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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計、巧、智較力


  胡起祿突然一拍手,大笑道:“關老大,是你?”
  關孤道:“我什么?”
  胡起祿道:“是你傷了她吧”
  江爾宁笑道:“嗯,果然腦筋轉得快,老狐狸,關孤雖傷了我,你看我可曾報复來?更可曾請出我家人來?”
  胡起祿,摸摸八字胡道:“這么說,你還挺懂事;和關老大交朋友是吃不了虧的,而且,最好和他能交朋友別結冤家,因為要与他為敵乃是樁最愚蠢不過的事,你這樣做算你對了,是條上策,要不,莫說你不是關老大的對手,就算搬出你家里人來也一樣討不了好,江姑娘,直言由心,還請包涵則個!”
  气得江爾宁重重一哼,嗔道:“老滑頭!”
  關孤擺擺手皺眉道:“談正事,行不行?”
  說著,他問胡起祿:“另外,你還有什么重要消息?譬喻說,除了禹偉行‘悟生院’那撥子人物,‘火珠門’以及‘綠影幫”的余孽等,尚有何方神圣替他們幫場!”
  胡起祿回想了一下道:“好像再沒有其他碼頭的人了——哦,‘白衣都’的一批好手正連夜往這邊赶,但看情形他們是來不及湊這場熱鬧啦,‘三人妖’听說全叫你給收拾淨了?”
  關孤平靜的道:“叫我們給收拾淨了。”
  胡起祿,笑了笑搖頭道:“也只有你關老大才能這么輕松愉快的擺平他們;不過,這三位爺可也大狂妄了,居然就敢以他們這點力量便去碰你,真叫自不量力!”
  關孤緩緩的道:“在功利的引誘下,世上會有很多人變得愚昧無知……”
  頓了頓,他又道:“不去管這些了,——老狐狸,在當前的情勢下,我們若以武力硬闖,很明顯是難有成功希望的,因此,我們便得想出一個适當的法子來,而這個法子斗智的成分要比斗力的成分來得多……”
  胡起祿,點點頭道:“當然,這是當然……”
  丰子俊接口道:“關兄,你不是曾經告訴過我,說你早已在思量策划了么?可有了個定案沒有?”
  關孤苦笑道:“我只是思索了兩條計策,但卻仍覺得不盡妥善,倒還要提出來与大家研討一下,老狐狸自是要格外指點!”
  胡起祿道:“指點談不上,大伙湊合著磋商一番罷了,俗語說得好,三個臭皮匠,胜過一個諸葛亮……”
  南宮豪,哈哈一笑道:“兩個諸葛亮,卻也比不過一個‘鬼狐子’啊!”
  胡起祿,拱拱手道:“南宮兄是高抬我了,不敢當,不敢當。”
  蓬車上,江爾宁倚在擋扳哪里,似笑非笑的道:“你們別在哪里插科打諢了,光是自捧自夸是辦不成事的,還不閉上嘴听關孤說,說他的計謀是什么,也好赶快商量著決定了進行,你們不急,我這里倒為你們捏上把冷汗呢……”
  气得南宮豪的一張臉頓時泛了紫,但卻忍住沒有頂駁,胡起祿眼皮子跳了几跳,喃喃的道:“唯小人与女子為難養也,真他娘的腦袋都大了……”
  丰子俊也看出他的拜兄与胡起祿對江爾宁的“言出不遜”業已挑起了心火,他赶忙岔扯開:“關兄,你倒是把你的計划說出來呀!”
  關孤雙眉微皺,頷首道:“好,但大家別吵,行么?”
  一轉頭,他又向車上的江爾宁道:“還有你!”
  扮了個鬼臉,江爾宁果然閉上嘴不再說什么了,于是,關孤略為沉默了一下,低沉的道:“我所想的第一個法子,是由我孤身儿犯險,將‘古北口’前的敵人引到禹偉行所在之處,与他們誓死一拼,當然他們不見得會全部將力量集中來對付我,但他們卻會抽調他們最佳的人手前來圈圍我,因為我是他們的主要目標之一,而且他們對我頗為顧忌,這樣一來,南宮兄与子俊兄二位所面臨的壓力便減輕很多,他二位再加上李發幫忙,闖出關去的可能性便要來得較大;不過,這個法子卻也有值得斟酌之處,其一,怕他們除了因圍截我而抽出的人手之外,所留下來的硬把子乃足以對南宮子俊二兄造成威脅,比方說……”
  他抿了抿嘴,接道:“他們只要留下四名。‘真龍九子’中的人物,南宮与子俊便要難以討好,二位兄台的藝業修為我已有相當了解,而‘真龍九子’各人的本事如何我更加清楚,南宮与子俊二兄若以一對一,堪稱可胜,但如以一對二,則絕無幸理,甚至連‘兩敗俱傷’的結果也難達到,我如离開了,南宮子俊二兄若再被纏死,則他們只要以數十小角色圍攻,便可得手一李發創傷未愈,怕也抵擋不住……”
  吁了口气,他又道:“其二,就算他們果真集中全力來對付我,留出空隙來讓舒家母女及南宮兄等潛過,我在戰死之后——這种情形下,我定然戰死無疑——他們仍會快馬追赶上去截殺,當然,我若戰死,也足可取回代价,但卻決不可能拖著他們全部与我同歸于盡,易言之他們依然會剩余一部份力量去追擊你們,這股剩余力量,亦是南宮,子俊二兄所不易抗衡的,有這兩層顧慮,所以我仍未決定是否采用此法……”
  南宮豪,怪叫一聲道:“你瘋了?關兄,咱們是生死与共,福禍同當,我們怎能听任你去獨自犯險而自家先行逃之夭夭?這是万万辦不到的事,不管你這法子有沒有任何顧忌,夠不夠完善,我們是決不會同意的!”
  丰子俊用力點頭,凜然道:“大哥說得對,關兄你求仁盡義至,難道我們便可貪生而棄志?關兄你對我們還有哪點不夠?我們豈能再任你自去那刀山?”
  這時,胡起祿搖搖頭道:“關老大,你這第一條計策是万万行不通的,‘悟生院’自禹偉行開始,上上下下,全是些使奸計,耍花巧的行家,當然你所用的這個法子他們也會想到,而他們早曉得你們是几個人走在一起,驟然只見你單人匹馬獨自找來,其心何為,其意何在,乃是不言可喻的事,這樣一來,你豈不是自投羅网?如了他們的意?正好,他們可以將你圍起來群而攻之,除此之外,禹偉行更會适當的安排足以對付你的人選,再另挑几個多余的好手追殺舒家母女,你這一番自我犧牲的目的就全落空了!”
  南宮豪隨聲應合道:“可不是么,關兄,你和‘悟生院’相處了這么久,你的個性作風他們全清楚,如若你果真一個人去了,他們還會不知道你的企圖?”
  關孤冷靜的道:“你們說的我也考慮到了,所以我方才業已聲明這個法子仍有斟酌欠妥之處,但是,有些時候,我們卻不能不冒險!”
  南宮豪連連搖頭道:“我反對!”
  胡起祿也道:“這樣的事冒點險是在所難免的,但也要看其成功的机會多寡,如果冒了風險,甚至擔的性命之危,到頭來卻沒有一點收獲,這險也就不值得冒了!”
  丰子俊輕輕的問:“關兄,你另外一條計謀是什么?”
  關孤踱了几步道:“我的第二個方法是這樣的;我們散開來分批走,如今對方所知道的是我們一共有雙騎一車,但我們若棄掉車,仔細分配一下分批走的搭檔,或許比較容易混過,主要的,他們大多數人認識我,識得你們的卻少之又少,只要我們分散開來,多少也減卻部份暴露身份行蹤的可能——”
  胡起祿,滿臉層疊的皺紋扯動了一下道:“這個法子倒值得研究,但只是照方式來說,實際上卻不能似你講的內容這樣做,因為各位的容貌生像,‘悟生院’方面早已找著丹青妙手依那認得各位的朋友詳述繪了圖形,按圖索驥,照樣擒人,我曾看過一張,是南宮兄的書像,可謂唯妙唯肖,巧奪天工,簡直就宛似你本人站在面前一樣,只要見了圖,就包管認不錯人!”
  南宮豪怔了怔,道:“有這樣高明的繪工?”
  關孤道:“悟生院的邪門還多得很呢,莫說他們可以很輕易的找到這樣技巧精湛的畫工,他們甚至可以做到許多專門人材都歎為觀止的事!”
  南宮豪勃然大怒,咆哮:“他娘的,是哪一個認得我們的人出賣了我們?老子要活剝了他!”
  關孤淡淡的道:“十有九八是舒子青那小子!”
  “咯崩”一咬牙,南宮豪切齒道:“這千刀殺,万刀剮,天打雷劈的畜牲!”
  丰子俊沉沉的道:“現在罵他也沒有用,他的罪孽早已死有余辜了,再加上一兩樁亦無傷大雅,他有什么可含糊的?關兄說得對,一定是他,也只有他認識我們最清楚,而且,他會竭盡所能的詳細描述我們的容貌,不會絲毫摻假!”
  雙手十指扭絞,發出一陣連串的“咯”“咯”聲響來,南宮豪雙目中血光隱透:“只要讓我捉住他……只要讓我捉住他……”
  關孤沉默片刻道:“老狐狸,你尚有什么高見?”
  胡起祿手撫雙膝,思慮著道:“我想想看——”
  忽然,他眯著眼問:“對了,關老大,你怎么知道禹偉行在什么地方?連我都不曉得他在‘古北口’哪個位置隱伏著等你們——”
  關孤道:“我是猜測,我想他是在城外‘絕春谷’等我們!”
  胡起祿猛一拍手,點頭道:“有道理,那地方确是個截人的好所在,是險地,是絕地,也是要到關外的人必經之途!我以為你的猜測不會不中!”
  關孤冷漠的道:“判斷出這些事來并沒有什么大用處,他們仍在哪里,而我們仍須經過哪里!”
  干笑一聲,胡起祿道:“是的,是這樣……”
  關孤又道:“我再提供你一點內情,可能對我們有助,對方在‘古北口”外伏設的,八名‘前執殺手’中,有一個是我的人!”
  睜大了眼,胡起祿忙問:“是誰?”
  關孤道:“雙環首夏摩伽!”
  胡起祿眼珠子一轉,道:“靠得住么?”
  關孤點點頭道:“絕對靠得住,那是我在‘悟生院’這些年來唯一的知交,也是情同生死的兄弟。”
  一搓手,胡起祿道:“好极了,這樣一來,情勢對我們就多少有點利啦!……”
  南宮豪有點急躁的迫:“胡兄,怎么樣,你擬出一個方法來沒有?”
  站了起來,胡起祿沒有回答,卻一個人開始在大殿上踱起方步來,一邊來回走著,一面用手捻著他唇上的八字胡,臉色木然,沒有任何表情……
  關孤搖搖頭,低聲道:“不要惊動他,有些時,他出的點子是頗為令人意想不到的……”
  丰子俊小聲道:“看樣子,他像是搞得出不少鬼名堂的那种人!”
  關孤頷首道:“要不,怎稱‘鬼狐子’?”
  忽然南宮豪道:“這人武功如何?”
  關孤笑笑道:“一等一的高手,和他的智謀平分秋色!”
  丰子俊聳聳肩道:“倒是多才多藝!”
  南宮豪猶有些擔心的道:“希望他老先生的錦囊妙計不要弄砸了才好!”
  抿抿唇,關孤道:“我想不會,尤其在這件事卜,他定將很慎重的去考量每一個過程,每一處細節,他和我們一樣明白其嚴重性——這是生命延續与否的問題!”
  丰子俊低聲道:“他以前所施展的某些計策出過紕漏么?”
  關孤想了想,笑道:“有過,但极少,十之九全行得通……”
  南宮豪歎了口气,道:“希望我們不是那僅有的一次……”
  他們正在低聲談著話,胡起祿已面色凝重的走了回來,關孤注視他的眼睛,低聲問道:“有主意了?”
  胡起祿一屁股坐下,感喟的道:“這三千兩銀子可真不好賺……”
  關孤一笑道:“你不是想借机多撈几文吧?”
  呵呵大笑,胡起祿一拍胸口道:“天地良心,龜孫子才有這种齷齪想法!”
  關孤道:“怎么樣!腹案定了不曾?”
  胡起祿點點頭道:“差不多了,來我們再研討一下,看看有沒有漏洞。”
  于是,關孤,丰子俊,南宮豪三人全湊近了,連李發也從蓬車那邊步履蹣跚的走到近前,車尾,江爾宁的脖頸亦伸長了一大截……
  干咳一聲,胡起祿手撫八字胡,慢吞吞的道:“首先,我們使用關老大你的原始方案——化整為零,分批來走,容貌的問題,我可以用易容藥水加上一點小小的技巧改換一下便可解決,當然,事后完全能恢复原狀,第一批,我先走,舒夫人和我同行,我便先告個罪,要舒夫人權充我的老伴,第二批,南宮兄丰兄,与銀心,大愣子一道,我會先赶回‘三燈洼’去,設法連夜打造一具白木棺材——”
  南宮豪吃了一惊,急問:“棺材?要棺材做什么?”
  翻動著金魚眼,胡起祿老大不高興的道:“當然有用,你不要打岔好不好?這具白木棺材表面上看是個白木棺材,實際上卻是雙層的,上面一層睡死人,下面一層睡活人,不過呢,睡在下面一層中的活人就要多受點罪了,第一是間隔太小,人平躺上連身都不能翻,而且气悶得慌,要挑個身材特別細小的才行,我方才已注意到了,只有那銀心丫頭生得最是嬌小……至于上面睡的那個死人,便由南宮兄委屈一下暫充——。”
  南宮豪直了眼叫:“老胡,胡起祿,我們倆什么地方過不去?你偏,偏叫我去充死人?”
  胡起祿哼了哼道:“在沒搞清事實真像之前,你且免開尊口。行不?我有一种秘方配裝成的奇藥,這种藥极為罕見,名叫‘二轉魂’,這‘二轉魂’服下一粒之后,即呈下述現象,全身僵硬,肌肉泛青帶烏,瞳仁擴散,呼吸停止,甚至連脈博心跳也微弱得非要貼在胸口上听老久才能勉強感覺,當然,這人的知覺也早就失去,差不多和一具尸体完全一樣,我再弄點手腳,在棺材里散發點尸臭味,行了,一具尸体業已制成,這‘二轉魂’吃下一粒是假死,但吃下二粒就是真死了,注意,別以為是王母娘娘的無花果想多吞几粒,那就回生乏術啦……”
  老臉一熱,南宮豪惊道:“你他娘真會損人!我宁可一粒也不吃……”
  沒理他,胡起祿續道:“南宮兄就算是大愣子死了的爹,大愣子是孝子,護柩回故里下葬的,丰兄呢?則扮成南宮兄的未亡人——”
  大大一呆,丰子俊張口結舌:“什……什么?你叫我扮女人?”
  胡起祿冷冷的道:“有什么扮不得的?南宮兄連死人都能扮,莫不成你扮個女人還覺委屈,只因為你年紀較南宮兄輕,而且也俊俏點,加上皮肉稍稍細致些,我給你一制扮,差可像個虎狼之年的半老徐娘,南宮兄這付尊害卻只能扮死人,若是扮女人恐怕就得請‘鐘馗’來替他換個腦袋才行了,忍著點吧,我們單求能順利過關,只要不喪名辱節,用些什么法子也就不值計較了!”
  丰子俊吸了口气,吶吶的道:“但是,我的嗓音……”
  胡起祿齜牙一笑道:“簡單,用‘閉喉法’的三分量朝喉結上一點,就會尖細得同女子,十天之后自會恢复原狀!”
  丰子俊搖搖頭,喃喃的道:“閉喉法有這么個妙用,我卻沒听說過……”
  胡起祿道:“那是因為你沒有在易容變音這門學問上下功夫鑽研的緣故,為了求得這個結果,大愣子几乎叫我試成了啞巴……”
  南宮豪脫口道:“好狠!”
  胡起祿笑笑道:“其成就如能救人活命,也就無所謂了!”
  咽了口唾液,他又向關孤道:“至于關兄,你只好用你一身本事自對方防守較為薄弱之處潛渡過去,然后繞開‘絕春谷’,翻越山峰到谷前十里遠的‘斷腸坡’与我們會聚,因為對方各人對你是太熟悉了,我可以為你易容,變音,改頭換面……
  吐了口唾液義道:“但是,我卻改不掉你獨有的气質与形韻,這种气質与形韻是与生俱來的,是万難變易的,只要是一個和你相處久了的人,他立即便可以感覺出來,那是人類潛在意識的一种本能反應,關兄,你一定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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