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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施恩自有故


  在“荷葉香”酒館里,大伙足足休息了個把時辰才重新上道,經過這一陣子歇息,再加上錢大娘刻意巴結的一頓盛撰,每個人都精神抖擻,勁頭十足,連坐下的馬儿在上料添水之后,跑起路來亦是昂首揚蹄,兩個樣了。
  姜福根的身子隨著馬儿的奔馳起伏不停顛震,他打著飽嗝,一邊發牢騷:
  “娘的,這頭瘟馬跑起路來竟是這么個搖晃不穩法,還不如老子自己下地奔上一程輕松爽快!”
  側旁鞍上的汪來喜不禁笑了,透著三分促狹意味的道:
  “你是想買弄一下你的腿足功夫?姜三,自己跑得快不算本事,是好樣的,你一肩抗起坐下馬匹朝前淌,要是還能做到身輕無影,踏沙無痕,這才叫爐火純青,方能令人折服。”
  姜福根冷冷一哼,道:
  “我又不是二百五,豈會吃你要這种寶?扛著馬跑,你怎不叫我扛座山去跑?”
  后面跟著的潘一心哈哈笑道:
  “要是你能扛著一座山起跑,我說姜三哥,這趟差使我們大伙就都不用去了,對方只要一見到你的架勢,包管屁滾尿流,雙手獻寶,說不定還會撤下那庄有壽,捧著你去當他們頭儿呢!”
  姜福根眼眉不動的道:
  “我便讓你們此時說風涼話,一朝到了節骨眼上,若不叫你們抱著我的大腿喊爹,就不算我有本事!”
  潘一心大馬金刀的道:
  “你不過只是雙人腿,姜三哥,我卻有一雙‘回龍腿’,乖乖,‘回龍腿’哩!”
  前行的楊豹突然放緩了奔速,一帶馬頭,手搭涼棚側著臉向右邊坡下打量;坡下是一道半干的河床,露出水面的河灘上布滿卵石,叢生雜草,從道路上望過去,景色空蕩,似乎沒有什么异狀.但楊豹卻已舉起左手,示意停止前進。
  汪來喜微微皺眉,目光跟著楊豹注視的方向移轉,一面嘀咕著:
  “沒有什么不對嘛,莫非漸近敵區,豹哥也疑神疑鬼起來?”
  大家都已駐馬路旁,靜觀候變,汪來喜剛在嘴咕,姜福根已聲聲冷笑,伸手一指:
  “這辰光,就得看反應,論机敏了,腦袋大不見得能管烏用——來喜二哥,你順著我這根手指頭指的方位往前瞧,看看瞧著了啥個物事?”
  汪來喜的眼睛貼著姜福根的指尖望了下去,果然不錯,就在河灘那一邊,草影掩映處,正有几條人影往這里奔跑,更明确一點說,似乎是一個人在前面逃,三個人在后頭追,不過,跑的人都很認真,全像恨爹娘少生兩條腿的模樣。
  眼角一碟,姜福根道:
  “看清楚光景了吧?這是疑神疑鬼么?”
  汪來喜“哦”“哦”連聲:
  “是有几個人在河灘上追逐,不過,雖不見得是疑神疑鬼,卻与我們什么相干?”
  姜福根陰陰的一笑:
  “行走江湖,對任何不尋常或突兀發生的情況都要密切注意,暗中戒備,不該長花的地方有了花,不合打尖的地頭上開了店,全非好征兆,一個陌生人的一杯茶,橫在路當中的一截樹,說不定皆是要命的陰謀,什么事有關系,什么事沒牽扯,得等事情過去了才知道,來喜二哥,你好生學著吧!”
  汪來喜悻悻的道:
  “你他眼少教訓我,至少我還明白河灘上這几個人熊和我們扯不上干系!”
  忽的,潘一心詫异的開口道:
  “奇怪,你們看看這几個人的穿著打扮——”
  姜福根眼神銳利,點頭道:
  “不錯,他們全是一樣的服飾,灰色勁裝,灰色頭巾,胸前以白絲線繡著相同的麒麟圖案,看來竟是同一個幫口的人……麒麟圖案、麒麟標志,好像有點眼熟耳熟……”
  潘一心淡淡的道:
  “‘白麒麟幫’,三哥,‘仙霞山’‘七轉洞’庄有壽那一幫子人便稱為它麒麟幫。”
  一拍自己腦門,姜福根恍然道:
  “可不是姓庄的那一幫?難怪看起來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潘一心道:
  “下面的情形,看起來好像是他們之間有了內杠,自家人沖著自家人動刀掄槍,因由就不簡單了……”
  汪來喜朝著楊豹道:
  “你的意思如何,豹哥?”
  一直沒有出過聲的繆千祥,這時謹慎的道:
  “來喜二哥,攔下這檔事,可能落個眼線到手——”
  汪來喜笑笑,道:
  “現在還言之過早,且看豹哥怎么說。”
  騙身下馬,楊豹道:
  “我們先過去看看,再做打算,眼下什么都別做指望,還不知道這几個鬼東西是在玩哪一种把戲呢!”
  于是,姜福根的身形就在馬背上幕的騰空,凌空三個斤斗,姿勢十分美妙的直瀉而下,人在飛掠,口中不停出聲哈喝:
  “潘肥,跟著來,立時三刻,就指望你那雙‘回龍腿’現威啦……”
  潘一心答應一聲,隨后跟去,楊豹、繆千祥、汪來喜等人亦急追而下,縱然是這一段斜坡路,各人奔走起來也功力各判——繆千祥居然落后了十多步遠!
  前奔的那個,是個環眼獅鼻,虯髯如針的彪形大漢,他身上已經帶了几處傷,殷紅的血漬染得衣衫上下赤痕斑斑,他雙手緊握著一對“干錐錘”,气喘如牛的奔跑著,有時一個踉蹌,有時又一個翻跌,但不管身形腳步如何不穩,他總是拚了命往前狂奔,仆倒了爬起,爬起再仆倒,雖是挺吃力的,撐頭卻不小!
  后追的三人,分成品字形緊逼于后,三個人的長像不同,身材迎异,但相似的卻全一臉的殺气、滿面的凶殘,光景宛如吃了齊心丸,是非要前面這一位的性命不可了!
  腳尖踢到一枚豎斜的卵石,大胡子往上一掙沒有掙起,猛的一個溜地滾,差一點把家伙都拋出了手,他粗濁的呼吸著,挺膝扭腰,正待奮力站起,后追的三人中,那個個頭又寬又橫的壯實漢子已暴飛搶前,手上的大號砍山刀猛劈直落,叱喝如雷:
  “霍春泉,你認了命罷!”
  這叫霍春雷的虯髯漢子,顯然并不如此甘心認命,他貼著凹凸不平的河床地翻滾閃躲,一對“千錐錘”揮舞點砸,光影流燦中,不僅避過了對方那當頭一刀,錘回力涌,更將敵人逼出六步之外,哇哇怪叫不停!
  另外的兩個眨眼追到,左邊那身不滿五尺,呲牙掀唇的一位猝然怒矢般超越同伴,來勢凌厲的扑向目標,形動身閃里,兩支短柄梨花槍洒出星點如雨,急罩敵人。
  千錐錘呼轟反掃,那矮個子雙槍甫始抖動,人已猛的向內翻騰,錘頭險极的掠過他的面頰,他左手槍“嗡”聲顫飛,雪亮的槍尖已三次插入又拔出自虯髯大漢的肩腫!
  “嗆卿”一聲,虯髯大漢的一支千錐錘墜落地下,當鮮血冒出傷口的一剎,梨花槍拋起一溜猩赤的珠滴,又暴刺向他的小腹。
  虯髯大漢咬牙切齒的往后歪退,雙手握著僅存的一只千錐錘,奮力揮擊敵人的來搶,但是,那小矮個儿卻驀的揚槍斜走,一腳橫激,“膨”聲悶響,硬是將虯髯大漢重重踢翻,他尚未及挺腰再起,手使砍刀的仁兄業已虎扑近前,刀鋒高抬,眼看就是個人頭落地的局面——
  一團黑影便在此時驟彈而至,黑影微微下沈,又猝向側翻,擎刀的仁兄立刻身形打晃,蹦跳得像只大馬猴般連竄帶舞的狼狽逃開!
  是的,來人正是潘一心,“回龍腿”潘一心!
  小矮個儿冷冷的瞅著潘一心,冷冷的道:
  “朋友,你是吃了狠心豹膽了,放著好日子不過,來找這個碴?”
  潘一心笑得真似個活財神: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是?我路過這里,眼看著各位以三對一,差一點就要了這位老兄的命,什么事有話好說么,何必非得如此斬盡殺絕不可?所以呢,一時于心不忍,伸了伸手,冒犯之處,還望各位多多包涵。”
  小矮個儿上下打量著潘一心,口气十分生硬:
  “白麒麟幫’——‘仙霞山’‘七轉洞’;朋友,你可有個耳聞?”
  連連頭點,潘一心道:
  “庄有壽庄老大的幫口,提起來乃是大大有名,我怎會不知道?”
  小矮個儿僵著臉道:
  “我們就是‘白麒麟幫’庄大當家的弟兄,底細漏給你了,朋友,閒事你還要不要管。”
  潘一心望了望正在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虯髯大漢,故作訝然不解之狀:
  “但是,兄台,你們要殺的這一位,看他那身穿章,不也是貴幫口的人么?自己人追殺自己人,這倒令我莫名所以了……”
  小矮個儿面無表情的道:
  “這是我們組合內部的家務事,你還是不要明白的好,一朝明白了,只怕就會惹禍上身,朋友,在你尚未涉入太深之前,我勸你越早离開越妙!”
  潘一心指了指虯髯漢子,笑嘻嘻的道:
  “叫我离開可以,但你們須向我保證,不能再加害于他……”
  小矮個儿厲聲道:
  “為什么?”
  潘一心道:
  “我要是一走,如果你們將這位老兄宰了,豈不是違背了我好心救人的本意?既露了面卻救不下人,淨不如縮頭裝孫來得消閒,兄台,你總不好意思叫我白忙活吧?”
  站在那邊的那個粗橫伙計這時大吼一聲,形色狂暴的叫囂起來:
  “梁頭儿,這個不睜眼的東西明明是有意找我們麻煩、存心上線開扒,還和他有什么羅嗦的?一遭干掉才是正經!”
  小矮個儿陰沉的道:
  “你听到我這伴當說的話了?朋友,你再不抽身,便怪不得我們心狠手辣——”
  潘一心神態自若的道:
  “這樣說來,各位是非要固執到底,不饒那大胡子老兄的命啦?”
  小矮個儿寒著臉道:
  “朋友,我認為你還是先顧著自己的性命要緊,我再問你一句,你走是不走?”
  略一沉吟,潘一心搖頭道:
  “不,你們不放過他,我便不走,這檔子事,我算管定了!”
  那使刀的粗漢又在大叫:
  “我沒有說錯吧?梁頭儿,一打眼我就知道這家伙不是好路數,擺明了是來挑釁的,若不給他一次教訓,外頭還當我們幫口好欺……”
  小矮個儿目光肅然,緩緩的道:
  “朋友,我叫梁英奇,有個匪號稱為‘落淚槍’,是‘白麒麟幫’的執法紅棍,眼前的事,為的是維護幫規,伸張紀律,整飭我們內部的貪讀份子,這不關你的事,你硬要伸手插腿,就是逼迫我們不能容忍了……”
  潘一心笑道:
  “懲法貪讀?卻不知這位老兄貪了什么、捂了什么?能不能說出來听听?也好讓我做個仲裁,居中評一評道理。”
  這個叫梁英奇的執法紅棍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卻尚在忍耐:
  “‘白麒麟幫’組合里的事,自有幫內的律法處置,換句話說,也就是由我執掌紅棍的身份,稟承當家的意旨來判定刑級与罰例,決非外人能以置像,朋友,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你還要趟這灣混水么?”
  潘一心搓著手道:
  “說說看,這位老兄到底犯了什么錯失。看他人蠻豪邁擴直,不像是做這种事的模樣,保不准是受了冤屈哩……”
  一直沒有出過聲的那個“白麒麟幫”的朋友,是個濃眉塌鼻的長像,扁著一張不討人喜歡的面孔,冷凄凄的開了口:
  “梁頭儿,再多說也是白搭,人家業已是找碴找定了,你還看不出來?咱們求著息事宁人,這位主兄卻以為咱們含糊了他,你不想想,若不存心上線開扒,會是這种不依不撓的態度?”
  梁英奇的齦牙外露,不時咬合,像是要啃啃什么人骨頭的神情:
  “朋友,你确然是我伙計說的這樣么?”
  潘一心和和气气的道:
  “其實,各位也不必如此認真,好歹賞我一個薄面,放這大胡子老兄一馬,彼此落個普大歡喜,不比流血拚命要強?”
  眼神一硬,梁英奇的雙槍交叉胸前,語風已轉為狠厲,顯然隨時准備翻臉動手;
  “賞你一個薄面?你算老几,有這大的面子可賣?你要人不是?人就在你眼皮底下,有本事,你盡管把人領了走!”
  潘一心依舊不緊不慢的嘻嘻笑著:
  “敢情是半點交情不給,硬逼著我玩真的?”
  那粗橫漢子咆哮一聲,大砍刀“呼”聲斜豎,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混帳王八蛋,老子看你裝瘋賣傻還能撈到几時?且先劈了你,再送姓霍的終!”
  潘一心忽然叫道:
  “你們三個,我只有一人,待怎么打法,得划出道來,莫不成還想以眾凌寡?”
  粗橫漢子倏然轉動刀鋒,寒光如雪,他惡狠狠的叱喝:
  “一划道?划你娘的哪一條道?你敢出面找碴,尚怕我們人多人少?橫豎你就扛到底吧,此時此地,沒這么些仁義道德可講!”
  潘一心容顏端肅,一本正經的道:
  “好,話可是你說的!”
  于是,他雙手互拍,連續三下,就在這三響巴掌的過程中,繆千祥、楊豹、汪來喜、姜福根四個人已從草叢中現身亮相,各提著家伙圍了上來。
  繆千祥使的是一柄單刀,楊豹的兵對比較講究,陰陽環一雙,汪來喜拎著一根銅蕭,姜福根則是兩把匕首,四個人往上一湊,不管本事高低,气勢卻相當不弱!
  粗橫漢子見狀之下,不由形色大變,又惊又怒的吼叫起來:
  “好個陰險狡詐的東西,竟然還設下伏兵、暗置党羽,這顯見乃是預謀!”
  梁英奇冷冷的道:
  “趙元,沒有什么好緊張的,人多并不表示勢強,得要見過真章之后,才知道誰能壓誰一頭!”
  潘一心頷首道:
  “沒有錯,這真章是必須要見的,并且,沒什么仁義道德可講!”
  汪來喜端詳著梁英奇,皮笑肉不笑的道:
  “這位‘白麒麟幫’的執法紅根老爺,賣像不怎么惊人,功架卻擺得十足,他娘,今天若不擺手了他,想他還不知道‘仙霞山’之外,尚有好大一塊天哩!”
  梁英奇陰騖的道:
  “好大口气,卻不知你又是何方神圣?”
  聳聳肩,汪來喜慢條斯理的道:
  “等我收拾了你,再告訴你我是何人,現在報出万儿,弄不巧將你嚇跑,這混身筋骨就沒机會松動啦,嘖嘖,紅棍老爺吶!”
  潘一心笑道:
  “二哥,你就慈悲點,別叫姓梁的受太大的罪,三兩下把人揀倒,讓他見識見識算了!”
  姜福根也要死不活的發著聲道:
  “這家伙要同二哥比,邊都沾不上,二哥向來就喜歡揀便宜,淨挑軟的吃!”
  梁英奇表面上冷況如故,暗地里卻不由大犯前咕,他瞅著汪來喜的碩大腦袋,粗短四肢,一邊拚命思索著江湖上哪些有名有姓的高手符合這种貌相?不知是心中焦急或是情緒緊張,卻怎么想也想不起能和遷來喜外形差堪印證的厲害人物來,內心這一折騰,眉宇神態之間,就難免顯出了分不自在。
  汪來喜踏前一步,銅蕭朝著架英奇虛虛一點,大刺刺的道:
  “別在那里窮琢磨了,任你想拗了筋,也不會想到我來自何方,姓甚名誰;江湖隱龍了這些年歲,一干小丑都竟跳上梁去,能不令人興歎?來吧,紅棍老爺,等試過了手,我再露個底給你,眼下是長江起浪,你這后浪就推推我這前浪如何?”
  梁英奇斷叱一聲:
  “趙元、孟坤,左右掠陣!”
  趙元手中大砍刀橫起,那扁臉的孟坤也早已握牢一對虎頭鉤,兩個人一聲回應,左右散開,態勢倒擺得挺足!
  汪來喜身形一偏,銅蕭倏抖,准狠無比的點向梁英奇盾心,口里一面嚷著:
  “來啦,毒蛇出洞哪!”
  梁英奇存心考驗一下對方的功力深淺,銅蕭迎面而來,他卻半步不移,眼見蕭端触額,他才微微昂頭,一槍橫架,另一槍疾如石火,暴利敵人胸腹!
  汪來喜猛的吸气凹肚,雪亮的槍尖只差三分落空,但他的銅蕭也“嚼”的一聲被磕蕩晨起,便在銅蕭上揚的同時,蕭孔里突然洒下一蓬白粉,粉似飄雪,又如輕霧,梁英奇警覺急退,卻已洒了部份在頭臉之上。
  后退的步子尚未站穩,這位紅棍老爺已募的劇烈嗆咳起來,這陣突起的嗆咳來勢洶涌,十分惊人,只見梁英奇一聲抽緊一聲的嘶吸著气,咳得臉色發紫,噓噓痙顫,好像有一支無形的巨手在掏捏著他的喉管,要將他生生扼死一般!
  左右掠陣的趙元与孟坤方自一呆,楊豹已碎向側旋,陰陽觀環帶起兩團光孤,正咳得彎腰駝背的梁英奇已狂號一聲,丟槍張臂,鮮血直噴的栽出三步之外!
  潘一心騰空躍起,雙腿卷彈趙元,趙元失神之下運刀不及,怪吼著竄向一邊,級干祥猛往前截,單刀揮處,劈舉善紛伸招呼!”
  扁著一張臉的孟坤怒吼如雷,手中一雙虎頭鉤才起,姜福根的身形已掠頭而過,一雙匕首籍光發亮,照面便是伸縮六次,逼得孟坤連連招架不已。
  此刻,潘一心人在空中,腿腳倏閃倏出,盤旋騰翻中,身不沾地已連串展出十三個不同的錫微式子,那趙元一面要應付這快捷無倫、神出鬼沒的增攻,一面還得分。動抗拒繆千祥那雖不精妙,卻力大招沉的單刀夾擊,這等苦法,簡直就叫沒了撤,手忙腳亂里,胸口上已驀地挨中一記,肉碰肉的沉悶聲響才起,級干祥一刀下來,他的左脅上又開了口,痛叫聲尚未及擠出喉腔,潘一心雙腿倏彈猛絞,“嚼”“啼”兩響連成一聲,已將趙元偌大的軀体踢飛五尺,口中噴血,宛似泉溢!
  膽破魂飛的孟坤見到眼前這种凄慘情景,如何還有斗志?他虎頭雙鉤奮力揮掃,扭身旋腰,便待突圍逃命,而姜福根動作比他更快,微微一晃便已截斷去路,一對匕首閃掠穿舞,再一次攻扑上來。
  孟坤像瘋了一樣的嚎叫不停,虎頭鉤上下翻打,左右挑戮,看似凶猛,實則已亂了章法;汪來喜最高興對付亂了章法的人,他只從斜刺里朝前一湊,銅蕭敲落,便又洒下了一片白色粉霧——這一次,倒有多半落在孟坤臉盤上。
  嗆咳聲就來得這么急,粉霧甫飄,孟坤已跳著腳嘶噎起來,姜福根決不客气,兩把匕首結束了對方的咳嗽——直將姓孟的透胸頂翻!
  拚殺完事,兄弟五人互相探視,沒錯,通通囫圇周整,沒一個受傷挂彩。
  楊豹慢吞吞的以靴底拭擦雙環上的血潰,又慢吞吞的收環入套,眼睛卻瞧著坐在地下的虯髯大漢,神情中,有一股特意顯示的古怪。
  一拍巴掌,潘一心沖著繆千祥笑道:
  “怎么樣?樁儿,我這几手——不,几腿還算靈光吧?”
  繆千祥欽佩由心的道:
  “太妙了,一心哥,太妙了,几時有空,你得教教我……”
  姜福根冷哼一聲,嘴巴朝坐在地下的大胡子努了努:
  “且慢吹噓,哥儿們,正事辦了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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