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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塞外。
  長城外。
  大漠之地。
  黃河寬廣的河床上。
  寒冬腊月,黃河早已冰封。
  遠飄著雪,不大不小的毛毛雪。
  遠山近樹,如粉雕玉琢,一片銀白。
  年來就是荒僻不毛之地,人煙稀少,兼之天寒地凍,盡管是大白天,极目望去,依然很難得見到一個人,倒是出外覓食的野狼,成群結隊,不時在雪地里奔馳呼曝。
  意外地,在一座連綿數十里的野火山下,河道彎曲處,形成一個天然的避風港,正有三個孩子在那里幅戲。
  這三個孩子,二男一女,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娃儿,身著皮裘,頭戴英雄帽,足履高統靴,女孩的脖子上還圍著一整只黑狐狸圍脖地,顯然大有來頭。
  三人差不多都是十四五歲的孩子。但個頭卻不小,比一般同年齡的人起碼大一號,古銅色的皮膚油光發亮,顯得格外健壯威猛。
  其中一個眉清目秀,身手矯健,兩只眼珠子圓大而又活脫,一看就曉得必然是一個鬼精靈的小男孩叫小龍,今年十五歲,是三人中的頭頭,机伶、調皮、而又滑溜,所以大家都叫他小魚儿或阿龍。
  另一個男孩叫小虎,与小龍同年,生來胖嘟嘟的,外表陣,乍看有一丁點儿呆,大家都叫他阿呆或阿虎,具買阿呆一點也不呆,吹牛說大話是他的看家本領。
  女孩天生是一個美人胚子,雙眼皮,丹鳳眼,鼻如懸膽,口賽櫻桃,一笑兩個酒窩,芳齡十四,叫小鳳,人家都稱她鳳儿或阿風,活潑、可愛、而又刁蠻!
  他們玩的游戲也很特別,既非堆雪人,亦非溜冰的孩童式,而是獵捕會吃人的大野狼。
  還有賭注,誰先活捉一只大野狼,誰就是贏家。
  賭注不大,僅僅是刮一下鼻子,或擰一下耳朵。
  卻事關個人的榮譽,是以,三個人皆全力以赴。
  “追呀追!”
  “殺呀殺!”
  “捉呀捉!”
  一望無際的黃河雪地上,吼聲震大,三個人各自盯死一狼,發足狂追。
  狼性凶殘,速度又快,可是,面對這三個小頑童,卻變了小綿羊,只有拚命逃走的份儿。
  小魚儿好快的動作,似一縷煙,像一陣風,“大鵬三展”接變“乳燕穿波”,人在空際,乍然屈指如鉤,“淋”的聲,一股剛猛的指風過處,一頭灰狼的麻穴已被隔空打穴絕妙手法制住,雙蹄翻飛作人立狀.僵立在原地不動了。
  阿呆本已抓住了半截狼尾,卒被野狼奮力斷尾而脫,賭气用力將半截血淋淋的狼尾住冰河上一擲,跑過來气虎虎的道:“我抗議,你使詐!騙人!”
  小魚儿雙眉一挑,嘴上一點也不饒人:“阿呆,我警告你,作人身攻擊,我哪里使詐?又哪里騙人啦?”
  阿呆理直气壯的道:“我們分明講好,要活捉一雙大野狼,你這樣做不是使詐騙人是什么?”
  小龍眼一瞪,道:“你瞎眼啦,灰狼是活的,并未違反規定。”
  阿虎据理力爭道:“開始的時候,并沒有說可以使用隔空打穴的手法。”
  小魚儿毫不退讓:“呆子,也沒有人說不可以使用這一种手法呀。”
  阿呆一時气結,無詞以對.鳳儿眼見輸贏已定,也放棄追逐,過來幫小虎的膠:“小龍哥,你就喜歡強詞奪理,起碼應該講清楚,才不失公平。”
  小魚儿的理由卻特別多,振振有詞的道:“呆啊,呆啊,你們都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忘記老頭于是怎么教訓咱們的:兵不厭詐,凡事只問目的,不擇手段,已經輸啦,認命吧,以后要注意多動動腦筋。”
  言罷,老實不客气地,在阿采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鳳儿無可奈何,只好閉起雙目,靜候小魚儿來收胜利的果實。
  教料,小魚儿卻沒有刮她的鼻子,也不曾擰她的耳朵,竟在她的櫻桃小口上,輕輕的親了一下。
  阿呆馬上提出异議:“死小龍,臭小龍,你厚此薄彼,太不公道啦。”
  小魚儿不以為然,扮了一個鬼臉,道:“阿呆,你懂不懂,這叫做傳香惜玉。”
  阿呆冷哼一聲,道:“哼,算啦,你是真懂得怜香惜玉,就不會在賭輸錢的時候強迫鳳地脫衣服。”
  小魚儿正經八百地道:“那是以前小時候的事,不必再提,以前的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的种种譬如今日生,從今以后,我一定要好好的愛護阿鳳,將來還要娶她做老婆呢。”
  鳳儿早已羞得滿面通紅,低垂著頭,一言不發。心里卻是甜甜的,有如鹿撞,好半晌才嬌滴滴的道:“少貧嘴,咱們該練功夫啦。”
  三人立即向后退去,在灰狼面前五丈許處停下來。
  各自探手鹿皮鏢囊中,取出來一支頭尖尾粗,長約二寸余的“鳳尾利”來。
  阿呆道:“左眼角!”
  小龍道:“右眼角!”
  鳳地道:“鼻子尖!”
  三支“鳳尾刺”應聲脫手而出,好快,好准,但聞三聲時!琳!啡!破空之聲傳處,絲毫不差,灰狼的左右眼角,鼻子尖上,果然各中了一支。
  不深,僅半寸不到,要不了狼的命,也瞎不了它的眼,手法精純,神乎其技,顯然皆已具備第一流的絕妙身手。
  實際上這只是牛刀小試,好戲還在后頭哩,當小魚儿拍開灰狼的麻穴,四蹄翻飛而去時,另一場壓軸大戲,遂告及時登場。
  阿呆快如离弦怒矢,貼地平飛而出,人在空中,從腰里掣出一把軟刀來,刀光一閃,去勢如風,狼耳上噴出一絲血線,半只耳朵已飄落在地。
  鳳儿也不含糊,她所用的兵器是一條金絲軟鞭,嬌軀与灰狼同向平飛,金絲鞭打狼頭上呼嘯而過,另一只狼耳立被鞭絲分割成無數條。
  小魚儿更厲害,藝高人膽大,手里拿著一柄精鋼為骨,天蚕絲織為面的折扇,猛地接連翻了好几個筋斗,已超越灰狼,然后往地上一躺,野狼受創,獸性大發,當即張牙舞爪地扑攻上去。
  這一來,正巧上了小魚儿的惡當,折扇出招如電,剎那間便是五個來回,削下來半張嘴,四只狼蹄,痛得大灰狼慘降不迭,一蹄一個血印的狼狽而逃。
  阿呆樂不可支的猛拍巴掌道:“赫!好棒啊,這是被咱們修理的第几只大野狼?”
  小魚儿想一想,道:“大概有四十几只了吧?”
  鳳儿心細如絲,凡事皆有記錄可查,取出一個小本子來,正式宣布道:“正确的答案是五十只整。”
  突聞有一個銀鈴似的聲音接口說道:“折騰几只畜牲算什么好漢,將來能夠將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扳倒才是真英雄!”
  隨著這一陣話語,從野人山上,箭也似地射下來一位年約二十四五,全身散發著青春魅力的姑娘。
  姑娘的身旁,還緊跟著一位二十五六歲年紀,生得甚是挺拔勇壯的青年。
  青年名叫丁宁,姑娘是賽珍珠,他們這五個人都是同門學藝的師兄弟妹,但卻不以師兄弟妹相稱。
  而且,由于年齡上的差距,丁宁、賽珍珠形影不离,風儿、阿呆、小魚儿則自成一個團体。
  小魚儿聞言大吹法螺道:“珍珠姐也太小看人啦,扳倒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有什么了不起,摘下他們的項上人頭還差不多。”
  阿呆是個標准的應聲虫,立即隨聲附和道:“對,搬下他們吃飯的家伙來,血洗江湖,才算過癮,爽!”
  鳳儿也是個吹牛的專家,嗓門更高,口气更大:“對,血洗江湖,獨霸武林,才不枉咱們學得一身好功夫!”
  万宁听在耳中,頗為不悅,寒著瞼說:“別吹牛,想要稱霸武伽血洗江湖,得下一番苦功才行,光憑嘴皮子是成不取气候的。”
  小魚儿一臉的不高興:“冤枉!冤枉!我們可不是跑出來玩,正在練功哩!”
  阿呆猛敲邊鼓:“是嘛,一只大野狼被我們修理得慘兮兮,它的地位不低,是這一帶狼群的掌門人!”
  鳳儿也吹噓道:“這是第五十位掌門人,等于已經征服了狼的世界。”
  賽珍珠望著放在河床上的六只空水桶,冷冷的道:“好啦,休再說大話,該挑水回去吃飯啦。”
  一提到挑水,小魚儿就皺起了眉頭,靈机一動,計上心來:“丁哥,珍珠姐,咱們玩個游戲如何?”
  丁宁一怔,道:“玩什么游戲?可是又想推牌九、擲骰子詐賭?”
  “牌九、骰子早就玩膩啦,這次換個新鮮的。”
  “說說看。”
  “猜謎好啦。”
  “可有賭注?”
  “當然!”
  “賭什么?”
  “輸的人挑水上山。”
  丁宁未及答話,賽珍珠搶先說道:“小魚儿,挑水本來就是你們三個娃儿的份內之事,少耍花招,不干!”
  小魚儿理由十足的道:“珍珠姐,你忘記老頭子的話啦,上焉者斗智,下焉者斗力,這也是一种最高級的訓練。”
  ,三小的默契一向很好,鳳儿補充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如果自認為是智商零蛋的白痴就算啦,絕不勉強。”
  請將不如激將,這一著果然奏效,丁宁朗聲說道:“好,賭就賭,誰怕難呀。小魚儿,你輸掉以后怎么樣?”
  小魚儿胸有成竹地道:“幫丁哥劈一個月的柴。”
  賽珍珠對小鳳儿道:“你輸掉又如何罰?”
  鳳儿一本正經地道:“幫珍珠姐燒一個月的飯。”
  丁宁劍眉一揚道:“小魚儿,你出題吧。”
  小龍不假思索,煞有介事地道:“題引躺單,用七個四,湊成一百整數,只許加減,不得乘除。限時三分鐘,逾時便以落敗論。”
  這個題目并不很難,但在三分鐘之內,將七個四湊成一百整數,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丁宁搔耳抓腮,猛用大腦,一時間竟未能理出半點頭緒來。
  賽珍珠也在幫他的忙,兩個人蹲在雪地上,寫下十四個四,卻始終湊不出一個一百的整數來。
  “一、一、二、——五一、五二、五三——”
  三小計時的聲音,又像催命曲似的在一旁猛催,當他們數到一百八十,時間已到,丁宁仍未提出答案時,小魚儿立即宣布獲胜,他那一擔水,無疑的應由丁宁來挑。
  丁宁無可奈何地苦笑道:“小魚儿,水我替你挑,但你必須說出答案來。”
  小魚儿洋洋得意地道:“簡單,四十四加四十四,再加四加四加四,一共七個四,總數正好一百。”
  八十八加十二正好一百,丁宁默然認輸,無言以對,阿呆卻自言自語道:“對,答案就是這個樣子,我也想到啦。”
  小魚儿瞼色一沉,罵道:“哼,馬后炮!”
  鳳儿玉面一寒,啐道:“哼,后知后覺!”
  賽珍珠笑道;“鳳丫頭,該你出題了。”
  阿風的題目早就想好了,道:“不是關云長,不是楚霸王;一個走麥城,一個刎烏江。打兩個字,也可以說是一樣寶貝,同樣限時三分鐘。”
  這一道謎題頗繞趣味,連項羽跟關公都搬出來了,賽珍珠搜腦煎腸,想到時間已到,仍未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豎白旗認用,道:“鳳儿,到底是哪兩個字,你倒是說出來讓大家听听?”
  風儿擺出一副老師的架式來,以考試的口吻說道:“珍珠姐,我問你,楚霸王的本名叫什么?”
  “叫項羽。”
  “關云長呢?”
  “叫關羽。”
  “不是關云長,不是楚霸王,合起來是否可以‘非羽’二字概括?”
  “可以。”
  “關羽走麥城,結果如何?”
  “曉了。”
  “項羽刎烏江又怎樣?”
  “死了!”
  “翹就是死,死就是翹,也就是‘卒’的意思,可以‘羽卒’兩字來概括。”
  賽珍珠惊“哦”一聲,道:“我懂了,非羽者‘翡’也,羽卒者‘翠’也,原來是‘翡翠’二字。”
  鳳儿笑盈盈地道:“可惜也是馬后炮,我那一擔水珍珠但是挑定啦。”
  阿呆一呆,道:“我那一擔水又該誰挑呢?”
  小魚儿道:“當然是你自己挑。”
  “我不干,這樣太不公道啦。”
  “什么地方不公道。”
  “你們的水自己不挑,我為什么要當傻瓜。”
  “我們賭贏了,自然有丁哥珍珠姐代挑,誰叫你不出一個題目來賭。”
  “現在再賭還來得及。”
  “你想和誰賭?”
  “和你。”
  “賭啥?”
  “輸的人挑我這一擔水。”
  “誰出題目?”
  “我阿呆不想占你的便宜,也不想吃虧,咱們都別出,由小鳳來出,咱們兩個人一齊來猜,猜對的人就是評家。”
  風儿亦未推辭,一眉間已想到一個小謎題,道:“有一百二十一只大雁,在河灘上吃東西,被獵人打死一雙,請問還有几只?”
  阿呆反應不慢搶先說道;“還有一百二十只。”
  小魚儿冷然一晒,道;“笨啊,被錯人打死一只,其余的部嚇跑了,半只不剩。”
  阿呆想一想,甚覺有理,輸得心說誠服,當下二話不說,用劍在冰河上鑿開一個洞,打起兩桶水來,就往野人山上挑。
  丁宁、賽珍珠隨在后,三人六桶水,魚貫而上,阿龍和民地落得輕松,一蹦一跳地,口里還不斷地哼著山歌,好像是有錢人家監工的公子平金般。
  野人山上有建筑,談不上宏偉壯麗,亦未見凌云高樓,只是一座由山神廟改建,呈T字形的普通房舍而已。
  山上的人口不多,除鳳儿、阿呆、小魚儿、丁宁、賽珍珠外,僅僅還有一個收養他們,教他們武功的古怪老頭而已。
  “叮叮咬步——叮叮啥啥!”
  這是野人山上開飯的訊號。
  想吃一頓飯可不簡單,必須連過五關才吃得到。
  第一關是木人陣,就在T字形的房舍的入口處,共有十二具木頭人龍蟋虎踞,一旦踏入,當即群起而攻,或正面扑殺,或側面截擊,甚至還有從身后偷襲的。
  第二關是暗器陣,可謂集天下暗器大成,悉由机關自動操縱,只要有人闖入,飛嫖、短箭、竹葉刀等,便會從四面八方,像雨點子一般洒下來,令人躲不胜躲,防不胜防。
  第三關最复雜,一個六七丈長的深坑,起先有一獨木橋,后來換成三條繩子,現在則僅僅只有一條鋼絲,而且要求嚴格,只許中途在鋼絲上借一次力,就安全通過,才算合格。
  深坑內注滿了藥汁,濃濃的藥霧彌漫全室,有強筋壯骨,增進功力,扶除百毒的奇效,這也就是小魚儿他們為何皮膚皆呈古銅色,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功力的原因所在。
  這當然是一個危險的所在,一旦失足落下,就有被藥液毒斃的危險。
  就算沒有毒斃,亦難逃重創之厄,因為坑底尚布滿了無數的尖刀。
  第四關則是与丁宁、賽珍珠對打,至少要交手十個回合,以增加實戰經驗。
  這些都是每餐飯前必修的課程,經年累月,皆習以為常,三人很快便順利的通過了前面四道關卡,地勢也豁然開朗,到達山神廟的大殿之前。
  只見大殿之上,早已擺好了一桌丰盛的餐肴,一個年約五十開外,單眼獨臂,戴著一副黑色眼罩,臉黑如炭,額頭上有道刀痕,生得甚是魁梧高大,遠遠望去,嚴然一座鐵塔似的老頭,正傲然卓立在餐桌旁。
  這個看來十分凶惡的老頭,就是傳他們功夫的人。
  奇怪的是,他們并無師徒之名,丁宁、賽珍珠稱他作主人,鳳儿、阿呆、小魚儿則直呼他老頭。
  獨臂人也不以什,亦未將自己的真名實姓,身份來歷示人。
  一個神秘的老頭,帶著五個大小孩子,在這個人煙罕至的野人山上,已經住了十年以上了。
  “接住!”
  一聲沉喝,出自獨眼老頭之口,打破了沉寂,只見老頭單手一撈一送,餐桌上的碗盤便如雪片般飛出。
  好棒的小魚儿,右手接住一碗熱湯,點滴不溢,左手接住一只燒雞,順便咬了一口,頭上還頂住一盤大饅頭。
  鳳儿、阿呆也不含糊,各自接住了兩盤菜,倏地反手還擊,所有的菜肴立又飛回到餐桌上。
  油不滴!
  菜不亂!
  一切還是原來的老樣子。
  單憑這一手功夫就足以令人歎為觀止。
  這是第五關,所有的餐前課到此全部結束。
  “開動!”
  獨眼念頭一聲令下,六個人圍桌而坐,狼吞虎咽似地吃起來。
  席間,小魚儿忽然發起牢騷來:“老頭,這個鬼地方神仙不來,惡鬼不到,三年也難得看見一張生面孔,我們究竟要窩到什么時候才能下山去看一看花花世界?”
  獨臂人喝干了一壺酒,摸一下臉上的絡肋髯子,粗礦的聲音道;“快了,等你們的文才武功皆到達第一流的水准時,就可以下山去闖蕩江湖。”
  鳳儿道:“什么樣子的水准才算是第一流的?”
  獨省老人道:“足可以胜過大多數的武林高手。”
  阿呆道:“我們窩在野人山里,怎知武林高手有多高多厲害?”
  獨臂老人道:“可以拿老夫的功力作標准。”
  小魚儿忽有所悟道:“哦,老頭,原來你也是一位武林高人?”
  獨臂老人哈哈一笑,道:“能胜得了老夫,放眼黑白二道,大概就找不出几個對手來了啊。”
  小魚儿呼地站了起來,口气好大:“老頭,阿龍現在就向你挑戰!”
  老人面無表情地道:“勇气可嘉,但在武試之前,必須先通過文試才行。”
  “如何文試?”
  “你們三個人,姑且各作一首打油詩吧。”
  “可有題材、限制?”
  “可以野人山上的一切作為題材,作一首七言詩,但分必要將從一至十的十個數目字全部嵌進去。”
  作詩不比猜謎,毫無花巧可言,尤其還有題材限制,憑的全是真本事,硬功夫。
  然而,小魚儿仍天縱奇才,穎慧過人,野人山上十年苦讀,的确喝了不少墨水,不消一盞熱茶的工夫,便寫好了一首七律打油詩,詩曰:
  一個老頭一只眼
  二個男女不成樣
  三條小龍豪气壯
  四方英雄膿包根
  五內如焚我心憂
  六六大順笑顏開
  七竅生煙气死人
  苦了八九十來年
  言志、訴苦、糟塌入,兼而有之,丁宁、賽珍珠大為不快,獨臂老人卻笑口磊大,宣布通過。
  鳳儿蘭心慧質,也是一位才思過人的才女,已書就一首七組詩如下:
  一二三四五六七
  野人山上居野人
  八九十年苦修練
  只盼早日江湖行
  阿呆一點也不呆,也寫好了一首七絕詩:
  一二三只南歸雁
  四五六頭北地狼
  七八九十都是雞
  捉上山來打牙祭一很難得,將十個數目字全部嵌進去,而且,文詞順暢,言之有物,獨臂老人撫須大笑,統統過關。
  小魚儿立又站了起來,肅容滿面的道:“老頭,現在咱們該可以比划比划了吧?”
  獨臂老人好干脆,道了一聲:“好,小子接招!”呼!地一聲,揚掌劈面攻過來。
  “好,老頭春寶!
  小魚儿初生之犢不畏虎,懼意全無,操起一只大海碗來猛往老人頭上扣,同時腳踩七星步,斜飄出一身之地。
  突聞“啪”!的一聲,海碗被強勁的掌風震碎,小龍則已游至老人側分,橫切直劈,拳打腳踢,上中下三路齊進,饒他獨臂人身怀絕技,也不得不飄身退避。
  阿龍得理不饒人,步步緊迫,立与老人大打出手。
  由于小魚儿的功夫,全系得自老人真傳,彼此的招式變化皆了如指掌,是以打起來精彩万分,往往把本出已預知攻擊的部位,式求變已預知變化的路數,可以先發制人,可以防患未然,堪稱是一場高水准的搏斗,看得丁宁、賽珍珠、鳳儿、阿呆等人皆如醉如痴,渾然忘我。
  龍騰虎躍,兔起骼落,俱皆施出渾身解數,全力以赴,老少二人滿場飛,獨臂人寸土不讓,小魚儿分地必爭,打得慘烈,打得惊險,大殿之上的桌椅板凳,杯盤碗筷早已面目全非。
  猛可間,小魚儿一個大滑步,誘老人一掌劈空,趁隙取扇在手,以最危險的角度,攻向獨臂老人最危險的部位——咽喉。”
  “小子,你好陰險!”
  “老頭,這是你教的!”
  老人睹狀大駭,暴退三尺,因為他心里有數,摺扇鋼骨內另有文章,藏有歹毒暗器,一旦不慎打中,不死也會重傷。
  誰料,事与愿違,又是一記虛招,正當獨臂人全神戒備摺扇暗器時,小魚儿卻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冷不防打出一枚鐵葡萄。
  這鐵葡萄可厲害得不得了,外包蜡衣,內藏鐵砂,使用者的功力如達到一流的水准,以內家真力發出之后,可隨心在想要它爆炸的時候突然爆炸。
  “小魚儿住手!”
  “不得對主人無禮!”
  丁宁、賽珍珠想阻止已經來不及,說時遲,那時快,“叭”的一聲巨響,鐵葡萄已在獨臂人面前炸開。
  獨臂人的一張老臉,坑坑洞洞的,立即變成了馬蜂窩,令人不忍卒睹。
  小鳳、阿呆卻爆出一片歡呼聲。
  阿呆道:“万歲,万歲,小魚儿贏啦,贏啦!”
  鳳儿道:“好棒啊,小魚吃大魚,我們可以下山啦!”
  獨臂人的眸中射出一道令人莫測高深的光焰,陰沉沉的道:“小子,你好毒辣的手段,陰險、狡詐、加上無情無義!”
  小魚儿頭一昂,傲然言道;“老頭,這也是你教的,叫做青出于藍而胜于藍,你應該高興才對。”
  賽珍珠無限關怀地道:“主人,你不得事吧?”
  獨臂人哈哈大笑道:“不礙事,憑這個小渾蛋還奈何不了我老人家。”
  言罷,在臉上一摸,取下一張人皮面具來,黑臉變作紫臉,又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事簡直不可思議,十余年的朝夕相處,誰也想不到這一張熟悉的臉孔,原來只是一張假面具,丁宁、小魚儿等五人不由皆看得呆住了。
  半晌,小魚儿始疑云滿面的道:“老頭,你究竟是誰?”
  獨臂人沉吟一下,道:“當時机成熟的時候,自會告訴你們。”
  “什么時候才算時机成熟?”
  “還早,還早。”
  “你眼前的這一張臉大概也不是真的吧?”
  “也許。”
  “別人問起你老頭時,我們該如何作答?”
  “你們就叫老夫千面人吧。”
  “依小魚儿看,應該再加一個字。”
  “哪一個?”
  “魔,千面人魔才符合你的言行舉止。”
  “可以,加個魔也無所謂,老夫一向不計毀譽。”
  “好一個不計毀譽。小魚儿最欣賞你這种不愛沽名釣譽的性格,老頭,已是手下敗將,我們可以說再見了吧?”
  “不行,你們三個小蘿卜頭必須一致行動,在他們兩個尚未贏得老夫前,你小子還不能走。”
  阿呆聞言大踏步地走過來,挺著胸膛大聲嚷嚷道;“糟老頭,我阿呆正式向你宣戰,非把你打得雞飛狗跳,屁滾尿流不可”
  話是說得夠狂,牛皮也吹得夠大,偏偏自己的功力火候不夠,百招之內便敗下陣來。
  接著,鳳儿也挺身而出,奮力一戰。
  結果,技遜半籌,在百招之外落敗。
  苦修苦練,猛學猛習,甚至不顧危險,浸泡在藥對中,以期增加功力,直至三月之后,春暖花開的時候,終于皇天不負苦心人,分別將千面入魔擊敗,取得下山的資格。
  這是一件大事,惜別的場面也十分感人,賽珍珠特別准備了一桌丰盛的酒席,為鳳儿、阿呆、小魚儿餞行。
  酒過三巡后,千面人魔以略帶憂傷的語气說道:“風儿,阿呆,小魚儿,可知我為什么一定要在你們胜過老夫后才准你們下山?”
  阿呆道:“可能是別人欠了你一大筆銀子,要我們去討債吧?”
  鳳儿道:“也許是有殺父奪妻的厲害仇家,要我們代為操刀吧?”
  小魚儿道:“糟老頭,我看你這個人很不簡單,必然野心勃勃,是不是想建立一個武林王國,要我們去打先鋒,血洗江湖?”
  千面入魔冷厲的眸光,從三人臉上緩緩掃過,大搖其頭道:“非也,非也,老夫是要你們去取三件稀世罕見的寶貝。”
  小魚儿听得一楞,道:“是什么寶貝?”
  “烏劍、玉間、太极根!”
  “你老人家在綜論天下兵器時,好像曾提到過烏到,乃春秋戰國時候鑄劍名家歐陽冶所鑄造的一把名創,其鋒銳利無比,倒挂如把,可是,歐陽冶早已骨化飛灰,到哪里去找?”
  “此劍現在血手屠夫王化的手中。”
  “鳳儿拿出她的小本子來,翻開一頁,如數家珍地道:
  “王化,行年四八,秉性凶殘,殺人如麻,乃屠夫出身,是黑道上的一條鐵錚錚的漢子,踞天狼山,設天狼寨,人人聞名喪膽。”
  千面人頷首道:“沒錯,就是這個家伙。”
  阿呆縮一下脖子道:“這個家伙不好惹,一個不小心就會挨刀子。”
  千面人魔鄭重其事地道:“當然是不好惹,所以老夫才堅決胜過我時才准你們下山辦事。”
  小魚儿道:“天狼寨人多勢眾,我們三人聯手或可勉強應付。”
  鳳儿道:“玉鐲又是什么樣子的東西?”
  于面入魔道:“玉鐲更珍貴,是當今太后的飾物,可醫百病。可驅百毒。”
  阿呆作了一個扒手手勢道:“老頭儿可是要咱們潛入皇宮里去偷?”
  于面入魔道:“玉鐲目前在浪里白條游全河的手里,用不到跟朝廷作對。”
  小魚儿道:“太极棍乃是太极老祖的成名之物,太极老祖你老頭曾說過,一向神龍現首不現尾,是一個神仙般的人物,咱去尋?”
  千面人魔道:“太极老祖早在十几年前便著了七殺凶神張忠的道儿,太极棍亦隨之易人,可直接去找姓張的。”
  鳳儿心有所惑,嬌聲說道:“烏劍、玉錫、太极棍,想必跟你的關系一定非常密切?”
  “不僅關系密切,而且無比重大!”
  “既然如此,何不親自去辦?”
  “老夫有所不便。”
  “丁哥、珍珠姐可以代勞?”
  “他們兩個恐力有本逮。”
  “難道我們三個就可以胜任愉快?”
  “你們三個都是天生奇才,是一塊天生的練武好材料,千中選一,万中選一,將來一定可以成就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小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指著自己的鼻子道:“老頭我是誰?”
  千面人魔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錯愕一下,道:“奇怪老夫不是已經告訴過你多少次,你是我從孤儿院里收養的一個孤儿。”
  “我想知道誰是我生身的父母產。”
  “傻蛋,曉得你的爹娘是誰就不是孤儿了。”
  “起碼我有權得知,是從何人手里收養的?”
  “是一家孤儿院!”
  “在哪里?”
  “河南吧。”
  “河南的什么地方?”
  “相隔了十余年,已不复記憶。”
  小魚儿惡狠狠的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阿呆和鳳儿互換一道眼神,方待出言,于面人魔搶先說道;“你們兩個的情形,和小魚儿一樣,都是老夫在同一家孤儿院收養的沒多沒娘的孤儿,所以,你們三個只有名,沒有姓。”
  小魚儿眼一瞪,道:“糟老頭,希望你說的都是實話,倘有半句謊言,小心我剝你的皮!”
  阿呆過:“我們會設法去調查的,如与事實不合,小心我剝你的筋!”
  風儿亦道:“紙是包不住火的,若是撒謊騙人,小心你吃飯的腦袋!”
  這實在不像是徒弟對師父說的話,尤其在臨別的前夕,千面人魔卻毫不介意,反而哈哈大笑道:
  “好,好极了!邪惡!凶狠!毒辣!無情無義!這就是老夫心目中想要塑造的英雄典型!”
  第二天就是阿龍、小虎、鳳儿下山的日子,三個人皆興自得不得了,一大早便收拾好必備的衣物,各自拎著一個包袱,走出房門來。
  丁宁、賽珍珠早已候在院子里,于面人魔將一枚亮光閃閃,光采奪目,通体洁白晶瑩,大如拇指的特大號戒指交給小魚儿。
  小魚儿莫名所以的道:“這是什么?”
  于面人魔道:“鑽戒,价值連城的寶貝。”
  阿呆興高采烈的喊叫道:“干嘛?可是要當作盤纏,讓我們典當花用?”
  千面人魔道:“這是舉世最大最珍貴的一顆鑽戒,名叫‘天王之星’,原為大理國王王冠上的東西,乃是無价之寶,怎可隨便變賣花用。”
  鳳儿道:“那你就該自己留著,何必交給咱們。”
  獨臂老人道:“這當然是有原因的,一則此物無堅不摧,或可助爾等一臂之力,再則假如遇上困厄凶險,只要亮出這一枚戒指,必會有人出面效命拼死,但應牢記,如非必要,切勿展露。”
  小魚儿仔細地端詳一下,將戒指揣入怀中,道:“我明白啦,這一枚大鑽戒,十之八九你老頭也是搶來的,怕大郵的人來找麻煩?”
  千面入魔不置可否地道:“怀壁招災,自古皆然,寶物一旦敗露,必然群起而攻。”
  阿呆傻呼呼地道:“鑽戒雖然值錢,又不能典當花用,我們去喝西北風?我要求發車馬費。”
  鳳儿道:“我要求發出差費。”
  小魚儿道:“還應該再加膳宿費。”
  賽珍珠卻僅僅交給小魚儿一錠約莫十兩重的銀子,道:“這是主人賞給你們的盤纏。”
  小魚儿在手上掂一掂,一臉不高興地道:“這么少?在打發要飯的?是車馬費?出差費?還是膳宿費?”
  丁宁冷然一笑,道:“不少,省著點用,足可以走出大漠到達大同府。”
  阿呆道:“到達大同府,可是另有人送大把大把的銀子來?”
  賽珍珠道:“大概沒有。”
  風儿一揚柳眉儿,道:“那我們豈不是要餓死在那里?”
  丁宁答得妙:“主人傳給你們一身好功夫,就是最好的資本,不會自己想辦法。”
  阿呆頭一抬,道:“要我們去搶?”
  鳳儿腳一跺,道:“要我們去偷?”
  小龍臉一沉,道;“還是要我們去殺人放火,打家劫舍?”
  于面入魔陰惻惻地冷笑一聲,道:“都可以,只要你們能順利取得烏劍、玉鐲、太极棍,不擇任何手段。”
  小魚儿劍眉雙挑的道:“糟老頭,有你這一句話就夠了,將來翻江倒海,把武林鬧翻了天,可別怪我們坏了你的名頭,但不知血手屠夫王化、七殺凶神張忠、以及浪里白條游全河這三個老魔頭該如何處置?”
  千面入魔道:“爭奪烏劍、玉鐲、太极根乃第一要務,只要构成妨礙,一概槍殺毋論。”
  阿呆道:“取得寶物后,是否就算完成任務,便當返回野火山?”
  千面人魔道:“不錯,寶物一到手,便當立即返回野人山,老夫愿在此敬候佳音。”
  風儿、阿呆、小魚儿聞言一齊棋一拱手,同聲說道:“如此,我們就告辭了,咱們后會有期。”
  三人當即雄赳赳,气昂昂地,排成一字儿下山而去。
  一邊走,一邊還引吭高歌。
  歌詞還是他們三個人的集体創作:
  小儿郎,
  小儿郎
  小小儿郎不簡單
  不論黑白兩道
  無分大盜大使
  拳打腳踢
  口珠筆伐
  威震四方一
  無敵天下
  小魚儿
  小魚儿
  小小魚儿不簡單
  不論海鯨海鯊
  無分大魚大蝦
  生吞活咽
  連皮帶骨
  翻江倒海
  豪情万支
  歌聲激昂,群山回鳴,顯得野心勃勃,豪气干云,或許這正是他們三個人的心靈寫照,未來的行事縮影。
  慷慨的歌聲一直未停,直唱到旭日東升,三條人影消失在金光燦爛中。
  丁宁的估算不差,省吃儉用,十兩銀子果然支持到遠离大漠,通過長城,進入得胜關,到達大同府。
  大同是個大地方,三小還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繁華都市。簡直變成了土包子,東瞧瞧,西看看,樣樣都新鮮,樣樣都好奇。
  逛著逛著,已近午膳時分,恰巧停在一家叫“聚興樓”的炮在前,一陣陣的由香,饞得阿呆連吞了几口口水,道:“哇!。這一家子怎么這么多人。”
  小魚儿碰了他一下,道:“土包子,這是飯館,吃飯的都是食客,不是一家人。”阿呆眼巴巴地朝飯店里望著,道:“咱們可不可以進去吃少
  小魚儿道:“當然可以,如果有銀子的話。”
  阿呆問風儿:“小鳳,你餓不餓?”
  風儿捧著肚子:“快要俄扁啦。”
  阿呆又問小魚儿:“你怎么樣?”
  小魚儿道:“早已大腸告小腸。”
  阿呆過:“那咱們就進去吃一頓吧?”
  小魚儿歎息道:“可是,早晨喝的那三碗粥,還有住店的錢,已經把所有的銀子花光啦。”
  阿呆聞言可傻了,推下來一張苦瓜臉,道:“慘啦,慘啦,沒有銀子,我們准會餓死在大同府,媽的,都是那個糟老頭害的。”
  小魚儿道:“少鬼叫,天無絕人之路,沒有那么嚴重。”
  阿呆道:“民以食為天,沒有飯吃就會餓死人,還不嚴重?”
  小魚儿以堅定的語气造:“會有飯吃的,而且要吃大魚大肉。”
  鳳儿眨一下她的丹鳳眼,道:“小魚儿,莫非咱們真的非要干那搶、偷、打家劫會的勾當不可?”
  阿呆接口說道:“搶人會吃官司,打家劫會太麻煩,偷最單純,小鳳是這方面的專家,老頭調教有方,就看你的表現羅。”
  鳳儿欲語未語,小魚儿正容說道:“這也是下策,我們應該先用上策。”
  阿呆道:“什么上策?”
  “可以去賺。”
  “如何來賺?”
  “還不知道,咱們先到處溜溜再作計較。”
  三個人忍著俄,挨著餓,越過“聚興樓”,走向別處。
  不知不覺間來到城隍廟前,見廣場上圍著一大群人,三小一時好奇,跑過去一看,發現人群的中央,有一對母女,正在賣藝賺錢。
  母親年約四旬,一身黑緞緊身衣,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雙目炯炯有神,是屬于女強人、大姊頭那一類型的女人。
  女儿不大,約十五六歲,与三小年齡相當,一身粉紅色的勁裝,襯托的曲線玲球,妮娜多姿,鵝卵似的臉蛋地白里透紅,兩條長辮子上還扎著一對蝴蝶結,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母女二人的生意做得很特別,紅衣少女的嘴里含著一柄短刀,刀刃在內,刀柄在外,只要付出二兩銀子,便可一顯身手。
  玩的方法很絕,不論用口咬,手拔,拳頭打,將短刀撥出口外,或是沒人口中,便算是贏。
  獲胜的人可以得到十倍的獎金。
  美女當前。玩的又是香艷刺激的把戲,還有獎金可拿,年輕的小伙子皆趨之若騖。
  然而,三小已默默旁觀了頓飯工夫,卻沒有一個人能動得了那輛短刀分毫。
  顯而易見,紅衣少女身手不凡,必定大有來頭。
  花二兩銀子,隔著刀柄,跟美人親一個嘴,已值回票价,是以,欲一親芳澤者仍大有人在,然成一條長長的龍。
  阿呆見錢眼開,道:“小魚儿,咱們也玩玩吧?”
  小魚儿瞪了他一眼,小聲罵道:“呆子,你忘了,咱們連二兩銀子的賭本都沒有。”
  阿呆不死心,轉對鳳儿道:“拜托拜托,施展一下空空妙手如何?不然我很快就會俄昏。”
  小魚儿不等鳳儿開口,便自作主張地道:“當扒手多沒面子,我有更高級的賺錢法予了。”
  鳳儿道:,快說出來听听。”
  小魚儿將阿呆、小鳳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去,說了一番悄悄話。直听得阿呆手舞足蹈,眉開眼笑地道:“妙,妙,這個法子太妙啦,咱們一定可以發大財。”
  鳳儿卻紅著臉,整個身子像扭糖股儿似地扭動著,气忿忿地道:“妙個屁,吃虧的是我,不干!”
  阿呆道;“風儿,為了咱們三個人的肚子,你就受一點點委屈吧。”
  鳳儿道:“哼,一點點委屈,你倒說得輕松,万一輸掉怎么辦?”
  小魚儿道:“不會的,憑你的功力,沒有人能夠贏得了。”
  風儿的臉色還是很難看:“我是說万一。”
  阿呆道:“万一落敗,必然是頂尖高手,就嫁給他也是天作之合”
  鳳儿更加不快:“死阿呆,臭阿呆,沒有良心的混蛋阿呆,如果是一個七老八十的糟老頭,難道——”
  小魚儿相一下她的香肩,安慰道:“放心,誰要是贏了你我小魚儿就跟誰翻臉動刀子。”
  鳳儿遲疑少頃后道:“好嘛,好嘛,為了不使大家餓肚子。姑且破例演一場丑戲吧。”
  阿呆、小魚儿聞育大喜,三個人立又退回到廣場去。
  選了一塊干淨的青石地,鳳儿先盤膝坐下去,雙手環形胸前,不言不動。
  小魚儿則以手代鑼,猛拍巴掌,大聲喝道:“喂,各位鄉親父老,各位叔伯大哥,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涂
  阿呆馬上拍著巴掌附和道:“對,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有錢的請幫個錢場,沒有錢的幫個人場!”
  “不錯,有錢的幫錢場,沒有錢的幫人場!”
  “我們兄妹三人,父母雙亡,來到貴寶地又投親不退,以致流落街頭,万般無奈之下這才拋頭露面,想籌措一些回家的路費……”
  “不是向各位乞討,也不是向大家借錢,誰肯付十兩銀子。誰就有希望娶到一位如花似的新娘子。”
  “辦法很簡單,交付十兩銀子,就取得准新郎的資格。”
  “還有一個小小的條件,必須將我妹妹抱起來,或者是楊高現場三尺遠才算數。”寸
  “動不了的人,算是幫助咱們兄妹的大恩人。”
  “動得了的人,我妹妹就是你老婆。”
  “順理成章,我們也變成了這位朋友的大舅子。”
  “沒有老婆的可以當老婆。”
  “有著控的可當小妾。”
  “作了環換婢也成,悉听尊便。”
  “机會難得,切勿失之交臂。”
  “价廉物美,千万不要錯過。”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唱做俱佳,起先大家還相在觀望,直至弄所白了是怎么回事,那邊母女檔的人潮立有一大半被吸引過來。
  只需花十兩銀子,就有討到如花美眷的希望,這种好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阿呆、小魚儿的話才落地,便有一個濃眉大耳的青年趨前說道:“兩位的話可當真?”
  阿呆道:“騙你是王八蛋。”
  青年道:“只要搬得動這位姑娘,就可以帶回家去為妻為妾為奴?”
  小魚儿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公耳青年好爽快的性子,給了阿果十兩銀子,隨即向鳳儿行去。”
  原以為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家,能有多重,他哪里知道鳳儿乃是身怀絕技的武林高手,好似千斤重石,落地生根,任憑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竟未能使小鳳儿動得一分一毫。
  這人白白的丟了十兩銀子,口里還不停的前咕道:“怪事,還享遇到一邊去。天底下不信邪的人卻多的是,又有兩個老頭,三個中年,四名青年,交了銀子,准備登場。
  阿呆的嘴都樂歪了,一面繼續大做廣告,一面負責收銀子,就這么一忽儿的工夫,這邊已開始排起長龍,母女檔那邊的人淚則已大見疏落。
  小魚儿就守在阿風一旁,嚴加戒備,以防不測。
  好快,不到半個時辰,就有差不多二十几個人試過身手。
  都是凡夫俗子,酒囊飯袋,沒有一個人能夠動得了小民儿。”
  忽見那個黑衣婦人气虎虎地沖了過來,劈面就說:“小子,你們是哪條道上的人?”
  小魚儿故作不懂道:“陽關大道上的。”
  黑衣婦人怒气沖天地道:“老娘問你是白道上混?還是黑道?”
  “不黑不白。可黑可白。”
  “哪一個門派的?”
  “無門無派。”
  “你的師父是誰?”
  “我沒有師父。”
  “報上名來”
  唰!阿龍打開折扇,展現出扇面上的“小魚儿”三個草書,不疾不徐的道“小魚儿,你也可以叫我小龍,或者阿龍。”
  阿呆補充道:“小魚專門吃大魚。”
  鳳儿亦戲德道:“也吃水母水怪。”
  黑衣婦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道:“你們兩個娃儿又是什么東西?”
  阿呆道:“不是什么東西,是人,在下阿呆先生。”
  鳳儿道:“請女英雄口下留德,小女子風儿姑娘。”
  小魚儿一抱拳,道:“還沒有請教芳駕如何稱呼?”
  黑衣婦人寒著臉,道:“哼,憑你們還不夠資格問,積极的最好扶著尾巴滾,別搶生意。”
  阿呆挑眉瞪眼地道:“這是城隍廟,公共場所,又不是你們家的私產,憑什么赶我們走。”
  麗影一閃,紅衣少女乍然飛身而至,凶巴巴地道:“因為你們搶了我們母女的生意。”
  小魚儿道:“笑話,生意人人會做,各有巧妙不同,只怪你們的腦筋太死,不會隨机應變。”
  紅衣少女道:“是你們以下三濫的手段惡意競爭。”
  阿呆怒容滿面地道:“野”/頭,什么叫下王濫,你說話最好客气一點。”
  一句野丫頭激怒了紅衣少女,聲色俱厲地道:“不客气又怎么樣?”
  “小心我阿呆先生打爛你滿口的牙。”
  “哼,少吹牛,只怕你連姑奶奶口里的短刀都拔不出來。”
  “別狗眼看人低,這是雕虫小技。”
  “那你不妨拔一下看。”
  “拔出來如何?”
  “老規矩,賞你十兩銀子。”
  “太少,沒意思。”
  “你要怎么樣?”
  “照我們的規矩來,為妻為妾為奴。”
  “你輸了又如何?”
  “有例可循,輸你十兩銀子就是。”
  “好,姑奶奶答應你,來拔吧。”
  “拔就拔,誰怕誰呀。”
  兩個人說的都是气話,根本未及深思,紅衣少女將短刀往口里一含,阿呆張口就咬。紅衣姑娘果非省油的燈,鋼牙緊咬,紋風未動,反倒使阿呆滿口的牙齒都咬酸了。
  情急之下,突然改拔為推,全力咬住刀柄,猛往紅衣少女的嘴里推。
  在此刻,小魚儿急中生智,在地上捉到十几只大螞蟻,神不知,鬼不覺,奇准無比地抖手丟擲在紅衣少女的身上。
  螞蟻四處亂竄,到處尋幽探春,鑽到腋下,爬到乳溝里,禁不住一陣難耐的奇痒,頓使紅衣少女的真气為之一散。
  真气一散,力道全失,紅衣少女兵敗如山倒,一柄短刀完全沒入她自己口內,還被阿呆實實在在的親了一個嘴。
  同時,嬌軀一仰,仰面栽倒下去。
  阿呆重心不穩,沖力又猛,整個身体全部壓在紅衣少女嬌軀。
  男的在上,女的在下,少女羞得耳根子都紅f,阿呆亦如中了邪,触了電一樣,魂儿飄飄,心儿搖搖,霎時間二人皆神游太虛,忘其所以。
  少女終于清醒過來,啪!啪!給了阿呆兩個耳光子,嗖地推人而起。既羞且怒地道:“你們使許,騙人,卑鄙,無恥!”
  小魚儿冷然一笑,道:“丫頭,你少含血噴人,使什么詐?騙什么人?”
  紅衣少女聲急語快地道:“你們耍花樣,動手腳,在姑奶奶身上弄了几只大螞蟻。”
  小魚儿作賊喊捉賊,大聲喊叫道:“荒唐,荒唐,我們站得遠遠的,可沒有碰到你的邊儿,況且,捉奸捉雙,捉賊捉贓,你有什么證据?”
  鳳儿也在一旁猛幫腔:“是呀,捉奸捉雙,捉賊捉贓,無憑無据就是誣賴黑白講。”
  紅衣少女差點沒气瘋,東抓西捉,從身上抓到七八只大螞蟻,咬著牙根發設道:“這就是證据,你們還有什么話說?”
  小魚儿強辯道:“哼,你真沒水准,沒知識,螞蟻是活的,會爬,大概是你踩到了螞蟻窩。”
  鳳儿道:“你應該謝謝螞蟻,螞蟻先生是你們的大煤人,從此刻起,你就是阿呆兄的老婆,我的嫂子,可別食言耍賴啊。”
  紅衣少女臉紅脖子租地道:“呸!呆子!傻瓜,呆頭呆腦,傻里傻气,一個十足的二百五,姑奶奶宁愿出家當尼姑,也不會嫁給他。”
  阿呆立即反唇相譏道:“你少臭美,凶巴巴的像只母老虎,我阿呆先生情愿出家當和尚,也不會娶你這個恰查某!”
  小魚儿故意拿他們母女尋開心,對黑衣婦人道:“行走江湖,信用為先,在下想听听女英雄對這一件事的高見。”
  黑衣婦人眸中射出一道奇异的神采,心念三轉而決道:
  “既已落敗,小女自然已經是阿呆的人,老身無話可說,但有一個小小的條件,望勿見拒。”
  小魚儿一怔神,道:“赫,你的毛病不少,還有條件。”
  “當然,婚姻乃終身大事,老身不能不慎重將事。”
  “有屁快放,說出你的條件來?”
  “阿呆必須改名換姓,人贅我家。”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這恐怕有困難。”
  “玉嬌是獨生女,需要繼承我們雷家的宗挑,非人贅不可。”
  小魚儿望了阿呆一眼,以逗趣的口吻道:“喂,阿呆先生,人家要招你太贅,干不干呢?”
  風儿黠笑道:“這么俏麗的妻子,再加上一個能干的丈母娘,看樣子在江湖上可能還是有頭有瞼的人物,可謂人財兩得,阿呆,干啦。”
  記料,卻遭到阿呆的斷然拒絕:“不干!”
  黑衣婦人聞言勃然大怒道:“這可由不得你,老身一言既出,絕不更改,跟我們母女回家去。”
  不由分說,伸手就去扣阿呆的手腕。
  雷玉嬌亦態度大變,上前嬌笑道:“阿呆,你我名分已定,我是你的老婆,你是我的老公,已經算是我們雷家的一份子,走,咱們回家啦。”
  疾展玉指,扣向阿呆的另一只手。
  這一對母女好厲害,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力猛如山,疾逾閃電,幸好阿呆警覺性高,及時暴退三尺,扯開嗓門吼叫道:“我的媽呀,這兩個女人好凶,要搶老公!”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急忙拔腿開溜。
  阿鳳、小魚儿見勢不妙,也隨后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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