寶劍,自儒若帶著辟邪寶劍下山,應該沒有問題。”
  無塵道長沉吟半晌,方始決定道:“自儒,為師若不讓你下山,你還是會找机會溜下山去為師弟報仇。也罷,你既是終南派未來的掌門,師門至寶,遲早得交代給你,明日,為師就擇吉焚香明告歷代祖師,請出辟邪寶劍,早些將寶劍及其用法傳授予你,好讓你去找韋陰陽,為你師弟复仇,為江湖除害!”
  風自儒大喜道:“多謝師父成全!”
  馮莢飛也欣然笑道:“自儒,辟邪寶劍為上古遺寶,除了是柄削鐵如泥的寶劍之外,更是天下百毒的克星,故名辟邪。此劍自從昔年,我們的師父,即你師祖封劍后,已逾一甲子未曾使用,你能使用此寶劍,應該好好珍惜它的可貴。”
  風自儒躬身回道:“弟子知道,多謝三師叔教誨。”
  無塵道長道:“自儒,晚上到為師房里來,為師先將訣竅傳給你。”
  風自儒欣喜道:“徒儿遵命!”
  無塵道長點點頭,對馮英飛道:“三師弟,可曾去慰問二師弟?”
  馮英飛歎道:“還沒有,我就是來此尋大師兄,想和大師兄一起過去。”
  無塵道長也長喟道:“唉,二師弟護著云儿,較親子還有過之,怎料白發人送黑發人呀!自儒,可要一起來?”
  風自儒低聲道:“我想在此多留一會儿,好多陪陪二師弟。”
  無塵道長默然點頭道:“好吧!你也別太過傷心,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只這几日你就消瘦不少。”
  如慈父的撫慰,風自儒眨眨眼,硬將淚水吞入腹中。
  他道:“師父,我會保重自己,您請安心!”
  無塵道長轉身步出靈堂,忽又回身說道:“自儒,我已經下令,免了達儿面壁之過,但他仍是禁足三年,不可隨便离開終南山,如今只剩你們師兄弟兩人了,可得多互相照顧才是。”
  風自儒默默點頭,他知道,一定又是三師叔求的情,看著師父和三師叔离去的背影,他黯然回首。
  手撫著棺木,風自儒低語道:“二師弟,如果你听見此事,定又要說三師弟有個寵他的親爹了吧!唉!我們都是苦命的孤儿,你何忍棄我而去,安心吧!你交代我的事,我一定會辦到,惡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風自儒目光凜然地注視著,火花跳躍的白燭,酷厲的神情,彷佛正用他的手割戮著幻想中的仇敵。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斷了風自儒的思緒。
  他慢慢回首,眸中映出馮達多曰未見陽光的蒼白臉色。
  馮達有些茫然道:“監職師弟告訴我,二師兄他……”
  風自儒凄涼的一笑,看到供桌的牌位。
  馮達不相信地進入靈堂。
  他訥訥地道:“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
  突如其來,馮達雙膝一軟,跪伏在棺木上。
  “二師兄……”
  馮達悲切的嘶喊,又勾起風自儒強壓抑的傷痛。
  “二師兄……怎么會這樣子,是誰害死你?”
  馮達哭叫著:“二師兄……每次我都和你唱反調……我不是故意的……這次我面壁思過……我醒悟到……你是為我好啊……二師兄,我本來打算……打算掌門師伯放我出來……之后,告訴你,我錯了……二師兄……你為何……不等等我?為什么不等我……二師兄……二師兄……”
  馮達無助的放聲大哭,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才多久沒有見而,從此竟再也看不到冷云了。
  當他剛開始面壁思過時,他有些恨冷云,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落到如此的下場。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原本煩躁不堪的馮達,開始試著用多余、無聊的時間,去看他遇遭的一切。
  當他從禁閉的牢窗,看到窗外樹枝的嫩芽,沖破冰雪,綻出新綠時一也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喜悅和蓬勃。
  在下雨天,他無意中在石牆上看到一群螞蟻辛苦的搬著家,他故意扰散他們,不久,螞蟻重新組隊,繼續前進,他才体會出奮斗的定義。
  于是,他開始定下心,盤坐牢中,用他的心去听、去看、去想這個世界,他突然領悟到許多,以前他自以為是對的事,卻是錯的多离譜。
  馮達他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心正在成長,正在蛻變一也只是覺得,他開始用一种截然不同的眼光和心境來看這個世界的种种。
  他不再怨恨小賭,或是冷云。
  他反而覺得自己應該去感謝他們,若不是他們的刺激,也許這一輩子,他要永遠混沌下去。
  馮達甚至將自己在牢中,体會出的种种道理,一一記錄下來,其中有些,正是以往冷云用來譏諷他的。
  馮達恨不得早日出牢,好好告訴他的二師兄,過去他錯的有多离譜,二師兄的話多有道理。
  可是,遲了!
  他永遠無法告訴二師兄,自己對二師兄的敬重和忏悔,永遠無法說出。
  怀著滿心的遺憾和悔恨一馬達只能將一切化為淚水,對他無法再見的二師兄訴說。
  風自儒待到馮達盡情發泄過后,他扶著馮達的肩頭,語音哽咽,卻輕柔地道:“把對二師弟的怀念放在心里,他地下有知,會很高興的。”
  馮達忍不住扑進風自儒的怀中,再次淚水直流。
  風自儒語重心長地勸慰道:“三師弟,人生有時是不能盡如人意的,要記得,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宁愿把痛苦放在肩上擔起,來,也不要效婦人孺子,哭啼躲避!”
  馮達抬起淚眼,似懂非懂的點頭。
  風自儒微微一笑道:“你是長大不少,有一天,你會成為二師弟理想的好兄弟!”
  馮達黯然道:“可是,二師兄卻看不到……”
  風自儒道:“會的,只是你相信,你能做得到,他就能看到。”
  馮達醒悟地連連點頭。
  風自儒也頗為寬慰的一笑。
  他舉起衣袖,抹去馮達滿臉淚痕,領著馮達上過香后,兩入一起离開靈堂,前往清心閣向無塵道長請安。
  白燭依舊跳動著火花。
  淡淡的清香裊繞。
  陰陽兩界,雖說遙遠,卻又彷佛如此相近。
         ※        ※         ※
  風自儒騎著馬,奔馳在官道上。
  他的背后,正背著一柄形式古朴,看來晦暗無光的長劍。
  金黃的流蘇墜子,竟是純金絲纏就,在晦暗的劍鞘襯托之下,更顯得耀眼無比。
  不知底細的人,對金劍墜子的興趣,會比劍的本身來的大多。
  這不正是符合道家所謂隱晦韜光的意念。
  風自儒前進的方向,直指江南。
  馬蹄在翻騰,人的思緒也在翻騰。
  如今,風自儒一心懸念的是:“小賭:“快回來呀!”
  晌午。
  人困馬疲。
  自晉南栖梅館打听到小賭下落之后,風自儒放馬直奔開封,連續數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他不是在找小賭,他是要到君山找楊威。
  要為冷云報仇,就要找出雙面人魔韋陰陽的去處,而要在江湖中找人,沒有比請丐幫幫主更适合。
  如今,楊威正在君山上,參加三年一次的丐幫大會。
  因此,風自儒往開封而來。
  進入開封府,風自儒找到一家大客棧,吃飽喝足后,蒙頭大睡。
  在仇恨的煎熬下,風自儒巴不得一下子飛到君山。
  早日見到楊威,便可早日找出雙面人魔的下落,就可早日為二師弟复仇。
  至于小賭,他請栖梅館的云館主,為他轉一封信。
  關于冷云的死,他在信中有很詳細的敘述,他也知道小賭是要出國尋找寒玉血紋骰,短時間內還不會回來。
  所以,風自儒只好痴痴的等,等小賭收到回信,自然會回來找他。
  目前,先找楊威,才是實際又有保障的做法。
  至少,到君山去,不怕找不到楊威。
  睡吧!事情都已經有計划的進行了。
         ※        ※         ※
  天山山脈,就是古時候漢代所載的西域北山。
  由于,高聳入云的天山山脈,攔截自南方吹來的水气,積聚在山峰之上,形成大量的高山冰川和永久積雪。
  所以,天山山脈是一片永不解凍的山峰,因此天山又名白山,或是雪山。
  傳說中,王母娘娘的蟠桃大會,便是在天山的最高峰,某個雪深不知處的地方舉行的。
  如果這么說,還有人幻想不出天山有多美、多白,那么這個人實在是很三頭牛——笨吶。
  小賭四人,此時正置身在天山群峰之中,這一大片白花花、雪茫茫的世界之中。
  他們的坐騎,都留在山下,冰雪銀城入山的前哨站——嘯傲牧場之中。
  若不是有海無煙的帶路,小賭他們還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冰雪銀城。
  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使是海無煙帶著他們,他們還是搞不清楚要到哪里去找冰雪銀城。
  在這一片銀白的世界中,小賭他們的感覺,除了白蒙蒙,就是霧沙沙。
  只見海無煙忽而抬起頭來看看太陽,忽而轉身瞄瞄山峰,左一拐,右一彎,帶著他們到處亂轉。
  三寶哇哇叫道:“我說海師兄,你該不會想把我們帶去賣了吧?怎么轉了半天,還沒完呢?”
  四平勸謔道:“就憑你能值多少錢?”
  小賭卻正經八百地道:“值錢!值錢!正宗童子雞,品質保證,未開封,新鮮得很。”
  三寶聞言被水嗆了一下,他咳著道:“小賭,我還未成年呢!怎么可以說這种限制級的話。”
  海無煙搖頭苦笑,真搞不過這些小鬼!
  唉!這年頭,人小鬼大,早熟的很吶!
  海無煙突然停下身來,道:“到了!”
  “到了?”
  小賭他們三人,四下張望,除了雪就是山,除了山還是雪,哪里有什么冰雪銀城出現?
  海無煙神秘地一笑道:“小賭,要不要猜猜銀城在哪里?”
  小賭感興趣地打量著附近地形,只見眾人所站之處,正在山峰的邊緣,往前看去只有廣大無垠的云海,綿延不見邊際。
  遠遠的對面,隱約可見另一群山峰。
  小賭回身看向四周,左側三步之外,有塊斜伸崖外的巨石,下寬上窄,右側一片空曠。于是小賭往左側行去,他繞著巨石轉上三圈,卻是看不出什么光景。
  不死心的他,停下身,仔細打量這巨石。
  他想到在炮筒峰的石室人口,門是會翻轉的,他便試著伸手推動巨石,可是巨石依舊紋風不動。
  小賭瞄向海無煙,他正含笑地注視小賭。
  小賭不禁側頭,仔細觀察,他心中忖道:“他奶奶的,石頭下面沒問題,那么石頭上面呢?”
  于是小賭縱上巨石頂上,風咚著他的衣服獵獵有聲,小賭小心的踏穩腳步,爬上向崖外陡斜的石頭前端。
  這塊巨石在崖外的最前端,縮小成一尺見方的平坦表面,就像是被人用劍削平似的整齊平滑。
  小賭站在那一小塊一尺見方的石塊上,眺望著遠方,不禁使入有一种獨立蒼茫的感覺。
  看著看著,云海翻騰滾動,小賭忽然大叫了一聲:“我欲乘風歸去!”人便往云海中跳了下去。
  三寶和四平大惊道:“小賭,你干嘛?”
  結果,跳崖的小賭,突然浮在云海中,只露了半截身子。
  他瀟洒回頭,對三寶、四平招招手,那景象就像畫中神仙,浮現云端,奇异极了。
  海無煙哈哈大笑,贊許道:“小賭,真有你的,連銀城一向引以為傲的障眼法,還是沒逃過你那雙賊眼,哈哈……”
  海無煙也縱上巨石,對三寶和四平道:“上來吧!不從這里跳下去,是永遠找不著通路的。”
  說完,他也是瀟洒地往下跳去。
  跳下去之后,只見他在半空中走向小賭。
  海無煙回頭、向三寶和四平道:“站在石頭頂端,四方形的正中央,垂直往下跳,云海中有一條對齊那個四方形的石橋,小心點,別跳錯地方。”
  三寶和四平點點頭,也落身在云海中的石橋上,他們倆游目四望,但見四周郝是云海滾滾,便好玩地伸手撈取白云。
  海無煙警告道:“你們可得站穩,除了石橋,可沒有其它可踏腳的地方,万一踏空往下掉,那可是誰也救不了你們。”
  三寶和四平一听,嚇得一吐舌頭,縮回手來,安安穩穩地站好,海無煙見了不由暗暗好笑。
  走了几步,海無煙忽然向走在前面的小賭笑問道:“小賭,你是怎么看出來,云海中有通路?”
  小賭得意道:“太陽。”
  “太陽?”
  海無煙不懂。
  小賭解釋道:“那塊石頭下面很正常,沒有机關,所以,路就應該往下找,我站在石頭上,看云海翻滾,原本沒看出什么。可是太陽一照之后,云海中反射出來的光影,中間部分有一尺寬特別明亮,而那一尺寬的云海恰好對准我站的地方,那個一尺見方的面積。所以我推測,云海內應該橫有一道橋才是。因為云被橋擋住,所以翻滾的方向有改變,自然折射出來的陽光,和沒有被云擋住的地方不同,就像海中的浪潮,如果碰到暗礁,也會改變流向,是同樣的道理。只是云海的翻滾,比起大海的翻滾,更加奧妙難察罷了!”
  海無煙邊听邊點頭,他拍著小賭的肩膀道:“小賭,你真不愧是任家的子孫呀!聰明机智,比起昔年干曾祖,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賭得意地呵呵直笑,對接受別人的贊美,他從來不會客气,照單全收啦!
  四人踏著隱在云海中的石橋,緩緩步向對面小峰。
  三寶開口道:“海師兄,你又沒有見過任老爺爺,你怎么知道他有多聰明?”
  海無煙哈哈笑道:“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走路呀!從小,我可听爺爺說過不少他干爹的故事!”
  小賭突然道:“對了,干哥,有件事我不懂。”
  海無煙奇道:“什么事?”
  小賭道:“海家又是如何和銀城扯上關系?”
  海無煙道:“你知不知道干曾祖和風雪俠侶寒城主的關系?”
  小賭點頭道:“知道,曾爺爺在留書上說過。”
  海無煙笑道:“這就是啦!當年干曾祖要為我曾爺爺報仇,可是又放心不下我爺爺,于是,拜托至交的寒城主,收留爺爺和老管家二人,他才一個人單槍匹馬闖上黑風堡連云十三寨。”
  小賭恍然大悟道:“后來,因為曾爺爺總是一個人行走江湖,所以將干儿子留在銀城中,對不對?”
  海無煙笑道:“對极了。至此以后,海家三代,落籍銀城,倍受歷代城主的照顧。”
  說著話,正好來山峰之前,只見海無煙不知往云中何處一按,無路的山壁,忽然出現一道暗門。
  小賭仍是領先進入暗門,而暗內之內卻是另有一番天地。
  四人進入暗門后,暗門又自動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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