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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破廟風云


  好不容易來到廟前,小千怔眼道:“哇呀!這座廟怎么已經完了?”
  這座小廟雖不殘破,但卻是蛛网塵封,門戶深瑣,達四周庭院的荒草,都已長得足足有一人高,顯然已是久無人居之所。
  “既來之,則安之。”小桂偏腿下馬,揉著腰杆儿,道:“反正這里的屋頂是屋頂,牆是牆,保管能夠避風擋雪,借住這里,可比露宿外面雪地強多了。”
  小千略帶歉意的感慨道:“也不過才三、四年的光具,沒想到卻應了那句景物依舊,人事已非的俗話。”
  客途笑道:“這座小廟,大概是因為地處偏僻,香火難續,所以才關門大吉。這年頭,開廟都能開到倒店,也算是難得了。”
  待他們二人下了馬,小桂早已將門鎖挑開。
  小千訝然失笑道:“你這小鬼,在哪里學會這种偷雞摸狗的小偷本事?”
  小桂伸出一根手指,戳著他的胸口,故做不悅道:“說話客气點!什么偷雞摸狗的小偷本事?開瑣,可是一門非常需要技巧的專業知識。”
  客途泄他的底道:“這小鬼從小被我師父罰關得多了,自然磨練出這套逃獄功夫。他從七歲開始,就學會自己開瑣活出去玩,直到有次師父想提前放他出去,逮著他人不在閉關洞,才知道這小鬼居然還有這种本事哩!”
  小千哈哈大笑:“他被迫著之后,你師父可有好好教訓他一頓?讓他下次再也不敢。”
  “沒有。”小桂呵呵直笑:“師父反而找了他一個老朋友,來教我有關各种机關裝置,和更上層的開瑣技巧而已。”
  小千怀疑道:“真的?大底下有這么好說話的師父?”客途透露道:“等他學會那些本事之后,師父畫地為牢,放他在一個蒲團大小的圈子里,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讓這小鬼乖乖坐了七天監,那一回,是我有記憶以來,小鬼最為安份的七天。”
  “痛苦的七天!”小桂翻個白眼補充道:“師父讓我充份的明白了一個道理,就算我有本事開遍天下所有的瑣,對于那道無瑣之瑣,我卻一點也奈何不得。你絕對無法想像,對于一個正值活潑、好動,一秒鐘也閒不住的小孩面言,要他安安份份坐上七天,那里也不能去,是多么痛苦的下件事。”
  小千拍案叫絕的大笑:“你師父果然厲害!以后你再也不敢作怪了吧?”
  小桂眨眼道:“作怪還是難免的啦!只不過,我再也不會在接受處罰時搞鬼。”
  客途呆笑接口:“從那一次之后,這小鬼的定力倒是進步不少。”
  “師父是恨鐵不成剛吶!”
  小桂自嘲一番,徑自推門而入,小千大笑不已的將馬牽往廟后安置。
  此廟雖小,卻仍勉強分為里外二室,里間,是一窄斗室,許是昔日廟公之睡房,如今空無一物。
  外間,即是正殿所在,神像兩側,發黃的帷孤伶伶的被人留下,老舊的神案貼著牆靠著,案上除了和地面一樣,積著一層厚厚的灰,空無一物。
  那些神像、香爐,甚至箋簡,大約在廟公离去時,也已被帶走了吧!
  整座大殿上,除了那張神案,只因下几把少了靠背、缺了腿的破爛本椅,若只是要借住地宿,這地方算是夠寬敞的啦!
  打量過周邊環抱之后,客途和小桂合力拆了那几把木椅,挂在大殿上生起火來。
  小千提著鞍袋和墊褥進來,嘴里嘀嘀咕咕道:“奶奶的!這廟的后面還真是荒涼,稱著那些比人還高的野草,顯得格外陰森,我總党得這里有點不是路數,夜里咱們最好睡得警醒些。”
  小桂上前接過他手中的東西,笑道:“有你這位專門捉妖拿鬼的小天師在,就算題在鬼窩里,我可是一點也不用擔心。”
  “老實說……”小千伸出雙手在火在搓烤著,一邊咯咯失笑道:“自從在殷家匯和殷老哥那么厲害的僵尸,有過交手經驗之后,尋常的一些小妖小怪,我還真是有點還不在眼里。”
  客途呵呵直笑:“我怎么覺得,你的口气里,有那种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的味道!”
  小千扮個鬼臉,狹謔道:“啊哈!正是這种味儿.你可真是我的知音!”
  小桂嗤笑嘲訕道:“原來,這世上喜歡臭屁的,不止我一個人嘛!”
  小千在地舖上坐了下來,順便拍拍小桂肩頭:“兄弟,有個事實你最好早點認清,喜歡臭屁乃是世人共同的嗜好之一!”
  “扯蛋!”
  小桂哇地一笑,順手用饅頭砸向小千,小千笑嘻嘻的反手接住啃了起來。
  他們三人,有酒、有肉、有干糧,還有暖烘烘的火堆可烤,一點都不覺得在這個荒山野廟里過夜.有什么可挑剔的。
  騎了一下午的馬,三人著實覺得有些累了,吃飽喝足之后。裹著毛毯歇下,頭才剛沾到地舖,差不多立刻舒舒服服的尋夢去了。
  夜里風勢逐漸的加強。
  蒼茫的夜空中,沉沉地彤云在凄冷北風的吹赶下,相互的擠壓、涌蕩,那一彎稍細的新月,老早便失去了蹤影。
  變天了!
  气溫降得极底。只怕,馬上又要下雪了呢!
  這樣的天气里,若是露宿荒郊,怕不早就被呼呼的寒風,吹成了冰棒。
  廟里.三人偎著火堆睡得頗為香甜,甚至還有輕微的鼾聲傳出!
  這么冷的夜里,能夠及時找到如此一處違風避雪的地方休息,就算在夢里,恐怕眼前這三個臭屁塞仔也會為自己的幸運得意不已吧!
  只是,稍早小千才提醒,這地方有點古怪,得睡得警醒些,怎么本人這會儿卻睡得爛熟。
  連平素最為謹慎的客途,竟也睡得如此之沉,豈非奇怪?
  廟外的荒草,在漸強風勢的撥弄下,發出“沙沙”、“嘶嘶”聲音。
  忽然,廟的四周響起陣陣“咕嚕”、“咕嚕”的奇怪聲響,像是有人正在倒著什么液体似的。
  廟里的三人,居然毫無所覺,依然大夢黃粱。
  憑他們三人的功力,被人摸進丈尋之內的范圍,不該尚未警覺。除非……
  他們著了道!
  窗外,有火光一閃。
  “呼!”地一聲,廟的四周竟著起火來了!
  原本上了栓的廟門,忽然碰地一聲大開,冰冷的風挾著嗆鼻的濃煙卷入正殿。
  “小桂,醒來!”
  殷士民的喚聲剛鑽入小桂腦中,小桂已被冷風凍醒,濃烈的煙味嗆得他猛咳不停!
  這小鬼直覺到出事了,猛地翻身而起,人也立刻變得清醒;
  他立即發現,自己三人竟已身陷火海。
  身旁,客途和小千卻仍在睡夢之中。
  “快起來!”
  他出指戳向二人穴道,以刺激昏睡中的二人。
  這一把立刻見效,客途和小千應指彈跳而起。
  “干什么?”
  “出了什么事?”
  不用小桂回答,他們二人已經看見燒得“辟啪”作響的熊熊大火;同時,也聞到濃煙中所夾雜的陣陣桐油气味。
  在風助火勢,与火上加油的雙重作用之下,不過片刻光景,小桂他們已被烈焰所困,進退無路。
  三人被濃煙嗆得齊聲猛咳,小千出口成贓的咒罵連連!
  客途應變迅速,指著屋頂道:“從上面走!”
  他抓起一把拆剩的破椅子,猛朝屋頂砸出。
  “嘩啦”一聲,屋瓦紛墜,一蓬篷密如流夫飛蝗的暗器,毫不停歇的射向小桂砸出的那張破椅。
  小桂嗤聲道:“果然有陷阱!”
  嗆咳聲中,客速赶重道:“對方顯然有備而來,否則,咱們豈會著了道尚不自知。”
  小千狠聲道:“這樣就想困死咱們,對方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他急忙自乾坤袋中取出原砂筆,和一道空白黃符,當場龍飛鳳舞,喃喃有詞的划起符咒。
  畫妥黃符,他交待一聲:“緊跟著我!”
  隨即,他執起黃符朝大火騰騰的門口處擲去,同時喝聲道:“滅!”
  黃符遇火即燃,剎時成灰。
  就在黃符化成灰燼的瞬間,門口的大火突然熄滅了。
  三人不敢稍怠,立即掠出火窟。
  他們不過剛沖出火場,那熄滅的大火竟又呼地烈焰騰空!
  “乖乖!”小桂噓聲道:“咱們差點成巴比塞了!”
  忽然——
  有人惊叫道:“他們從正門前逃出來了!”
  火光照耀下,無數的人影正朝他們這邊圍來。
  小千喃喃道:“我們出來,你們就倒霉了!”
  三人對望一眼,心意相通,閃身掠向數丈之外的空地,好整以暇等著陷害自己的人馬圍上來。
  小桂大刺刺的環臂當胸,哼道:“哪個家伙是帶頭的?給少爺我滾出來!”
  一個人高馬大、扎頭巾、打綁腿、滿臉麻子的大漢,倒提著一只虎頭棒走了出來。
  客途以一貫的溫吞,呵呵笑道:“這麻子還真是听話,叫他出來,他就出來了。”
  小千嗤弄道:“可見是十足的奴才相,上不得大台盤的野果子。”
  那麻子用虎頭棒一指,粗聲道:“小子們,你們的案子犯了,我紅蛇太歲徐標,今晚特地帶領兄弟們前來捉拿你們歸案!”
  小桂瞟眼望向小千,小千不屑道:“紅蛇太歲?沒听過這一號人物。”
  這麻子身后,一個長得獐頭鼠目的瘦小漢子跳了出來.嘿然怪叫道:“咱們徐大哥是集宮鎮上的坐地大阿哥,你們小子膽敢無禮?”
  小桂搖頭歎道:“這是什么世代?連一個鳥不拉屎,兔子不做窩的憋腳鳥鎮,居然也有人關起門來稱弧道寡,坐地分髒。”
  小千不可思議道:“最可笑的是,這种九流騷貨竟然也想打咱們的主意!”
  麻膀大漢跳腳罵道:“臭小子,你們以為自己有什么三頭六臂,上得了天嗎?竟敢如此口出狂言,侮辱本太歲,我要剝了你們再去領賞!”
  客途目光一閃,呵呵低笑道:“好像有人要來插花了!”
  果然,自紅蛇太歲等人左側的黑暗里.鬼魅般飄出三條人影。
  來人俱是三旬左右的精悍人物。
  其中一名生著焦黃面孔,細眼濃眉,鷹鼻薄辱,滿臉冷厲很酷之气的角色冷板板的開口道:“這三個小鬼,是我們嶗山三雄此次相中的目標,任何人別想打他們的主意。”
  徐標听見對方報出的名頭,臉色不由得大變,像是有些含糊呢!
  小千訕笑道:“少爺只听說過獵人旅里,有一撥叫嶗山三凶的家伙,至于嶗山三雄這名號,倒是從來不曾听說過。”
  嶗山三凶之一,一個臉孔黝黑,窄額消肋的人,走前二步,陰笑道:“宋小千,不用賣俏,等我們拎著你的狗頭領賞時,再叫你那老鬼師父來替你超渡吧!”
  小千目光一寒,冷硬道:“你大概就是三凶之中的黑面鬼鈸史炎紹吧?少爺已替你查過生死薄了,你注定著不見明早的太陽。”
  這時,徐標有些緊張道:“我說史爺,這三個小鬼是咱們集宮鎮的弟兄們綴上的,好歹,你們可得分點湯給咱們喝喝呀!”
  三凶另一人,一個臉色蒼白,目光帶邪,卻滿面笑意,身穿文士裝扮的瘦高個,呵呵笑道:“徐老弟,你們待在這种窮鄉僻壤的鳥鎮上,難怪消息不夠靈通。你大概還知道,官府方面已經通告各州府行役,撤消對這三位小兄弟的通緝,還他們清白了!所以,官方再也沒什么賞銀、花紅可以領取,你倒說說,你想憑哪一點分口湯喝呢?”
  “什么?”徐標意外道:“官方不懸賞緝拿他們了!”
  這文士依舊笑意漾然:“你還不帶著你那些酒羹飯袋滾蛋!或者,你是在等包大爺送諸位一程?”
  徐標悚然大惊:“不!既然沒有懸賞可得,我們馬上就走!”
  他猛揮手.帶著一干手下扶尾而逃.好不狼狽。
  小桂鼓掌笑道:“這位包大爺可真成風,笑一笑就有人嚇得屁滾尿流哩!”
  小千訕笑道:“不然,你以為人家笑面邪心的外號是怎么來的?那個麻臉大歲如果敢再多放個屁,老命就得撂下了!”
  “他就這么凶法?”小桂嘖嘖有聲道,“看來,有机會我可得學學人家嘍!”
  客途溫和笑道:“三位凶爺,既然剛才這位包先生說,官府已經不捉拿我們。那么,你們又來獵哪門子的人?”
  笑面邪心拱手輕笑道:“客途老弟、這個你就有所不知啦,官府雖然撤銷對你們的通組和懸賞,但是人家事主可不想善罷于休吶!所以,人家又加了賞,只等著拿你們的腦袋去換呢!”
  客途好奇道:“你認識我?”
  笑面邪心呵呵輕笑;“三位老弟兄,你們難道不知道,自己先在赤潮招天兵修理大筏幫,后又坏了巴彤教的生意,更將人家一十二名高手悉數格殺這些事跡,已傳遍了江湖?如今,三位已在江湖上大大的露臉了,可謂是名震江湖吶!我包德川又豈能不識?”
  小桂咧嘴一笑:“包老大,你漏說了一件事。”
  “哦?”包德川反問:“我漏說了何事?”
  小桂黠笑道:“在干掉巴彤教的高手之前,我們先擺乎了想拿我們吃飯家伙換飯吃的江淮六煞。听說,那六個人是你們的同行.你們大該認識吧?”
  嶗山三凶顯然一震,神色微動。
  最先發言那個黃臉酷漢,不信道:“江淮六然已先找上過你們?而你們居然無事?”
  小桂瞪眼道:“誰說我們沒事?如果不是他們害我們帶了傷,三天后,和巴彤教那一戰也不用打得懲般辛苦了。”
  黑面鬼鈸史炎紹冷笑道:“你以為我們會相信你說的話?”
  小桂無所謂:“我管你信不信?少爺我只是告訴你,對那些老喜歡打我們腦袋主意的人,我們只用同樣的方法回敬他們。”
  “殺!”
  率先扶殺動手的人,居然是笑面邪心包德川。
  他抽冷子猝襲小挂,手中使的一柄巴掌寬的鋒利緬刀。
  小桂偏身讓過對方刀勢,無奈歎道:“奇怪,你好像和緬刀特別有緣,上回那老鬼頭的一丈紅,可真叫我吃足了苦頭;這次,我可不算重蹈覆轍!”
  他錯掌一揮,剎時片片掌影宛如利刃般飛削包德川,逼得對方險象環生,唯有回刀暫求自保。
  小千和黑面鬼鈸史炎紹也在包德川動手之際,捉陣卯上。
  史炎紹的兵器是兩面周沿鋒利的漆黑鐵鈸,小千手待三尺青鋒,施展的卻是金光劍法。他們二人接上手,不約而同,以快打快的搶攻起來,戰況格外激烈。
  客途對那黃臉酷哥溫和一笑:“剩下只有我和你湊一對了!尚未請教高姓大名?”
  黃面漢子平板道:“黃面喪神,秦飛虹!”
  客途點點頭道:“要送人家的終,好歹得知道對方是誰。否則,人家做了鬼找來,自己卻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可不就遜斃了!”
  秦飛虹冷嗤一聲,右袍猛揮,一抹流虹毒索般射向客途門面。
  客途呵呵一笑:“好,袖中劍!”
  他左手扣指一彈,穿云指准确無比彈開秦飛虹的袖中劍,右手卻甩臂揮掌,一股呼嘯勁流直播秦飛虹胸前,逼得秦飛虹不得不閃身躲避。
  客途踏步欺上,身若浮云,掌似狂濤,甫接手便已占得失机。
  他故意有感而發道:“秦凶爺,你的本事与那鬼叟比,可是差了一大截,他是由我負責打發上路的;你居然敢和我單挑,真是運气可佳!”
  秦飛虹當然知道自己今天挑錯主儿了,但是此刻,除了打起精神拼命,他還能如何?
  小桂与笑面邪心包德川的過招,已開始出現一面倒的情況。
  那處處受制,招招被動之人正是包德川。
  小桂掌勢如刃,呵呵一笑:“難怪你們听到江淮六煞授首,心理會不平衡。你們三個的本事,顯然比人家差上一把火!”
  包德川哪有時間回話,他拋著汗,喘著气,手中緬刀越舞越感沉重,心頭的感受就更加晦澀了。
  小桂旋身閃退七尺,令包德川三招七式同時落空,而他稍退即進,語聲淡漠的宣告:“落魄!”
  剎時,他有如一尊多臂魔神般,一揮掌,半空即已出現重重疊疊難以數清的如山掌形,咻咻銳嘯的涌罩包德川。
  包德川惊叫一聲,手中緬刀護体環繞,揮斬出一圈圈的光環勉強檔開小桂這一波掌勢。但是,他人亦還震退七步,拿樁不穩。
  小桂還不放松,跨步追上,雙掌一合倏分,片片掌形.如飛刃流炙般激射而出。
  “絕命!”
  隨著小桂口中叱出這冷煞的二字,包德川已然慘叫一聲,渾身如中利刃,猝然飄血,飛摔而出,手中緬刀有如斷線的風箏,呼地射向黑勃勃的斜坡之下,不見蹤影。
  小桂斃敵之后,輕揮衣袖,前南自語道:“是他本事太差?還是這陣子在百梅谷休養,功力有點長進?這一戰,好像沒有預計中那么辛苦。”
  聳聳肩,他漫步蹬向小千和史炎紹動手之處。
  小千并未祭起他的招魂鈴,只是光憑手中長劍,便已和黑面鬼鈸史炎紹戰得旗鼓相當。
  小桂徒手收拾包德川,而且正朝自己這邊踱來,史炎紹當然全都清清楚楚。現在,他已不再怀疑小桂等人的确有收拾江淮六煞的本事。
  只是,證實這件事實的代价,也許就是自己的老命呀!此刻,他內心忐忑万分,眼前小千的利劍已逼得他無暇喘息、若再加上那個要命的小鬼,自己豈有絲毫生机可言?
  史炎紹暗里一咬牙,決定孤注一擲。
  暴喝聲后,文炎紹騰身掠空,右手鈸猝然拋揚飛旋,凌空五尺,在急速的回轉中“嗚嗚”顫響斬向小千!
  緊跟著,他的身軀隨著飛出的鐵鈸斜掠滾進,右手鈸舖地平掃,帶起飛沙殘雪猛砍小千腔骨。
  小千呼地躍起,凌空翻滾,手中長劍點向急旋飛至的鐵鈸,身軀亦隨這一點之力,翻彈出七丈有余,隨即,長劍突然脫手飛射液進的史炎紹。
  史炎紹右鈸猝掃,磕飛來劍,旋身探臂,正擬接回左鈸,忽然,一道尺余長的金芒如流星曳空,悄然無息,倏閃即至。
  史炎紹大惊之下,急忙縮臂,但是依然慢了一步。
  那道金芒掠閃而過,他的左膀便和身子分家,洒著刺目血雨,飛墜落地。
  “哇”
  史炎紹慘叫不過剛出口,那道金芒猝彈折回,擦過他的頸脖,于是——
  史炎紹咧嘴慘號的腦袋,驀地彈飛入空,一股血柱隨即噴涌,無頭尸体砰然墜地!
  小千右掌一攤,金錢劍有如乳燕歸巢,輕巧飛回他的掌中。
  他收妥金錢劍,陣聲道:“不知死活的東西,連我師父都敢罵,真是嫌命太長!”
  小桂收手拾起他的長劍,咯咯笑道:“你好陰險,那柄斬妖劍簡直比暗器還厲害。”
  小千白眼道:“這不叫陰險,而是殲敵技巧!”
  小桂遞過長劍,順口道:“這三個家伙的本事,不怎么樣嘛!”
  小千還劍歸輔,點頭道:“嚴格來講,嶗山三凶的功力,大約和江淮六煞中的青竹絲、秀鷹二人不相上下,比起鬼叟百里常生略遜一籌。所以,他們和咱們玩一對一的游戲,注定要吃大虧。”
  小桂呵呵直笑:“難怪他們听到江淮六煞玩完了的消息,臉色會變綠,宁愿當那消息是假的。”
  小千嗤笑道:“干他們這一行,不先摸清楚行情就上交,簡直是拿著名帖硬往鬼門關里湊熱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桂裝模作樣的豎掌笑道:“這三位施主真是太想不開了!”
  他們二人相視而笑,舉步走向最后的斗場。
  黃面喪神秦飛虹的袖中劍固然厲害,但是在客途剛猛有勁的撥云掌之下,几乎無法發揮攻勢。
  加上客途一手神出鬼沒的穿云指,早已將秦飛虹遲得險象環生。
  客途手下不停,提高嗓子問道:“我們三個向來心狠手辣,不像你這么慈悲為怀,舍不得殺人。”
  小千畫清界線道:“小鬼,酷殺嗜血的人是你,別算上我一份,我可是為了維護師門名譽,迫于無奈才殺人。”
  秦飛虹面頰抽按,嘶聲狂吼:“可恨呀!你們這二個滿手血腥的小殺胚!”
  小桂故作惊訝道:“怎么?只許你們借人家腦袋來用,卻不准人家為生存而努力?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客途振臂揮掌,震得秦飛虹劍招散亂,呵呵笑道:“秦大爺,難得你有心為死者抱不平。不過,我勸你還是省點力,多為自己操心吧!”
  秦飛虹袖中劍若隱若現飛快的刺射著,但是,不論他如何努力,所有的攻勢都在夠上位置之前,即被客途反震出去。
  這時,烈焰中的小廟終于轟隆一聲,火星四濺,俱化飛灰。
  火光一亮之后,漸轉微弱,四周現見黑暗。
  半空之中,雪花那么輕飄的、軟綿綿的飄落下來……
  客途忽然道:“長夜未央,凄凄飄雪;今夜糾葛,亦該結束了吧!”
  不待秦飛虹答話,客途沉喝一聲,直路中宮,雙掌翻拋。
  剎時,狂勁的掌風宛如來自灣口的風濤,例例呼嘯,沉猛雄渾.尚且帶著奇大的回旋之力,狂颶般刮向秦飛虹。
  秦飛虹瞼色大變,左右連閃,吃力退避。
  客途如影隨形,雙掌再拋!
  呼嘯的掌風卷向汗出如漿的秦飛虹,終于——
  在回旋掌勁的交互推扯之下,秦飛虹站立不穩的跟著打轉。
  客途右掌直豎如刀,倏推即回。
  “啊……”秦飛虹大叫一聲,如中鐵錘般倒翻摔出,碰然著地,滾出丈尋開外,俯趴向下,微微地抽搐著。
  小千瞄眼道:“他還沒斷气。”
  客途搖搖頭:“我沒要他的命,不過,傷得他夠嗆,他要完全恢复,最少得休養半年以上。”
  小千皺眉道:“這种人,他不會感激你饒他一命的,將來只怕他仍會設法報复。”
  客途淡然一笑:“等他報复時再說吧!我師父交待過,得饒人處且饒人。”
  小千仍是不以為然:“饒人也得者是四种人.可不可饒呀?這种人你現在饒他,將來他明著對付不了你,就會跟你玩陰的。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人家怎么坑死你,你都不知道哩!”
  小桂著打圓場:“算了,反正饒都饒了,總不好再補他一掌吧!將來的事,將來再應付了,若真的這樣被坑,也算是老天無眼。”
  小千無奈道:“只好這樣子啦!”
  三人回頭望著已經完全傾頹的小廟,相視苦笑。
  馬匹已在起火前,被徐標的人牽走,除了重要的隨身之物和財錢,其他東西俱已埋葬于火窟之中。
  此處,再無流連的必要,三人只得徒步上路。
  他們心里暗自希望,眼前這場雪,可別越下越大才好。
  頂著風雪上路,滋味可真不好受。
  還好,東方已有些泛白。
  天,就快亮了!
  白天,總是比較容易帶給人希望,讓人的心情比較容易愉快起來。
  小千提起,不知自己等人是如何著了道而無所覺。
  客途推測道:“大概是集官鎮那標鳥人,在認出咱們之后,趁咱們喝酒時,在里面下了藥。否則,咱們怎可能懲地好睡,都快變成烤肉了,猶不自知。”
  小千不解道:“既然同樣被下藥,小鬼為什么能即時醒來?”
  小桂固然自得道:“因為我是福大命大的貴人,所以水火不犯,百毒不侵。”
  “听你在放屁!”小千反嘲嗤笑道:“這种美麗的謊言,你在我面前隨便說說也就算了。可是,客途人都在這儿,你盡然當著自己師兄面前鬼扯,你這小鬼眼里還有沒有這個師兄的存在?”
  客途噗嗤失笑:“小老千,你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竟然,連不說話的我都能被你利用。”
  小桂嘿嘿一笑:“小老千,你這招無路用啦!從小到大,師兄不知听我這小鬼胡扯了多少,他還不是依然風吹土地廟,老神在在。他的存在与否,永遠不會是我們倆之間的問題。”
  “這么說……”小千故意使坏道:“如果我想离間你們師兄弟倆的感情,可得換換花樣才行嘍?”
  小桂狡黠直眨眼:“盡管換,不用客气。雖然人性通常經不起考驗,不過我一直很想證明,終究有人是例外。”
  小千故作噗嗤道:“你們二人非比尋常的感情,實在很容易令人感到嫉妒也!”
  客途溫吞吞一笑:“我和小鬼的底清算什么?依我看,我們三個人之間复雜的三角關系,才會惹人吃醋,招人閒話哩!”
  “什么話嘛!”小千大笑著,一拳飛捶過去;“看你坐得副老實樣,其實為老不尊,最不正經的,正是你這號賊人。”
  小桂裝模作樣的歎道。“唉……終于有人說我的心聲了!終于有人了解,我有一個專門份豬吃老虎的師兄!”
  客途好脾气的呵笑道:“老實人總是容易被污蔑,被陷害;我已經習慣了。所以,話就隨便你們說吧!我無所謂的啦!”
  小桂和小千雙雙翻了翻白眼,做出一副只有天知道的表情。
  小千言歸正傳道:“小鬼,你還沒有說明,你為什么會那么清醒?”
  小桂嘻嘻賊笑;“我剛剛不是說了,我這個人福大命大!”
  小千瞪眼道:“你少掰了,還在胡扯!”
  客途呵呵笑道:“其實,小鬼他不是胡扯,他這么說,乃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這下,小千可好奇的不得了。
  客途笑道:“你難道忘了,這小鬼小時候中過奇毒,差點沒命。如果不是命大,豈會到了鬼門關口,偏又活了回來!”
  “那怎能叫命大?”小千呵訕笑:“那根本是禍害遺千年!”
  客途笑著接道:“命大也罷,禍害也罷,反正他是該死未死,因禍得福。听江爺爺說,當時小鬼身上的毒性,已經侵入他的骨髓,但是由于他先前服用的靈藥,中和了某部份毒性,所以侵入他骨髓之毒,非但沒有要了他的小命,反而使他的体質產生變化,具有自然抗毒的功能。待江爺爺徹底清除他所中之毒以后,發現這小鬼的血液,居然有解毒的效用,還可以用來當藥引,配制特殊的解毒丹。”
  小千听得瞪大了眼,怔然道:“有這种事?那他不就成了名符其實的怪胎?”
  小桂咯咯直笑:“所以我說我福大命大,百毒不侵,不是騙你的吧!照我推測,集宮鎮那個花花太歲給咱們下的,應該只是某种強烈的蒙汗藥,而不是毒,所以我的身体才沒有特別的抗毒反應。只是,那蒙汗藥雖然能夠讓我比較好睡,卻還不至于使我昏迷不醒,所以當殷老哥撞開了門,我馬上就被凍醒了!”
  “殷老哥又來了?”客途和小千不約而同的問著。
  小桂點點頭:“他沒現身,不過,我感應到他在叫我的聲音。”
  “感應?”客途不解的燒著后腦,問道:“那是什么樣的感覺?”
  小千呵笑著代為回答:“就像有人在對你做千里傳音一樣,不過你不是用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在腦子里接收到對方傳達的訊息。”
  “沒錯,正是如此。”小桂奇怪道:“你怎么知道得這樣清楚?”
  小千撇撇嘴,訕笑道:“你忘了我是干哪一行的?對于這种第六感的接触,經驗可多著呢!”
  雖然是個風雪交加的清晨,但是三人一路上說笑笑,胡扯八道,心是噗呼呼的熨貼极了,連帶身外的世界,好像都變得不再那么寒冷……
  雪,下了又停。
  在這惡劣的天气里,一路西行的小桂他們只得配合著天老爺忽好忽坏的心情,沿途走走停停。
  三日后,他們總算渡過了江口,進入西湖地面。
  今儿個一大早,趁著天气晴朗,三人騎新購的健馬,离開耽擱數日的得陽城。
  過午時分,他們三人已可望見綿延灰蒼,起伏如波的層層山巒。
  火山之前,三人尋著一間野舖,吃飽喝足,順便向掌柜打听進山路途。
  老板熱心道:“從這里繞著山麓往前走,大概頓飯的光景,可以看見一處雙叉路口。往前,那是朝九岭山方向去的;往西,則是進入幕阜山的群山區了。”
  打完賞,謝過了掌柜,三人帶著足夠的干糧和食物上路。這一回,他們可學乖了,掌柜的在打包東西時,三人瞪大了眼賴在一旁監督,以免又被摘鬼。
  這條懶蛇一般的上山道路,起伏崎嶇,本就不易于行;此時,雪剛化開,路面上雪泥混融,一片濕滑稀軟,馬儿走在上面,時而顛簸歪斜,頗有失蹄摔跌的危險。
  因此,三人不得不小心翼翼,且又緩慢异常的辛苦行進。
  等到三人來到野舖掌柜所說的雙叉路口時,已是又見黃昏。
  三人下馬休息,山里雖是冷峭,不過他們的額頭全都留著汗,足見這段路不好走吶!
  客途打趣道:“真沒想到,那個野舖老板的頓飯光景。竟然足足走了咱們兩個多時辰。他吃這一頓飯,未免也太過于細嚼慢咽了!”
  小桂嘀嘀咕咕道:“早知道是這樣,咱們還不如把馬送給那掌柜的。靠咱們兩條腿上路,包管比眼前這些四條腿利落的多。”
  小千搓著凍紅的雙手,呵著白气道:“眼前又將是長夜漫漫,而我只希望能有一間小小的房間,哪怕是簡陋得一塌糊涂,只要足以擋擋這种透骨寒,讓咱們安歇一宿,我就心滿意足矣!”
  小桂望望天色,又瞄向茫茫前途,遺憾的搖頭道:“依我看,只怕閣下小小的心愿,注定要落空。”
  “我想也是。”小千不帶希望道:“如何,咱們還要繼續赶路嗎?或者,我們干脆回轉先前那間野錦去算了!等明天天亮,咱們將馬匹留下,再徒步上路,肯定比現在走得快多。”
  小桂哇哇叫道:“好不容易才走到這里,又要回去?你是不是有病?這种事我可不干!”
  客途忽然“噓”地豎指噤聲,隨即,屏气凝神似在傾听什么。
  有頃客途道:“往南里許之處,有人正在格斗。”
  小千咋舌道:“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里許之外的聲音,你都听得見?太夸張了吧!”
  小桂嗤笑道:“這許算什么,也不過才六十來丈距离而且,師兄天耳捕音的功夫,順風時.足可听出五里開外的動靜哩!”
  他頓了頓,又加上一句:“這項偷听的本事,我始終練不贏他。”
  “什么叫偷听?”客途敲他一記爆栗子,嘿然道:“叫你用心練功,你不練,還故意找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籍口來偷懶。師父說,你是欠揍!”
  抬出師父說,小桂吃了癟只得自認倒霉。因為,水千月深知這小鬼皮懶的個性,除非是小桂自己有興趣的本事,否則誰都很難還他用功。至于客途,只要師父說什么,使老老實實練到熟練為止,絕對不會打些折扣、投點机。
  因此,水千月特別交待,小桂練功偷懶時,客途可以代師處分,敲這小鬼腦袋。
  當然,平素練功,客途倒不會真的對小桂施以嚴厲体罰。只是這回,小桂賣錯了俏皮,客途自是樂得這著机會稍為修理他一下。
  小桂抱著腦袋,咕咕噥噥直罵客途沒良心。
  客途懶得理他,轉向小千道:“咱們最好快點過去看看,依我剛才听到的,人少的那一方顯然有人吃了大虧。”
  小千猶豫道:“有必要意這麻煩嗎?咱們要去九宮山。乃是西行向幕阜山的方向,好像……不太順路哦?”
  這時,南行那條路的方向,忽而響起地動山搖的爆炸聲。震得林身惊飛,樹梢上積雪噗噗落地。
  小桂忘情叫道:“哇哇!好像挺熱鬧的,若不過去看看,我一定會被好奇心憋死。”
  小千無奈的攤拿一笑:“既然你們都想去,那就去吧!”
  三人抄扎一番,留下馬匹,足不點地地朝爆炸聲起處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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