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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人快如脫免,一陣狂馳疾奔,又回到“聚興樓”。
  銀子有了,還不少,足有二百多兩,不必再在門外當門神,流口水。當即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單挑好吃的,貴的,叫了滿滿一桌子。
  正餓著,猛吃猛扒,旁若無人,將肚子塞了個大半飽,這才有說話的精神。
  阿呆端起一杯酒來,一飲而盡,首先興高采烈地道:“媽的,爽,真爽,隨隨便便動一動腦,大把大把的,白花花的銀子便滾滾而來,小魚儿,你真不簡單,是騙仙,也是天才。”
  鳳儿的感覺卻大不相同,撅著小嘴噴怒道:“你們爽,我可不爽,被那一群野男人毛手毛腳地亂摸一通,要不是怕餓肚子,不一人賞他們一支鳳尾刺才怪。”
  語音一頓,繼又說道:“丑話先說在前面,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以后要是再鬧饑荒,我可不干啦。”
  小魚儿笑道:“可以,下一次讓阿呆來扮搖錢樹。”
  阿呆倒不反對,只是怀疑自己是否賺錢的料子,道:“我?成嗎?天下多得是想買個女人回家的男人,還沒听說有買男人回家的女人。”
  鳳儿冷笑道:“有,那雷玉嬌母女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女人,阿呆假如跟他們回家去,此刻說不定已經當上了雷家的姑爺。”
  小魚儿道:“雷玉嬌這個名字听起來很耳熟,老頭好像提到過這個人,鳳儿,查一下資料看看,有沒有她這一號人?”
  風儿取出記事簿,查了好一會儿,翻到其中一項后,忽然說道:“有雷玉嬌這一個人,外號俏羅剎,來頭還不小呢。”
  小魚儿道:“她娘是何許人?”
  “黑鳳凰冷寒燕,有名的女強盜。”
  “她爹又是何方神圣?”
  “黑道總瓢把子,鐵膽魔星雷天豹。”
  阿呆聞言大吃一惊,摸一下自己的脖子,余悸猶存地道:
  “謝天謝地,沒被女強盜母女抓回去,否則,准會被他們大卸八塊,腦袋搬家!”
  鳳儿道:“可是,我們還非得去找他們不可。”
  阿呆听得一呆,道:“找她們干嘛?”
  小魚儿道:“你忘了,咱們臨离開野火山的那一天晚上老頭曾交代,務必往黑道總壇及各地分壇跑一趟。”
  阿呆道:“做什么?”
  鳳儿道;“懶虫,那時候你一定在打瞌睡,一句也沒有听進去,老頭說,血手屠夫王化、七殺凶神張忠、以及浪里白條游全河,与黑鳳凰冷寒燕夫婦誼屬莫逆,過從甚密,說不定會在雷家碰上這三個老魔頭,至低限度也可以查出他們自的行蹤來。”
  阿呆道:“糟糕,怎么早沒有想到,大同這么大,找兩個人何异大海撈針。”
  小魚儿道:“沒有關系,咱們有法寶。”
  鳳儿道:“什么法寶?”
  小魚儿探手人怀,將那枚號稱“天王之星”的戒指拿出來,往手上一戴,還擺了一個姿勢,故意將手放在一個顯眼的地方,道:“老頭交代過,遇上了傷腦筋的事,只要將這枚戒指亮出來,必會有人為咱們拼死效命。”
  鳳儿道;“別單挑好的說,老頭另外還有一句話,如非必要,切勿展露,万一引起軒然大波就麻煩啦。”
  小魚儿道:“引起軒然大波才有熱鬧看,平平淡淡多沒意思。”
  阿呆道:“是嘛,平淡就乏味,乏味就沒有刺激,干脆窩在山上算啦,何必跑到大同來。”
  “最好天下大亂!”
  “最好世界瘋狂!”
  “咱們穿針引線!”
  “咱們興風作浪!”
  這兩個小子唯恐天下不亂,像是道行深厚的小流氓,神態居傲,嗓門特大,立刻引起了其他食客的側目。
  有一個橫眉豎目,長著一張猴儿臉的老者,提著一把刀,怒沖沖的跑過來,話未出口,先“砰!”的拍一下桌子,然后才粗聲大气地道:“你們這三個小雜种,是從哪里來的?”
  小魚儿面不改色的道:“從來的地方來?”
  猴臉老頭道:“往哪儿去?”
  阿呆有樣學樣:“往去的地方去。”
  猴臉老頭道:“干什么的?”
  小魚儿道:“專門興風作浪。”
  “娃儿乳臭未干,口气倒不小,可知這大同府是何人的地盤?”
  “哪一位?”
  “是你家巴六爺的。”
  “巴六?哦,原來閣下就是‘殺人不見血’巴六?”
  “既知咱家的厲害,還不快爬在地上討饒。”
  “放屁,我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小魚儿,你算老几?”
  “管你是大魚小魚,老子要你變成魚醬魚干,看刀!”
  此人好暴躁的脾气,說干就干,毫不拖泥帶水,“唰!”的一聲,亮出了鬼頭刀,劈頭蓋面砍下去。
  這事簡直匪夷所思,小魚儿藝高人膽大,戴著戒指的那一只手閃電出擊,驀地,火花四濺,金鐵交鳴之聲大作,猴臉老頭的一把鬼頭刀,不費吹灰之力,便被“天王之星”一斷為二。
  猴臉老頭嚇傻了,全“聚興樓”的食客皆為之目瞪口呆,与巴六同桌的几個精壯漢子睹狀目泛凶芒,一齊攏過來,准備大興問罪之師。
  事情卻大出鳳儿与阿呆的意料之外,殺人不見血巴六突然率眾跪倒在地,朗聲說道:“屬下巴六率分舵弟兄叩見總瓢把子。”
  更意外的是小魚儿,心說:“奶奶的,怪事天天有,就數今天多,我小魚儿搖身一變,居然干上了黑道的總瓢把子。”
  他乃絕頂聰明之人,略一沉吟,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擺足了架子,以探測性的語气尋根究底:“巴六,在道上,你是什么身份?”
  殺人不見血巴六誠恐誠惶地道:“屬下是第四十分舵主。”
  鳳儿道:“你的地盤有多大?”
  巴六仍跪著說:“長城內外,共一府二州十三縣。”
  小魚儿這時才轉入正題,伸出戴著戒指的手,道:“可知這是什么東西?”
  “綠林令,綠林道上至高無上的信物。”
  “持有綠林令的人,就表示他是何等身份?”
  “總瓢把子,亦即綠林盟主。”
  “換句話說,綠林的規矩,認令不認人?”
  “事實确是如此。”
  小魚儿故意一沉臉,語气轉趨強硬:“巴六,你既知持令就是總瓢把子,而且認令不認人,為何還敢對本座如此無禮?”
  巴六嚇出一身冷汗來,顫聲道:“恕屬下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總瓢把子如此年輕,故而未曾留意綠林令,請總瓢把子治罪。”
  阿呆耀武揚威地道:“你自己說吧,藐視令主,該當何罪?”
  殺人不見血巴六惶惊不迭地道:“論罪當斬。”
  小魚儿裝作出一副大英雄大豪杰的架式,沉聲說道:“知罪就好,又是初犯,姑且饒你一命,以觀后效,起來吧!”
  “謝謝令主,謝謝總瓢把子!”
  巴六喜出望外,磕了三個響頭才領著大伙站起來。
  無論如何,小魚儿已經知道,“天王之星”就是綠林令,凡是持有綠林令的人就是綠林道上的總瓢把子。
  這一發現,意義重大,雖然無法肯定,野人山上的千面人魔就是鐵膽魔星雷天豹,或者是殺死雷天豹,奪走綠林令的人,但不管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獨臂老頭絕非等閒人物。
  而他們此行的任務,必也是險阻重重,步步危机。
  小魚儿道:“黑鳳凰冷寒燕也在大同,巴舵主知道嗎?
  殺人不見血巴六躬身答道:“曾有一個耳聞,可惜迄未見到老令主夫人的面。”
  “能否設法找到雷夫人?”
  “可以,令主有事?”
  “是有一件事想跟雷夫人言講當面。”
  “好,屬下這就去辦,這‘聚興接’是咱們自己的人開設,請令主且先住下來,待老令主夫人到時,巴六自會通報。”
  “且慢,据本座所知,道上在晉北設有分壇,距离這里不會太遠吧?”
  “不遠,就在大同城南的虎頭山下,不過——”
  “不過什么?”“自從那一連串震駭朝廷,惊動武林的大案子發生后,大同分壇早已關閉。”
  關于武林大勢,江湖人物,千面人魔曾有詳盡的剖析介紹,巨細靡遺,唯獨對武林中是否發生多起駭人听聞的大事卻只字未提。
  小魚儿不知道,又不便追問,還不得不裝作知道的樣子,只好含混其詞地道:“但不知事情的發展如何?”
  巴六將嗓音壓低了許多,神秘兮兮地道:“官府仍追捕甚急,武林各派亦從未放松,老令主行蹤不明,道上弟兄的活動已全部停止,連雷夫人也不得不掩掩藏藏,千方百計地到處打听老令主的下落。”
  話至此處,忽又面露喜色地道:“好在新令主已出現,群龍有首,必可有一番新气象,新作為。”
  鳳儿豪情万丈地道:“那是當然,一定要闖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出來。”
  阿呆的口气更大:“務必要惊天動地,造极登峰,令武林各派皆臣服在咱們腳底下,方不虛此生。”
  听得殺人不見血巴六一楞一楞的,目注“天王之星”,字斟句酌地道:“綠林令事關整個綠林的生死存亡,請今主千万要小心保管,以免變生肘腋,追悔無及。”
  巴六的意思是要他小心收起來,免生意外,小魚儿卻唯恐天下不亂,正想借此探隱索秘,大言不慚地道:“這我知道,本令主自有分寸,天大的事也有我小魚儿一人扛著,你盡可大放寬心,去尋那黑鳳凰吧。”
  綠林令主乃是黑道上的總瓢把子,也是綠林盟主,小魚儿既然這樣說.
  巴六哪還敢再多放半個屁,急忙含首應諾,拱手一禮而別。
  歪打正著,三小來到黑道人物經營的飯庄,馬上變成“聚興樓”的超級貴賓,
  由掌柜的親自護送至后面豪華客房內,另外又端整好一桌佳肴美食,請他們繼續享受。
  阿呆猛吃猛喝,直吃到掌燈時分,肚子脹得像鼓一樣才停下來,口沫四濺地道:“媽的,早曉得這一枚鬼戒指有這么大的妙用,下得野人山就該亮出來,也免得挨餓受罪。”
  小魚儿道:“現在也不遲,身為綠林盟主,雙腳一跺,半個武林都會發抖,今后吃香的,喝辣的,春風得意,將會有數不盡的良辰美景等著咱們去享受。”
  鳳儿道:“最好別想得太美,我看事情透著古怪,這中間定有重重內幕。”
  阿呆道:“有什么內幕?”
  鳳儿條理分明地道:“首先,對我們而言,綠林令几乎是從天而降,不尋常的事,一定有不尋常的原因。”
  阿呆道:“也不能這樣說,是糟老頭給咱們的。”
  “問題就在這里,糟老頭是誰?”
  “他自己說過,是千面人魔。”
  “姓什么,叫什么?”
  “他不肯說,我們怎知道。”
  “老頭故意隱瞞,正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我想,他有可能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小魚儿道:“也有可能是殺死雷天豹的人。”
  鳳儿道:“姑不論他是雷天豹本人,或是殺人的凶手,這個槽老頭絕非等閒之輩。”
  小魚儿道:“這是不爭的事實。”
  鳳儿道:“另外,綠林令何等重要,一令在手,便可號令黑道七十二分舵,他為何輕易交給咱們,而又不加任何說明?”
  阿呆道:“許是為了行事方便,以便順利取得烏劍、玉鐲、太极棍。”
  “這只是原因之一,怕只怕另有更大的陰謀在。”
  “有何陰謀?”
  “我怀疑跟那一連串的案子有關。”
  “這是瞎子摸象,咱們根本不知道江湖上發生了什么惊天動地的大事。”
  “黑鳳凰冷寒燕母女或許可以提供一些線索。”
  一提到黑鳳凰母女,阿呆心里發毛,道:“小魚儿,我先聲明,等一下他們母女來的時候我可不愿意見。”
  小魚儿笑道:“雷玉嬌美如天仙,天上少有,人間無雙,你真的這樣討厭她?”
  阿呆傻里傻气地道:“俏羅剎的确不難看,但如要入贅雷家,門儿也沒有。”
  鳳儿道:“換句話說,假如不需改名換姓,你愿意考慮?”
  男孩子也會害羞,阿呆滿臉通紅的道:“馬馬虎虎,可以交個朋友。”
  小魚儿道:“這是小事一樁,包在我小魚儿的身上了,憑綠林盟主的身份,可以呼風喚雨,諒黑鳳凰冷寒燕再刁蠻,也逃不出咱們的手掌——”
  “心”字尚未出口,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處,巴六跨步而入。
  阿呆朝他身后看,并未見到雷玉嬌母女,不禁有點悵然若失。
  小魚儿道:“巴六,沒找到黑鳳凰?”
  巴六中規中矩地道:“回盟主的話,老令主夫人天黑前便已离開大同。”
  “到哪儿去啦?”
  “有人說出長城,去了大漠塞外,又有人說回到南方去了。”
  “到底行蹤如何?”
  “正在查證中。”
  “會不會跑去晉北分壇?”
  “有可能。”
  “那咱們明天一大早也跑一趟吧。”
  “是!是!”
  大同城南,位于怀仁縣境內的虎頭山下,有一座庄院,不小,房舍櫛比,約有百十來間,四角尚有專供盼望的碉樓。
  一對石獅子雄踞兩旁,黑漆大門半開半閉,門扉之上貼著一張業已相當陳舊的告示。從告示上三小得知,十余年前,朝廷的餉很百万兩,被四名汪洋大盜劫走,故而下令通緝。
  而這四名江洋大盜,赫然正是鐵膽魔星雷天豹、血手屠夫王化、七殺凶神張忠、以及浪里白條游全河。
  朝廷還懸下了巨額獎金,王化、張忠、游全河每人兩万兩,雷天豹是土匪頭,獎金更高達四万兩,不論死活。
  上面還有畫相,都是獐頭鼠目,凶暴驃悍的家伙。
  誤打誤撞,小魚儿終于明白巴六口中的大案子是什么,
  道:“事隔已久,已經是陳年舊案,該結了吧?”
  巴六道:“四個人一個也沒逮著,怎么結得了。”
  “至低限度,也該放松一些才對。”
  “事實恰恰相反,緝捕的行動一直在雷厲風行,各地更掀起了一陣掃黑熱,
  因而七十二分舵皆不得不偃旗息鼓,避風頭。”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想必白道上的人定會群起而攻,打落水狗?”
  “比令主想像中的還要嚴重,武林各派,几乎是頃巢而出,全力追殺。”
  “哇塞!銀子的魔力真大!”
  “不單單是為了銀子,另有更重大的原因。”
  是什么原因,巴六沒有說,小魚儿身為綠林盟主,對這等重大事故理當心知肚明,亦未便探詢,免得有損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威形象。
  談話遂告中斷,四人推門而入。
  嚇!好大的一片建筑,亭台樓閣,排列得井然有序,中間的一座“忠義堂”,沖霄矗立,尤其雄偉壯觀。
  可是,遍地蔓草叢生,蛛封塵積,顯見久已無人居住。
  找了半天,僅僅找到一個佝倭、干癟、骨瘦如柴,衣裳襤樓,蓬頭垢面的老頭子。
  經再三盤問的結果,原來只是一個無處栖身的落魄寄居人。
  小魚儿道:“原先住在這里的人是何時搬走的?”
  落魄寄居人想了想,慢吞吞地道:“很久很久了,該有七八十來年了吧。”
  阿呆道;“可知他們遷往何處?”
  落魄老頭搖搖頭,不曾言語。
  鳳儿道:“再回來過沒有?”
  老者道:“偶而也會回來,但均來去匆匆。”
  巴六環顧一下貼在四壁上的告示,道:“官府的差人是否常來?”
  老者道:“常來啊,几乎三天兩頭就會來一趟。”
  巴六的臉色微微一變,机警的朝四處瞄一眼。
  小魚儿道:“昨夜,或者今日一早,可曾見到一對母女進入本庄?”
  猛听一個女子的聲音冷聲道:“娃儿好大的狗膽,老娘正愁找你們不到,居然自動送上門來,許是活得不耐煩了。”
  昂首望去,只見屋面之上傲然并立著一老一少兩名女子,不是黑鳳凰冷寒燕与俏羅剎雷玉嬌還會有誰。
  這一對母女修練有素,輕功造詣絕佳,玉足微抬,飄然落地,塵不飛,袂不揚。
  巴六忙不迭地叫了一聲:“夫人!”以下的話還沒有來得及出口,黑鳳凰冷寒燕已自搶先說道:“巴老六,你可是越混越差勁了,竟然和三個小混混攪在一起,也不怕折辱了你自己的身份。”
  殺人不見血巴六聞言大惊,指著小魚儿,一臉肅穆地道:“夫人有所不知,這位小英雄正是新的綠林盟主。”
  冷鳳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疑滿面的道:“這小子是綠林盟主?憑什么?”
  小魚儿將戴著戒指的手在她面前一送,盛气凌人地道:“憑這個!”
  黑鳳凰冷寒燕見是綠林令,急忙單膝跪地,正容道:“黑鳳凰冷寒燕拜見令主!”
  俏羅剎雷玉嬌也絲毫不敢怠饅,有樣學樣地跪地稟道:“俏羅剎雷玉嬌拜見盟主!”
  小魚儿真以為自己當上了綠林盟主,大模大樣地道:“好啦,不必多禮,起來吧。”
  “天王之星”曾是她丈夫的東西,冷寒燕知之其深,仔細端詳一陣,
  認為果然是如假包換的真品,眉宇間頓現欣慰之色,起身說道:“可否請教令主,這綠林令是如何獲得的?”
  “自然是有人交給本座的。”
  “誰?”
  “千面人魔,或者千面人。”
  “姓什么?叫什么?”
  “不知道。”
  “什么?你連將綠林盟主寶座讓給你的人是誰都不清楚?”
  糟老頭三緘其口不肯說,大概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黑鳳凰轉對巴六道:“老巴,江湖上可有千面人魔或千面人這一號人物?”
  巴六尋思少項道:“沒有,不論黑白二道,從未聞有這個字號。”
  俏羅剎雷玉嬌道:“許是爹爹為了安全起見,故意隱姓埋名也說不定。”
  冷寒燕亦有此同感,指著牆上告示中的一幅畫相道:“可是這一位,我的丈夫鐵膽魔星雷天豹?”
  鳳儿睹了一眼,道:“不像。”
  冷寒燕再指一下其余三個人:“是不是他們”
  阿呆大搖其頭道:“也不像。”
  雷玉嬌不禁心頭一震,道:“難不成我爹已遭了他人的毒手?”
  阿呆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個可能性絕對存在。”
  雷玉嬌聞言大發雷霆:“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竟敢咒我爹死,看我活劈了你。”
  她可不是空言唬人,你字出口,人已攻出,左右開弓,猛摑阿呆的耳光子。
  阿呆身手不凡,一面閃身退避,一面嘻皮笑臉地道:“打是親,罵是愛,我阿呆先生現在才知道,你俏羅剎是真心真意的愛著我。”
  見雷玉嬌打得太凶,玉掌翻處,招出如雨,忙又改口嚷道:“人心大變,大變人心,救命啊,老婆要殺老公。”
  東躲西藏,躲到小魚儿身后去。
  小魚儿作了一個阻止的手勢,道:“雷姑娘先別緊張,也許千面入魔就是鐵膽魔星。”
  黑鳳凰冷寒燕神色一緊,道:“此話怎講?”
  小魚儿道:“因為本座所見到的千面人魔并非糟老頭廬山真面目。”
  雷玉嬌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何以見得?”
  阿呆道:“你老公曾親眼見他換了另外一張臉儿。”
  冷寒燕道:“你們是說,他戴有人皮面具?”
  鳳儿道:“可能還不止一張。”
  冷寒燕打破砂鍋問到底:“此人多大年紀?”“
  小魚儿道:“約五十上下。”
  “身材如何?”
  “高大、魁梧、粗壯!”
  “有何特征?”
  “單眼獨臂。”
  “性情又怎樣?”
  “多疑、善變、陰險、狡詐!”
  “他与你們是什么關系?”
  “我們也說不上來。”
  “不是你們的授業恩師?”
  “有師徒之實,并無師徒之名。”
  “怪事,有師徒之實,為何沒有師徒之名?”
  “天知道老頭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跑來晉北分壇作甚?”
  “是老頭叫我們來找你們母女的。”
  “噢,可是帶來了千面人問候的話語?”
  “只是想向你們打听三個人的行蹤。”
  千面人魔不曾問候她們母女,冷寒燕大失所望,更加怀疑此人是否是她失蹤的丈夫雷天豹,道:“打听哪三個人?”
  鳳儿道:“就是告示上通緝的王化、張忠与游全河。”
  “什么事?”
  “找他們要三樣東西。”
  “哪三樣東西?”
  “烏劍、玉鐲、太极棍。”
  此話一出,黑鳳凰冷寒燕、俏羅剎雷玉橋、殺人不見血
  巴六皆臉色大變,如遭雷擊,全部膛目結舌的愣在那里。
  好一會儿巴六始道:“烏劍、玉鐲、太极棍都是無价之寶,千面人魔好大的胃口。”
  冷寒燕道:“王化、張忠、游全河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憑你們三個娃儿,能要得到?”
  小魚儿冷然一笑,從容不迫地道:“是否能要得到,無須夫人擔心,只要告知他們三人的行蹤即可。”
  冷寒燕道:“自從他們四人合力搶了朝廷的百万兩響銀,以及爾后接連發生的連串駭人巨案后,便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再也沒有出現過?”
  “沒有。”
  “百万餉銀數不算少,是如何處理的?”
  “除了他們本人外,恐怕無人知曉。”
  俏羅剎雷玉嬌忽然插言道:“那位千面人是否生活闊綽,揮金如土?”
  小魚儿道:“恰恰相反,是一個生活儉朴的窮酸。”
  鳳儿道:“連喝的水,還需要我們親自下山去挑。”
  阿呆道:“下山之時,僅僅給了我們十兩銀子的盤纏,差點餓肚子。”
  冷寒燕听在耳中,不禁大為猶豫起來,千面人魔就是她丈夫雷夫豹的可能性益形降低,從而也加重了對三小的敵意,臉色陰沉沉的道:“小魚儿,不管千面人是否我的丈夫雷天豹,你且說說看,此人現在何處?”
  小魚儿冷聲道:“抱歉,老頭有言在先,不得對外言講。”
  “不行,你非說不可!”
  “假如本座不肯說呢?”
  “休怪老身對你不客气。”
  “不客气又怎樣?”
  “咱們在功夫上見真章。”
  “老太婆,你敢對本座無禮?”
  “哼,天底下沒有老娘不敢的事!”
  “你最好不要自討苦吃。”
  “娃儿休出狂言,接招!”
  話落招出,雙掌一錯,“春雷乍展”、“石破天惊”,兩招絕學,一气施出,疾取小魚儿全身三十六處大穴。
  鳳儿睹狀大怒,破口大罵道:“冷寒燕,你想以老欺小?”
  金絲軟鞭帶起一片刺耳的嘯聲,從左側攻到。
  俏羅剎雷玉嬌殺气騰騰地道:“你們想以多為胜?”
  拔劍在手,与母親聯手合擊。
  阿呆豈肯坐視,語冷如冰:“我們一向三位一体,同進共退!”
  軟刀映著太陽,金光燦爛,橫掃直劈。
  小魚儿依然卓立原地,不懼不退,唰!亮出摺扇,輕描淡寫划出一個半圓。
  實則力猛如山,彷若筑下一道鐵壁銅牆,雷玉嬌母女非但寸步難行進,反被三小逼得倒退出五六步遠。
  小魚儿將戴著戒指的手高高舉起,聲色俱厲的道:“放肆,綠林規矩,綠林令在誰的手里,誰就是綠林盟主,就算老令主雷天豹本人,也照樣得乖乖听候差遣,你冷寒燕算什么東西,竟敢如此張狂?”
  一扭頭,繼對殺人不見血巴六道:“巴六,以下犯上,出言無狀,甚至以暴行加身。你說該當何罪?”
  冷寒燕在黑道上地位崇高,舉足輕重,巴六哪敢實話實說,連忙打回場道:“請令主念在雷夫人尋夫心切,情緒激動的份子上,网開一面,原諒她們母女這一遭吧。”
  小魚儿故意拿腔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道上的規矩不能偏廢,不然本座何以統率七十二分舵,號令群豪,除非肯向本座當面道歉。”
  綠林令乃是至高無上的信物,神圣不可侵犯,不論是誰,皆不得對持令之人有所不敬,
  盡管黑鳳凰冷寒燕身份特殊,心有不甘,也不能不在綠林令下低頭,當下略作遲疑,勉為其難的道:“屬下知錯,請盟主見諒。”
  小魚儿好不高興,神气活現地道:“但不知雷姑娘意下如何?”
  雷玉嬌年輕气盛,豈肯輕易就范,在心里吶喊道:“放你的狗臭屁,想要姑奶奶俯首稱臣,除非公雞下蛋,日從西出。”
  但在母親的以目示意下,只好忍气吞聲的當面認錯了事。
  小魚儿笑呵呵地道:“嗯,這還差不多,既有現在,又何必當初,你們以禮相待,本座也不會叫你們吃虧,這樣吧,只要兩位再答應本令主一件事,我就將糟老頭的窩告訴你們吧。”
  冷寒燕聞言大喜道:“這話可當真?”
  小魚儿的口气像是皇上:“君無戲言!”
  黑鳳凰道:“請令主快說是什么事?”
  小魚儿道;“本令主想先請教,阿呆跟雷姑娘的婚約到底算不算數?”
  冷寒燕望著女儿,道:“這——這——”
  這事打從一開頭,就是嘔气斗嘴的產物,雷玉嬌并無嫁人的誠意,之所以有入贅雷家之言,不過是想藉此迫阿呆知難而退,不料小魚儿此刻又舊話重提,這了半天,還是不知如何作答。
  小魚儿存心拿話扣她:“以雷夫人在江湖上的地位。不會是信口開河吧?”
  冷寒燕楞了一下,道:“老身做事素來一言九鼎,一言既出,自無反悔之理。”
  “那么,你是承認這一樁婚事了?”
  “老身曾有言在先,阿呆必須入贅我們雷家。”
  “本座要求的就是這件事,取消入贅,交換揭開千面人魔下落之謎,兩位不妨琢磨一下。”
  冷寒燕緊拉住雷玉嬌的手,道:“玉嬌,為娘的想听听你自己的意見?”
  雷玉嬌早已羞紅了臉,益增三分嫵媚,羞答答他道:“娘,他好呆,我看他將來不會有出息。”
  冷寒燕慈祥可親地道:“傻孩子,呆人有福,也安全,保證不會打野食,為了查明你爹的生死下落,就受點委屈吧。”
  雷玉嬌瞟了阿呆一眼,沒再言語。
  小魚儿也在征求阿呆的意見:“你怎么樣?”
  阿呆傻呼呼地道:“看起來還不討厭啦,就是有點野,有點凶,令人吃不消。”
  小魚儿道:“呆啊,能夠將凶而野的女人征服,才爽,才夠刺激,才能顯出你的男子气概來。”
  阿呆嘻嘻笑道:“好啦,馬馬虎虎,先逮住一個,以后不滿意再休妻也不遲。”
  雙方都顯得有點勉強,但婚事還是當場訂了下來。
  小魚儿言而有信,立將野人山的詳細所在告訴她們母女。還還煞有其事的,彼此交換了一件信物。
  雷玉嬌給阿呆的,就是在大同城隍廟時,含在她口里的那一把短刀。
  阿呆給雷玉橋的則是一張麻將牌——白板。
  俏羅剎看得一呆,气虎虎地道:“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一個天生的儲徒?”
  阿呆道:“誤會,誤會,麻將是我的暗器,送你一張白板是希望你永遠洁身自愛,白壁無暇,別做出對不起我的事來。”
  雷玉嬌沒好气地道:“你自己最好也當心,別拈花惹草,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這一對儿戲夫妻,真是活冤家,死對頭。尚未成親,便吵鬧不休,
  看得冷寒燕、巴六直皺眉頭。
  小魚儿卻樂歪了嘴,拱一拱手,胡言亂語道:“親家母,巴六,未過門的阿呆夫人,
  本座等要去尋那三個老家伙.取回烏劍、玉鐲、太极棍,失陪,就此告辭啦!”
  立与鳳儿、阿呆轉身跨步而出。
  出得山庄大門,步出十余丈遠后,鳳儿惶聲說道:“小魚儿,你要死啦,忘記老頭是怎么交代咱們的了?”
  小魚儿道:“我沒有忘記呀。”
  “那你為何將野人山的地址說出來?”
  “是故意的。”
  “故意?為什么?”
  “因為我想借他人之手,想揭開糟老頭身份之謎。”
  阿呆眉飛色舞地道:“好主意,這個老東西神秘兮兮的,不掀開他的底牌,如芒刺在背,咱們被他賣掉還蒙在鼓里呢
  鳳儿心細如絲,另有不同的意見:“但是,糟老頭從小咱們教養拉拔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樣是不是太過份。”
  小魚儿自有他自己的一番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老頭故示神秘,必然事出有因,不掀開他的底,咱們有被人利用出賣的危險。”
  鳳儿道:“小魚儿,你怎么會有這种可怕的念頭?”
  “理由太多太多啦。”
  “說几個出來听听。”
  “不肯表明身份,是其一;將‘天王之星’交給咱們,不說出是綠林令,是其二;王華、張忠、游全河明明是江洋大盜,老頭竟只字未提,此其三。夠了吧?”
  “不錯,這些事的确令人百思不解,但如日后事實證明,老頭并非大奸大惡之人,而是确有難言之隱,將何以自處?”
  “這好辦,誠心誠意的助他一臂之力,幫他完成稱霸江湖的雄心壯志,擁護他當武林皇帝,也就足以報答老頭的大恩了。”
  阿呆道:“如果是一個無惡不作的魔鬼怎么辦?”
  小魚儿的答复令人毛骨悚然:“就把他干掉,為天下除害!”
  鳳儿道:“我們辦得到嗎?”
  小魚儿道:“我們所以能夠下山,是胜過老頭之后才成行的。”
  “假定老頭确是一個陰毒之人,必定會有所保留,另有治咱們的法子。”
  “就算是如此,合咱們三人之力,也不難將他擺平。”
  “無論如何,總覺得此舉有欠考慮,我的意思是怕黑鳳凰母女對老頭有所不利。”
  “老頭若是雷天豹,這層顧慮純屬多余。”
  “万一是殺死雷夫豹的人,情況自又不同。”
  “老頭既能殺掉姓雷的,冷寒燕母女諒亦非其敵手,何況還有丁哥与珍珠姐。”
  鳳儿欲待爭辯,小魚儿繼又說道:“小鳳,你今天是怎么啦,處處跟我唱反調,話已出口,已經收不回來,再說咱們也沒有吃虧,給阿呆換了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
  碰了阿呆一下,接著說道:“好好地干,先想辦法賺些銀子,有了錢就把她娶過來,免得夜長夢多,橫生枝節。”
  阿呆傻笑一下,道:“我看他們八成是在敷衍,缺乏誠意,也沒有感情基礎。”
  小魚儿道:“傻蛋,俗話說得好;烈女怕磨郎,再不解風情的女人,只要肯纏肯磨,沒有征服不了的。”
  阿呆還是不開竅:“怎么纏?怎樣磨?”
  小魚儿罵道:“你真笨,就是找机會多接近她,多說些甜言蜜語的意思啦。”
  鳳儿眨一眨大眼睛,酸溜溜地道:“小魚儿,看不透你還挺內行的。”
  小魚儿志得意滿地道:“那可不,我是調情圣手,情場老千,你最好死心塌地地跟著我,否則,小心本座移情別戀。”
  鳳儿聞言大發嬌喚道:“死小魚儿,臭小魚儿,從此以后,我再也不理你啦!”
  噘著小嘴,猛然速度加快,向前沖去。
  一個不小心,差點跟來人撞個滿怀,定目處,只見迎面奔來三名捕快,將去路堵住。
  其中一人方面大耳,濃眉虎目,是怀仁縣的捕頭王鐵漢,虎目一揚,橫掃了三小一眼,冷森森地道:“你們誰是綠林盟主?”
  小魚儿上前一步,神气活現地道:“正是區區在下小魚儿我。”
  捕頭王鐵漢眼一瞪,道:“給我拿下!”
  “是!”
  兩名捕快齊聲應是,一擁而上,分扣小魚儿的左右手。
  小魚儿睹狀大怒:“媽的,滾到一邊涼快去!”
  雙臂一張,兩名捕快倒退二三步,小魚儿接著又道:“老子又沒有犯法,你們憑什么亂抓人?”
  捕頭王鐵漢怒眉雙挑地道:“十几年前,有四名江洋大盜,劫走了朝廷的百万響銀,護送的官兵全部被殺,雞犬不留,你身為新上任的黑道總瓢把子,自然難辭其咎。”
  小魚儿可不吃這一套,破口大罵道:“你昏頭啦,案發當時,本座尚在吃奶,小爺爺我跟這件事根本扯不上邊儿,要抓你應該去抓他們的關系人。”
  捕頭王鐵漢一怔,道:“誰是他們的關系人?”
  小魚儿道:“黑鳳凰冷寒燕是鐵膽魔星雷天豹的老婆。”
  鳳儿道;“還有他的女儿俏羅剎雷玉嬌。”
  阿呆道:“殺人不見血巴六大概也脫不了關系吧?”
  這三個都是官府通緝有案的人,王捕頭大喜過望,急聲追問道:“他們此刻在哪里?”
  小魚儿是個財迷,道:“有沒有獎金?”
  “有。”
  “多少?”
  “大約每人百兩左右。”
  “這么少?”
  “他們只是關系人,自然數目有限,若是因而逮住元凶主犯,則另有重賞。”
  看在銀子的份上,也為了擺脫自身的麻煩,小魚儿不逞多想,親自領著怀仁縣的捕快,返回山庄。
  孰料,黑鳳凰冷寒燕母女与殺人不見血巴六早已不知去向。
  連那個干癟佝僂的落魄寄居人也走得無影無蹤。
  王鐵漢不禁大怒道:“人呢?”
  小魚儿道:“剛才明明就在這里,奇怪,許是聞風而逃。”
  王捕頭臉一沉,道:“我看壓根儿就是騙人的鬼話,你們三個小鬼頭統統被捕了。”
  他可不是說著玩,話一出口,拿出一副手銬來,疾向小魚儿手上扣去。
  原以為是屬下捕快輕敵大意,所以才吃了癟,誰料,自己親自披挂上陣,依然沒能奈何了小魚儿。
  但見面前人影一閃,小魚儿已上了房頂,冷言冷語地道:“想逮捕本座?哼,憑你至少還差一大截,有膽就上來!”
  “大膽狂徒,老夫就不信抓你不到!”
  到字出口,人已彈身而起,身法輕靈迅捷,去勢如風,果然不是弱手。
  然而,雙腿甫落屋面,小魚儿便已一瀉而下,待王捕頭咬著尾巴追下來時,小魚儿又飛上了一座更高的樓。
  小魚儿在跟王鐵漢捉迷藏,鳳儿和阿呆也在与另兩名捕快玩追逐的游戲。
  “來,來抓呀,抓不到阿呆先生的是王八。”
  “快,快抓呀,抓不到小姑奶奶的是烏龜。”
  “我看王八烏龜你們是當定啦,別白費力气!”
  三個人一面嘻笑怒罵,一面已將捕快甩掉,不約而同的來到一個三角小亭內,一屁股坐上欄杆去,還翹起一只二郎腿,晃來晃去。
  不禁激起了王捕頭等三人的万丈怒火,同時發出一聲怒吼,分從三個不同的方向虎扑而上。
  刀已出鞘,金風貫耳,雁翎刀的寒芒閃閃發光,當頭猛劈猛砍,看那情形,捕快們已動了真火,不論死活,非將他們逮捕歸案不可。
  事實卻未能盡如王鐵漢的愿,雁翎刀毀在綠林令下不算,小魚儿騰身而起,趁他沖勢太猛,趴在欄杆上不備間,一個大回旋,又去而复返,堪堪騎在了王捕頭的背上。
  阿呆的表現亦令人激賞,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兩三下就將捕快的刀奪下來,乍然掃出一腿,捕快踉蹌而倒,阿呆也老實不客气的騎上去。
  “卡馬!卡馬!”
  “卡馬!卡馬!”
  拿人當馬騎,邊喊叫,邊拍打,興致勃勃,神采飛揚。
  “鳳儿也不是弱者,金絲軟鞭一出手,便將對方的雁翎刀咬住,硬是逼他脫手,繳了械。
  不過,女孩儿家畢竟有點保守,不好意思騎在男人身上逗樂子,那名捕快總算逃過一劫。
  阿呆、小魚儿玩了一陣,兩名捕快的膝蓋已破,血跡殷然,再也爬不動了,相繼仆了下去,騎馬的游戲亦隨之告終。
  小魚儿再笑一下,戲謔道:“怎么樣,你們還要不要再抓人?”
  王捕頭和那一名捕快,甫自地上爬起,灰頭土臉,相顧黯然,一句話也沒有說。
  阿呆一眼瞥見另一名捕快毫發未報,心頭大為不快,道:“有福同享,有禍同當,你的同伴吃苦,你也應該受點難,不然縣太爺一定會怪你臨陣退縮,辦案不力,姑且給閣下留一個記號吧。”
  這小子打暗器的手法好快,右手一揚,咻!畫下一道白光,拍!一張麻將牌“紅中”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額頭上。
  力道奇重,入肉三分,“紅中”二字清晰可見,果然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一個顯明的記號。
  小魚儿道:“捕頭大人,你怎么不說話,是否也想留一個記號?”
  阿呆撿回麻將牌,往王鐵漢的面前一站,道:“我阿呆先生是這方面的專家,閣下有選擇的自由,要白板?紅中?發財?還是東南西北風?”
  王鐵漢卻態度大變,再也不敢張牙舞爪,反以乞求的口吻道;
  “請三位小英雄幫幫忙,跟我們到縣衙里去一趟吧,不然我們三個輕則會被炒鰍魚,重則甚至可能獲罪下獄。”
  小魚儿道;“有這么嚴重?”
  捕頭王鐵漢道:“縣太爺得到消息,綠林盟主從大同潛來本縣,著令我等緝捕歸案,倘若空手而回,必然罪不在輕。”
  鳳儿道:“這只能怪你們學藝不精,怨不得誰。”
  阿呆挺會說風涼話:“無官一身輕,炒魷魚就炒魷魚,有什么了不起。”
  王捕頭苦笑一下,道:“小友倒說得輕松,我們丟了差事,家里的老婆孩子吃什么?”
  小魚儿道:“那依你之見,該如何補救?”
  王鐵漢打拱作揖地道:“無論如何,請三位小英雄到衙門去走一趟,我們三個也好交差。”
  鳳儿道:“我們跟你去,會不會吃苦頭?”
  王捕頭斬釘截鐵地道:“我王鐵漢保證不會。”
  阿呆道:“我是怕縣太爺把咱們關起來,吃不到大魚大肉。”
  一名捕快道:“憑三位的功夫,縣衙大牢絕對困不住你們。”
  小魚儿想了一下,道:“助人為快樂之本,本座答應幫你們這個忙,但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另一名額頭上印著一張“紅中”的捕快道:“什么要求?”
  小魚儿道:“不可以銬鐐加身。”
  王捕頭道:“王某定以貴賓之禮相待。”
  小魚儿道:“貴賓應有貴賓的派頭,不能走路去。”
  鳳儿道:“要坐轎。”
  阿呆道:“要一人一頂”
  小魚儿道:“要娶媳婦用的漂亮轎子。”
  鳳儿道:“最好再弄一些可口的零食來。”
  阿呆道;“再加一壺好酒我阿呆先生也不反對。”
  這哪里像是人犯,簡直是太上皇。
  但是,王鐵漢他們自己不爭气,也只好認栽,心甘情愿地找來三頂華麗的轎子,買了三包花生、瓜子和糖果,另外還沽了兩壺酒。
  就這樣,在三名捕快的開道下,离開虎頭山,進入怀仁縣城。
  在縣衙的附近,王鐵漢命轎子停下來,趨前低聲下气地道:“為了不使縣太爺起疑,三位委屈一下,請下轎步行入衙。”
  小魚儿冷哼一聲,話未出口,阿呆搶先說道:“王捕頭,曹孟德當年對關羽禮遇有加,有上馬金,下馬銀的故事你听說過吧?”
  王鐵漢會意,馬上雙手奉上一小包銀子,阿呆掂一下,道:
  “你還挺上路的,一點就通,馬馬虎虎就成全你啦。”
  下得轎來,六人相擁而行,小魚儿忽然語意深長地道:“怀仁縣的縣太爺,名聲好不好?”
  王鐵漢聞言,一雙虎目骨碌碌的翻了几下,也不知道他心眼里在打什么鬼主意,聲若蚊蚋般道:“很精,是個貪官,也是酷吏,縣民怨聲載道,苦不堪言。”
  小魚儿气忿忿地道:“媽的,我最恨貪官酷吏,今天非要好好修理他一下不可。”
  阿呆道:“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鳳儿道:“替老百姓出一口怨气!”
  就這么三言兩語的工夫,一行六人已步入縣衙。
  大堂之上,痴肥懶散的縣太爺正在升堂問案子,捕頭王鐵漢請小魚儿等人暫留門外,兀自入內,跟怀仁知縣一陣耳語。
  縣太爺聞報大喜,立命衙役將人犯還押,大聲喝道:“將那三名強盜帶上來!”
  有人接聲回應,直傳出大堂之外,鳳儿、阿呆、小魚儿當即昂首闊步而入。
  “威武——”
  “威武——”
  兩旁的衙役喊著堂威,尾聲拉得很長,聲震全場。
  卻絲毫也震懾不住三小,大搖大擺的直行到大堂的中央,始自行停下來。
  鳳儿道:“這是干嘛?發神經?”
  阿呆道:“大概是列隊歡迎咱們吧?”
  小魚儿道:“呆啊,小說上這种場面多得很,叫喊堂威,專門為縣太爺助威、擺臭架子,嚇唬人的。”
  阿呆眼一瞪,粗聲大气的道:“那他們就找錯人啦,咱們天不怕,地不怕,是專門找別人麻煩的。”
  通!胖知縣突然拍了一下惊堂木,威風凜凜地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嘩,說,你們之中誰是頭頭?”
  小魚儿上前一步,拍著胸脯道:“是我!”“報上名來。”“小魚儿。”“姓什么?叫什么?”“叫小龍,沒有姓。”“哪里人氏?”“你問我,我去問誰?”“什么?你連自己是哪里人都不清楚?”“因為本座是一個孤儿。”“今年多大?”“差不多十五六歲吧。”“到底多大?”“孤儿沒有确切的資料可查。”“小魚儿,你膽子好大,小小年紀就干上了土匪頭。”“放屁,本座才剛剛出道,哪來的前科。”“你身為綠林盟主,當年的搶案,本縣唯你是問。”“你糊涂,案發當時,小爺我還在穿開襠褲,有殺人越貨的能力?”“最低限度,你應該知道王化、張忠、游全河、雷天豹等四名江洋大盜的行蹤下落。”“抱歉,本座一無所知。”“哼,不給你點苦頭吃,諒你也不會說實話。”
  縣太爺大發雷霆,立又對眾衙役道:“先給我重重的各打二十大板!”“是,大人!”
  眾衙役齊聲應是,一涌而上,就要動手打人。
  小魚儿睜大了眼珠子,怒气沖天的道:“王捕頭,你說的話算不算數?”
  捕頭王鐵漢故意裝糊涂:“老夫曾說過什么話?”
  鳳儿道:“你曾說要以貴賓之禮相待。”
  阿呆道:“還是以大花轎將咱們請來的。”
  小魚儿道:“現在出爾反爾,豈是待客之道?”
  一回到衙門,王鐵漢好似如虎添翼,如魚得水,一下子又神气起來,趾高气揚的道:“衙門八字開,進得出不來,老夫今天要連本帶利加倍討回來。”
  早將班房的捕快全部調集在此,一聲令下,蜂擁而前,打算狠狠地揍他們一頓。
  鳳儿柳眉倒豎的道:“糟糕,咱們上當啦。”
  阿呆道:“想打架?是不是?媽的,誰怕誰呀。”
  小魚儿發號施令道:“伙計們,上,咱們今天要大鬧公堂,血洗怀仁縣。”
  “殺!”
  “殺!”
  “殺!”
  三小神勇异常,捕快衙役豈是他們的對手,王捕頭想報仇不成,反而自取其辱,打得稀里嘩啦,打得神號鬼哭,也不過是一會儿的工夫,便東倒西歪,清洁溜溜,再也不敢有人上前招惹。
  有人挨了鳳尾刺,有人吃了麻將牌,也有人被小魚儿的鐵葡萄打成大花臉,大堂之上霎時變成屠宰場,呼疼喊痛之聲不絕如縷。
  大家告皆如遇到神神惡煞般,退避一旁,呼著寒蟬。
  突聞縣太爺用力拍一下惊堂木,聲色俱厲地吼道:“大膽刁民,竟敢大鬧公堂,你們心目中可還有王法?”
  小魚儿好刁的一張嘴,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大膽狗知縣,你既知朝廷的王法森嚴,就不該誣良為盜,顛倒黑白。”
  縣太爺挑眉瞪眼地道:“你不是綠林盟主?”
  小魚儿嘻嘻一笑,道:“綠林道上人才輩出,高手如云,哪會輪得到區區在下我。”
  捕頭王鐵漢上前三步,指喝道;“你不是早已承認,是綠林盟主嗎?”
  小魚儿道:“只不過是跟你開個小玩笑,何必當真。”
  阿呆補充道:“偶而吹個小牛,也無傷大雅。”
  縣太爺再度拍響惊堂木,沉聲說道:“本縣得到從大同府傳來的消息,在聚興樓內曾有人目睹黑道上的人物以大禮拜見爾等。”
  小魚儿展示一下手上的戒指,道:“是有這一回事,全是這一枚鬼戒指在作怪。”
  縣太爺道:“這是什么?”
  小魚道:“綠林令,黑道上的規矩,誰擁有這一枚戒指,誰就是綠林盟主。”
  王鐵漢道:“所以,他們就對你行跪拜大禮?”
  鳳儿嬌笑道:“黃袍加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想推也推不掉。”
  怀仁知縣道:“這一枚戒指,你是如何得到的?”
  “撿的!”
  “撿的?在哪里?”
  “就在怀仁縣城南門外。”
  “胡說,既在本縣拾獲,為何會跑到大同府去炫耀?”
  “這是什么話,去大同訪友,又去而复返,有何不可。”
  “哦,原來如此。”
  小魚儿見縣太爺的臉色稍稍緩和一些,環顧鳳儿与阿呆一眼,也擺出低姿態:“如此,我們可以說再見了吧?”
  縣太爺卻不答應:“慢著,首先你必須將綠林令留下來。”
  “東西是本座撿到的,為什么要交給你?”
  “綠林令仍是證物之一,本縣要据此捉拿江洋大盜。”
  “如果我小魚儿不肯交出呢?”
  “那本縣就將爾等一并收押。”
  “就憑這几個酒囊飯袋,辦得到?”
  “朝廷另有三千兵馬在此,你們插翅難逃。”
  綠林令何等重要,小魚儿當然不肯交出來,鳳儿卻另有高見,給阿龍使一個眼色,并且還做了一個扒手的動作,意思是說:“怕什么,給他吧,等一下我再伺机偷回來。”
  小魚儿會意,果然將戒指脫下,交給縣太爺,道:
  “好吧,一枚爛成指,給你就給你,免得再遇上綠林朋友時,動不動就拜倒在地惹人厭,再見。”
  原以為大事已畢,可以恢复自由之身,怀仁知縣卻命人將他們攔下來,道:“本縣想查明,拾獲綠林令的确切地點。”
  小魚儿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道:“在南門外的一個茅坑里。”
  阿呆多嘴多舌地道:“就是公共廁所啦!”
  縣太爺不信,道:“這么重要的東西會丟在廁所里?”
  阿呆道:“許是拉屎的時候,不小心掉的。再厲害的魔頭也會拉屎的,對不對?”
  縣大爺沉思一下,道:“晤,這倒是實情,且帶本縣去瞧一瞧。”
  鳳儿道:“肮髒的臭地方,有什么好瞧的?”
  王捕頭抓住机會,猛拍縣太爺的馬屁:“我們大人的意思是,先查清楚确實地點,好及時布下天羅地网,丟掉戒指的人,有返回來尋找的可能。”
  阿呆嘻笑逗耍道:“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當捕頭縣太爺的大人先生果然有一套,高明,高明!”
  怀仁知縣不再言語,當即步下公堂,領著王捕頭,四名捕快,以及鳳儿、阿呆、小魚儿出衙而去。
  小魚儿根本不曾來過怀仁縣,怎知公共廁所在哪里,只得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四下碰運气。
  盲人瞎馬,一陣亂找,單挑蒼蠅多,臭气大的地方跑,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被他們找到一個露天式的,寬約七尺,長達二丈有余。上面擺著七八條石板,坑內蛆虫群集,臭味沖鼻的大型公共廁所。
  縣大爺道:“就是這里嗎?”
  小魚儿很肯定地說:“錯不了。”
  王揚頭道:“將拾獲的地點指給大人看。”
  小魚儿隨便亂指一下,道:“這個臭地方,只有內急的時候不得不來蹲一蹲,恕我們不再奉陪,想先走一步。”
  縣太爺還是不肯放人:“想要無罪開釋,必須等抓住元凶主犯以后。”
  小魚儿聞言大怒道:“本座拾金不昧,白白的送你一枚大鑽戒,還貪心不足,得寸進尺,簡直欺人太甚!”
  阿呆道:“小魚儿,把這個貪官做啦。”
  鳳儿道:“龍哥,殺人多麻煩,推下去讓他們去臭吧。”
  “對,讓他們去臭。”
  “讓他們去髒。”
  “讓他們去做‘黃金’夢吧!”
  三人一條心,行動一致,說話同時,早已猝然出手,好爽,左右開弓,一掌一個,只听到“噗通!噗通”的六聲響,六個人一個不剩,全部掉進茅坑里。
  蛆虫尿液,還有數不盡的黃貨,弄得滿頭滿身,狼狽不堪。
  卻看得三小笑口大開,樂不可支。
  小魚儿笑呵呵地道:“縣太爺,滋味如何?姑且盡情的臭一臭吧,本座若是擒到那四名江洋大盜,還說不定會回來找你領賞哩,咱們后會有期。”
  一口气奔出去百十丈后,阿呆忽然想到一件事,道:“慘啦,慘啦,綠林令還在那個臭知縣的身上呢。”
  鳳儿道:“哼,馬后炮,等你想到時早就臭透啦。”
  小魚儿道:“你已經弄到了手?”
  鳳儿洋洋得意地道:“那可不。”
  立從怀中取出“天王之星”,還給小魚儿。
  小魚儿大加贊賞道:“高,你是什么時候下的手,我怎么一點也沒有感覺到?”
  鳳儿更加得意:“要是被你感覺到就不高啦,就在縣衙之內時便已弄到手。”
  臉一整,接著又道:“綠林令已經為咱們惹了不少麻煩,我看暫時收起來吧,免得再生事端,耽誤了取得烏劍,玉鐲,太极棍的大事。”
  小魚儿亦有此同感,立將“天王之星”小心收起,決定全心全意地去為千面人魔辦事。
  晉中呂梁山脈中,有一座險峻陡峭的大山,峰峰相連一似狼牙,故名天狼山。
  天狼山中有一個天狼寨,大當家的是血手屠夫王化,干的是沒有本錢的買賣,到處殺人越貨,打家劫舍。
  是以,附近的客旅,莫不視天狼山為畏途,避之猶恐不及。
  鄰近的居民恨之入骨,有一首歌謠流傳頻廣,堪為血手屠夫王化血淋淋的事實寫照:
  天狼山上一匹狼
  奸淫擄掠都在行
  豺狼虎豹下山時
  妻离子散哭斷腸
  只要天狼寨的強盜一下山,別人一定會妻离子散。
  可是,這樣狠毒的一群家伙,卻突然在江湖上完全消失當三小到達天狼山,登上天狼時,天狼寨早已煙消云做。變成一片廢墟。
  費了不少勁,在附近找到一個砍柴的老樵夫,小魚儿客客气气地道:“老先生,這里以前是不是一個強盜窩?”
  那樵夫很健談,響亮的聲音道;“是呀,是強盜窩。住著很多好凶好凶的強盜。”
  “人呢!”
  “全跑光了。”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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