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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最得意的實驗


  川境。
  緊臨著山區不遠的一座小鎮上。
  是日。
  四個鼻青臉腫、披頭散發、衣衫破碎,就像剛從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中,僥幸逃出的余生者,在哀哀呻吟中,住進了小鎮唯一的客棧中。
  這四個模樣凄慘狼狽的半大娃子一出現,立刻引起小鎮居民的好奇与注意。
  這四人當然正是風神幫那四位風神得意的偉大幫主是也!
  只是,依他們四人此時的扮相,他們實在是風神不起來了。
  不只是客棧老板和伙計在猜測他們四人究竟遭遇了什么事,就連鎮上的百姓,也紛紛放下手邊工作,結伴擁到客棧門口,七嘴八舌地交換他們各人的看法与心得。
  “格老子,他們該不會是遇上了土匪吧?”
  “遇上土匪哪還有得活命?依老子看,他們准是离家的小孩才會如此狼狽樣。”
  “我看他們倒像是互相殘殺,打了場狠架,才會變成這樣于。”
  “他們若是自相殘殺打狠架,又怎會走在一塊儿?”
  “小孩子嘛!打完架又和好如初了,當然還是走在一塊儿了。”
  “徐老板啊!我看這几個小鬼的來路好像有問題,你可得注意點。我怀疑他們是不是有錢住店?說不定呀,他們吃飽睡足之后,就趁著半夜偷偷地溜走了。”
  其他的人也紛紛附和這個看法,惹得老板也開始擔心起來。
  于是他連忙吩咐伙計,要把這四個小鬼看牢,別讓他們有机會偷跑了。
  話說小痴他們既然躲得過血手會的放火燒山,又怎會搞得如此狼狽地進入四川呢?
  小痴等人進了上房,連忙身子一躺,在床上休息起來了。
  小秋哀哀叫道:“哎唷?我的骨頭都快散開了。小白痴,你應該為自己的失策負責,賠償我肉体上的痛苦!”
  “怎么賠?難道要我替你馬殺雞?”同樣筋疲力盡的小痴趴在床上,乏力道“再說,我的計划本身沒有問題呀!誰知道你們之中,哪個人帶了掃把星,才引起山崩,這怎么能怪我?”
  原來,小痴算准了血手會會在大火熄滅之后進行搜索,因此,趁著那場大雨掩護,他們自洞口而下,施展壁虎功溜向谷底。
  谷底原有一條小溪,因為大雨而水勢暴漲,小痴找來了一截幸存的巨木當作獨木舟,四人便乘著枯木順流出山。
  這趟泛舟之旅,雖是在大雨之中進行,但是奔騰的溪水,尚稱平穩。因此他們一路享受著騰云駕霧的快感,直朝下游快速沖去。
  沿途,他們四人還興奮地扯直喉嚨,大聲叫喊。
  可是,好景不常
  正當他們得意忘形之際,全然未注意到身后的山坡,因森林遭大火焚盡,經不起大雨的沖刷,引發了山崩。
  大量崩落的土石阻斷了上游溪水,最后在豪雨不止的情形下,轟然一聲,山洪爆發了。
  大水災帶著阻道黃泥、枯木和亂石,轟地沖向下游。
  待小痴他們惊覺情況不對時。黃濁的洪水已經卷襲而至,原本得意的四人,還來不及棄舟,便已遭到洪水追殺。
  他們四人所乘的枯木舟,剎時變成根本柴棒似的,在洪水中沖撞滾騰。
  等到他們挨到一處水流較為平穩的河面時,終于擺脫了洪水的肆虐,但他們的臉上、身上均已留下諸多亂石与碎木和他們熱情接触的痕跡了。
  小悅仰躺在床上,呻吟道:“我現在可明白了,為什么我爺爺常說,人一得意,災難就跟著來,這一次的親身体驗,可真讓我痛骨銘心!哎唷……
  “現在,我只想好好洗個熱水澡,換套干淨的衣服,再叫一桌上等料理狠吃一頓,然后大睡三天……”
  “對了!”二凡插嘴道:“咱們進來這么久了,伙計怎么連熱茶都不送來?”
  小悅打個哈欠道:“就憑咱們這一身鬼樣,人家肯讓我們進來住店,我也感到很奇怪。想享受服務,就得看咱們的表現了。”
  小秋哧哧笑道:“我看,剛才老板和伙計大概是被咱們這德性嚇住了,才一時失了主意,忘了叫咱們滾出去。現在,他們大約正在研究該如何赶走咱們吧!”
  小痴抱著棉被道:“想要我走路?門都沒有!我決定誓死賴在這張床上!”
  “連澡都不洗?”小秋戲謔地問道。
  “不洗!”小痴肯定地回答。
  “太夸張了!”
  小悅和小秋异口同聲地道。
  小痴卻沒有回答,因為……因為他已經累得先去夢周公了,而且,還微微打著呼嚕呢!
  其他三人對望一眼,無奈地聳肩笑笑。
  “唉!他還年輕,身体還不行!”
  掌燈時分。
  風神幫的列位幫主洗過了一個好澡、經過一場好睡,并穿上小悅以十兩銀子打發伙計去准備的合适衣服之后,重親恢复了体面的風神模樣,更顯出四人的風采与不群。
  尤其,他們身上与臉上的青紫与割傷,經過小痴的妙手整修之后,几乎見不到早上狼狽的痕跡了。
  當他們四人再度出現于鎮上唯一的一家飯館中時,他們外貌的改變,也再次引起一陣紛紛議論。
  不少人在他們身后,又是搖頭又是惊奇地指指點點。
  小秋不禁納悶道:“奇怪!難道咱們臉上全開花啦?不然,這鎮上的人為什么都盯著我們瞧?”
  小痴拉住堂口跑堂的伙計,問道:“喂!老哥,你看我們臉上有花嗎?”
  “沒有啊!”
  伙計的表情活像是碰上了個瘋子。
  “既然沒有……”小痴指著四周的人,問道:“這些瘋子干嘛用那种奇怪的眼光打量我們?”
  伙計恍然笑道:“因為大伙儿都很納悶,听說今儿個早上,小兄弟你們入鎮時,模祥可真是狼狽。怎么才大半天的工夫,你們就變了個祥,好似沒受過傷!不知道你們是使了法術,還是有特別的本事懂得治病療傷?”他突然壓低了聲音道:“小哥,如果你們有人真懂療傷治病的話,也許就會有机會發財嘍!”
  小痴見他一付神秘兮兮模樣,覺得好玩,也學著他的神態,故作神秘地沉聲低語道:“你倒先說是哪門子的財路?我別的不會,就是會治一些別人治不好的跌打損傷,而且保證有效。如果有賺頭,我不會忘了老哥你的中人費!”
  “真的?”伙計興奮道:“小哥,你夠爽快,我就說給你听!”
  他索性落了座,道:“事情是這樣子的,咱們川北有間出名的川威鏢局,前陣子他們在保一趟鏢時遇著了強人劫鏢。雖說那些強人終究被老總鏢頭的天雷彈炸死,所保的鏢沒被奪去。但是,老總鏢頭的儿子卻被強人所傷,至今昏迷不醒。所以老總鏢頭便貼出了告示,只要是能救得了他儿子的人,他愿意致以重酬。”
  小秋一听,興趣缺缺地道:“這事沒啥刺激的嘛!難道四川就找不出有本事的郎中來領那份重酬?”
  伙計連忙補充道:“听說總德頭是中了很特殊的內傷,一般郎中根本就束手無策。就連一個叫什么九指華佗的高明大夫,也因治不好總鏢頭的傷,再自斷一指,變成八指華佗啦!”
  二凡不禁訝道:“乖乖!連九指華佗呂不渝都治不了的傷,恐怕就不是普通傷勢。沒想到咱們才在山里待了几天,江湖上就添了這樁新聞。”
  小秋問道:“為何九指華佗那么有名?”
  小悅笑道:“如果一個人敢夸下海口,救不回一人宁愿自斷一指,而且行醫三十余年,到今天才砍掉第二根手指,他能不出名嗎?”
  小秋同情道:“他只剩八次机會了。”
  二凡轉問沉默良久的小痴:“這趟混水你趟嗎?呂不渝都搞不定的事,只怕是吃力不討好。”
  伙計岔言道:“各位小哥,瞧你們對這些江湖人、江湖事好像都很熟,難不成你們也是道上混的嗎?”
  “天雷彈?”小痴若有所思地哧哧笑道:“我記得這好像是火器老祖雷震子獨門秘器,不知道這個川威鏢局的老總鏢頭和他有什么關系?”
  小悅尋思道:“据我所知,雷震子有一個徒弟姓辛,若依年齡推算,大概也在六旬上下……”
  伙計搶言道:“對對對!川威鏢局的老總鏢頭就是姓辛,叫辛華武,年初才過六十大壽。他只有一個獨子,就是總鏢頭辛天潤,今年二十九歲,只生了一個女儿,還沒有儿子。所以,老總鏢頭才會不惜一切地想要挽回總鏢頭的命,否則,只怕辛家就要絕后了。”
  小痴露齒一笑,道:“老哥,你知道得真詳細!”
  “這沒什么。”伙計不好意思笑道:“因為剛巧咱們鎮長是辛老的遠房表親,所以鎮上對川威鏢局發生的事也都挺關心的嘛。小哥,你如果能夠救得了辛總鏢頭,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我那中人費倒是沒什么重要啦……”
  “好!”小痴一拍伙計肩頭,呵呵笑道:“沖著老哥你這點心意,我就非救這位辛總鏢頭不可。而且,不論事成与否,我都要付你十兩銀子的中人費!”
  不待小痴使眼色,小悅已將銀子塞入伙計手中。
  “有好吃的、好喝的快快送上來,咱們吃飽喝足之后,還得赶去救人。”
  伙計拿著銀子又惊又喜地拼命哈腰道謝,赶忙招呼廚房上一桌上等的酒菜。
  小秋笑道:“小白痴,看不出你挺會做人情的嘛!”
  “我做了什么人情?”小痴故作不解道。
  小悅接口笑謔:“你這小白痴明明是看中了天雷彈,想利用救人為條件交換,何必假裝自己受伙計感動?真是個施舍快樂的偽君子!”
  小痴扮個鬼臉道:“施舍快樂的偽君子,總比偷姑娘芳心的花花公于善良多了!”
  小悅聞言頓時漲紅了臉:“我哪有偷人家的心?”他又自嘲地加了一句:“我才是被人偷走了心的純倩受害者呢!”
  說著,他忍不住泛起了一絲甜蜜的笑容。
  “嘖嘖……”小痴等人异口同聲嘖笑道:“好肉麻喲!”
  小悅宁可重溫自己的相思夢,也懶得再理會這些不懂情趣的呆人。
  第二天清晨。
  小痴等人在小鎮鎮長千托万謝之下,离開了小鎮,朝位于縣城內的川威鏢局而去。
  隔日午后,他們已來到城內,很容易便找到了位于東大街口的鏢局。
  重金尋求高明大夫的告示,依舊張貼在緊閉著的大門上。
  小痴滿意道:“很好!辛天潤還沒死,也還沒活。這樣一來,天雷彈的制造方法,我是學定了!”
  小秋嗤謔道:“等你把死了一半的人,救得完全活過來了,再做夢也還不遲。”
  二凡已經上前敲門。
  小悅也嘀咕道:“小白痴,你還真狠!不但想要人家的彈,就連人家下蛋的雞都打算一网打盡?”
  小痴無奈道:“光拿蛋遲早有吃光的一天,帶著下蛋的母雞一起走,可以隨時補充彈源,比較有保障嘛!再說我用他下种的儿子換他下彈的秘密,這也是很公平的事。”
  “是呀!”小秋皺鼻謔笑道:“用人家的儿子換人家的秘密你可真是一點也不吃虧!”
  小痴笑道:“白痴才做虧本的事,我是天才,當然不能吃虧嘍!”
  此時,鏢局大門咿呀而開,一名勁裝打扮的下人探頭出來,看到門口四個半大不小的小大人,直覺地以為他們想來投鏢。
  “對不起!小兄弟,敝局因總鏢頭負傷,暫停營業,不受理保鏢。”
  小痴順手揭下告示,塞入對方怀中,道:“告訴你家老大人,他儿子有救了!”
  這人有些怀疑地打量小痴,總算他在鏢局內也听多了各种人不可貌相的古怪事,才沒敢將門關上。
  他反倒客客气气地將小痴等人請入正廳,隨后,入內去通知當家的老主人。
  小痴呵呵一笑:“看在下人這么客气有禮的分上,不治好這位總鏢頭,就太說不過去了!”
  小秋輕笑道:“我爹也常說,視其奴而知其主,看來,這鏢局的主人做人應該不太差才對,這下至少不用擔心救錯人了。”
  “多謝小哥儿抬愛了!”
  一個体態健碩,發須微白面帶憂容的花甲老人自里行出,含笑朝小痴等人拱手為禮。而他身后緊隨著一個馬臉、一個似猩猩的二名精壯漢子。
  小痴也不离座。只是拱手還禮道:“辛老總,咱們剛從上面的柳林鎮下來,令郎之事已經听說了,所以客套的話可以省下,還是直接談談和治病有關的事如何?”
  辛華武落座之后,他身后二人也徑自在下首就座,足見此二人并非辛華武的侍從,而他們對小痴如此大馬金刀的態度,不太滿意地瞪了一眼。
  辛華武卻爽快道:“小兄弟真是快人快語。好!想來你也知道九指華佗呂本渝曾經診治過天潤的傷,卻斷指而去之事。只要你有把握治好天潤,診金多少盡管開口。”
  小痴眨眼笑道:“辛老總,你比你身旁那兩位仁兄上道多了。說話的調調,也正是我喜歡的樣子。不過我得稍稍修正你剛才的話。”
  下首那兩名漢子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卻礙于老總鏢頭的面,沒有發作。
  辛華武淡笑道:“小兄弟要修正老朽哪一句話?”
  小痴哧哧一笑,道:“我鐵定治好你儿子。只要你舍得收我當天雷彈的制造傳人!”
  “什么?”
  辛華武顯然未料到小痴會有此要求。
  馬臉漢子沉喝道:“狂妄小子,你有什么本事保證鐵定治好總鏢頭?”
  猩猩大漢也怒道:“你這小子連總鏢頭的傷都未見到,便如此口出狂言,未免太可笑了!”
  小痴瞪了兩人一眼,懶得理會。
  辛華武擺擺手制止發怒的二人,冷靜道:“胡鏢頭、許鏢頭,這位小哥既然明知九指華佗的失敗,還會來作此要求,定非信口開河。”
  他看著小痴略帶興奮接道:“据聞武林三奇仙逝之后,其傳人已出現江湖。想必這位小哥便是痴道長的嫡傳,故對自己的醫術有如許的自信?”
  小痴呵呵一笑:“辛老總,你的眼睛的确很亮,隨便猜猜,就知道我是誰了。”
  辛華武激動道:“天見可怜!你果真是皮小哥?看來吾儿有救了!”
  “他就是皮小痴?”
  胡鏢頭和許鏢頭聞言剎時像是被鴨蛋哽住喉嚨般張口結舌。
  小痴呵呵直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經出名了?”
  辛華武急步上前,握著小痴雙手,語聲微啞道:“皮小哥,你原本可用解救天潤為交換條件,迫我交出天雷彈的制作方法,但你卻顧及老朽師訓門風,宁愿拜入我門下。給老朽一個方便傳授,而又不違師命的好退路,你真是巧智慧心!”
  小痴眨眼笑道:“這种事總要雙方面都心甘情愿,才能盡得真傳嘛!我可是真心想替雷展子老前輩光耀火器之祖的名聲!”
  辛華武會意笑道:“皮小哥,你可真是有心人啊!”
  小痴戲謔道:“當然!善良的我還不想做那种沒良心的人。而且,為了你的下一代著想,咱們還是廢話少說,先去看看病人如何?”
  辛華武當然樂于從命,他立即起身帶領小痴等人行向后跨院所在。
  寢舍里。
  辛天潤血气正常地昏睡于眠床上。他的妻子滿臉憔悴地側坐在床沿,淚然地摟著三、四歲大的小女儿,一付愁云慘霧的悲凄模祥,令人看了好生不忍。
  她一見公公帶了一大堆人進入房內,急忙擦去頰上淚痕,起身招呼眾人。
  辛華武語气欣然道:“倩玲,天潤有救了!”
  辛華武的媳婦吳倩玲惊喜之中,帶著詢問的神情望著自己的公公,靜候下文。
  果然,辛華武滔滔不絕地接道:“你知不知道誰來了?是武林三奇之中痴道阿達散人唯一的嫡傳——皮小痴小哥儿來了!如果這世上還有誰能治愈九指華佗所無法救治的病人,那就非他莫屬了。”
  吳倩玲立即福身拜道:“皮公子,請你救救天潤……”
  小痴笑岔道:“大嫂子,我是專程來這里認師兄的,你對我那么客气,會嚇倒我的喲!”
  吳倩玲不解地望著他,小痴將解釋此話的工作交給辛華武去解決,自己則走到床榻旁仔細地診視昏迷的辛天潤。
  半晌之后。
  “奇怪?”小痴皺著眉頭嘀咕著,他松開替辛天潤把脈的手,納悶地搓搓下巴,陷入沉思之中。
  小秋靠近道:“怎么,神醫變庸醫啦?如果你搞不定這位未來師兄的傷,你可就太遜啦!”
  “誰說我搞不定?”小痴瞪眼道:“問題是這位未來的師兄大人,根本沒有受傷,就算他真的受傷,也早被九指華佗給治好了,還輪不到我來表現高人一等的醫術。”
  “什么?”
  這下眾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小秋問出眾人心中的疑惑:“既然他并沒受傷,那為何這位未來的師兄大人至今仍是昏迷不醒?”
  “這要問辛老總才知道了。”小痴瞄了瞄辛華武。
  辛華武滿頭霧水:“問我?為什么問我?我怎么會知道天潤昏迷不醒的原因?”
  小秋恍然大悟道:“哦!小白痴大概是想問你,你們究竟遭何方神圣劫鏢?其間雙方動手的詳情又是如何?”
  小痴呵呵笑道:“你越來越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正是此意。”
  小秋嗤鼻戲謔道:“童言無忌,大風吹去!”
  辛華武臉色凝重道:“唉!不瞞各位,其實……敞鏢局至今仍無法查出劫鏢之人的身份。”
  按理說,一般鏢局因為所從事的工作之故,往往需要人面廣、見識博,對于黑白兩道上的人物,就算不認識,也要知道有這么一號人物。
  因此,連鏢局也查不出來歷之人,只怕不是普通神秘而已!
  小悅不禁好奇道:“連你們都查不出對方的身份來歷?難道是劫鏢之人刻意隱藏身份?”
  二凡亦道:“就算對方隱藏身份,總也能設法從他們的武功路數上看出點端倪吧?”
  辛華武苦笑道:“對方自稱天外雙神,穿著打扮和常人無异,但是所使的武功路數卻似苗疆土著那般悍野原始。既無固定招式,也不按常理出手,功力卻又高得出奇,老夫的局內各位鏢頭多方打探的結果,不論是中原武林或是苗疆人士,都不曾听聞過如此二人。”
  “這就難了……”小痴搓著下巴沉吟道:“看來,我這位未來的師兄至今昏迷不醒的原因,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屋內眾人同聲追問。
  川威鏢局的人自是憂心如焚,才會急急詢問,而小秋他們卻是因為好奇,才想知道答案。
  小痴眨眨大眼,哧哧一笑:“還會有什么可能?他這情況是見鬼的昏迷不醒。既然連鬼都見了,當然就是撞邪嘍!”
  辛華武哭笑不得道:“小痴哥,這种時候,你還有心情鬼話連篇?你這不是在尋人開心嗎?”
  小痴故作正經道:“誰說我是尋人開心?是不是撞邪,只要我一試便知。”
  眾人半信半疑道:“怎么試?”
  小痴突然大喝一聲,彈跳落地,腳下踏著急速又詭异的步法,呼喝比划道:“天德助我,前后遮羅,青龍白虎,左右驅魔……朱雀前導,使吾會他,天威助我,六丙除阿……急急如玄女律今……急急如玄女律令……”
  不一會儿,小痴像触電般渾身打顫,口中咿咿唔唔地念念有詞。
  所有的人全都傻了眼!
  “哇塞!”小秋雙眼發亮道:“他還會乩童呢!”
  小痴像開始時一般突然停止顫抖,嘻嘻笑道:“怎么樣?我學乩童的樣子夠像吧?”
  “皮小痴!”
  小秋沖上去揍他一頓道:“你居然敢戲弄我們!”
  小痴抱頭逃竄道:“哎呀!我是看你們每個人都緊張兮兮的,所以特地拼命演出,以期博君一笑嘛!這叫工作不忘娛樂呀!”
  辛華武老臉發綠,道:“皮小哥……你這未免太……”他也不知該怎么說才好。
  小痴阻止了小秋的追殺之后,輕松笑道:“老總鏢頭,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啦!你儿子真的是中了邪,才會昏迷不醒。或者,我說他是中了茅山攝魂邪法,你也許比較容易接受這种說法。”
  辛華武一怔,道:“攝魂邪法?天潤真的是中了妖術?但是怎么會呢?”
  姓胡的馬臉鏢頭蹙眉道:“可是,一般的茅山妖術若要攝人魂魄,不是必須要有受害者的頭發,或指甲這類玩意儿,才能施法作怪嗎?”
  小痴擺手道:“還要靠外物才能施法,那算是最差一級的法術,只有幼儿園的程度。真正高等的茅山秘法就類似一般的迷心術、迷魂法,只要在兩人四目相對的片刻,就可以將對方的三魂七魄勾走。”
  他頓了頓又接道:“我剛才替辛老哥把脈時,發現他血脈平穩正常,但是气息出入有异。再觀他臉上气色,卻是滿面青灰,而非一般傷后的眉宇黯青。這正是相術上所謂:面現青灰,魂魄离体,有入無出,气息將絕,是呈死相也!所以才斷定他是中了攝魂邪法。”
  辛天潤的妻子惊悚泣問:“那……那潤哥還有救嗎?”
  “當然有!”小痴拍著胸脯道:“有我皮小痴在,不管他是重傷還是中邪,只要還有一口气在,想死可沒那么容易!”
  小秋興奮异常道:“真的?那我們該怎么做?”
  小痴笑道:“奇怪了!這是在救人命,又不是在玩辦家家酒,你干嘛這么高興?”
  小秋毫無窘色道:“好奇嘛!我早就听爹說過一些有關茅山道術的稀奇古怪事儿,可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种事,我當然想知道,茅山道術是否真如傳說中那么玄。”
  是夜,子時。
  小痴為應觀眾要求,果真在川威鏢局后院搭起法壇,准備作法招回辛天潤的魂魄。
  他雖保證定能將人救醒,其實,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百,這場秀到底靈不靈光,有一大半還得靠老天爺幫忙。
  只見法壇供桌上,不僅舖著鑲有太報圖形的黃桌巾、香燭、銅鈴、黃符、桃木劍、黑狗血、七星燈、甚至連草扎的小人也一應俱全。
  光看這些琳琅滿目的法器道具,确實有几分唬人的架式。
  小痴居然也頭頂道冠,身著道袍,有模有樣地停立供桌前,太過認真地檢視所需用品,顯得有些出神。
  眾人自是不敢出聲打扰他。
  誰也不知道小痴的失神,是因為他正在心中暗自祈禱,自己最好知道眼前這些林林總總的道具該如何使用。
  畢竟,想要將僅由書中看過的理論,實際上搬出來運用,的确要點特殊天分——一點點東拼西湊,加上些許想象創造的天分!
  此時,川威鏢局的后院,除了風神幫眾幫主和辛總鏢頭,及列位鏢師之外,局內的趟子手、下人和仆役也都聞訊而來了。
  他們縮頭縮腦地擠在一邊湊熱鬧,若說他們是對少主人的關心,實在是比不上對看人作法的好奇心強烈。
  小痴盯著桌面良久,小秋已顯得有些不耐煩。
  他壓低聲音問身旁的小悅道:“喂公子哥,小白痴他真的會這一套茅山秘術?”
  “你問我,我問誰?”小悅苦笑道:“我和光頭跟他整整有十來年沒見面了,誰知道他這十年來,究竟跟老痴爺爺學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二凡搔搔光頭,低語道:“我們除了肯定老痴爺爺不會教他習武之外,想猜出他究竟教給小痴哪些古怪雜學,簡直和拜托我師公別發瘋一樣困難。”
  小秋悶聲道:“我倒是可以肯定,至少他不懂火器彈藥的制造,否則他也不必如此費心想弄醒辛天潤了。”
  小悅語含佩服道:“對不會武功的人而言,天雷彈的确是一項方便又有效的防身利器,難怪他非得繞上這趟路,耽擱如許時間來學它的制造方法。”
  “那是說……”小秋皺鼻道:“他得先弄醒辛天潤才行,但我覺得他准備的時間未免太長了點吧?這小子好像在發呆,該不會是有什么問題吧?”
  二凡和小悅也感到有些不對勁,正猶豫著要如何不露痕跡地和小痴交換意見之時,驀地——
  “當——”
  街頭傳來了起更的更鼓聲。
  木然中的小痴忽然像收到什么訊息般,突兀地抓起木劍“啪!”地一敲桌面,沾起一道黃符引燃投向夜空之中。
  隨即,他手舞木劍,腳踏連環,便在后院廣場上架式十足地呼呼舞弄開來。
  “哇!”小秋歎為觀止道:“這小子來真的也!”
  隨著招魂鈴響起刺耳的叮當聲,小悅和二凡終于想到要閉上因錯愕而大張的嘴巴。
  二凡噓口气道:“和尚早該知道,痴道的傳人當然會作法事,就像癲僧的傳人一定會念經是相同的道理嘛!”
  “那可不一定!”小悅習慣性地反駁:“据我所知,老痴爺爺和玩符錄的術士一派并無淵源,他的宗門似乎比較接近武當清修的流派。”
  小秋天真道:“小白痴不是武當派弟子?我還以為只要是牛鼻子,就算是屬武當派管呢!”
  小悅哧哧笑道:“你這話要是被青城、華山和點蒼派的人听到,鐵定將你揍一頓。他們可也算是屬于道家一派的門派,但是論起武林地位,卻是和武當派平起平坐的喲!”
  小秋吐吐舌道:“自古以來,九大門派一直是以武當、少林為首,我當然把這几派算在武當的下面啦!”
  這時,小痴驀地斥喝,吸引了在場眾人的注意。
  只見桌上那個小草人忽地隨著小痴這聲斷喝彈身坐起,屋內同時隱約傳來一聲沉悶的呻吟。
  眾人在一惊之下,隨即爆出一片歡呼。
  而小痴卻是形同抓狂了般,既激動又興奮地亂吼狂跳,就是吃了迷幻藥的乩童也比不上他此時的瘋狂。
  激動之余,小痴索性拋開桃木劍,沖上前抓著小秋等人大跳踢死狗,以慶祝自己的實驗成功。
  小秋等人固然因小痴的作法成功而高興,卻不明白小痴為何如此激動,怔忡之下,他們已被手舞足蹈的小痴轉得昏頭轉向。
  小草人失去外力的牽引,重新又無生趣地癱回桌面。
  屋內,傳出了辛天潤妻子的惶然惊呼,辛華武尚不及抹去老臉上的興奮之情,匆匆掠人屋內探視。
  片刻,他帶著滿臉的惊懼沖向猶自狂歡于自己成就的小痴。
  “皮……皮小哥……”辛華武急道:“天潤他……他怎么才要醒轉,便又吐血昏厥了?而且好像內腑受傷不輕,气息微弱呢!”
  小痴一怔,這才猛然想起自己犯了大忌了。
  他不該在作法施術中半途中斷,否則必定導致所救治之人体魄沖突,無法順利返魂复命,甚至并發劇烈內傷。
  他是因為太過于陶醉于自己首演的成功中,一時疏神,犯下了任何懂得作法之人都不會犯的忌諱。
  總算他臉皮厚、反應快,而且對醫術又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因此立刻決定,還是不要公開這件意外烏龍比較好。
  “安啦!”小痴拍拍辛華武的胸膛,笑道:“吐血是正常的事,如此更可以證明我那未來師兄還魂有望。只有死人才不會吐血,對不對?如今他吐血了,老大人你應該高興才對!”
  辛華武信以為真,終于又露出笑容。
  倒是小悅和小秋覺得這話好像不太對勁,卻又想不通毛病出在哪里。
  他們二人皆以疑惑的眼神望著小痴。
  小痴也沖著二人扮出一個神秘兮兮的微笑。
  他可不打算讓這兩個滑頭精知道他究竟是耍的什么把戲。
  他朝二凡招招手:“光頭,我剛剛因為功力不夠,無法同時招回辛老兄的三魂七魄,這次你助我一劈之力,好將我那未來師兄的魂魄,一舉擒回他的身体里。”
  二凡一拍光頭,呵呵笑道:“你要和尚如何幫你?念經還是繞匝?”
  “匝你的頭!”小痴戲謔地賞了二凡的光頭一巴掌,笑道:“咱們現在是道士在作法收魂,不是你家和尚的超度亡靈。你只要貼著我背后送點力气過來就行了。至于念經那一套,你暫時保留,咱們以后有机會慢慢再用。”
  他已經想到將來如果混不開,弄得沒飯吃時,至少可以在火葬場或殯儀館里面打工或兼差。
  他幻想著自己和二凡正在替死人作法,而小悅和小秋則在一旁充當助手的滑稽模樣,便忍不住失神直笑。
  小秋見他忘我的德性,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便一巴掌打醒他的太虛之游。
  “喂!小白痴,要秀抖也得看時間、看場合,眼前長夜漫漫,天還沒亮,你做哪門子白日夢啊?”
  小痴哎唷一叫,回過神來:“小秋仔,你好大膽子,居然敢打我!到時候被我推入火坑,你可別怨我!”
  他講的是道法之中,一項叫過火的儀式。
  小秋气呼呼地瞪他一股:“老子還想將你賣到妓院去呢!神經病!”
  “什么跟什么嘛?”
  小痴這才發現自己的話又被誤解了,只好無奈地苦笑連連。
  辛華武心急地忿言道:“沒什么!沒什么!皮小痴,天潤的魂儿,還得你叫回來呢,可別再耽擱時間了。”
  二凡一听辛華武如此—說,順俱接道:“叫魂還好,要是叫春就麻煩了!”
  “什么?”
  眾人同時瞪著這個一鳴惊人的小和尚,不由得怀疑他是否真如外表那般老實?
  “沒!算我沒說!”二凡忙捂住嘴辯白。
  小秋即已一路“嘖嘖嘖……”嘖到底,表達了風神幫列位幫主對另外這位幫主的評价。
  二凡哭笑不得地轉移話題道:“偉大的白痴幫主,你不是要和尚我助你—臂之力嗎?准備好開始了沒有?我要先聲明,我可不懂剛剛乩童那套舞步喔!”
  小痴早就想再重溫适才作法成功的成就感,自是大方地接受二凡的改變話題,不再繼續笑他。
  小痴拍拍二凡肩頭:“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我也不用再做一遍暖身操,咱們可以直接進人情況,憑著咱們优良的默契,你會知道我在什么時候需要幫忙。”
  他隨即轉頭警告其他旁觀之人:“剛剛我看在你們第一次見識到茅山法術,所以會比較激動的分上,不計較你們的鬼叫。不過,作法時最忌分神和打扰,待會儿你們可千万要忍住興奮,別再出聲了!”
  小秋嘀咕道:“哼!剛剛不知道是誰叫得最大聲呢!”
  他忽然靈光一閃,旋即想通有關辛天潤吐血的原因何在。
  小悅也正發出若有所思的呵呵輕笑,他和小秋對望一眼,已經猜出小痴剛才比別人興奮、激動的原因了。
  小痴重拾桃木劍,煞有其事地直指法壇供桌,二凡便站在他身后,單掌抵著他的靈台穴,准備隨時運功幫助小痴。
  正如小痴所言“一回生、二回熟”,有過第一次体驗,他已經明白茅山道法最重要的關健了。
  那即是在于清靜思緒、集中精神与意志,借著秘咒与自己所要召喚的神秘力量結合為一。
  當下,他清淨靈台,腦中專注于秘咒的默頌。不過片刻,一股從天而降的強大暖流自他頭頂頂輪緩緩注入,慢慢充滿他的体力,徐徐環繞運行。
  二凡抵在小痴后背的手掌感覺到這股奇异的勁流,不禁暗自惊訝道:“奇怪!小痴明明不曾習武,体內怎會突然有內力生成?而且這內力并非源于丹田,反倒像是從頭頂出現。普天之下,大概還找不出有這种運行路線的內功心法,這小子到底叢哪里學來這些稀奇古怪的功夫?”
  二凡在心中暗自嘀咕,忽而,他察覺小痴体內那股運轉的勁流,正透過他的手臂緩緩進入自己体內。
  引發自己海底丹田處的气机,帶動他全身內力的運轉,再循臀回到小痴体內。
  不過剎那間,二凡与小痴兩人已气机相融。
  小痴頓感精神十足,腦筋更是清楚敏捷,昔日書中曾經讀過的諸多有關收魂攝魄的知識,此刻仿佛就活生生地呈現眼前。
  他毫不猶豫地即刻依法而行。
  一股看不見的無形之立,恍忽中透過他手中的桃木劍貫注于桌前那個小草人的身上。
  桌面上,小草人霍地站起!
  這時眾人總算因為小痴事先的警告,勉強忍住了險些脫口而出的呼聲,緊張又新奇地瞪著法壇上的發展。
  忽然數道黃符無風自動,啪啪直響地裹住小草人。小草人驀地騰空縱入盛滿狗血的大碗中,冒起咕嚕咕嚕的水泡聲。
  頓時,后院內狂風倏起,打著回旋帶起飛沙走石。
  令在場之人几乎眼不能睜,迷蒙中,小痴木劍連揮,口中一邊發出斷續沉喝,他的喝聲方歇,狂沙走石亦立即停止。
  屋內——
  “潤哥,你醒了?”
  辛天潤之妻惊喜的呼聲,立刻引起后院之內所有的人歡聲雷動。
  小痴和二凡卻是汗透衣衫,一副長途跋涉的疲憊模樣。
  然而,小痴卻顧不得自己体力透支,半是跌撞,半是踉蹌地沖入寢室中,驗收自己此生——十五年來,最為得意的實驗成果。
  看到恢复神識的辛天潤,小痴爆出一聲得意至极的嘯聲。
  蜂擁而入的小秋、小悅和二凡等人,也立即發嘯相應,以慶賀此一歷史性的成功。
  只是,小秋他們卻不知道,小痴的嘯聲是得意自己將有火藥可以對付血手會而發的。
  當別人還在享受眼前的快樂時,小痴卻已經預見了未來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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