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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飯鏟功


  毛盾呢?
  他也一樣,不知怎么竟會對武靈玉產生莫名的感情,這并非男女之間那种濃烈的愛情,或許時間還沒到吧。
  他只覺得對武靈玉,就像認識了千百年的青梅竹馬般深情,心里總會燃起一股說不上來的關怀之情。
  或許她是毛盾第一個接触的小女孩,又曾經和她趴在一起玩耍,因而產生了感情;也或許是因為武靈玉又聾又啞,自己莫名的同情心在作祟吧?
  還是……武靈玉突然變漂亮了,而深深地吸引了他呢?
  他無法分辨,只能帶著武靈玉的倩影离開金武堂。
  他又回到那間小閣樓,換下那套黑羅裙,實在舍不得將之丟棄,于是把它包妥,藏在衣堆最里側,來日也好再歸還給武靈玉。
  一切弄妥,他開始考慮今后行程。
  金武堂是待不下去了,要調查二娘的行蹤、身份,也得等這陣事情過了風頭再說。
  剩下就只有兩個任務,一是到武當山找三清妖道報仇,一是到少林寺,把毛頭找回來。看這情形,他要是練不成功,干脆自己教他還來得快些。
  考慮過后,他決定先把毛頭找回來。已經三年不見,實在需要了解他的處境到底如何了。
  有了決定,他心情也為之開郎。稍作休息之后,直到天亮,出了樓閣,未見金武堂的追兵,他始安心朝少林的方向行去。
  不一日。
  毛盾已來到肅穆的少林寺。
  知客僧早立在門前侍候訪客到來。
  “請問……要找和尚怎么找?”毛盾拱手為禮,笑臉迎人地請教。
  二十上下的知客僧見到毛盾小不點一少年,還留了胡子,尤其是那聲和尚更犯了禁忌,冷冷道:“這里只有師父,沒有和尚,你要找和尚到別處去。”
  “哦!犯忌了?”毛盾立即改口道:“對不起師父,我是來找另一位師父的。”
  知客僧的態度也跟著有了轉變,道:“找哪位啊?少林三千師父,你要找的那位法號是什么?”
  毛盾笑了甚癟:“我不清楚……”
  “那就難了。”知客僧道:“就算一個個找,也要三個月,若遇到閉關修煉,等上三四年那是常有的事。”
  “幫個忙,他跟我一樣……”
  “對不起,少林派只有白胡子的,沒有黑胡子的,那是不大敬。”知客僧弄笑道:“你若想投入少林門下,我倒可剃剃你的胡子。”
  毛盾尷尬地笑了几聲,道:“還請師父想想,可有一位壯壯的、眼睛大大的師父?”
  知客僧道:“少林弟子每個都很壯,至于眼睛大不大,個人標准不一,你還是說說看他何時入門,多大歲數,我再替你想想吧!”
  “大約三年前入門,以前是十八,如今該是二十一了。”
  “哦!是剛進門的?那就是開字輩的嘍!”知客僧又問:“他的智商高不高?”
  毛盾不解想笑:“這……這有何關系?”
  知客僧瞄眼:“當然有了。我可判斷出他是讀書的,還是混吃飯的。”
  毛盾聞言笑道:“人是不笨,不過手腳更靈活些。”
  知客僧眼一轉:“那就是四肢發達了,准是進了廚房。”
  毛盾眨眼輕笑:“沒那么倒霉吧?”
  “這不是倒霉,”客僧道:“而是人盡其用,你服上名,我幫你傳問看看,是否有人認得你。若是沒有,你就是白跑了。”
  “我叫毛盾。”
  “矛盾?”知客僧笑道:“這名字很矛盾,說起來更矛盾了。
  毛盾陪笑道:“他叫毛頭,有勞師父找找看。”
  “好吧!”
  知客僧未再為難他,走進門內,要另一個年輕的和尚接替,他親自前去找毛頭。
  過了二刻鐘,那知客僧一臉憋笑地走了回來。
  “有了!大概是開出吧。他在廚房里,你先到客房等候,他很快就會見你的。”
  “听你口气,他好像混得不錯?”毛盾問。
  “不錯,不錯,大家都非常敬重他。”
  “真的還是假的?”
  毛盾半信半疑,知客僧仍是憋笑的神情,他找來了小和尚帶路,將毛盾帶往滿是蒲團的客房,要毛盾閉目打坐,好好等著。
  毛盾哪有心情?
  他仍是東張西望,窗口和尚倒是川流不息,就是沒看到個大眼亮的家伙。
  好不容易等到開飯鐘聲響起,毛盾覺得肚子有些餓了,心想他們不知是否會送餐點過來。
  正張望中,一個光頭和尚奔跳了過來。他一臉欣喜叫道:“毛盾毛盾,我是毛頭!”
  毛盾欣喜奔出,大叫一聲,毛頭!”整個人已撞了過去。
  毛頭先是一愣,他實在認不出長大又留了胡子的掌門人,但听到他的聲音,親密感自然涌現了。
  “你真的是毛盾?唉呀,長得快跟我一樣高了,還留了小三八胡子,我差點認不出來。三年,你變好多!”
  “你也差不多,頭發剃掉,我還以為你是正宗降龍羅漢僧呢!
  “什么風把你吹來?肚子餓了吧!快到我地盤去,我弄一頓丰富的給你吃。”
  毛頭拉著毛盾,在前頭領路,每逢小和尚,他們都恭敬行禮,毛頭看起來更威風了。
  “你好像混的很不錯?”
  “哪里!”毛頭想客套,卻仍掩不住得意神態:“很多人都要听我的,你呢?”
  “我……也是很多人都要听我的,只是……”毛盾干笑道:“最近那些人都還沒找到。”
  “那就是說還在努力啦!”
  毛頭更加得意,很快拉著毛盾前往那容得一百座鐵鍋的廚房。
  他一到,許許多多的伙食小和尚你一句我一句的大師兄,叫得他樂歪了。
  “不必多禮。我向你們介紹我的同門弟兄,大家向他問好。
  那堆小兵果然恭敬地問候毛盾,使毛盾不得不相信他是搞出了名堂。
  “看見沒有?左一排二十大鍋,右一排三十大鍋都是歸我管,每鍋三個人,我足足管了一百五十名手下,夠威風吧?”
  毛盾頻頻點頭:“你混出名堂了。”他覺得這位師兄讓他光彩不少。
  毛頭當然更加得意,隨口喝道:“有客人,弄點小菜上來。
  那些小和尚果然動作迅速,素物做成雞鴨魚肉大餐擺了一大桌,就連難得喝一口的美酒都送了上來。
  毛盾當然不管气地大吃大喝了起來,直道師兄了得,茅山派有救了,只不過“茅山”二字說得甚小聲罷了。
  毛頭吹噓廚房里就屬他最大,几乎可以為所欲為,若毛盾混不下去,還可以來此投靠云云。
  一頓飯吃到下午三點,晚餐又要開始了。
  毛頭為了顯身手,立即拿起長鍋鏟跳上爐灶,挑著鍋中大米堆,只見他又旋又挑又翻又炒,左跳右閃,簡直像在耍特技。
  不但贏得了其他小和尚掌聲連連,就連毛盾都不得不佩服他功夫實在了得。
  “三百斤的大鍋飯,當今少林上下只有我煮得熟,夠威風吧!”
  毛頭一甩長鍋鏟,在手中轉如車輪,他技巧地騰出左手抓起腰際毛巾以拭滿頭的汗水,隨即一個旋飛,長鏟脫手,人也掠到毛盾面前,此時長鏟方筆直地釘在米堆中央,又贏得無數掌聲。
  毛盾也拍手道:“要得,有出息!”
  毛頭笑不合口道:“不容易,三年了才混到這個地位。”
  “不錯了啦,耍得威風凜凜的。”
  “想當初,我剛進門有一個師兄要我耍,我差點掉入鍋中煮湯,從此發誓苦練,終于出人頭地了。”
  毛頭威風地交代手下工作,才帶毛盾前往廚房左側一處小松林,那儿有座古屋,算是廚子住處。
  毛頭輩分似乎不小,得以住在最邊間,能通風,視線又好,還有一個窗口對准松林,沒事還可賞月。
  松林置有向處石桌椅,毛頭選了一處要毛盾坐下,很快地有小僧送茶水過來。
  “如何?”毛頭得意道:“到處有人伺候。你呢,談談三年來的故事吧!”
  “你先談,”毛盾道:“你比我威風,還管了一百多人。”
  “說得也是,我想我的故事一定比你的精彩。”毛頭意气風發地道:“當時一時門,也不知道規矩,大家都往廚房塞。我為求表現,當然特別賣力。然后得到一毛長老的賞賜,所以留下來了。
  “他把炒菜、鏟飯的功夫全傳給我。几個下來,終于青出于藍,所以就總管廚子了。不像他們,每天被叫去念經,那些經文實在令人頭痛。念了几年,一點出息也沒有。”
  他將三年的發生的得意甘苦事說得天花亂墜,倒讓毛盾欣羡不已。
  “這么說,你的功力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當然!沒有十成火候,也有九成!”毛頭威風道:“你要不要試試?”
  “現在?”
  毛盾看看四周,多多少少有和尚在走動,他想到毛頭是前來偷學武功的,實在宣揚不得,故道:“換個地方再說吧!”
  “隨你!”毛頭信心十足道:“若你愿意,我還可以傳你几招。”
  “好啊?有了你的功夫,再加上我的,將來就不怕被人欺負了。”毛盾欣喜:“你學的是什么功?”
  “呃……我倒忘了名字,暫叫它飯鏟功吧!”毛頭抓了抓頭。
  “除了這門功夫,你還學了什么?像少林羅漢拳?”
  “也學過啦,但學得不好。”
  “耍几招讓我瞧瞧。”
  “好吧!”毛頭道:“不過我要先聲明,羅漢拳不是我專精,耍不好可別見怪。”
  少客气了!飯鏟功都練了九成火候,其它的會差到哪儿呢!快耍給我看看!”毛盾滿臉殺冀,想一睹少林絕學。
  毛頭也不推延,擺出架式,開始耍招。
  “羅漢伏虎,外加金剛罩頂,祥龍獻瑞……”
  他每念一句則耍一招,拳腳過處,勁風四起,威風似乎不小。
  然而毛盾卻看得直皺頭。
  他發現毛頭的招式不但生疏,而且上下連招都還得停頓想想,實在生疏得离譜了。
  “你別整我吧?耍得外強中干,有風無力,有勁無堅,還漏洞百出的……”
  “別小看它,不服气,你來試試。”
  毛頭仍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毛盾為解開心中結,也起身走向他,准備接招。
  毛頭冷喝一聲,一招“金剛罩頂”直沖了過去,毛盾小心翼翼地遞招過去。他本認為對方有虛實之分,自己也就試探性地一戰。
  誰知一手擋去,那毛頭的拳掌在手中竟然一點力道也沒有,而且毛頭還唉唉哼叫,連忙縮回拳頭。
  毛盾大惊:“你沒有內勁?”
  “用了啊,你作弊!”
  毛盾更不敢想,一探手又扣住他脈腕,暗運真勁,毛頭立即唉唉直叫,冷汗直流,毛盾心頭涼了一半:“你根本沒有半點內力!”
  “誰說的,我用飯鏟功對付你!”
  毛頭不甘認輸,掙脫脈腕,找不到鍋鏟,找來木捧,當場耍得虎虎生風。毛盾立即接招,但覺這套鏟工是有些門道。
  然則那該是熟能生巧的結果,用來對付一流高手根本就不堪一擊,甚至二、三流也對付不了。
  毛盾忽然快速地探手抓過去,扣住木棒,像捏豆腐般將之捏成數斷。一揉,像變魔術般,木棒全變成了粉末。
  木屑慢慢從毛盾手縫中滲落。
  毛頭嚇呆了,他從沒見過這把戲,當真以為是魔術,卻又相信它是不可想像的功夫。
  毛盾心頭百感交集,這位仁兄學的竟然是這种功夫。
  “你連羅漢拳都沒學全,對不對?”
  “我以為學會飯鏟功已頂了不起了……”
  毛盾逼問:“你也沒學過內功心法?”
  毛頭癟笑不已:“什么是內功心法?”
  至此毛盾完全失望,他有點哭笑不得:“要你到這里學秘功,你給我白混了三年?”
  “沒有啊!我下過苦功……”
  “下苦功當廚房班長,下苦功掌管五十口大鐵鍋,掌管一百五十名飯捅?”毛盾斥笑不已:“下苦功掌管少林派的生殺大權,你不煮飯,他們全都會餓死?”
  “我真的很努力……”毛頭感到困窘了。
  “努力爭奪廚房大哥?努力享受威風?”毛盾斥道:“有小和尚侍候有什么了不起?還叫我來投靠你?你簡直被飯桶沖昏了頭,躲在廚房當大哥,你一輩子也只應付大鍋飯,茅山派竟然出了一個大飯桶!”
  毛頭苦著臉道:“我的武功真的那么不濟?”
  “慘,慘不忍睹!”毛盾想斥責又想笑:“虧你白白浪費了大個,又陶醉了三年。”
  毛頭更加困窘了,舌頭伸得長長,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毛盾又好气又好笑:“我問你,你是如何忘了本的?要你學武功,你卻給我學了會個什么飯鏟功?”
  “通常剛進少林門下,都要進廚房,我也就進來了;我想好好表現,所以特別賣力,大家都夸我,不知不覺中,我就……”
  “就以廚房老大為努力目標?”毛盾道:“你甚至還笑那些被調走的人是被你于掉的?”
  毛頭尷尬點頭。
  “你也嘲笑那些念經的人?你可知道他們念的可能是秘功心法?”
  毛盾終于明白知客僧那种憋笑的神情是為了什么了。他們敢情早就把這位仁兄當傻子看待,而他卻還沾沾自喜呢!
  “怎么辦?錯都錯了……”毛頭尷尬道:“再給我時間,我努力往外發展……”
  “還有時間?”毛盾道:“不必了。哪天發現掌管大門更威風,而立志管遍少林寺所有門戶,我又要等你几年?”
  “不會啦!這次我會勤練其它功夫,”毛頭又有了信心:“告訴我要練什么,我記清楚,自然錯不了。”
  毛盾毛了心:“記清楚有個屁用?人家說哪本是易經筋,叫你認真練,你看得出他給你的是另一种書?”
  毛頭仍有信心:“我可以問人。”
  毛盾一桶冷水潑下:“要是許多人聯合耍你呢?”
  毛頭不說話了,他實在沒把握不再上當。不禁怪起那老和尚:“都是一毛長老騙了我,他說練好飯鏟功即可稱雄少林,否則我也不會以此自滿。”
  “那又如何?”你能找他算帳?”
  “是有點想。”
  “不必啦!赶快收拾包袱跟我走吧。”毛盾道:“這里再待十年,你還是飯桶一個而已。”
  “可是,武功……”
  “我教你,省得在這里受气。”
  毛頭當下也同意了:“算我白挨了三年,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
  他要毛盾等等,隨即轉身進入寢室,准備收拾包袱走人。
  “想走?沒那么容易!”
  不知何時,松林已出現一位七旬的老和尚,一身灰袍,看似有那么點仙風道骨的味道,不協調的是他臉上卻挂著怪异的笑容。
  他兩眼如豆,閃著狡猾的光,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讓人瞧來不太舒服。
  和尚斜眼一挑,膘著毛盾道:“小鬼,你混哪里的?一來就要帶走少林的大廚子,你想害得少林眾僧都餓死不成嗎?”
  毛盾這才注意到這老和尚全身几乎是白毛,唯獨頭頂上有根頭發油亮烏黑,還比別的頭發粗,看來更顯怪异。
  難道他是就一毛大師。
  毛盾想起毛頭的話,全是他把毛頭帶入門,還教了他一套管看不管用的飯鏟功,不禁對他不怀好意道:“走了他,少林上下就會餓死?那少林派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他是老僧一手教出來的,你敢帶他走?”
  “笑話。當個飯桶和尚有啥光榮的?不如不當。
  “你說不當就不當”一毛利尚斥笑道:“少林從來沒人敢說這句話!”
  “還好我不是少林的光頭憎,”毛盾謔笑道:“倒是我想走都難了!”
  說話間,毛頭已提著大包袱走出來,喜滋滋道:“可以走啦,從此威風盡失。”
  雖然失去了掌管廚房的威風,毛頭卻被另一种獲得自由的喜悅所代替,走起路亦是凜凜生風。
  他乍見一毛和尚擋在前頭,瀟洒的道:“我不干了,大和尚你另請高明吧!”
  “說不干就不干,做事沒有原則。”一毛和尚道:“修養很差!”
  “修養差,總比沒出息地在這里炒菜得好。”
  “你以前不是覺得挺有出息的?”
  “你不說我還不生气,”毛頭瞪退:“都是你,說什么學了飯鏟功就可以天下無敵了。”
  “沒錯啊!普天之下已沒有人飯鏟功耍得比你好了。”
  “我要的是能跟人打斗的武功!”毛頭的脖子伸得長長的道:“誰要學那飯桶功夫!”
  “早說嘛!一毛和尚道:“我現在開始教你其它功夫。”
  “省省吧!現在換教我養豬還是种菜功?”
  “罪過罪過!出家人忌殺生,老僧將傳你防身之術。”
  “免啦!毛頭斥道:“我早找到師父,不必你來教。”
  他瞄向毛盾,二個相視而笑。
  “就是他?”一毛和尚輕視道:“他能教你什么?普天之下唯有少林武學精深博大,不學你會后悔。”
  “就是你誤人子弟!”毛盾斥道:“若非看在少林武學還有門道,我才不會讓他來,沒想到他卻在這里鏟了三年的飯!”
  “不錯!整整誤了我三年。”毛頭也怪罪道:“我沒找你算帳,算你走運!還要我留下來,你有完沒完!”
  “誤會,全是誤會,老僧以為你以立志掌管大廚為滿足,故而才如此傳授。”
  “少說那么多!要是你再來個誤會,我豈非要老死在菜園子里。”
  一毛和尚看看是留不住毛頭的心了,遂指著毛盾道:“他又能傳你什么?”
  “你瞧不起我?”毛盾笑道:“來啊,試試看就知道了!”
  “老僧正是這個意思!”
  一毛和尚一探手,看來速度雖不快,卻是少林絕學拈花手又暗藏金剛指勁,柔中帶剛;更有單刀直入的勢,臨急而發,讓人不易對付。
  毛盾心下一惊,幸好他武功扎實,又是耍鞭好手,眼看對方手指靈如飛蛇,自己也探爪而出,專抓靈蛇七寸處。
  這一對招,一毛利尚竟連抓三抓皆落空,他愣住了。
  “你學的是何門功夫?”
  敢情一毛和尚仍看不出門路。
  當然,這是日月神教教主老柴房新創招式,任誰也沒見過。
  “叫……雞爪如何?”毛盾弄笑道:“小時候雞爪吃多了,自然就練成了這功夫。”
  “有你的!”
  一毛大師猝而雙掌翻天,猛一吸气,全身似腫脹的气球,灰袍鼓動飛揚,周遭气流亦為之飛旋。
  毛盾但覺勁气逼人,亦不敢怠慢,集中精神小心應對。
  只見一毛人如狂獅暴跳而起,高沖樹枝,正抵高處,忽而俯沖而下,左手金賜掌,右手羅漢拳全是剛猛招式交錯打將下面。
  毛盾眼看勁勢沖至,立即反手回擊,然而一掌劈去,竟然擋不了對方攻勢,還震得雙掌生疼。
  眼看對方已近及七尺,自己又不敢使用日月神功以應付,情急之下,他喝一聲套,長鞭抽出,只一打轉,三個圈圍盡扣一雙手,圈圈還在縮。
  一毛大師哈哈大笑,他以為這只是普通皮鞭,故想以真力震斷球扣。然而触及手臂之際,那勁道竟毫無作用,肌膚更被裹得冰緊。”
  他猛覺不妙,登時抽縮想躲。毛盾豈能讓他走脫,輕喝一聲散,皮鞭散斷五個圈圈,分別罩向和腦袋、雙腳。
  那勢之急,就像吸鐵碰上磁石,就要扣緊一毛的脖子。
  一毛嚇得滿臉在汗,不得不暴脹真勁,一掌轟向毛盾,迫使他不能施展手中的怪兵器。毛盾躲開掌勢,卻被逼得在地上一滾。
  至此,一毛和尚方縮脫了那要命環扣,他本想拾起它,研究到底是何東西。
  毛盾怎能讓兵器落人他人手中,長鞭又抽至,一毛和尚惊覺,干脆以環扣迎敵。豈知長鞭一沾上環扣,那環扣竟軟化得如蛇般溜手。
  一毛和尚惊詫不已,不自覺松了手,毛盾謔笑,輕易地將長鞭給接連了回來。
  他還想再攻,遠方已奔來無數持棍和尚,他們听見打斗聲以為來了敵人,故招來打手,准備應敵。
  一毛和尚見狀立即收招,朝那群小和尚喝道:“沒事,我在表演武功,退回去!”
  為表演武功而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這倒是不常見。
  眾僧心里雖納悶,但是少林寺規森嚴,長老既然有令,他們豈敢再上前?于是一大堆人紛紛拱手退去。
  他們雖退遠,但多少有人躲在廚房偷窺這邊情形。
  一毛和尚也甚是困窘,幸好他的老臉皮厚,刷兩下臉就什么窘勁也沒了。他瞪向毛盾,還瞧得特別仔細。
  “怎么,還想再戰?”毛盾得意道:“我有資格收徒弟了吧!”
  “你手中是何兵器?”
  毛盾弄笑:“鞭啊。”
  一毛和尚瞪眼:“我是說它的成份。”
  “一种軟糖。”
  “豈有此理……”一毛和尚想斥,但看見毛盾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禁也抽笑道:“算了,問也是白問。你是何門派弟子?”
  毛盾道:“問也是白問。”
  一毛不禁更盯緊毛盾,半晌之后,他才道:“招式奇特,可惜內力不足,你留下來,老僧賞你一些內力如何?”
  “省省吧!叫我舉鍋子練內力是不是?”毛盾道:“如果你弄几顆大還丹給我,我還可以考慮考慮。”
  “大還丹?”一毛和尚沉吟道:“也許你入門少林,老僧可以幫忙……”
  “毛盾懶得再理他,向毛頭招手道:“走吧!少林之戀已經結束了。”
  兩人轉身即想离去。
  “不能走!”一毛和尚又攔過來:“少林派是有規矩的門派,豈容你要來就來,要走就走。”
  毛頭道:“不想干就走,你能奈我何?”
  毛盾亦冷笑道:“我要走,誰也擋不住。”
  “沒那么容易!”一毛和尚捉笑道:“少林弟子豈是泛泛之輩。”老僧一人對付你已是足足有余,若是其他高手一圍上來,你能走得了,開出卻走不了。”
  “你想來硬的?”毛盾道。
  “必要的話。”一毛和尚威脅道:“最好別發生那种狀況,若是如此,開出可以走,但必須廢去所有武功。”
  毛頭道:“反正我學的是炒菜功,廢了又如何?”
  “不是那樣,是點破丹田气海穴,你一輩子都無法再練武功了。”
  “修道人豈能如此殘忍?”毛盾斥道:“要是他人要還俗,或是俗家弟子,難道也要廢了他?”
  “那又另當別論了。還俗者跟佛主無緣,只要他保證不再使用少林武功即可,俗家弟子本就以附緣為主,只能算半個少林弟子,本派管不了那么多。”一毛捉笑道:“唯獨入門后又強行离去者例外。”
  毛頭道:“我也跟佛主無緣,總可以走了吧!”
  “老僧卻与你有緣,你走不掉!”一毛和尚笑道:“何況老僧還知道你的秘密。”
  “什么秘密?毛盾為之緊張。
  “你混到少林,是為了偷學武功而來!”
  毛盾与毛頭皆為之一愣。
  “沒這回事!”毛盾又駁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一毛和尚謔笑道:“老僧知道得可清楚啦!”
  “你知道我是何幫派?”
  毛頭一時說溜了嘴,毛盾想掩他嘴巴都來不及。
  此語一出,一毛和尚笑得更捉謔:“我沒說錯吧,你們根本是江湖某幫派分子,混進來偷學武功的。”
  毛盾眼看是瞞不下去,只好承認:“你何時發現的?”
  一毛和尚得意非凡:“剛才。”
  毛盾抽翹嘴角:“剛才?”
  “不錯!”一毛和尚奸笑:“百密一疏,你剛才的說話,老僧全听到了,才知道他叫毛頭,是你派來臥底的人。”
  “好吧!既然你全知道了,要如何處置我呢?”毛盾暗自運勁,打算心要不得已時收拾老家伙。
  一毛和尚卻瞄著他,吃吃笑道:“不必緊張兮兮,老僧雖然知道這個秘密,卻不會泄露出去。”
  “廢話少說,你想要如何?”
  “當然是留下毛頭!”
  “辦不到。”毛盾冷冷道:“我們只有師兄弟倆,留下他,我只能唱獨戲,你開別的條件吧!”
  毛頭道:“我根本不可能再上鍋煮飯,你逼急了我,我就下毒,把少林上下毒個精光。”
  “善哉善哉,實在是罪過!”一毛和尚直念阿彌陀佛:“看樣子你是真的不肯再留下來了?”
  “不錯!”
  “其實老鈉也并非一定不讓你走,我是為你著想。”一毛和尚道:“你前來偷學武功,必是想報什么血海深仇。但是憑你師弟那兩下子,混混倒可以;想照顧你,還得加把勁才行。老衲的意思是,你還是留下來練出個結果再去報仇,省得吃力不討好。老衲必將心傳所學,讓你如愿以償。”
  “三年前不傳,現在未免太慢了吧!”毛頭道:“我對你已完全失去信心,你還是省省吧。”
  “有緣自是有緣,躲都躲不掉……”一毛和尚沉吟半晌,隨即頷首道:“這樣好了,老衲還是保留你的身份,以便將來你吃足苦
  頭時仍可回來找老衲練功夫。”
  “你咒我?”
  “人在江湖,凡事難說。”
  “可惡!”毛頭想給他一拳,卻沒膽打出去。
  毛盾倒有了靈感:“你保留他身份,這么說你能讓他走了。”
  “人若想走,留也留不住;若想回來,擋也擋不了。”一毛和尚道:“少林弟子也非不能行走江湖,老衲特准他放長假跟你回家便是。”
  “那好,謝啦!”
  毛盾赶忙要毛頭告謝,心里打算著要离開少林,從此不再回來,不就啥事也沒有了嗎?
  反正能走,毛頭倒想不到那么多,他立即道謝,還道:“我准備請三年長假,你准不准?”
  “准!”一毛和尚意味深長地笑道:“不過老衲算准了你不必三年就會再回來。”
  “簡直咒人低!”毛盾瞪眼:“回來拆你的骨頭還差不多!”
  一毛和尚笑而不答,沉默半晌才問道:“小老儿能否知道你是何門派的嗎?”
  “少林派如何?”
  “愛說笑?”
  毛盾吃吃笑個不停:“叫鬼神幫可以了吧?”
  “難怪你如此會裝神弄鬼!”一毛和尚欣笑著:“可說說仇家是誰嗎?”
  “金武堂還有武當派。”
  “哇!可難為你了,祝你們早去早回。”一毛和尚的語气更加有信心了。
  “小廟容不了我這大菩薩,再見了,花和尚!”
  毛盾暗指一毛和尚當和尚不理光頭,仍屬花和尚之流。一毛沒听懂,毛盾捉謔直笑,領著毛頭准備离去。
  一毛和尚并未再阻,還說聲保重,然后告知從大門才能走得風光。
  毛盾和毛頭不作聲,徑自离開廚房,經通道直出大門,一路竟然通行無阻。那知客僧還笑著歡送二人,大概都認為毛頭會再回來而頻頻說再見。
  下了嵩山,毛頭才噓口气:“我真怕走不出少林寺呢!冤枉啊,白待了三年,還弄了個飯桶的封號。”
  “幸好我來得早,否則你不知要風光到几時呢!”毛盾瞪了他一眼,讓毛頭好生尷尬。
  “你呢?當真學會了絕世武功?”毛頭道:“是不是金武堂的槍法?可不可以教我呀?”
  “槍法算什么?這鞭法才厲害!”毛盾摸摸腰際長鞭,得意道:“以后再教你,咱們先去收拾三清這小妖道再說。”
  “對,忍了三年,也該是討回本錢的時候了。走,上武當山。”
  自從見著毛盾那出神入化功夫,几乎讓一毛和尚招架乏力的武功之后,毛頭覺得這個師弟已大功告成,甚至有天下無敵之慨。
  如此一來,他當然想找三清算算舊帳,而且越快越好,免得怨气不得發泄。
  于是二人取道武當,复仇去了。
  “三清小道在嗎?”
  不知何時,毛頭已穿起了道袍。
  這袍雖然不及武當派那玄黃太极袍顯眼,但毛頭把九個圈圈畫在胸前,就像九顆龍珠般,气勢也比武當弱不了多少。
  他手中拿著一紅貼,面對肅穆的武當觀叫陣。
  “茅山掌門傳貼,要跟貴派三清算算舊帳!”
  武當看門小道士乍見又來一個道土,一時搞迷糊了:“哪一派?”
  毛頭威風凜凜:“茅山派。”
  “茅山派?”
  小道士一付沒听過的模樣。
  毛頭看得甚不是味道,冷喝道:“叫你們三清出來,我們要找他算帳。”
  “是大師兄?”小道士頗有懼意:“他在練功……”
  “叫他不必練了。午時三刻在戰神坪,有人向他宣戰!”
  毛頭將貼子一丟,甩身揚長而去,多年以來,他從未如此風光過。
  小道士嚇坏了,抓著貼子惊惶地奔了進去,還大師兄、大師兄地叫個不停,讓毛頭听來更爽。
  戰神坪就在武當山西側一處較為平坦的山峰,它的特色即是此峰平坦得可容下千軍万馬,故而得名。
  毛盾早用木頭削成座椅,身穿青道袍,手捧桃花劍,一付除妖模樣,想收拾三清這妖道。
  毛頭早赶回了。他雖知師弟功夫不錯,但到底能不能對付三清,在尚未交手之際,他總忐忑不安。
  不必等到午時三刻。
  那三清暴性天生,接到有人挑戰,又是無名小卒,他更是光火,登時舉劍追來,直闖戰神坪。
  乍見兩名小道士,心想大約是同行,故冷冷斥道:“不長眼的家伙,也敢向武當宣戰?自斷一臂,饒你們不死。”
  他乃是暴烈個性,本是難看的面孔更因眉心糾結的三道溝紋而列令人感厭惡。
  毛盾冷冷瞄著他:“你也自斷一臂,我放你一條生路。”
  “放屁!給你路你不走。”三清怒道:“報上名來,三清劍下不殺無名卒。”
  少臭美!”毛盾道:“當初我們是無名小卒,你還不是痛下殺手?還在那里裝帥耍威風!”
  毛頭冷笑道:“現在不同了。三年前讓你狂妄,三年后要你爬著回去。”
  “爬的是你們!”三清抖著手中劍:“任何人敢對我發出狂言,只有死路一條!”
  “還是少放屁吧!”毛盾捉謔道:“三年前你的手指就是被我砍斷,三年后我還活得好好的,你又算什么?全是一堆廢話!”
  三清聞及斷指之事,整張臉已扭曲,目光移向左手斷指,复又厲掃毛盾。這下他認出來了:“你們是茅山妖孽,你們沒死?”
  毛盾弄嘲:“死了還會在這里說話。”
  “拿命來!”
  三清己受不了斷指之恨,忽然疾躥了過來,劍勢一抖,即是殺招。他本武功了得,素有武當年輕一代第一高手之稱。
  三年前毛盾領教過,三年后發現其武功更是精進不少。只見得劍花如惡龍張口,在那短短三丈距离之間狂舞。
  混旋著吞天裂地之勢,化成一股銳利光柱,直取毛盾的咽喉,端的是想一劍取人命。
  毛盾冷笑不已,這光柱他見多了,也閃過不知千百次,每次長鞭分節成箭反噬回來,不就是這种情節?
  他實在有意重挫這惡徒,以消滅山滅派之恨。
  眼看光柱已迫近三尺,他猝而抖出手中長鞭,那鞭就如突然通了電般,如迅雷般快速反躥而上。
  又准又狠地打中那劍尖,像大龍尾甩著小蛇頭,硬將難以擋開之殺招給大馬金刀切面似的切斷了。
  鏘然一聲,三清頓覺准頭盡失,虎口甚至生疼,他惊詫對他的功力竟然進步許多,比起三年前,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眼看一擊落空,他豈肯罷休,劍尖一擺甩去長鞭,凌空改刺為砍,狠狠地切了下來。
  毛盾就等他這招——
  他猝而長鞭再抖,猛叫聲變,那鞭影當真如九龍暴散,烈光齊揚,像要撕裂天地般凌空暴裂七八尺,爪爪相扣,結成一張金光网,舌噬三清的四面八方。
  三清但覺眼中盡是金龍亂跳,任何閃躲似皆無法避開,心中尚未閃出對應招式,鏘鏘又是數響,那紫金龍竟然扣成一團,硬將三清圍在里頭,這正是九五相扣的另一种變招。
  毛盾見一招奏效,根本不讓三清有休息的机會,猛喝一聲打。
  一顆石頭直撞三清,他不打頭也不打人,而是打在結网的蚕金上。這一撞,登時發出鏘然輕脆龍吟,震得三清當場尖叫,鼻子兩管濃血冒了出來。他猛掙扎,网球更是亂打滾一通。
  毛盾向毛頭揮手道:“快,揍死他!”
  毛頭見三清受困,早就想親自揍他,這一聞聲,哪肯再旁觀,立即沖上前,手中桃木劍猛砍猛刺。
  這還不夠,抓起石塊猛敲,打得三清七暈八素,吼聲都變成哭聲了。
  “我打死你。敢滅我茅山派,看我怎么廢了你!”
  毛盾可對他不客气,尤其想好好一座神殿就這么毀了,這妖道還不肯放棄地赶盡殺絕。如此惡人,留他不得!
  當下雙掌會十,平常不用的日月神功已運起,但見他掌心現紅光,猛然戳出指勁,直取三清背脊。
  指勁過處,只听三清一陣殺豬般尖叫,叫聲在上處回蕩不絕。
  “還叫,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毛盾還想再戳第二指,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人未到,几把長劍已當暗器射來,毛盾但覺勁气超強,怎敢置之不理,想閃又無處可閃,不得已放了三清,變网成鞭,反手回抽,叮叮數響,抽落几把長劍。
  只听得一聲怒斥:“何方歹徒敢傷武當弟子?”
  毛盾抬頭望去,但見六七名老者逼近,領頭者一付仙見道骨模樣,敢情是武當掌門,他一飛身落地,已急忙探視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三清,見他七孔流血,惊駭道:“你傷了他?”
  毛看瞄眼邪笑:“不但傷他,我還廢了他!”
  掌門瞪眼:“武當跟你有何仇恨?”
  “毀幫滅派之仇!”毛盾怒道:“三年前茅山派就是毀在他手中,我今天是來討回公道的。”
  “胡說!三清不會做這种事!”掌門身旁那留有兩撇八字胡的老頭千心道長怒斥:“快快受縛,否則要你的命!”
  他是武當長者,也是三清的師父,當然是護著愛徒的了。
  毛盾冷笑:“是与不是,自在人心,反正我今天來了,就要把這筆帳算清楚!”
  “小妖道你敢賣狂!”
  千心道長忍無可忍,吸來地上長劍,一招分光錯影猛地砍來,存心要把毛盾劈成兩半才肯罷休。
  毛盾冷笑一聲,長鞭一抖,“龍搗天地”擊了過去。
  強龍立現,登時翻江倒海,气吞山河,那千心道長的長劍,竟
  然被鞭影吞沒其中,他方覺得不妙,鏘然一聲巨響,手中劍脫手飛出。
  這還得了,堂堂武當長老抵不了人家一招就被逼得長劍脫手。不但千心惊駭,在場諸人更是臉色大變。
  眾人直盯著毛盾,心頭一片抽緊,想不出那是何招式,竟然如此霸道靈巧?
  千心哪能丟這個臉?
  他的長劍被抽,整個人已陷入瘋狂狀態之心。他也顧不了什么以大欺小了,雙掌齊揚,武當絕學太极神功猛吐。
  那來勢之快,快如閃電,縱使毛盾學過奇异身法,畢竟內力不足,在千心极勁劈掌之下,仍無法躲過。
  硬被打噴了數丈,躍撞在地面上,胸口一悶,鮮血狂吐,兩眼一黑,為之暈眩。
  千心一掌得逞,頓時挽回顏面,他狂怒大笑:“原是外強中干的小惡徒,拿命來!”
  他再欺身抬手,又是一掌擊來,毛盾躺在地上,實在難以躲避,只得硬撐,先挨過了再說。
  此時毛頭一急之下,桃木劍猛刺了過來,千心道長更是大笑,左手一揚,那勁道并不比右掌差。
  毛盾見狀嚇坏了,毛頭武功差透,怎能接下這掌?
  情急之中,他猛叫毛頭閃開,長鞭一揚一抽,硬將毛頭抽偏,那千心道長怎肯就此放過,雙掌猛勁吐得更快。
  砰砰兩聲,毛盾、毛頭全被打中,像皮球般滾滾跳跳,鮮血吐了滿地,一撞地便不動了。
  千心道長揚長大笑道:“雕虫小技也敢上山,簡直找死。”
  就在他狂笑之際,不動的毛盾忽然翻過來,長鞭一揚,不抽千心,不抽掌門,猛抽左側十丈遠倒地不醒的三清。
  長鞭方揚起,整個人便往三清那頭沖去。
  千心一見,揮出一掌想要阻止毛盾扣人。然而毛盾此乃拼命的一擊,眼見千心掌勁迫來,毛盾怒喝一聲:“別動!”
  長鞭一帶,三清整個人已飛了起來,直往千心沖去。這一著迫得千心不得不硬生生將掌勢收住。
  只這一瞬間,毛盾已將三清扣在手中,鞭尾一抖成尖針,抵住三清咽喉,怒道:“不要他的命就動手!”
  說話間,口中又溢出不少鮮血。
  眾人投鼠忌器,全部愣在當場不敢動。
  千心凶狠道:“你敢傷他,我會把你大卸八塊!”
  毛盾冷笑道:“全是一些假仁假義的家伙,我殺一個是一個。還不讓開。”
  他得著三清猛往千心沖去,迫得他又急又怒,閃向左側,毛盾因此得以靠向毛頭,腳尖一勾,毛頭幽幽醒過來。
  他還能坐起,該是毛盾的那鞭奏效,把他拖甩千心掌勁正鋒,使他只是側面挨掌,傷得還不算太重。
  此時武當掌門開口了:“放開三清,有話慢慢說!”
  他雖然語气中肯,毛盾卻信不了任何人。
  他冷冷道:“沒什么好說的。他們最好別跟來,惹火我,大家同歸于盡,讓開!”
  毛盾逼著他們后退,跌跌撞撞地往山路上撞去,為怕自己突然絆倒或突然抓人不著,他干脆以鞭將三清与自己綁在一起。
  如此一來,千心等已死了突襲之心。
  千心怒道:“你走得了一時,別想走得了方圓百里!”
  “那是我的事,讓開!”
  毛盾和毛頭沖破眾人,跌跌撞撞退往山下。他和毛頭雖然走得甚快,甚至還連滾帶爬,可惜武當眾人仍盯著百丈不放。
  再如此下去,毛盾將會因体力耗盡而被捕。他朝毛頭道:“你先走吧,找匹馬來……”
  毛頭無奈道:“撐得了嗎?”
  毛盾揪著臉:“還可以,可是久了就不行了。”
  “忍住,我很快就回來!”
  毛頭深吸了口气,勉強壓抑住心口的沉痛,极力奔下山去。
  武當上下雖見著,想派人追截,然而毛盾卻也拼了命抬起三清,往另一條岔路狂奔而去。
  他這一奔,武當弟子已無心再追毛頭,全都往毛盾這方包抄過去。
  毛盾提起最后一口气狂奔,待到山腳下不遠,已是力不從心,哇地又是一口濃血噴出來,傷勢又加重不少。
  他不得不坐下運勁療傷,沒多久,武當弟子又已赶來,把他團團圍住。毛盾只能再次騰出一只手控制三清,還极力鎮定的說:“不動,大家都沒事!”
  千心道長冷笑道:“你熬不過三刻鐘,放了他,貧道饒你不死。”
  “不死變殘廢,一樣很痛苦。”毛盾冷笑:“你們也是出家人,怎的個個心黑手辣,連茅山派只剩兩個小毛頭也赶盡殺絕?”
  “妖邪鬼道,該殺!”
  “我們是妖邪鬼道,你們又是什么?打著正義的招牌四處殺人。”
  千心怒道:“正邪不兩立,除惡務盡,任何人都可收拾惡人。”
  “我茅山派又有什么惡人?”毛盾道:“每天替人收尸超渡,又何罪之有,要弄得被滿門抄斬?”
  這番話倒讓武當之人啞口無言。
  千心惱羞成怒道:“茅山一向用邪術攝人魂,毫無人道,顛滅不足惜!”
  毛盾咬牙切齒:“我倒真想攝你的魂,把你邪惡靈魂抽走!”
  “來生吧!”千心獰笑道:“你沒机會了。”
  他說著慢慢逼向前,此時掌門千苦道長突然開口道:“師兄,此事我來處理。”
  千心怔愣:“你要放他走?”
  千苦道:“苦真如他所言,是三清不對。”
  千心不服:“妖道的話,你怎能相信?”
  “千苦淡然:“是与非,得問明三清再說。”
  “就算如此也不能平白放他走。”
  千苦歎息一聲:“師兄也該明白,三清那剛烈的個性,他的殺孽太重,是武當的遺憾啊!”
  “你也認為他做錯事?”千心道長憤憤不平:“你不幫他,幫外人?”
  “武當戒律,是非分明,濟弱扶傾,我們未必要做到濟弱扶傾,卻不能不是非分明。”千苦道:“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又能犯下什么滔天大罪?”
  毛盾聞言不禁熱淚滿眶:“不錯,我本想安安穩穩過一生,卻有人毀我家、搗我巢,逼得我無處安身。我要找誰去伸冤!”
  “小妖道你胡說!”千心怒斥,轉向千苦:“別听他的話,惡徒最會胡言亂語,信之不得!”
  千苦道:“不論如何,他巳挨你兩掌,是非恩怨也該扯平,一切等問明三清再說吧!”他擺出掌門威嚴,迫得千心欲言又止,雙目盡是怒火,卻發作不得。
  千苦轉向毛盾道:“放開他,你走吧!我以掌門身分保證你
  的安全。”
  毛盾盯著他,衡量了一陣,這掌門看來仙風道骨,臉相仁慈,比起千心那凶模樣好上千百倍。
  于是他點點頭道:“好吧,我本不想跟你們為敵,只是實在迫不得已。你退開百丈,我好松綁。”
  千苦點頭,一舉手,几名長老齊往后退去。
  千心更不甘心:“師弟,你沒看出,這小子年紀輕輕已學得一身怪功夫,若將來他練得邪功,將對武當不利。”
  “天理自在人心,我們不能因某人天生异稟就殺某人。”
  千心因仍想駁斥,千苦乃伸手阻止,千心只好忍下怒火,乖乖地退到后面。
  毛盾見他們當真退三百丈,方解出纏住三清身上的鞭繩,但見對方并沒反扑意思,連忙丟下三清,急往山下逃去。
  眨眼間把人甩得老遠,他仍不放心,認為得逃開武當的勢力范圍再說。
  及至出了山區,左側傳來陣陣有奔騰聲,毛盾知道是毛頭來了,很快追了上去。發現是一大群,毛頭狼狽的伏在馬上,催馬上山。
  毛盾沖上前去,憑著最后一口真气掠向毛頭那匹馬背,說道:“走吧!”
  毛頭急道:“你甩掉他們了?”
  “他們放了我。”
  “這么好……”
  “還不一定……”
  毛盾仍有所顧忌,策馬狂奔,這一奔馳,不懂騎術的毛頭即被顛得東倒西歪,赶忙伏在馬背上不敢亂動。
  還好在金武堂,毛盾和那莫名相遇的女子學了一手騎術得以安穩操騎,二人方免于摔落地面。
  奔行平穩后,毛頭才敢再探頭。
  他看見身旁仍有几匹快馬隨行,便笑道:“我怕單獨一匹馬沖不散他們,故而找到村間那養馬場就轟來一大堆。”
  “我怕你真的被沖散,所以跳上你這匹……”
  說話間,毛盾顯得很吃力。
  毛頭急道:“你的傷?”
  毛盾都快沒力了:“得找地方治,不輕……”
  毛頭惊急:“他們不是放了你,快停下來療傷呀!”
  “未必……”毛盾苦笑道:“我好像廢了三清,那千心老道一定會發瘋……”
  話猶未完,身后遠處已傳來喝聲:“在那里!”
  兩人聞言,不必回頭亦知有人追來了,哪里還顧得了傷勢,毛盾跳往左側馬背,叫毛頭趴好,馬鞭猛抽,雙馬如箭沖逃。
  毛盾還停以長鞭扯住毛頭的馬,免得沖散開來。如此雙人雙騎,馬匹的負擔減輕了,速度自然加快不少。
  可惜已沖出山區,欲找藏身處甚是不易,毛盾只好拼命地往官道沖去,一些過往旅客全被嚇得往兩旁逃竄。
  毛盾仍是不敢稍慢,馬鞭直揮,馬匹沒命狂沖,眨眼已到達一小鎮,毛盾仍不停,更把馬匹催急,飛箭般躥入街道。
  此時忽見前頭輛馬車迎面駛來,雙方眼看就要相撞,那拖車馬匹似較膽小,已人立而起,馬車車夫更是惊慌万分。
  毛盾勉力一閃,使馬匹得以從旁閃過,他猝而提身往車蓬撞去,長鞭更卷,也把毛頭卷了進來。
  兩人落入盡是棉被、木箱的亂堆中,抬頭望去,兩匹馬仍往前狂奔。毛頭赶忙拖來棉被蓋住自己和毛頭,反方向又往來處街頭行去。
  這不是自投羅网?
  毛盾卻不得不冒此危險,畢竟傷勢在身,策馬狂奔走不了多遠,倒不如來個逆向而行,讓對方無法捉摸。
  兩人緊閉嘴巴,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听得一陣陣衣袂破空之聲往小鎮上掠去。
  “抓住那小妖道。他敢反抗,就殺了他!”是千心憤怒的聲音:“他敢殺了三清,已是武當仇敵,任何人不得放走他!”
  聲音近得錯身而過,毛盾几乎停止了呼吸。他整個人已愣住了,實在搞不懂三清為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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